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長谷川的勇氣（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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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走了出來，隨口問道：“那家夥呢？”
“不見了。”42號答道，他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上田次郎”殘忍的微笑。
“上廁所了？”山田完全沒有察覺到42號的緊張情緒。
跟在後面的王三山正攙扶了薛志升，他聽到了山田和42號的對話，立刻扶著薛志升在墻邊坐下，然後環視四周，突然拔出手槍閃到了鐵門旁邊。42號這才發現，原本早就被王三山關閉並從裏面栓住的鐵門，現在向外開了一條縫。
“糟了。”42號擡起手中的步槍對準鐵門，同時示意王三山推開門。
門外漆黑一片，42號小心地探出身子看了看，什麽也看不見，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他輕輕打開夜視儀，但還是看不到任何可疑的東西，長谷川蹤跡全無。
山田斜靠在警備室的門上，表情緊張。他揮手示意自己身後的安娜和帕克曼先不要出來。但帕克曼還是推開他走了出來。他看了看長谷川放在墻邊的武器，問道：“軍曹失蹤了？”
42號點點頭，說道：“也許是……被什麽人擄走了。你們在這裏等一下，我四處去看看。”
帕克曼做了一個堅決反對的手勢打斷了42號的話，王三山也一個勁地搖頭，看來不同意42號單獨行動。
“他是自己走的。”山田突然開口了。
“你怎麽知道？”42號詰問道，“我一直覺得‘上田次郎’就潛伏在我們附近，也許……”42號不敢說下去了。
山田開口之前，帕克曼就說道：“你剛才進屋不過十來分鐘時間，看這些裝備顯然是被人特意擺放整齊的，我想即使是‘上田次郎’也沒這麽大本事，能在我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不出一點聲響擄走接受過柔道和格鬥訓練的憲兵隊軍曹，還能有閑工夫把他的武器裝備排放的這麽整齊。”
“沒錯，而且這個東西……”山田晃了晃原本被壓在手槍底下的白色布條，“這是‘千人針’，平時是貼身綁在腰部的，不解開衣服不可能拿得出來。所以我也覺得長谷川那家夥是自己離開的。”
“‘千人針’是什麽？”
“日本的習俗，士兵上戰場前，親友和街坊會在白布上縫上很多線，代表家鄉人的思念，也是在戰場上保佑士兵的護身符。”山田用手掌根部托了托眼鏡，“很多士兵把這個東西放在行李中，但如果不帶行李，要隨身攜帶時，一般都會貼身綁在腰部，祈求不會受傷或戰死。長谷川是個怕死的人，看來他一直戴著這東西，可是現在卻把它解下來放在這裏……”山田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麽意思？”42號追問道。
山田的眼鏡片發出了微弱的反光，他又托了托眼鏡，才慢慢說道：“這也是我的推測，但現在我是這裏唯一的日本人，也許能明白另一個日本人的想法。”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42號，接著說道：“長谷川留下這些東西，可能就是示意我們不要去找他了，他已經做出了某種決定，所以離開這裏。”
“是害怕嗎？”42號問道。
山田搖了搖頭，“我覺得不是。剛才已經說過，‘千人針’對士兵來說是重要的護身符，長谷川把這個東西留在這裏，可能是表明他決心做什麽事情……”
42號突然想到，在不久前他與長谷川的最後一次對話中，長谷川說過——有些事情，光靠想是不夠的。
“對了，”山田補充道，“剛才你們和敵人交火的時候，長谷川從我這裏把地下通道的草圖要走了，當時他說如果前面戰鬥不順利，也許要提前確定一下接下來的撤退方案。我當時也很緊張，沒有多想就把地圖給他了。那張地圖是在三井的屍體上找到的，當時咱們都看不懂，但是我推測長谷川可能找到了解讀的方法……”
“這家夥到底要幹什麽？”42號茫然地問道，自己也知道這個問題不會得到回答。幾個人陷入短暫的沈默，若有所思地看著長谷川留下的步槍和“千人針”。
42號看了看帕克曼，問道：“你知不知道近路，也許我們還可以追得上長谷川，在他做什麽傻事之前……”
