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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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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知道這東西不能信,兩個人心裏還是覺得有點膈應,以至於吃飯都沒什麽胃口,稍微逛了一逛就各自回房間休息。

許朝歌醒來的時候,居然日已西沈,披過一件外套出去,傾斜的金色陽光整個將她籠罩起來,暖意融融。

崔景行坐在一節石凳上,輪廓被鑲嵌一圈迷蒙的金色。許朝歌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他卻長著第三只眼似地發現她,伸出手。

許朝歌剛剛一握,被他一陣風地帶進懷裏。他像抱孩子一樣地抱住她,濕乎乎的吻落在她額角,她笑:“怎麽做到的?”

崔景行往她脖頸裏鉆,說:“氣味。”

“我又成鯡魚了。”

“什麽東西?”

“啊,沒有,你說。”

崔景行看著她笑,眼睛裏亮亮的:“你真好聞,暖暖的,香香的,帶著股奶味。你多大了,孩子,還沒來得及斷奶嗎,怎麽老有這種味兒?”

許朝歌笑著勾住他脖子,沒打算理會這瘋話,說:“傻乎乎地坐這幹嘛呢?”

崔景行長長籲出一口氣,說:“想事情。”

許朝歌眨眼睛:“什麽事情,能告訴我嗎?”

崔景行有幾分尷尬:“也沒什麽,就是在想剛剛的算命,你頭一次抽的應該是個好簽,可惜被那老頭給忽悠過去了,所以咱們才運氣不好一連收了兩個中。”

他不耐煩的時候可以很不耐煩,可孩子氣的時候也可以很孩子氣。

許朝歌覺得他嘴巴都快撅起來了,連忙附和:“是啊,幹嘛要擲那玩意兒,我們這兒就從沒有過這道程序,47一定是個好簽。”

崔景行說:“一點都沒錯!剛剛我上網搜過了,那是南方才有的習慣。這人太不靠譜了,我們住北邊的人,就該用北方的方法來算,他憑什麽搞地域歧視啊。”

許朝歌一托腮:“是啊!”

“而且你有沒有想過,算卦占蔔這東西都是道教裏的,可這兒是什麽地方,仙鶴寺,佛教聖地!”

“是啊!”

“這人明擺著是來招搖撞騙,訛我們錢的,我們放著德高望重的方丈不問,幹嘛去問這江湖術士!”

“是啊!”

兩人一合計,手牽著手風風火火地去找那老頭,一人想好了要掀桌子扔板凳,一人想好要看過47號兇吉,再決定燒不燒這簽文本子。

鬧再兇都不怕,大不了抽出錢來砸死他,他不是愛錢嗎,不是說人運勢此一時彼一時嗎,今天就是他的好日子!

越想越振奮,兩個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馬手撕那騙子。誰知道原路返回一看,哪還有那破爛攤子,除了嗑了一地的瓜子殼,連個鬼影都沒有。

許朝歌一陣跺腳:“好生氣啊。”

鹹蛋黃似的太陽終於降進地平線,餘暉未收,燒得一圈厚雲色彩斑斕,無邊無際的天宇正飛過一只大鳥。

崔景行拍拍她肩,說:“快看,那不就是落霞嗎,那不就是孤鶩嗎,我覺得這景象一點都不寂寥,落霞有孤鶩陪伴,彼此都是彼此的唯一,怎麽可能寂寥呢?”

許朝歌依偎進他懷裏,昂著頭枕在他前胸,邊看邊笑。

“我怎麽從來沒發現你也是個詩人……你說得一點都沒錯,雖然他們離得很遠,可因為擁有彼此,所以從來都不會覺得孤單。”

許朝歌掃過視線,輕輕落到他臉上,問:“誰又是你的那個唯一呢,沒有退路和任何備選,哪怕在或不在,都是你永遠的唯一。”

崔景行笑得淺淡而勉強。

佛祖面前,再不相信的人亦多幾分畏懼,他不再拿調侃的語氣說“這個人會是你嗎,許小姐”,而且慎而又慎地拿捏用詞。

“我們看吧。”他最後說。

那就看吧,許朝歌將眼睛又移回那片火燒雲。

只是一個瞬間的不對勁,或許是這裏的安寧讓人過分敏感,崔景行覺得這個女孩其實一點也不關心自己在說什麽。

好或壞,你還是她,她完全不在乎。

不過一瞬之後他又推翻了這個想法,她回頭過來鳥似的在他下巴啄了一口,笑著說:“我希望有一天會是我啊。”

