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此時此刻，孫曉曦將廉靖臉上那一抹緊張的神色完全收在了眼裏。

“你還是不願意說嗎？”孫曉曦左等右等，等的就是他對自己的坦白，然而他似乎沒有要跟她坦白的意向。

廉靖的眉間擰起，緊得可以夾死一只蒼蠅，自然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他隱忍著什麽，心裏再三思量著坦白以後的後果。

等到最後，孫曉曦的耐性消滅殆盡，她點了點頭，表示已經明白他最後做出的選擇。

“好，既然如此，那麽我們這陣子還是先冷靜一下吧。”說著，她便無情的轉身想要走進殿裏。

廉靖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放她失望離開，長臂一伸，他將她重新拽回自己的身邊來。

她不願意擡頭看他，他低眸緊緊的睨著她那張面無表情的小臉。

“為了這一點小事你就要跟朕耍脾氣？”他緊盯著她，試圖窺探她的內心，然而她依舊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他心下一緊，想起在江南時，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果然，在你的心裏，朕永遠比不上你遠在他方的親人！”

“你不要扯開話題！”孫曉曦一把將他的手甩開，“廉靖，如果你決意要傷害我的家人，我跟你就永遠都不會是……唔……”

後面的話還沒有機會說出口，只見廉靖一低頭，已經將她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給封住了。

孫曉曦擡眸怒瞪著他，他的黑眸也散發出了濃濃的火光，兩人就這樣直直的對視，她擡起手推搪他的胸口，他兩手箍住她的手腕，她一下子動彈不得，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

心裏怒不可遏，孫曉曦也不知道自己是那裏來的勇氣，一張嘴就將他的嘴角咬破了皮，只聽廉靖悶哼一聲，松開了她的唇瓣，眼底布滿了不可置信之色。

“你居然咬朕？！”

她多久沒有在他的面前露出她的小獠牙了？現在居然這麽毫不猶豫的就將他推開，又直接的咬下來！

唇角上沾了他腥鹹的血，她抿了抿唇，擡起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她不是故意要傷害他的，只是她不想每一次出現這種問題時，都被他如此簡單的蒙混過去。

以前只是他和她的問題便算了，現在還牽扯到了她的家人，就算不是她現代的親人，他們也是跟她在古代有血緣關系的人，她不想看到自己的親人與廉靖敵對啊。

“對不起……”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她心裏對他是愧疚的，廉靖知道，他咬住自己剛才被她咬破的位置，看著她這麽委屈可憐的樣子，他實在是不舍得太過嚴厲的責罰她。

“好，朕投降，朕接受你的道歉……”他走近她一步，低頭看著她，與她談判，“不過，你咬了朕一口，朕原諒你的同時，你也不許再跟朕鬧脾氣，好不好？”

他以為自己先退一步會換來她貼心的體諒，誰知道她如躲避雄獅猛獸似的往後推開，搖頭拒絕他的請求。

“不行。”

“孫曉曦！”她一再挑戰他的耐心是想要怎麽樣？！

“廉靖，你根本就沒有心跟我談，你一味的敷衍我，難道你覺得我會看不出嗎？”孫曉曦自嘲般的搖了搖頭，“我們不談別的，就談你在江南時問我的問題，是你重要還是孫夫人重要？我現在就告訴你，你永遠都不會比得上我娘來得重要。”

“如果我娘的生命受到了你的威脅，那我們的關系也可以到此位置。”

孫曉曦沒有想過自己要說得這麽絕，畢竟她對他的感情，她自己心裏知道，沒有他便沒有了世界，然而忘恩負義對她而言，又是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孫夫人是生養她的人，她絕對不能如此不孝，犧牲親娘來成全自己的愛情。

孫曉曦越說，廉靖就越是火大。

什麽叫做威脅到“你娘的生命”？他就算再想要孫家的財力幫他建立一支強大的軍隊，也沒有到達孫家不願意就殺他們全家的地步啊！

她孫曉曦到底把他當成了什麽人？！

“孫曉曦，在你的眼中，朕就是一個暴君？你覺得朕會要了你娘的性命？！”

“你不是！”孫曉曦心裏清楚，他廉靖不是這樣的人，“但是萬一，太後是呢？”

哢嚓一聲，廉靖聽到了自己心臟裂開成兩半的聲音。

“你這是什麽意思？”

“廉靖，你是知道的。”

太後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在這個宮裏，沒有誰比廉靖更為清楚。

當她看到太後那麽毫不留情的甩蘇琴悅耳光的時候，她便知道了這個女人是有多麽的兩面派。

她可以在你的面前裝得慈祥和藹，對於不能留的人，她又是如此殘忍不留情。

她很害怕，很害怕如果太後威脅了娘什麽，娘又不能答應她時，她會不會一個不滿就動了殺念。

廉靖的面色慘白慘白，原本以為孫曉曦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然而此刻才想起，她是一個多麽敏感的女孩，有些事情，就算他不說，她也能感知得到。

