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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Chapter 20·關於他的第二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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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脫不了孫渺的探照燈大眼,崔景行只好帶著許朝歌走進小樹林。

談過這麽多次戀愛,想做點什麽事情就往小樹林鉆的經歷,崔景行仔仔細細琢磨,今晚好像還是頭一遭。

許朝歌這時在旁吸溜兩聲鼻子,身子隨之抖了兩抖。崔景行垂著眼睛看到她,晃了晃十指緊扣的手:“感冒了?”

許朝歌朝他搖搖頭,一臉迷糊:“應該沒吧。”

他二話不說,將她整個拉近懷裏,拿打開的風衣將她裹成一個包。她小小的腦袋自他頸下鉆出來,眨眨眼:“老母雞護小雞嗎?”

崔景行說:“老鷹捉小雞。”

裹著紗布的一只手往她鼻子前頭一伸,說:“擦一擦鼻子,鼻涕泡都吹起來了。”

許朝歌一邊咕噥說沒有,一邊小心翼翼地往他手上蹭了蹭,好奇:“一定很疼吧?”

崔景行說:“刺的那一瞬間其實沒什麽感覺,先看到翻出來的白肉,沒多一會兒就有血湧出來。”

她瞪眼,咬唇,模樣可愛,崔景行拿手碰碰她鼻子:“等到讓人縫合的時候才覺得不好受,針紮來紮去也沒覺得更疼。”

許朝歌抓著這亂動的手,呵口氣:“會留下疤嗎?”

“小事兒,男人身上,誰沒有點疤。”

許朝歌兩只眼睛轉了轉,聲音更小了:“我原本以為你會因為這個,跟梅梅過不去的。”她甚至準備好了一肚子求情的話,等著他的詰難。

崔景行一嗤,說:“不管怎麽樣,曲梅她跟過我一段日子,如果被她刺一刀,能讓她高興一點,我覺得值得——不過沒想到她還耿耿於懷。”

崔景行脾氣不佳,不過一貫的優點是有一說一,不滿的話當面鑼對面鼓的講清楚,向來不在後背後添油加醋。

話說得點到即止,許朝歌卻也懂了,細聲細氣:“昨天的事……其實她一直都挺好的,就是嘴不饒人。”

崔景行卻犯了糊塗似的,眼睛放空地問:“昨天到底什麽事啊,我怎麽有點不記得了?”

演技浮誇,臺詞蒼白,許朝歌暗自好笑地從他身前走出來,埋頭往亮處走,悶聲:“我得回宿舍了,不然阿姨該關門了。”

崔景行抓著她手,不依不饒的:“來給我說說,昨天到底怎麽一回事,莫名其妙的一通火,我招你惹你了?”

“你也知道曲梅說話愛陰陽怪氣,沒事別對號入座。就真是指名道姓,我在那麽多人面前跟她針鋒相對,我跟她一般大吧?”

“……”

“你又整個一副見我像見耗子的模樣,我想那行吧,既然這姑娘這麽不待見我,我也想不理她。”

“我那是……那是……”

許朝歌捂著耳朵都聽得見他聒噪的聲音,抱著兩手說:“求求你別說話了。”

他一臉笑:“好啊,換成你說,下課不直接回宿舍,在外面瞎轉悠什麽呢?”

這話題更瞎,許朝歌立馬面露難色:“有點事。”

“找總跟著你的那個男同學?”

“……”

這麽厲害?許朝歌清嗓:“嗯,他叫常平。”

崔景行笑容裏帶著些許嘲諷,念叨:“哦,常平,四季常平。”

許朝歌不喜歡他這樣隨意的態度,認真道:“常平他人很好的,不過最近遇上點麻煩,我想跟他再聊一聊。”

崔景行明明在點頭,卻是說:“你對同學很關心,你做的很好,不過鑒於性別男,我是不是也能生氣一下?”

許朝歌扁扁嘴,這人還真是真坦白。

繞過一小叢修竹,宿舍的四層小樓映入眼簾。結伴回來的同學們笑聲朗朗,時不時驚到幾對擠在邊角依依惜別的情侶。

許朝歌向來都是打擾的那一撥,沒有想到這麽快就被劃進了另一撥。心虛來得毫無征兆,看到個窈窕的背影就急著把崔景行往小竹林帶。

他幾次失笑,問:“你到底在擔心什麽呢?”

