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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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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比壽規規矩矩的正坐在駱媛媛的身邊,那副無時無刻不正襟危坐的樣子讓她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只是俗話說得好,情人眼裏出西施嘛,她對他有好感,那麽不管他做了什麽,在她眼裏都是可愛的,相反,要是她討厭他,那就算他什麽也不做,都會讓她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一想到這裏,駱媛媛忍不住笑著說道,“說實話,一開始,我覺得惠比壽大人很不好相處,因為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也不常說話,感覺有些陰沈呢。”

少女身邊的神祇身體霎時微微僵住了。

“不過,後來跟惠比壽大人相處久了,才發現大人其實真的非常溫柔,上課的時候,就算我有什麽不懂的地方,不管詢問多少遍,大人總是非常耐心,從沒有生氣過。”

“而且啊,”她說著,轉頭望向了正坐在身邊,身體雖然微微放松了一些,白皙的臉龐卻慢慢漲紅了的惠比壽,皺起鼻子做了一個咧嘴一笑的鬼臉,“惠比壽大人雖然不是第一眼就特別出挑的類型,但是卻非常耐看呢,越看就越覺得很好看,而且又成熟又穩重,總讓人覺得……非常安心和可靠。”

察覺到她的視線,惠比壽也轉頭望了她一眼,但又很快移開了視線,他耳朵發紅,卻還努力的面無表情,裝作一本正經的道謝,“……謝謝。”

駱媛媛頓時“噗”的笑了出來,“只有謝謝嗎?禮尚往來,惠比壽大人也誇誇我嘛。”

“你……”聽她這麽說,有些古板的神祇立刻就上當了,他認真的回答道:“今後想必一定會成為一位非常優秀的神祇,為人類帶來幸福的。”

少女捧著下巴,笑顏如花,眉眼彎彎的望著他,她知道在惠比壽的思維中,誇獎一位神祇一定能為人類帶來幸福,是誇人最好的話了,但對於駱媛媛來說,她並不在乎這個,“為人類帶來幸福的神祇……就像惠比壽大人一樣嗎?”

惠比壽耳朵緋紅的正視著前方,卻說:“我還差得遠呢。”

其實惠比壽和駱媛媛之間能聊的話題並不多,但盡管有時候交談幾句,有時候只各自沈默,卻也不覺得尷尬和難堪。

後來慢慢的,駱媛媛一個人發呆的時間越來越少,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惠比壽的神器們要找自己的主人,他不是在為駱媛媛上課,講解,檢查作業,就是在她身邊,陪著她一起神游。

隨著呆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長,駱媛媛也在閑聊中,從惠比壽那知道了許多以前所不知道的事情——關於神祇,神器,神使和妖怪的一些她以前完全不懂的常識,還有一些禁忌之地,比如黃泉——而似乎是越來越習慣和駱媛媛呆在一起,或者說越來越有應對的經驗,惠比壽臉紅的時候越來越少,在她偶爾的調戲中也越來越淡定和習慣。

再又一次心血來潮的調戲無果後,駱媛媛有些挫敗的望著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惠比壽大人不好玩了。”

他們比之前已經熟悉很多了,這意味著駱媛媛已經不必每時每刻都必須保持端莊的禮儀了——那雖然意味著尊重,但同時也意味著疏遠——因此她才可以用這樣可以算作有些失禮,但非常親密的語氣抱怨著說話。

惠比壽雖然活了許久,但直到碰到駱媛媛,才剛剛算是情竇初開,因此在面對她的時候,這位大神總是不自覺的感到有些緊張和無措,在被她這麽抱怨了之後,他下意識的露出了有些無奈和好笑的神色,而他望著她的眼神,是駱媛媛非常熟悉的縱容和寵愛。

“我不好玩了,”惠比壽頓了頓,只是他雖然想要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話,卻因為性格關系,也顯得極為認真。他有些緊張的反問道,“那要怎麽辦?”

