婚禮當天淩晨四點不到, 祝昀就被人拖了起來。

扭頭一看, 身邊空蕩蕩的, 白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潘瑟捏著尖嗓子，拽著睡眼朦朧的祝昀就進了衣帽間，按在鏡子前。

祝昀暈頭轉向, 在對方把小刷子舉到眼前時終於清醒過來：“白……殿下呢？”

“您今天結婚啊！”潘瑟打開清洗機器，粗暴的水流和美容營養物質立刻浸了祝昀滿臉。

他猝不及防, 咕嚕嚕冒了幾個泡泡, 才聽見潘瑟說完下半句：“結婚前新人見面很不吉利, 等到了宣誓所，您當然能看到殿下啦。”

祝昀無力地點點頭, 也沒精力去反駁——他已經預見到一整天的勞碌了。

整個皇宮跟打仗似的，到處都是捧著東西快步疾走的宮女，將靜謐的清晨鬧得兵荒馬亂。祝昀洗完臉，又被按著洗了個澡, 然後被迫塗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潘瑟甚至抽空幫他理了個新發型。

最後見到鏡子裏的人時，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連日熬夜帶來的黑眼圈消失了，眼神變得明亮, 膚質都細膩了不少。

潘瑟拽著他的頭發左右擺弄, 怎麽都不滿意似的，洗剪吹燙一溜煙上陣, 終於面前擺弄好。

緊接著而來的問題就是婚禮禮服。

祝昀最近太忙，稍微瘦了一點, 腰線處顯得不是那麽服帖。潘瑟大驚小怪，叫嚷著逼他把衣服脫下來，當場重量尺寸，收緊了腰線。

祝昀原本還想說“差不多就算了吧”，可看見對方如臨大敵的模樣，默默把這句話咽回了肚子裏。

——他是勸不動這群完美主義瘋子的，還不如忙裏偷閑靠在沙發上瞇一會兒。

祝昀覺得自己像個布娃娃，被一大群上了年紀的女官推到動推到西，陀螺似的腳不沾地。等他們終於收拾完畢，站在皇宮正門，時鐘正正指向九點。

哢。秒針走完最後一格，玫瑰色晨曦從地平線彼端亮起，溫暖地普照大地，皇宮大門緩緩洞開。

安娜皇後上前，挽起祝昀的臂彎，引著他緩緩走向光明燦爛的前路。

不知是不是錯覺，祝昀隱約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安娜眼角閃動的淚水，但也只是一瞬，緊接著，那點晶瑩的液體就消失了。

她抽抽鼻子，揚起脖子，小聲安慰祝昀：“不要害怕，有妾身牽著你呢。”

出口處隱約可見閃成一片的快門，以及無數攢動的人頭，可祝昀心裏並不很緊張，或許是因為身側溫暖有力的手，或許是因為他知道，他的戀人就站在光線盡頭的某一處，正在靜靜等待他。

潘瑟設計的禮服果然非常耀眼，祝昀走出拱門，沐浴在陽光下的瞬間，人群靜了一瞬。

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時刻，老皇後牽著太子妃，隱約預示著帝國權力的更替。

安娜並沒有理會眾人的議論，她牽過纜繩，翻身躍上矯健的龍鱗駿馬。馬身龍首的神秘生物發出一聲高亢的嘶鳴，前蹄揚起，打了個轉。

與此同時，第二匹異獸也被領到了祝昀面前。它身形異常高大，祝昀早已訓練過好幾次，但在眾目睽睽之下登馬，心中仍有些緊張。

安娜垂頭，伸出手：“來。”

祝昀感激地笑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他從來沒發現她的力氣竟然這樣大，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就被她穩穩拉上了另一匹馬背。

安娜狡黠一笑，調皮地眨了眨眼。

M31的龍族原本算是游牧文明，因此在古老的傳統中，新娘將由自由的駿馬馱到戀人身邊，而非是華麗的馬車。

安娜和祝昀一前一後，身後跟隨著侍從也紛紛上馬。皇後輕叱一聲，整支馬隊就撒開腿，飛奔向幾公裏之外的宣誓所。

跑著跑著，他們抵達了城市正中的廣場。只聽刷拉一聲，異獸驟然展開碩大雙翼，扇動兩下，帶起狂風，騰空而起，直直躍入玫瑰色的晨曦。

無數市民圍在廣場附近觀禮，見狀，歡呼聲如海潮一樣響起來。

祝昀緊張得有些胃疼，耳邊只剩下呼呼的風聲。幸好，空中表演不過一會兒，他們跨越了整座城市，落在郊外的宣誓所旁邊。

有人牽住了祝昀的馬。他以為是哪個侍從，隨意一掃，卻不想看到了一雙帶笑的藍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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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穿著同款的黑色傳統禮服，寬肩窄腰，英俊非凡，銀白色的半長發紮在腦後。柔軟布料表面鑲嵌的星座圖案閃閃發亮，令人想起他漂亮的鱗片。

“白——”話音未落，祝昀整個人被白直接從馬背上拽了下來，粗暴地打橫抱起。

四下響起一片掌聲和歡呼。

這也是帝國古時習俗之一，巨龍會搶走他中意的新娘，強行帶回自己的巢穴。盡管發展到現在，M31星系已經是尊重個人意願的高度文明社會，但展現力量仍是婚禮的既定傳統。

——也是龍族暴虐動物性和占有欲的唯一體現。

祝昀有點害羞，掙紮著想要下地，卻被更緊密地摟向對方胸前。白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將人往上掂了掂，肆無忌憚地釋放出青草氣的信息素。

