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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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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千陵又在洗衣服,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色長衫,這兩年他長高了不少,被蜀山的水養得修長挺拔,斯文俊雅,聽到身後刻意傳來的腳步聲,他也不急著回頭。

他想,應該又是哪個弟子過來給他送東西的,言久回來都快半個月了,從未踏足過他這小院,似乎已經將他徹底忘記了。

反正來的人不會是他那個堂姐。

鳳千陵這麽想著,就自顧自地用棒槌敲著水池裏的衣服,他袖子挽得老高,做得有模有樣的,看起來還真有那麽回事。

他不回頭,言久也不催他。

鳳千陵將衣服洗完,放在木盆裏,打算端去晾起來,轉身的時候才發現來的人竟然是言久,鳳千陵很是意外,手裏的木盆一個沒端穩就落到了地上,剛巧砸在他的腳背上。

“嗷!”鳳千陵一嗓子嚎出來,繼而就沖言久吼道:“你是鬼嗎?走路都沒聲的?”

言久面無表情:“可能你耳朵背吧。”

鳳千陵:“……”

言久剛剛好像的確是可以出了聲的,只是他一時心急,忘記了,鳳千陵頓時有種被打擊的挫敗感,他將落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重新放回水池裏清洗,頭也不回地對言久道:“難為你還記得來看我,我以為哪天你聽到了我死在這裏的消息時,才能想起我呢。”

“本來也想不起來的,剛殺了浪費糧食的沈慕白,忽然就想起好像還有一個浪費糧食的,所以就順道過來看看,沒想到你活得還挺幹凈的。”言久看著他洗衣服的動作說。

鳳千陵洗衣服的動作一頓,他自動忽略言久說他浪費糧食的事情,他的註意力都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過去:“你殺了沈慕白?”

言久點頭。

“你怎麽殺的?”

“毒死的,”言久言簡意賅,“算不算幫你平覆了心頭之恨?”

鳳千陵對言久的回答並不滿意:“你怎麽不千刀萬剮了他,他可是害死你師父的人,你一杯毒酒殺了他,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言久:“你怎麽那麽惡毒?死了便算了,管他怎麽死的?”

鳳千陵對著言久嗷嗷叫:“可我父皇和母後都是被大火燒死的,被火雷震死的,憑什麽沈慕白就能死得那麽容易?”

言久:“你嚷什麽?他們又不是我殺的,鳳名城那是自殺的,我特意讓謝嶼跑了一趟皇宮,幫我留住鳳名城和你母親的性命,可惜抵不住他想死的心,自己把自己給解決了。”

鳳千陵:“……”

他一張臉漲得通紅,眼眶充血,一副要立地成魔的樣子。

“所以,你打算怎麽處置我?”他紅著眼睛問言久。

言久就問他:“你是不是特別恨我?”

恨?

這個問題鳳千陵回答不上來,他當然想恨言久,可是他發現,好像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恨起她來,她的父母是死在他的父母手裏,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她找他的父母報仇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當初她挾持他離開汴京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所有人的死了,他卻活著。

鳳千陵雖然沒有大才,但是好歹還算有點腦袋,兩國交戰,大楚接連打敗大梁,並非言久之力所能撼動,就算沒有言久,大梁還是無法避免被滅國的命運。

所以他父皇母後的死,其實還真不太能怪到言久的頭上。

他又有什麽資格恨她?

但是鳳千陵嘴巴硬,不想在言久面前服軟,他道:“我恨不恨你重要嗎?你都不承認你是我姐,你也不靠我穿衣吃飯,我就算真的恨你,我也弄不死你,恨不恨的,根本無所謂。”

言久竟然覺得他說得還挺有道理的,她點了點頭:“那的確不重要。”

鳳千陵:“……”

他被言久氣得一哽,險些沒喘上氣來,然後他就聽言久道:“你在這裏白吃白住也足夠久了,如今天下初定,一切都塵埃落定,你可以下山了。”

鳳千陵不可思議地轉頭望向她,雙手不由地捏緊了手裏的濕衣服。

言久道:“我給你準備了一些東西,你再收拾一下,把你自己想帶的東西都帶上,明日一早我就送你下山。”

“你,你要送我去哪裏?”鳳千陵內心一陣蒼涼,他的父母沒有了,他的家沒有了,現在連他唯一的堂姐也要趕他走,不管他了嗎?

他是不是只有出家當和尚了?

言久道:“送你去湖陽。”

“去湖陽幹什麽?”鳳千陵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他在蜀山已經呆了兩年,雖然受盡了白眼,也寂寞無聊得很,但是好歹衣食住行都有人管,他從前是個養尊處優的太子爺,現在沒了太子的身份,他是什麽都不會的,他淪落江湖,連乞討都不會。

他忽然覺得,自己其實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如果言久不管他,他就只有出家當和尚和沿街乞討要飯這兩條路。

言久有點煩他屁話多:“你問那麽多幹什麽,總不至於讓你去要飯。”

“可是……”鳳千陵想到茫茫未來就覺得害怕,“為什麽要把我送走?”