這導致這句玩笑話,說的就像是調戲一樣。

駱媛媛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也以玩笑的語氣轉開了視線,“沒關系啦,反正我也不嫌棄你呀。”

又是一時無話。

隨著他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接近,之前那種淡薄的粉色氣息也變得越來越濃郁和凝煉起來,有時候某種不可言說的情愫,稍不註意,就可能流瀉而出,破綻大露。只是駱媛媛的理智清楚的明白,她現在上沒著落下沒根基的狀態,不管怎麽想,都不是談戀愛的好時候,但感情這種事情,就算明白,有時候卻很難控制——駱媛媛覺得有好幾次她都快控制不住了——如果惠比壽表達的再明顯一點,沒準她就答應了。

感謝這年頭就算是男人也很矜持!總算讓駱媛媛勉強守住了自己的理智。

但這樣緊繃著,卻反而讓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令人焦躁不安的張力,他們保持著微妙的平衡,小心翼翼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如果哪一方稍微沖動了一點點,那種脆弱的平靜表現,都將瞬間崩潰。

比起這年頭的女性,駱媛媛在感情方面顯然更主動,主動的更有攻擊性——她本來就不是什麽草食系女生——有好幾次駱媛媛都在想,啊啊啊管那麽多做什麽?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有人今天推嘛!

好在就在她每天都對著秀色可餐的大神,快要把持不住的時候,毘沙門終於來了。她的到來打破了惠比壽和駱媛媛之間的兩人世界,稀釋緩和了那種炙熱而沖動的情愫,讓駱媛媛大大的松了口氣。

毘沙門登門告訴了惠比壽一個消息,“草摩家這一代的‘貓’快要病死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駱媛媛也坐在一旁,只是卻聽不明白。惠比壽知道這對於駱媛媛來說猶如暗語一般的話是什麽意思,但他卻好像並沒有明白毘沙門的意思,因此眉目間有些疑惑,“我知道這件事。”

所以……?

聽出了他的潛臺詞,毘沙門望了駱媛媛一眼,又想起了草摩家那只“貓”的可憐命運,神色間便有些沈重的嘆了口氣,“……阿媛雖然並非攻擊性神祇,但一件神器也沒有,外出未免也太過危險,所以我想……”

惠比壽立刻反應了過來,“你想讓草摩家的那只‘貓’成為阿媛的神器?”

雖然說神器在被神祇賜予名字之前,都只是普通的靈魂,但駱媛媛見到的神器基本上都是人類的靈魂,所以這時她有些驚訝的問道,“動物的靈魂也可以成為神器嗎?”

貓?

她雖然很喜歡狗,不過貓……其實她是不怎麽在意啦。

只是後來在毘沙門和惠比壽的解說下,駱媛媛才知道,草摩家的貓其實也是一位人類。不過雖然是人類,但惠比壽和毘沙門似乎都理所當然的覺得,稱呼他為貓並無任何不妥——因為草摩是個很特別的姓氏——各種意義上的特別。

據說草摩家的家主跟天皇一樣,雖然是人,但有著神的名號。

而在草摩家中,會有十三位族人,一旦被異性擁抱,就會變成動物——其中十二位動物和十二生肖一一對應,多出的那一個,就是貓。

盡管草摩家的人堅持自己的家主是神祇,但他們卻把能變身成十二生肖的族人視為被詛咒了的存在,尤其是“貓”。

那是最為被厭棄和憎惡的存在——因為其他族人就算變身,變身後的樣子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動物模樣,只有貓——他更像是一種純粹的怪物。

不過能在惠比壽和毘沙門這樣的神祇心中留下印象,草摩家或許真的跟神祇有些什麽關系也說不定,只是看他們的族人被詛咒折騰的如此痛苦,要麽就是這位神明當初下凡後變異了,要麽就是犯了錯被流放懲罰了?

但那不是駱媛媛關心的重點,在惠比壽和毘沙門商量了許久之後,第二天,駱媛媛終於再一次的踏出了神國,進入了久違的人類世界——草摩家。

草摩家好像在人類中算得上是頗為有名望的富裕貴族,房子精致華貴,惠比壽和毘沙門陪在駱媛媛的身邊,無比光明正大的從正門走過,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註意得到——就算是神祇,在這方面也跟那些死去靈魂一樣,都是無法被“此世之人”所輕易看見的“彼岸之人”。

每到這時,駱媛媛就忍不住的想——要是她還活著就好了,要是她還能被人看見就好了,要是她還沒有死——還是人類就好了。

她一路乖巧安靜的跟在惠比壽和毘沙門的身後,在接觸到了人類之後,又忍不住開始思緒紛飛起來,直到毘沙門突然停了下來,駱媛媛才回過神來。

“就是這裏。”

