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手套不是偏執狂，或者任何方面的精神病，都不是，你需要理解他的信念。藍手套認為信仰根本沒有對錯，信仰有沒有正惡？什麽是好人、什麽是壞人？我們不妨大膽地想想，假如有那麽一個世界，人們對強者可以隨意殺掉弱者覺得理所當然，不是野蠻或文明，他們從來覺得為什麽不？這就是法則！那是那個世界的正確，但我們這個世界的錯誤。”

試鏡辦公室裏，王揚的聲音非常平靜：“其實我們都難免經常替別人選擇，我們一出生，就接受著別人給予的一整套選擇，一套修訂了幾千年幾萬年的地球人法則，什麽是正確、什麽是錯誤，我們的判斷都源於這套法則。這個世界運轉到現在，都是束縛強者，扶持弱者去達到社會的平衡，我們的核心理念就是‘人人生來平等’，無論什麽種族文明，都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早晚的問題而已，也許人性使然。”

“也許是弱者戰勝了強者，‘人人生來平等’某個方面是弱者得到好處，為什麽強者會被弱者戰勝？因為強者上面還有強者，直到神；因為更多的弱者加起來的量可以超過一個強者的量，強者間往往也是競爭關系，弱者們同心合力。弱者的信仰戰勝了強者的信仰，大部分人的信仰戰勝了少部分人的信仰，消滅它替代它，但從不同利益立場可以看到不同對錯。”

“獨立派輸給了星盟，是武力上的輸，弱者輸給強者；但從信仰上來說，他們推行的是同一種信仰，就是不同政權，一些不同的細分利益。但這個時候有了一種新信仰，一個完美的美麗新世界。藍手套的理念是，不再有強者弱者之分，每個人真正地平等，沒有一切我們現在認為負面的那些東西。”

“未來那個時代，沒有了現在的種族歧視，但會有新的種族歧視，好像A星球的人說B星球的人‘一群野蠻人’；現在存在的社會問題，依然會以另一種形式存在，只是地球擴大到了一個星系，貧富不均、權力失衡、謀殺犯罪……那顯然不是什麽好世界，藍手套要改變它。可以說藍手套的同情心非常高，他是個好人、悲天憫人的人，本來最適合做神父、牧師、教師、醫生那樣的工作，他愛每一個人，就算一個垃圾一個人渣的故事在他眼裏，他想到的不是‘這種人該死，該清除出這個世界’，他想到的是‘為什麽？是什麽原因讓這個故事發生，是什麽讓這家夥走到這一步？’”

“他會哭！他同情可憐這個人渣，他也痛恨這些人這些事。也可以說藍手套是一個自以為是的人，他替所有人選擇了，他想拯救所有人，把所有人從那個可憐的井裏拉出來，所以他不是一個嗜殺的人，他不是納粹的思路，或者說他納粹的對象不是種族，而是人類的靈魂。他是那麽的堅定、正義，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美麗新世界，他的夢想。”

“但問題在於，怎麽才可以從本質上改變整個世界？星盟提供了思路，消除了人性中的惡，只保留下那些善良！只要這個目標達到，他們認為，那麽真正的人人平等、人人互愛的美好世界就會到來。”

聽著這些，同坐在面試桌後的喬斯-韋登不禁連連點頭，看了看旁邊拿著水杯喝水的王揚，暗地嘆服，神奇揚真是把他那份雜亂的劇本提升到一個高深的境界，無論故事、人物還是主題，都充滿了深意和爆發力。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得進入藍手套的內心世界。”王揚放下水杯，望向前面椅子上一臉沈思的男人，說道：“他所有的行為源於追求新世界，追求新世界源於自己的信仰，而你千萬不要把他的信仰當成是一種病態想法，那將演不出什麽東西，我需要你就是藍手套！明白嗎？”