祝昀幾乎瞬間就軟了腰，難耐地蜷縮了手指，喉頭溢出一聲壓抑的呻|吟。

周遭觀禮的賓客也聞到了，但他們大多瑟瑟發抖，恨不得當場匍匐下來。

近衛騎士團距離最近，被巨龍侵略性極強的信息素直接擊中。他們反手拔出腰間佩劍，單膝跪地，雙手拄著劍柄，展現出絕對的臣服姿態。

穿過喧擾眾人和林立的雪亮佩劍，祝昀被白抱著，一步步走上宣誓所潔白的祭壇。

老神官等候多時，張開雙臂歡迎兩位新人。

祝昀腦袋裏像是燒著高熱，整個人都稀裏糊塗，唯一能看清的，只有眼前白晃來晃去的流暢下頜線條——信息素實在是太要命了，他想，不然他怎麽會想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親上白的頸側呢。

M31傳統的婚禮宣誓非常簡單。

祭壇正中，光明籠罩的位置，白輕輕放下了祝昀。

雙腳落地的瞬間，祝昀仍有點腿軟，白扶在他後腰處的手像帶著電流，酥麻的感覺一路沖入天靈蓋，令人飄飄欲仙。

按照仙女座的習俗，白單膝跪下，垂頭親吻祝昀左手手背，一路吻上指根套著的龍首戒。散落的柔軟白發垂落下來，輕撫過手腕邊緣，麻癢中帶著戰栗快感。

“我將效忠於您，”他沈聲道，“永遠，直到此身消弭。”

祝昀藏在發絲下的耳朵騰得全紅了。他有些緊張，顫巍巍說出了宣誓詞：“我……我將把身心奉獻給您，獻給我的愛人，我的……我的龍。”

下一刻，他就被白猛地吻上了，鼻端鋪天蓋地都是醉人的信息素，有力的手臂牢牢鉗制住他的後腰。

他的雙唇被輾轉碾過，對方掐著他的下巴被迫他揚起腦袋，深深地吻了下去，一路撬開唇齒，肆意欺淩柔軟的內壁。燃燒般的高溫蒸騰而起，被觸碰的每一處，仿佛都成了被獻祭的祭品，又像是一只被迫張開的蚌，露出軟肉，無力地承受對方的掠奪。

祝昀手指拽緊白肩膀處的衣料，收緊用力，費了好大勁才把這頭熱情的龍從自己身上拉開。

白躍躍欲試，水紅的舌尖舔了舔薄唇，像是意猶未盡。

祝昀面紅耳赤，用力推他，低吼道：“戒指！戒指還沒——”

說到戒指，白送給祝昀的是象征繼承人身份的龍首戒，而安娜幫祝昀準備的，則是真正的掌權人戒指——大概是從陛下手指頭上直接擼下來的，就不知道變成機器人後日益情緒化的陛下有沒有哭鼻子了。

聽他這麽說，白果然安靜下來。祝昀拉過他的左手，從旁邊的絲絨軟墊上取過那枚沈重的戒指。他的手有點抖，套了好幾次才將戒指套上白的手指。

戒指與祝昀的制式相近，只是戒面更大，即使在黑暗裏，也閃爍著神秘細碎的光。此時暴露在陽光下，更顯得流光溢彩、星光熠熠。

白的手指修長有力，即使光看著他們，也能想起無數個黑夜裏指尖肆意揉捏過身體的感覺。祝昀腦中一熱，不知怎的，突然也執起白的手親了親。

兩枚相近的戒指靠在一起，像是最親密的戀人，也像是最合拍的戰友。

“以後，這就是‘我們’的責任了。”祝昀輕聲道。

白點點頭，神色安靜。他偏頭望向天邊，那裏掛著無數顆荒蕪的礦星，但總有一天，它們會重新盛開出似錦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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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他為宣誓儀式做了個簡約的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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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你們，我的孩子。”老神官往兩人額間彈了點聖潔的泉水，“在星辰的見證下，我將賦予你們伴侶身份。”

他話音落下，海潮般的慶賀聲響徹雲霄。兩位新人相視一笑，轉身向四周一眼看不到頭的圍觀人群招手示意。

上午的宣誓儀式在祭壇舉行，所有人都可以前來觀禮。而緊接而來的宮廷宴會，就是邀請制的了，只有收到邀請函的人方能前來觀禮。

宴會將從下午一直進行到午夜，按順序分別是茶歇、冷餐、社交舞會、酒會和煙火表演。

祝昀和白作為主角，忙得腳不沾地。白負責接待諸位爵爺，而祝昀就更慘一點，必須應對宮廷女眷們。

幾位上了年紀的夫人非常熱情健談，她們親熱地挽著祝昀的手，或是像對待孫輩一樣，不時揉揉他的發頂。要不是安娜攔著，她們恨不得在這位年輕英俊的太子妃臉上狠狠親那麽一口。

祝昀臉色發黑——倒不是不喜歡她們，只是他實在是承受不住七八個熱情“祖母”的逗弄啊。

他忙裏偷閑溜去喝了杯茶。昏暗的會客室很安靜，見他推門進去，一個人影誠惶誠恐地站了起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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