帕克曼平靜的看著42號，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請求，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你還記得我們的目標嗎？”
“活著離開這裏。所有人。”42號加重語氣說道。
“現在，有一個人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但是……”
“長谷川已經離開幾分鐘了，在這個覆雜的地下通道系統中，由於不知道他選的是什麽路線，所以我們要找到他，可能只要幾分鐘，也可能要花幾小時。而我們的目的地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我不會問你，一個人的命運和六個人的命運哪個更重要，我現在只是問你，是要將重要的資源投入到一個不確定結果的計劃中，還是投入到一個效果即將顯現的計劃中？”帕克曼從容地說道。
42號無話可說。這從來就不是哪一方的利益更重要的問題，因為以這樣的方式思考永遠不會得出正確的結論。
因為在此種境地中，從來就沒有“正確的結論”。
大部分困境，都與出現了不同的目標，但資源卻相對不足有關。多數人在遇到這種問題時，更傾向於將註意力放在對兩個背道而馳的目標孰輕孰重的爭執上，實際上，這往往是借此將自己的價值觀強加給別人的過程，而成人世界中的價值觀是如此多樣，以至於幾乎每個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衡量標準。而每個人，在價值觀受到沖擊，或者更正確的說——感覺自己的價值觀受到沖擊時，大都會進行防衛甚至是反擊。人類社會中的無數爭執，基本也源於此。這是人與人之間思維方式的沖撞，而在國家之間，就演化成為“文化的沖突”，更有學者大而化之，稱其為“文明的沖突”。有些沖突解決起來相對簡單，但大部分則以情緒化的爭吵收場。不幸的是，在國家之間，這樣的爭吵往往以戰爭結束。
42號緩緩走到門前，最後向鐵門外黑暗的通道張望了一下，輕輕關上了門，然後用力把門栓推了過去。門栓發出的響聲在通道內發出了空洞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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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了。”42號答道，他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上田次郎”殘忍的微笑。
“上廁所了？”山田完全沒有察覺到42號的緊張情緒。
跟在後面的王三山正攙扶了薛志升，他聽到了山田和42號的對話，立刻扶著薛志升在墻邊坐下，然後環視四周，突然拔出手槍閃到了鐵門旁邊。42號這才發現，原本早就被王三山關閉並從裏面栓住的鐵門，現在向外開了一條縫。
“糟了。”42號擡起手中的步槍對準鐵門，同時示意王三山推開門。
門外漆黑一片，42號小心地探出身子看了看，什麽也看不見，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他輕輕打開夜視儀，但還是看不到任何可疑的東西，長谷川蹤跡全無。
山田斜靠在警備室的門上，表情緊張。他揮手示意自己身後的安娜和帕克曼先不要出來。但帕克曼還是推開他走了出來。他看了看長谷川放在墻邊的武器，問道：“軍曹失蹤了？”
42號點點頭，說道：“也許是……被什麽人擄走了。你們在這裏等一下，我四處去看看。”
帕克曼做了一個堅決反對的手勢打斷了42號的話，王三山也一個勁地搖頭，看來不同意42號單獨行動。
“他是自己走的。”山田突然開口了。
“你怎麽知道？”42號詰問道，“我一直覺得‘上田次郎’就潛伏在我們附近，也許……”42號不敢說下去了。
山田開口之前，帕克曼就說道：“你剛才進屋不過十來分鐘時間，看這些裝備顯然是被人特意擺放整齊的，我想即使是‘上田次郎’也沒這麽大本事，能在我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不出一點聲響擄走接受過柔道和格鬥訓練的憲兵隊軍曹，還能有閑工夫把他的武器裝備排放的這麽整齊。”