言久:“不送你走,你是打算在這裏默默地孤獨終老嗎?”

鳳千陵一哽,言久懶得再跟他多說,擡腳就朝外走去,鳳千陵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想說什麽,最後卻還是咽了回去,什麽都沒有再說。

謝嶼回到無雙院的時候,發現言久已經在回來了,她擡頭望向他:“我已經跟鳳千陵說了,明日一早就送他去湖陽,容姨也正好可以跟我們一道回去。”

謝嶼點點頭,見她心情不大好的樣子,低聲問:“你不放心他?”

這是毋庸置疑的。

她不回答,謝嶼也知道她的擔憂,他道:“他畢竟是鳳名城的兒子,師父就是死在鳳名城的手裏的,蜀山的弟子都不待見他,他繼續住在這裏,對他也不好。”

言久:“我知道。”

謝嶼:“對你也不好,你應該明白的。”

對言久而言,鳳千陵就像一條放在她身邊的蛇,誰也不知道這條蛇到底是好是壞,倘若某一天這條蛇突然對言久起了歹心,那便會讓人防不勝防。

謝嶼不希望有任何的危險潛伏在言久的身邊,因為言久有任何的意外他都承受不起。

言久沈沈道:“我知道,讓他離開是最好的。”

次日,鳳千陵起得很早,昨日夜裏他就收拾好了東西,他怕言久真的只是將他送到湖陽就不管他的死活了,於是打包了好幾個包裹。

一個包裹裝茶具碗盤等器皿,三個包裹裝他一年四季的衣服,一個包裹裝些亂七八糟的他喜歡的小東西,包括匕首、毛筆、硯臺等用具。

相比而言,言久和謝嶼還有容姨就輕車簡行得多。

言久和謝嶼加起來都只有一個包裹,容姨自己一個包裹,言久看著他拎在手裏抗在肩上的幾大包東西,也懶得多管,丟下一句“自己的東西自己拿”就率先走在了前頭。

容姨見他像個小可憐似的,母愛泛濫地幫他分擔了一個包裹,笑問:“你這裏面都裝了些什麽?有這麽多東西要拿的?”

鳳千陵:“有。”

然後他將包裹裏的東西都說給容姨聽,聽得容姨忍不住笑,笑完越發覺得他是個小可憐,從雲端跌入泥裏,如何能不可憐。

她安慰道:“其實這些東西你都沒必要帶著,湖陽什麽都有。”

鳳千陵委屈巴拉地說:“誰知道呢?萬一我姐把我往湖陽城一丟就拍手走人了呢,這些東西我還是先備著為好,指不定沒飯吃的時候還能換兩個饅頭呢。”

謝嶼忍不住笑了。

走在最前頭的言久回頭瞪他一眼:“跟你說過不會讓你去討飯的,你姐夫乃是當朝鼎鼎大名的柒王爺,就算是養條金狗也能給養活了,用得著你去討飯?”

謝嶼:“……”

不行,言久每次跟別人提起他,都能把他吹得膨脹起來,哎呀,他家媳婦兒簡直太可愛了,以前怎麽沒發現言久竟然這麽可愛?

鳳千陵憋屈得很,心道:“王爺算什麽,我以前還是太子呢!”

以前是太子的鳳千陵跟著言久他們一路舟車勞頓趕到了湖陽,馬車一路駛到湖陽城的一座五進五出的大宅子門口,門口的兩個守衛一個進去叫人,一個彎腰迎了上來。

然後院子裏的丫鬟小廝們便在一位老媽媽的帶領下齊刷刷地站到了大門裏的大院子裏。

張立迎上來道:“公子,您讓屬下辦的事屬下已經辦好了,這宅子是剛買下來的,府裏的下人都是屬下從外面精挑細選買進來的,背景都十分幹凈,你看還有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若是覺得不好,屬下再改再添減”

張立說完,還朝旁邊的容姨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張立知道他家這位殿下的尿性,所以也沒急著讓人拿賬本,果然,謝嶼根本不急於看東看西,檢查這樣檢查那樣,而是先讓張立帶他們去休息。

這宅子的主人姓甚名誰是早就定好的,張立秉著客人住客人屋,主人住主人屋的原則,先將謝嶼和言久帶到客房,客房布置得非常典雅,是謝嶼一慣喜歡的風格,謝嶼懶懶地屋裏的座椅上一坐,翹著長腿吩咐張立:“也帶他們去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天早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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