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座和剛才一路看到的精致房屋完全不同的破落草屋,明明草摩家看起來那麽氣派光鮮,卻居然有個這樣偏僻陰暗的讓人驚訝的地方。

帶路的毘沙門和惠比壽對視一眼,一起輕輕的嘆了口氣,讓開了身子。

毘沙門雖然是個很溫柔的人,但她拯救無助的靈魂,卻也謹守著和人類的距離,“此世之人”和“彼岸之人”之間的界限不是那麽輕易就可以跨越的,就連惠比壽——盡管他是守護人類的福神,但對於草摩家,似乎也感到非常無奈。

他們望著她,駱媛媛便上前輕輕的推開了那扇窄小的木門,走了進去。

屋子裏很黑,沒有窗戶,臨近夏天,無比的悶熱,又不透風,盈滿了一股令人反胃的熏人臭氣,駱媛媛果斷的屏住了呼吸。她等了好一會兒,眼睛才終於適應了屋內的黑暗,駱媛媛便呆在原地用視線上下打量著這座茅屋,最終在角落裏發現了一個蜷縮著瘦小身影,除此之外,這屋裏再也沒有其他任何事物的存在了。

說起來,駱媛媛是來將他收為自己的神器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來等他死亡的。

他快要死了。

駱媛媛忍不住朝他輕輕的走了過去,只見那個瘦小的身影眼睛緊閉的躺在地上,瘦骨伶仃,全身臟的看不出本來面目,衣服破破爛爛,幾乎完全無法蔽體。

她呆呆的望著他,然後慢慢的蹲了下去。

怪不得毘沙門和惠比壽說起“貓”來的時候,神色中總是帶著憐憫,駱媛媛看著眼前的小男孩,突然覺得心裏不知怎麽的感到非常難受——按照惠比壽的說法,這個孩子一出生就在母親的懷抱中變成了“貓怪”,然後便被自己的家庭所拋棄,很小的時候就被關在了這裏。

他甚至沒有名字,除了隔一段時間來送一次飯的草摩家人,他的生命裏幾乎全部都是這座茅屋的黑暗。

地上那小小身影原本就非常微弱的呼吸沒有讓駱媛媛等待很久,不一會兒,就徹底的斷絕了。

我會對他很好很好的。

駱媛媛這麽想著,心中那種難受的感覺才消散了許多。她看著面前那失去了溫度的屍體,咬了咬牙,站起身來,擡起了手。

“……汝無歸所,覆未安息。吾名媛姬,賜汝留處。獲持諱名,止於此地。假名命汝,為吾仆從。名以訓讀,器以音讀,從此尊名,其皿以音,謹聽吾命,化吾神器。”

“名為白,器為白……!”

駱媛媛感到有些緊張,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實際操作神器咒術,但好在她話音剛落,一道白光閃過,一位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便順利的出現在了她的身前。

他看起來那麽陌生,穿著白色和服,纖細的手腕處銘刻著剛剛被賜予的名字——白。但在締結了契約之後,冥冥之中有某種聯系,又讓她覺得他無比的熟悉。

白站在原地,皮膚蒼白,一頭褐色的長發,像是毛色為姜黃色的貓的毛發。他一臉懵懂的仰望著眼前的少女,琥珀色的眼睛又大又亮,看起來又軟又甜,瘦瘦小小的站在那裏,遺忘了生前全部的事情。

——也忘記了他曾許下的願望。

毘沙門是從土地神那裏知道了他的願望的,在神祇之間轉移願望是件很常見的事情,有時候是因為被托付的神祇太忙,有時候是因為另外的神祇能夠更好的完成願望——草摩家的貓許下了願望——他不想再成為草摩家的貓。

但是草摩家的詛咒就連神祇也不會輕易幹涉,十二生肖和貓世代輪回,誕生於草摩家也是神祇都無法改變的事情,只是雖然無法更改,他們卻可以將他死亡之後,輪回之前的時間延長一些。

“跟我走吧。”駱媛媛有點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個溫柔的笑臉,朝他伸出了手,“小白。”

因為主人是個起名無能廢,事出突然只能想到這麽個名字的神器望著她,望了好一會兒,然後一頭撲進了她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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