太驚人了，這是他從演以來，有機會出演的最好角色！這個角色的性格行為充滿矛盾，但神奇揚把藍手套的心理完全摸透，愛每一個人……真是個不可思議的角色！

一路聽著王揚說了很多很多話，從藍手套的童年到信仰的形成，椅子上的希斯-萊傑心裏一陣陣激動，快要有點顫抖起來，就像淘金客找到金礦、美食家找到美食，他找到了一個夢寐以求的角色。這些講解已經令他腦海中塑起了一個完全的形象，藍手套……他想演，他要演！

噢該死的！看著前面比自己還要小一歲的神奇導演的平靜臉龐，希斯-萊傑突然有些緊張，如果沒有通過試鏡，錯過這個角色怎麽辦？布拉德-皮特怎麽會不感興趣？但真要感謝他的不感興趣……希斯-萊傑暗暗吸了一口氣，點頭道：“是的，我明白，我想藍手套就是新世界的人，他自己想象中的新世界的人。”

“不，他不是，他知道他不是。”令希斯-萊傑心頭一突的是，王揚搖了搖頭，道：“事實上他認為沒有經過凈化，誰都不是；而誰都有凈化的機會，什麽罪犯都可以在新世界重新做人。可是當夢想達到，藍手套就會自殺。”

“為什麽？他覺得自己有錯？他不原諒自己？”希斯-萊傑不禁問道，這麽一來，藍手套的心態又覆雜了，他在想著什麽？那邊的王揚似乎不給萊傑什麽思考時間，笑問道：“你的想法呢？”他毫不懷疑希斯-萊傑對於人物的理解、把握能力，如同其它電影其它角色一樣，藍手套也存在演員塑造空間。

王揚、喬斯-韋登都等待答案地平靜看著希斯-萊傑，一旁擔任助理的約書亞也盯著他，心裏想著這個問題：“做那些壞事，藍手套的內心其實也在痛苦掙紮？”希斯-萊傑卻不認為跟懺悔、原諒有關系，是什麽呢，信仰沒有對錯，他是個好人……他愛每一個人，自然包括死去的人。

希斯-萊傑想了一會兒，一道靈光忽然從腦海閃過，他雙眼一亮道：“藍手套要伴隨舊的世界一起死去，因為那裏，那個地獄還有著太多的人，等待著他。”

“哈哈！很好，很好。”王揚頓時“見獵心喜”地笑了，有點興奮地看了眼旁邊的喬斯-韋登，打了個眼色：“怎麽樣，我有沒有找錯人？”

喬斯-韋登也感到十分驚喜，當初他有過這個疑惑和被王揚問：“你的想法呢？”他的回答是藍手套覺得自己滿手鮮血，不配進入新世界。但王揚說不是，新世界是為了拯救眾生，它的目標就是讓滿手鮮血的惡人也會變成一個老好人，如果不能原諒那些罪犯、原諒藍手套組織，那不就是“惡”嗎？有什麽新世界可言？

他們衷心認為，任何人都可以進入新世界，那藍手套為什麽要自殺？王揚的回答是：“不但要救贖活著的人，還要救贖死去的人。”藍手套就是這麽一個“偉大”的人。

現在希斯-萊傑稍一點撥就明白，可見他的角色理解力、劇本理解力有多麽高多麽細膩，理解力幾乎代表了一個演員能達到什麽樣的演藝高度，有天賦、有學習有頓悟，永遠只有真正理解角色，全心入戲，才會有偉大的表演。

“很好！看來你觸碰到了藍手套的內心。”王揚高興的笑語讓希斯-萊傑松了一口氣，謝謝上帝！這麽高的評價，理解題方面應該過關了吧？

王揚雖然很高興，卻是半點都不感到奇怪，大概現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希斯-萊傑的瘋狂，清楚這家夥演戲能演到什麽地步！以天才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腦海中的未來幾年，希斯-萊傑不但在《斷背山》有著精彩表演，獲得奧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黑暗騎士》的小醜更帶來了一座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杯。