許朝歌沒有說話,眼前盡是同一個人的歇斯底裏。

崔景行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朝歌,咱們來個約法三章吧,我是個直腸子的人,喜歡把事情都攤開來說。如果你覺得有什麽不滿,最好直截了當的說出來,這樣能讓事情簡單得多,也省去很多麻煩。”

他自己提的要求,自己先付諸實踐:“你不用去擔心曲梅的想法,咱們的這段關系裏,起碼你不是錯誤的那一個。我能處理好我這邊的事,至於你,也別總想著把頭縮在你的小烏龜殼裏。”

他扣住她下巴,來來回回搓揉著玩,看著她的眼睛亮亮的,說:“下不為例,我正大光明地送我女朋友回來,你別總想遮遮掩掩把我藏起來——我長得還不賴,人也壞不到哪兒去,除了年紀比你大點,至於這麽拿不出手嗎?”

女朋友……短短的三個字飛蠅似的在腦子裏繞來繞去。

在此之前,許朝歌還一直沒來得及界定他倆之間的關系,吵過鬧過也和好過,有過除了最後一個關卡外最親密的接觸。

可當女朋友這三個字從他嘴裏冒出來的時候,方才覺得一直懸著的驚堂木落,事情總算是有了蓋棺定論的一天。

許朝歌朝他眨巴眨巴眼:“你剛剛說什麽呢?”

崔景行笑瞇瞇地回看她,拇指在她嘴角擦了擦。心想這就矯情了,他說那仨字的時候,她眉梢都挑起來了。

許朝歌:“你年紀究竟有多大?”

崔景行捏著她下巴的手一頓。

許朝歌滿臉好奇:“你剛剛說就大一點?我怎麽覺得大挺多來著?”

往宿舍走的時候,許朝歌揉著自己紅通通的下巴直抱怨,到底是當過兵,念過軍校的,這手勁也太大了。

路過常平宿舍的時候,腳下不由一頓。

他們大門開著,幾個男生叼著煙,裹著棉被坐在椅子上開黑打游戲。手低敲敲打打,嘴裏罵罵咧咧,氣氛熱烈,直掀房頂,唯獨缺了一個他。

回到房間想給他發個短信,編輯半天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思來想去,一個字一個字的刪了,鎖了手機,往自個床上躺下。

人的道路是曲是直,往左往右,無一例外,都是自己選的。常平自有他的處事法則,也會有屬於他的一片天空。

她想了又想,將手機拿起來,只是簡單地寫:別熬夜,早點睡。

剛按了發送的命令,崔景行的短信飛進來:過幾天一起去看我媽吧。

許朝歌卷著被子趴床上,看著這行字發怔。

緩過勁來的時候,她把這些天的事打散揉碎,一點一點地回顧過來。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一路下來,有所不齒,有所徘徊。

像是一場無聲的博弈,隔著一條楚河漢界,許朝歌在自己的領地艱苦鎮守。

她一早知道自己手裏的籌碼不多。想要吃子,甚至翻盤,就要珍惜每一個機會。

幸好,最終一切順利。

她拿起手機,飛快的編輯回覆。

她想,她也有她的路要走。

後幾天早上的晨功,許朝歌準時參加,胡夢不止一次笑瞇瞇搭上她肩,說:“喲,這不是朝歌嘛,今天又過來監督我們啦!”

許朝歌捂著額頭,對這陣暗諷強烈抗議:“前一陣子不來不是因為總有事嘛,我都是跟老師請過假的,絕對合法曠課。”

胡夢聳肩:“你長得美,你說什麽都對。”

她偷偷摸摸從口袋裏摸出張票,遞到許朝歌面前,只剛剛展開,讓看了一眼就迫不及待地抽回去。

許朝歌著急:“等等,再給我看一眼,怎麽上頭好像寫著我偶像的名字!”

胡夢傲嬌的昂頭,將票裝進口袋,小心拉起拉鏈,說:“可不是就是他!他那新片票房過五億了,在海麗劇院開慶功會呢,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票。”

許朝歌羨慕得不行:“還有嗎,哪來的,能幫我也弄一張嗎?”

胡夢扭過身子:“那可沒戲,這次因為那波流量小生也來,票早就被那幫粉絲搶光了,這還是我專門弄票的一叔叔費了九牛二五之力搞來的。”

許朝歌氣餒:“吃不著還讓我看,故意的吧?”

