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回到竹蘭坊門口的時候，正好撞見了方小竹從薛老板的車上下來。薛老板和方小竹都看見了秦昭, 方小竹高傲的哼了一聲, 跟薛老板打了聲招呼就帶著小廝進了竹蘭坊, 而薛老板從出現時臉色就不是很好，即使見到秦昭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只是頷首點了點頭，就讓司機把車開離了竹蘭坊。

秦昭摩擦著下巴, 盯著薛老板的車子遠去的背影, 默默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次日一早, 秦昭化好妝就上了舞臺表演。表演結束後, 秦昭下臺後首先就是把頭上的裝飾物都給扯了下來, 他的發際線下已經浮起了一層的汗水。小桃幫他脫了厚重的外袍，又跑去拿了一張大竹扇子過來給他納涼。

秦昭享受著小桃的服侍, 慢慢地卸起了臉上的妝容來。大廳那邊熙熙攘攘的吵鬧聲起此彼伏，有些不尋常。秦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偏頭問小桃，“外面怎麽了？”

小桃搖了搖頭，放下竹扇道, “我過去看看。”

小桃匆匆跑到了帷幕那邊，不稍片刻, 她就滿臉著急地疾步跑了回來，指著舞臺的方向道, “年……年哥哥暈倒了！”

秦昭眼眸一凜，也不管卸到了一半的妝, 站起身直接就道，“走，過去看看。”

因為祁年的突然暈倒，此時不管是大廳還是後臺都一陣亂糟糟，等秦昭走到舞臺上面去時，祁年身邊已經圍了起碼兩圈的人。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看熱鬧的客人，而戲園的人則是有些無措地站在一邊，只知道等肖管事過來。一直侍候祁年的丫頭小芳此時正著急地跪在祁年的身邊，著急得已經哭了出來，她想扶祁年起來，可是她的小身板根本搬不動一個成年男人。

小桃抓著秦昭的衣袖子緊張道，“秦明哥哥，怎麽辦，年哥哥不會有事吧？”

秦昭瞇著眼看著前面圍得水洩不通的人，冷聲道，“本來可能沒什麽事，但是繼續這樣圍著，只怕沒事都變有事。”

說完，秦昭上前就拉開了前面的人，明明看起來秦昭的動作很輕柔，但是他這麽一動，那些人硬生生就被他掰到了別處去。有些人撩開袖子一看，手臂上直接就紅了一塊。

秦昭什麽都沒說，也不管詫異的小芳，上前就把祁年給抱在了懷中，然後偏頭冷著臉對小桃和小芳道，“趕緊跟過來。”

小桃和小芳頓了幾秒，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幫著秦昭疏通了回後臺的路。他們幾人就這樣在眾人的註視下擠進了竹蘭坊後面的院子，回了祁年的房間。

秦昭把祁年放到了床上 ，對小桃吩咐道，“你去弄點水來。”然後轉頭又跟小芳說話，“把他的外袍脫了，等會用冷水敷一下額頭，之後把這藥抹到他的人中處。”

小芳接過秦昭遞來的藥瓶子，連忙道了謝，等小桃取了冷水過來，她立刻就按秦昭的意思動起了手來。祁年身上的外袍被脫了去，全身只剩下一件褻衣，那褻衣比較單薄，經過拉扯，胸前就露出了大片的肌膚來。等秦昭和小桃看到祁年皮膚上密密麻麻的傷痕時，都忍不住露出了詫異之色。

秦昭上前拉開祁年身上的衣物，把他整個上半身全部露了出來。祁年身上的傷口比他們想像中還要多，細細密密的，有深有淺，有新有舊，最新的那些傷痕還帶著血絲，主要集中在後背和腹部往下，在這些位置的衣服都已經沾了點淡淡的血跡。

小桃捂住了嘴巴，眼圈已經紅了，她哽咽道，“年哥哥怎麽會……”

“都是老板和肖管事害的。”小芳抹了把眼睛，邊攪著冷水裏的布巾，眼淚邊在眼眶中打轉，本來她想忍著眼淚，但是一想起祁年受過的苦，那些眼淚就默默地流了下來。小芳吸了吸鼻子，哭哭啼啼道，“他們就是特意折磨年哥哥的，經常帶著年哥哥就去……就去……那些都不是好人，他們只會折騰年哥哥，年哥哥的身體根本就受不住。可是年哥哥一直忍著，不讓我說，每次回來他都要在床上躺上兩三天才能緩過來，這些傷口都是那些人留下來的。”