她又成了那個有點迷糊的女孩了。

山裏的夜,靜得有點不可思議。

風過樹林的聲響,不明角落裏落單的蟈蟈叫,比丘沙彌躡手躡腳的行走,腳底折斷的木枝聲。

在這個靜謐的夜裏,成指數級的放大。

她滿腦子的餐晚風飲朝露,枕松濤眠孤月,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糊裏糊塗把肚子裏的詩句都背過一遍,淩晨時分才漸漸睡去。

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許朝歌摸著手機看時間,迷迷糊糊裏睜開眼,被床邊一道影子嚇得直跳起來。

崔景行彎腰來抱她,拍著她後背道:“這麽大反應幹嘛,沒有別人,就是我。”

青天白日的,在別人房間出現,他居然怪她反應大?許朝歌剛要抱怨,被崔景行端來的一杯水輕易化解。

她就著他手邊喝邊訓誡:“以後進來要先敲門,知道了嗎?”

崔景行對之的解釋是:“我挺不放心你的,就想早點來看看你。昨天晚上睡覺也沒睡好,總是在聽門外的動靜。”

許朝歌忍住想笑的沖動,抱怨:“能有什麽不放心的,你帶我來的地方,你親自挑過的園舍,而且都是一群出家人。”

崔景行點頭:“也可能就是習慣你睡在旁邊來了。”

許朝歌這回實在忍不住,想告訴他她也是一樣,也因為習慣問題沒睡好,就聽崔景行一本正經地說:“天天都聽你打呼嚕,猛然一天晚上那麽安靜,不習慣。”

許朝歌黑著臉,說:“我要換衣服了,你去外面幫我守著門吧。”

崔景行說:“守門的話,裏面應該更能面面俱到。”他黑黝黝的眼睛上下打量她,說:“你換啊。”

“……”這就有點不識時務了是吧?

眼神對峙,崔景行上來吻了她的眼睛,往嘴唇游走的時候,她悶著聲音提醒:“景行,我還沒洗漱呢……”

他置若罔聞,仍舊覆蓋在她軟綿綿的嘴唇上,勾著她舌頭出來跟他糾纏。

他嘴裏有清新的好聞的薄荷氣息,技巧嫻熟地引君入甕。許朝歌只能聽從身體召喚地爬上他腿根,將軟綿的一處抵住他硬實的胸膛。

難分難舍的時候,門外忽地傳來晨鐘的聲音,低沈醇厚,極有穿透力的一圈圈推開,直至撞上山谷巨石,再低緩地反射回來。

許朝歌臉上立馬一熱,將手松開了,腳點著床沿站過去,跟身前明顯要變身的男人隔開一只手的距離,弱弱:“佛門聖地,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崔景行盯了眼她胸口,理著領帶,說:“先放過你。”

立刻有人舒口氣。

崔景行一本正經:“時間太短。”

許朝歌再一次希望自己沒長耳朵。

許朝歌很快起來,跟著崔景行先在佛前拜了一拜,為吳苓祈福許願,這才跑到後廚吃了一餐早飯。

大鍋熬的白粥稀爛,鐵鍋炒的小菜清爽,哪怕沒有一點混油肉星,還是好吃得讓人恨不得吞下舌頭。

兩個人都吃了很多,最後捧著肚子走在山上消食。清晨的風帶著山谷裏的潮濕霧氣,有一點沁骨的涼。

崔景行脫了外套給許朝歌披身上,提醒:“多動一動,別受涼了。”

他沒打領帶,松了靠上的兩顆紐扣,象牙白的襯衫熨得一絲不茍,只在他隨時彎折的肘部疊起幾道笑一樣的褶子。

寺裏已有游人,都帶著露水而來。趁著假期遠足踏青的情侶給崔景行遞來相機,要他幫忙拍一張合照。

崔景行欣然答應,時而指揮兩人向左,時而向右,最後找準最佳的角度,按下快門。

效果自然不錯,情侶投桃報李,也要給他們拍一張。

崔景行立馬看向許朝歌,征求意見。

許朝歌朝他一笑,將手機遞給兩人。

她披著崔景行的外套鉆進懷裏,兩手整理長發,將兩鬢亂飛的雜毛掖去耳後,露出白嫩的兩只耳朵。

情侶看著手機屏幕,說:“三、二、一——茄子!”