胡夢奸笑:“那可不!非要這樣才有意思呢!”

許朝歌抱著頭:“壞蛋!”

胡夢撞撞她肩,說:“別生氣啊,你雖然拿不到票,但還能有其他渠道進去,位置肯定比我們都好,指不定還能跟老樹親密接觸呢!”

許朝歌立馬眼睛一亮:“什麽渠道?”

“你那誰啊!”胡夢神秘兮兮地湊過來:“新映給了老樹那麽多排片,兩家肯定有合作。你給他吹吹枕邊風,一準能成!”

她指得是崔景行啊……許朝歌說:“那還是算了吧。”

“幹嘛,一下子又低落起來。你們不是那——”她搞怪地兩只手一陣絞:“那啥啥了嘛,這點小忙都不能幫?”

許朝歌一怔,支支吾吾說不出話,臉先紅了。

胡夢看在眼裏,一下反應過來,說:“怪不得你不好意思說,我看你這矜持差不多就行了,別捂得太久把人都趕跑了。男人就是這樣,給的太快,他不會珍惜,胃口吊的太久,他又會沒耐心。”

許朝歌眨巴兩下眼睛看著她,一臉惘然:“可是兩個人在一起,又不只是為了那檔子事情。”

胡夢哈哈笑起來:“小孩子才相信柏拉圖呢,相信我,性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它可能不會讓一個男人愛上你,但它卻是讓人愛上你的必要基礎。”

許朝歌眼睛看向遠處,心情覆雜。

胡夢牽著她的手晃了晃,問:“你是不是心裏還有什麽顧慮,難道是對他是梅梅前男友這事兒膈應?”

哪怕答應過崔景行不再把頭縮進龜殼,再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許朝歌的心還是緊了一緊。

如果整件事從頭到尾,她曾經有過對誰內疚的話,那個人一定非曲梅莫屬,要是她沒有認識崔景行,要是曲梅沒有和他分手。

那之後種種的風波都不會再起。

可命運之手就是這樣將他們串到一起,有意或是無意。

許朝歌這時候輕聲對胡夢說:“不是膈應,總覺得有些地方對不住梅梅,她是真的很愛崔景行的。”

胡夢一嗤,說:“你腦補太多了吧,自打梅梅進學校都換了多少男友了,她愛張三愛李四這話我也聽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只不過這次的崔先生各方面條件都優異,她覺得不甘心罷了。”

“再說了,人生在世能幾時,怎麽高興怎麽來。就真是有錯在先又怎麽樣,反正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胡夢趴在許朝歌肩上,幫忙理著她長發:“不知道你怎麽樣,反正我一直是這麽想的。”

下午去醫院的時候,吳苓都看出她的不自在,抓著她手問怎麽回事:“你臉色可真差啊,黑眼圈比阿姨我都重吧,是不是我家小行欺負你了?”

被提到的那位在削蘋果,這時候很有默契地擡頭看過來一眼——總覺得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

吳苓朝他不懷好意地笑笑,湊近許朝歌耳邊道:“他要是有哪不好你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這小子從小就不安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吳苓口吻滑稽,許朝歌聽得直笑,說:“沒有啊,我就是這兩天睡少了,他才沒有為難過我。”

“那他對你好不好?”吳苓笑得眼睛都擠成縫,道:“看到你們倆一塊過來,我真是高興極了,偷偷告訴你一句,他還是頭一次把女孩子往我跟前帶。”

許朝歌幾多尷尬:“……不是的,阿姨,你想多了。”

吳苓表情忽的黯然幾分,就在許朝歌回憶自己是否說錯什麽話的時候,聽到她說:“我現在身體越來越不好了,總是愛忘事。以前幾個月才有一次,現在,一天經歷好幾回。我真怕哪一天什麽都不記得,把你和小行都給忘了。”

許朝歌牽著她手,疊在臉上緊緊靠著,說:“阿姨,你會好好的。”

“活得夠了,其實早十年前就該死了,這十年算是我賺的。我沒什麽好留戀的,唯一舍不得的就是我兒子,所以我一直希望能有個善良的、愛他的姑娘能在我走後,替我照顧他……朝歌,你會是那個姑娘嗎?”

許朝歌看著她眼裏真摯的光,心弦被狠狠一撥,喉嚨卻像被人紮緊的袋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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