“沒錯，而且這個東西……”山田晃了晃原本被壓在手槍底下的白色布條，“這是‘千人針’，平時是貼身綁在腰部的，不解開衣服不可能拿得出來。所以我也覺得長谷川那家夥是自己離開的。”
“‘千人針’是什麽？”
“日本的習俗，士兵上戰場前，親友和街坊會在白布上縫上很多線，代表家鄉人的思念，也是在戰場上保佑士兵的護身符。”山田用手掌根部托了托眼鏡，“很多士兵把這個東西放在行李中，但如果不帶行李，要隨身攜帶時，一般都會貼身綁在腰部，祈求不會受傷或戰死。長谷川是個怕死的人，看來他一直戴著這東西，可是現在卻把它解下來放在這裏……”山田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麽意思？”42號追問道。
山田的眼鏡片發出了微弱的反光，他又托了托眼鏡，才慢慢說道：“這也是我的推測，但現在我是這裏唯一的日本人，也許能明白另一個日本人的想法。”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42號，接著說道：“長谷川留下這些東西，可能就是示意我們不要去找他了，他已經做出了某種決定，所以離開這裏。”
“是害怕嗎？”42號問道。
山田搖了搖頭，“我覺得不是。剛才已經說過，‘千人針’對士兵來說是重要的護身符，長谷川把這個東西留在這裏，可能是表明他決心做什麽事情……”
42號突然想到，在不久前他與長谷川的最後一次對話中，長谷川說過——有些事情，光靠想是不夠的。
“對了，”山田補充道，“剛才你們和敵人交火的時候，長谷川從我這裏把地下通道的草圖要走了，當時他說如果前面戰鬥不順利，也許要提前確定一下接下來的撤退方案。我當時也很緊張，沒有多想就把地圖給他了。那張地圖是在三井的屍體上找到的，當時咱們都看不懂，但是我推測長谷川可能找到了解讀的方法……”
“這家夥到底要幹什麽？”42號茫然地問道，自己也知道這個問題不會得到回答。幾個人陷入短暫的沈默，若有所思地看著長谷川留下的步槍和“千人針”。
42號看了看帕克曼，問道：“你知不知道近路，也許我們還可以追得上長谷川，在他做什麽傻事之前……”
帕克曼平靜的看著42號，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請求，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你還記得我們的目標嗎？”
“活著離開這裏。所有人。”42號加重語氣說道。
“現在，有一個人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但是……”
“長谷川已經離開幾分鐘了，在這個覆雜的地下通道系統中，由於不知道他選的是什麽路線，所以我們要找到他，可能只要幾分鐘，也可能要花幾小時。而我們的目的地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我不會問你，一個人的命運和六個人的命運哪個更重要，我現在只是問你，是要將重要的資源投入到一個不確定結果的計劃中，還是投入到一個效果即將顯現的計劃中？”帕克曼從容地說道。
42號無話可說。這從來就不是哪一方的利益更重要的問題，因為以這樣的方式思考永遠不會得出正確的結論。
因為在此種境地中，從來就沒有“正確的結論”。
大部分困境，都與出現了不同的目標，但資源卻相對不足有關。多數人在遇到這種問題時，更傾向於將註意力放在對兩個背道而馳的目標孰輕孰重的爭執上，實際上，這往往是借此將自己的價值觀強加給別人的過程，而成人世界中的價值觀是如此多樣，以至於幾乎每個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衡量標準。而每個人，在價值觀受到沖擊，或者更正確的說——感覺自己的價值觀受到沖擊時，大都會進行防衛甚至是反擊。人類社會中的無數爭執，基本也源於此。這是人與人之間思維方式的沖撞，而在國家之間，就演化成為“文化的沖突”，更有學者大而化之，稱其為“文明的沖突”。有些沖突解決起來相對簡單，但大部分則以情緒化的爭吵收場。不幸的是，在國家之間，這樣的爭吵往往以戰爭結束。
42號緩緩走到門前，最後向鐵門外黑暗的通道張望了一下，輕輕關上了門，然後用力把門栓推了過去。門栓發出的響聲在通道內發出了空洞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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