希斯-萊傑已經確定會出演明年初開拍的《斷背山》男主角恩尼斯，由於拍攝周期的預算是2個月，他的檔期上和《螢火蟲》沒有沖突，所以王揚就邀請了他為藍手套試鏡。對於《蝙蝠俠》系列變成了由達倫-阿羅諾夫斯基執導，“小醜”還會不會在銀幕出現？這是個很讓人惋惜的疑問。

小醜的信仰是“整個世界陷入混亂才好玩，才會帶來新秩序”，他的新世界是充滿邪惡混亂，另一種真正意義上的“人人平等”，強者的束縛被全部解除，弱者是死是活沒人關心，沒有對錯正惡法則，只有人性。那些他認為的真正人性，在混亂之下，所有最醜惡的一面得到盡情釋放。

希斯-萊傑演活了這麽一個小醜和他的信仰，藍手套呢？兩者無論信仰、還是表演方式都有著巨大的分別，不過王揚相信，希斯-萊傑有足夠能力塑造，以及演活一個藍手套。

“OK，試鏡吧！約書亞，等下出去叫格雷格進來。”王揚從椅子站了起身，走到攝像機旁邊開啟操作起來；那邊約書亞把一雙藍色手套、幾頁角色劇本等物交給希斯-萊傑，便往試鏡室外面走去，叫《螢火蟲》的化妝指導格雷格-卡農（代表作《美麗心靈》、《範海辛》、《返老還童》等）進來。

看著手中這對深藍色的厚短手套，希斯-萊傑心中那根弦興奮地一跳一跳，仿佛有心靈感應似的，它會帶來新世界！戴上它！萊傑的眼睛斂了斂，雙手有點迫不及待地套進了藍手套裏，又拉扯調整了幾下。

“看起來不錯……”攝像鏡頭後的王揚默默點頭，拉扯手套的這幾下動作挺帥的，他說道：“希斯，正面、左側面、右側面……”很快格雷格-卡農就走了進來，與喬斯-韋登也一同在旁邊觀察著屏幕中的希斯-萊傑，韋登有點疑惑地輕聲道：“會不會顯得太年輕陽光？”

這一點亦是王揚對希斯-萊傑外形的唯一顧慮，但其實萊傑已經不是1999年《對面的惡女看過來》的那個稚嫩青澀大男孩了，在今年的《凱利黨》、《食罪人》裏面他都非常成熟，不過多少有留著胡子的緣故，而現在藍手套的造型還沒有定妝。王揚詢問意見地看向格雷格-卡農，卡農說道：“正常妝19-30歲都可以。”

“嗯，那就好。”王揚打量著那邊萊傑，沒有人規定藍手套要是40多歲的大叔，25、28歲沒有任何問題，只需要和小羅伯特-唐尼有一定化學作用；至於陽光，希斯-萊傑大笑起來的確可以很陽光羞赧，可是他的氣質可不止是陽光，近的《凱利黨》、遠的《黑暗騎士》都足以證明。

當然還要看看具體表演起來，有著怎麽的藍手套鏡頭感。做完了試鏡的基本環節，王揚便看著屏幕笑道：“希斯，麻煩秀秀你的表演，試試第一段。”

“好的！”希斯-萊傑摸了摸鼻子，調整了一下精神，戴著藍手套的手拿著劇本，他此前已經看過了。又重溫了第一段一遍，感受著角色的心境，美麗新世界、沒有任何醜惡，比天堂還要美好、他是為了全人類……

望著鏡頭的方向，萊傑的臉上漸漸生起似笑非笑的樣子，語氣平靜地道：“你不明白，馬爾，你只是一只小飛船的船長，你想的只有這艘飛船上的人，只是你自己；我想的是這個世界，這個宇宙。”那邊約書亞配合地念著臺詞：“是你不明白！你就是個傻帽！瘋子，做著一些瘋事。”萊傑發出一聲笑聲，似嘲笑似開懷，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

王揚瞥了喬斯-韋登一眼，微笑的嘴角在無聲地問：“感覺怎麽樣？”喬斯-韋登撓了撓禿禿的前額，挑起眉頭：“量身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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