崔景行攬在她腰上的一只手忽然收緊,勒著她往上一竄,他同時躬身低頭,在她唇上落下輕輕的一吻。

情侶笑著將手機還給許朝歌,其中的女朋友跟她使眼色,說:“你老公真愛你啊,剛剛那一幕簡直蘇死人,我男票可從沒那麽浪漫過。”

許朝歌兩頰紅得滴血,連帶著瑩白的耳廓都染上淺淺的粉色,猛然間聽到“老公”這個詞的時候又是一怔。

她好像從沒學過這個簡單的中文詞一樣,表情迷惘又尷尬,半晌才吞吞吐吐地揮手否定道:“不,其實我們——”

崔景行摟著她,半邊身體壓在她肩上,按住她飄起的長發去看剛剛的那張照片,說:“你把我們抓拍得很好,謝謝。”

女人笑著說:“你們喜歡就好,我看你這手機桌面是可可夕尼的簽名照,你們一定是可可夕尼的粉絲吧,真是太巧了,能在這兒也遇見喜歡可可夕尼的人!”

一提可可夕尼,許朝歌眼裏就冒光,問:“你們也喜歡他?”

兩人搶著說:“簡直超級迷,以前他在酒吧駐唱的時候我們就喜歡,現在他的每場表演我們還是都會想方設法的去看。”

許朝歌興奮:“我也是!”

“前陣子他不是又突然在酒吧開嗓嘛,我們收到消息立馬請假過去,不過挺不巧的,到的時候他已經走了,這一場你去了嗎?”

“去了啊!”

“那可可夕尼那天唱的到底怎麽樣啊,我聽現場的說他那天可能狀態不佳,直接開了cd全程對口型。太不可思議了是不是,可可夕尼可是號稱從不假唱的!要我們早點過去就好了,棚音那麽明顯,很好分辨的。”

兩個人一臉期待地等著許朝歌解答,許朝歌朝他們幹幹笑了笑,說:“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去的時候他都已經唱了一多半了。”

“是啊,他總神神秘秘的,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也沒點計劃什麽的,我們這群鐵桿粉都摸不出他的路線。”

“是啊……不過他那天唱得還是很好的。”

“那當然啦,那可是可可夕尼啊,他只要往那兒一站,我們就覺得特別好聽!”

彼此告別,崔景行等那兩人一走,就開始抱怨:“可可夕尼,可可夕尼,你一說到這個歌手,整個人都不一樣。”

許朝歌噗嗤笑:“你這吃的哪門子的閑醋?”

崔景行冷哼:“看來有必要查一查這個人,看看他到底有哪些缺點,好讓你這個迷妹盡快清醒。”

許朝歌搖頭,說:“不管他有再多缺點,在我心裏,他都是最獨一無二的——那可是可可夕尼啊!”

哪怕只用餘光,許朝歌還是能看見崔景行的臉立馬皺了起來,她笑著依偎在他懷裏,跟著他自一條小徑下坡。

沒過幾步,綠樹之後,竟是滿山滿坡的油菜花,金得不含一絲雜質地蔓延下去,纏綿數裏,風過卷起淡淡的青澀的氣味,蝴蝶蜜蜂相伴飛舞。

她指著這壯觀的一幕,高興得跳著跟他說:“景行,這就是方丈提到的地方吧,真好看啊!”

哪怕知道這是她岔話題的慣用手法,崔景行還是順著她的招數往下走,問:“好看吧,喜歡嗎?”

“喜歡,特別喜歡!”

“那下次再來,你還一起跟著吧。”

許朝歌睨了他一眼,有口無心:“行啊。”

崔景行不太滿意地扳過她臉,說:“你看著我眼睛再說,老師沒教過你回答別人問題為表尊重,要直視他的眼睛嗎?”

許朝歌笑瞇瞇的:“我們看吧。”

“……”大膽如此,在這裏,把他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崔景行還在想著要用什麽話來反制,許朝歌的手機一陣響,她做個暫時休戰的姿勢,接聽這通來自班長的電話。

“朝歌!”班長興沖沖地說:“你猜怎麽著,夢夢醒過來了。”

許朝歌說:“是嗎,真是個好消息。”

“是好消息啊,不過同時還有個壞消息,夢夢說她不是自己滑倒的,她是被人推倒的!”

“……”

“警察已經過來了,問她最近是不是跟人有沖突。我們當時也是懵了,說了她跟常平吵架那件事,警察他們好像把常平列入嫌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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