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薛志升扶起機槍，瞄準對面。山田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抓起幾個彈夾，蹲在薛志升身邊隨時準備裝彈。雖然還沒有看到敵人，但山田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他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盡力讓自己鎮靜下來。而站在機槍後面的薛志升，雖然腿部受傷，此時卻堅定的像巖石一樣，死死地盯著對面的動靜。

兩個打頭陣的工兵晃動著手電筒從對面通道中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他們用手電筒四處照了一番，其中一個人回頭對後面說了些什麽，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了過來，站在兩名工兵身後巡視一番，又退了回去，只留下那兩個心驚膽戰的工兵守在通道出口處。

“為什麽不開槍？”山田壓低聲音，心情緊張地問道。

“等他們都出來後再一鍋端。”不知為什麽，薛志升的沈著令山田不寒而栗。

“你殺過人嗎？”山田突然沒頭沒腦地低聲問道，“你難道不覺得害怕嗎？”他緊張的全身發抖，喉嚨發苦，“我們，我們還是回去吧，反正這裏的鐵門已經被我們反鎖了，他們一時不可能進來……”山田似乎在央求薛志升。

薛志升沒有說話，但他突然伸出左手按住山田顫抖的肩膀，狠狠地瞪著山田，低聲說道：“你剛才答應過我……”

“是……”山田躲閃著薛志升的目光，不得不暫時放棄了臨陣脫逃的念頭。

兩個工兵身後，又出現了四個青年憲兵的身影，他們和工兵交涉著，似乎是要一起前來探查防衛者的虛實。工兵似乎在推諉，但在青年憲兵狂熱的眼神和威嚇下，只得向警備室走來。

一名憲兵用日語高喊了一句，薛志升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山田聽到對方似乎是在說什麽“66號命令”，但也並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雖然沒有得到回應，六個人還是探頭探腦地走了過來，由於光線暗淡，他們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薛志升輕輕動了一下，瞄準了最前面的工兵。後者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突然轉身就要逃跑，沒想到正撞在緊跟在自己身後的憲兵身上。

就在此時，薛志升扣動了扳機。巨大的槍聲震耳欲聾，槍口噴吐出微弱的橘色火焰，像死神的舌頭，舔舐著途經道路上的一切生命。

槍聲消停下來，薛志升對著目瞪口呆的山田喝道：“快裝彈！”

山田如夢初醒，趕緊將手中的備用彈夾塞進機槍的彈鬥裏壓緊。借此機會，他向槍眼裏瞥了一眼，前來一探究竟的六名敵兵或死或傷，全軍覆沒。

“差……差不多了吧？”山田害怕得幾乎要嘔吐了。

但薛志升並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輕出了一口氣，似乎是回過神來。接著他說道：“想不到啊，覆仇……原來是這麽快意的事。”

山田哭喪著臉，抓住薛志升的衣角，用幾乎快要哭出來的強調央求道：“我們……”

但薛志升只是用眼角撇了撇山田，山田感到薛志升的目光中似乎充滿殺意。

“如果你現在逃跑的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薛志升只說了這麽一句話。

山田坐倒在地上，完全被對方的氣勢壓倒了。他不禁想起，就在一天以前，薛志升還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勞工，一個隨時可以被犧牲的無名苦力。但現在，自己在他面前卻膽怯得擡不起頭來。短短幾個小時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山田不禁捫心自問，突然，“上田次郎”的聲音在他耳邊回響起來：“你為生存付出過什麽？”

山田明白了，眼前的這名原本毫不起眼的勞工——更正確的說——奴隸，在生存的挑戰中第一次選擇了不再逃避，即使這將令他付出生命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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