越說小芳越傷心，大概是看到秦昭和小桃，終於找到了宣洩口，想也沒想，什麽話都說了出來。

“昨天老板找了過來，二話不說就拉著年哥哥去了他那裏，我當時不知道，等回來時年哥哥已經被送了回來，身上都是那些臭男人的東西，都沒弄幹凈，還周身都是傷，後面……後面還出了血。嗚嗚，我不知道怎麽辦，我好沒用，只會哭，我想找你們幫年哥哥，可是年哥哥不許我找你們，我……我看到年哥哥這樣，我就很害怕……在這樣下去，年哥哥真的受不住了，他會死的，真的會被弄死的，哇……”

小芳終於放聲大哭了起來，眼淚就像決堤的河水，把她稚嫩的小臉全部打濕，顯得萬分的狼狽，可是現在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會笑話她。小桃被小芳的情緒感染，也在一邊偷偷地抽噎著。

秦昭聽了小芳的話，臉色逐漸陰沈了下來。他雖然知道點內情，但是因為是祁年自己的事情，看得出來祁年並不想別人插手，而秦昭也不是熱情主動幫忙的人，所以也只道祁年和竹蘭坊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只是他沒想過竹蘭坊的新老板對祁年這般的狠，這分明就是想慢慢地折磨祁年，把祁年折磨到奔潰。

秦昭和小桃在祁年的屋內呆了一會，確定對方無啥大礙後才離開。他們離開時小芳的情緒已經恢覆平靜，這些事情並不宜太多的人知道，所以他們也沒有叫其他下人過來照顧祁年。

走在回自己臥室的路上，小桃的情緒還有些低迷。走到一半的路時，小桃忽然擡頭看向了秦昭，開口道，“秦明哥哥，你這麽聰明，一定有辦法救救年哥哥的吧？”

秦昭沈默了好一會才道，“救他容易，但是我們得先知道祁年和新老板有什麽瓜葛。”

“小芳應該知道！”小桃急忙道，“小芳一定也想幫年哥哥，只要我們問她，她一定會告訴我們的。”

秦昭頓住了腳，問小桃，“祁年真的想要我們幫他嗎？”

小桃不知道怎麽回答秦昭的問題，她雖然平日機靈，但是在某些事情上想法還是稚嫩得很，她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人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卻不想別人救他，難道不應該高興有人給自己搭把手，讓自己可以離開這滿是痛苦的地方嗎？

小桃小聲道，“我不知道年哥哥需不需要我們幫他，但是我覺得這樣是不對的。新老板不對，年哥哥也不對，有什麽事情，難道只能用這種傷害別人和自己身體的方法才能解決嗎？”

秦昭忽而笑開，“你說得對。”他緩緩邁開了腳，朝著前面的走廊走去，邊走邊道，“晚上你把小芳叫來，記住，別讓人看見，你能做好嗎？小桃。”

小桃高興地咧開了嘴，握了握拳，“我會註意的！”

晚上十一點左右，小桃果然帶著小芳避著人到了秦昭的房間。小芳就如小桃說的，她想救祁年，祁年或許不喜歡她這樣做，但是小芳呆在祁年身邊多年，並不想以後面對祁年的死亡。

小芳到了秦昭的房間後，秦昭就讓小桃去了祁年那邊，祁年身體虛弱，並不能少了人照顧。雖然小桃非常想知道祁年身上發生過的事情，但是也知道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秦昭的吩咐她沒有反抗，聽話地又偷偷回了祁年那邊。

小芳喝了一口熱茶，才緩緩地把祁年的故事說了出來。小芳知道的其實不多，有一部分還是她的猜測，但是這些對於秦昭來說已經足夠了。

祁年原本是廣州那邊一個家族的小少爺，可惜他十五歲時，家族因為種種的原因日益衰敗，祁年的父母也在那一年因為重病的原因過了世，而祁年則被姑父姑母給販賣給了當地的人販子，最後幾經周轉，來到了現在的竹蘭坊，當了個身份低微的戲子。

當時竹蘭坊的老板姓辛，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沒有妻子，但是有一個二十歲的兒子，叫辛維。辛維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對於竹蘭坊的戲子並沒有高低之分，和祁年的關系最好，祁年當時對辛維是各種的崇拜，經常練習完京劇後都會習慣跑去辛維的院子玩。

在祁年十七歲的時候，辛維的父親過了世，辛維成了竹蘭坊的主人。在辛維二十三歲那一年，他和祁年終於挑破了關系，成為了戀人，那時候祁年十八歲，還是個朝氣蓬勃的少年。因為辛維是老板的原因，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並沒有擺到臺面去，而這還是祁年要求的。

辛維當時有個好朋友，叫左愈。而這個左愈其實就是現在竹蘭坊的新任老板，也是祁年噩夢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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