“相同的問題還給你，廉靖，我和太後，你會選擇幫誰？”孫曉曦擡起臉看他，目光澄澈明亮。

風微微拂過兩人的發，孫曉曦身後的長發被吹得飄起，廉靖發冠上的金黃色發帶也被吹得飛揚。

利益沖突的問題，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太後那殘忍的手段，他以前是見識過的，所以對於曉曦的問題，他心裏一直都知道，但是他選擇無視。

他不想做出如此為難的抉擇，因為母親與她一樣重要，一樣不可或缺。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孫曉曦這一次沒有在他回答不了的時候轉身就走，反而堅定的站在他的面前等待他的答案，她這樣的做法，對於廉靖而言，好比淩遲。

“曉曦，母後她不會這麽做的，她這麽疼你，怎麽舍得傷害你的親人？”廉靖向她伸出手，將她納入懷裏輕柔的安撫，無論以後的結果怎麽樣，他都想要保護她不被傷害。

孫曉曦覺得好笑，她微笑著將他推開，朝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扭過身就往曉軒殿裏面走去了。

這一次廉靖沒有再攔住她，因為那些安撫她的話就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能百分之一百的肯定，她又怎麽可能會相信？

另一邊，孫曉曦才剛剛離開，孫夫人就單槍匹馬的進宮找太後談判去了。

故人久不相見，太後此時當然要極力的款待。

孫夫人表面微笑應答，實則靜觀其變。

“惠蘭姐，我們也很久不見了吧？”太後笑得溫柔，一邊端起茶杯，一邊與孫夫人打招呼。

“的確是很久不見了，現在算一算，差不多也有十五年了吧？”孫夫人接著太後的話打哈哈。

“是啊，想不到十五年過去了，惠蘭姐也看不出什麽變化，依舊容顏姣好，老孫對你，想必是如珠如寶吧？”

“太後客氣了，民女與老孫都已經是老夫老妻了，怎麽還能說什麽如珠如寶呢？”

“這話可不能這樣說，哀家現在看著皇兒和曉曦，就如當年的老孫和你一樣，皇兒對曉曦可寶貝了。”

聞言，孫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牽了牽嘴角。

“皇上是一國之君，就算他對我們家曉曦不好，曉曦還能對皇上拳打腳踢？他們跟我和老孫是怎麽樣都不能相比的。”孫夫人話中有話。

太後一下子斂住了笑意，表情有點嚴肅，“所以你是覺得，你家寶貝曉曦在哀家的皇宮裏受欺負了，是嗎？”

孫夫人端起茶杯又放下，她輕輕搖頭，笑得奸狡。

“太後，你我都是聰明人，大家都是勾心鬥角過來的，有些事情也就不必挑明了。”她攤開自己的手，看自己那纖細白皙的手指，“您想要孫家輔助皇上練兵可以，但是我要我的女兒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楞了一楞，太後的眼角眉梢，鋒利盡顯。

“你這不是在為難哀家嗎？皇帝的女人，怎麽可能說離宮就離宮？”

“如果太後做不到，那我孫家也無法幫助皇上了。”

她不是在跟太後商量，而是直接威脅她。

身為太後的威嚴被她無視和打破，太後當然怒不可遏，放在扶手上的白皙得不像中年婦女的手突然握了握。

“孫氏惠蘭，你可知道你現在在做些什麽？！”

孫夫人勾了勾嘴角，她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太後想要幫您的兒子鞏固皇位，我也想幫我的女兒恢覆自由，我們都是孩子的娘，太後應該能體諒我才是。”

“簡直就是放肆！”太後拍響了扶手，擡起手指住孫夫人，“別以為你對哀家有恩，哀家就得忌諱你三分！”

“太後，你知道嗎？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刻不後悔我當時救了你，就是因為救了你，我活生生的斷送了我女兒這麽多年的幸福！”

“來人吶！”太後從高堂上瞪著孫夫人。

門口來了幾個侍衛，只見太後目光陰冷的看著孫夫人，下命令，“孫氏惠蘭對哀家不敬，把人拖下去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孫夫人的嘴角一直都帶著一抹淡定的微笑，她束手就擒的被那些侍衛捉起來，擡起眼眸看著那個太後從高位上走下來。

走到她的身邊，她笑著說：“哀家現在就要讓你嘗試到，什麽叫做真正的後悔。”

孫夫人對著她笑，笑得驚心動魄，她的手被侍衛捉著，她輕輕湊向她，“我就怕你到時候後悔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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