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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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先生來這裏的前幾天都相安無事，衛生所距離林小姐的教室也有一段距離，兩個人幾乎不見面。
下了課，林小姐會讓熟悉地形的孩子帶她到附近去轉轉，有時候也會自己出去溜達。
平時倒也沒什麽，只是這裏的天氣很能唬人，前一秒還晴空萬裏，下一秒就有可能陰雲密布。
林小姐擡頭望天，無聲的嘆了口氣，今天如果能不被雨淋，就是老天疼她了。
天可見憐，林小姐從林子裏出來的時候還真幸運的沒有被淋，然而卻發生了其他的意外。
海叔媳婦從屋裏出來就看見林小姐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右邊小腿的褲子被刮壞了一大塊，隱隱有血跡，這可把她嚇了一跳，趕忙過去扶著，又把海叔叫出來。
“這是怎麽弄得呦？”海叔媳婦急道，“趕緊的，送到衛生所去。”
林小姐擺手，“不用的，沒什麽大事，不小心被刮傷的，過幾天就好了。”
海叔媳婦搖頭：“那怎麽行，我跟你說啊，前幾年也有人刮傷了腿沒去處理，過了一段時間以後腿就爛了！”
林小姐頓時面若金紙。
海叔將林小姐送到衛生所的時候，忠犬先生恰好不在，過來幫忙的是另外一個男醫生。
男醫生微胖，笑容憨厚：“褲子脫掉。”
……
林小姐覺得有些尷尬，但是又沒辦法。
突地一個剪刀遞過來，林小姐一楞，擡頭看去，忠犬先生不知何時站在她旁邊，波瀾不驚的看著她，但林小姐總覺得他的潛臺詞就是――要褲子還是要臉？
當然是要臉！畢竟面對男醫生，就算不是當眾，脫褲子也還是很扭捏的一件事，林小姐毅然決然的接過剪刀，眼看就要把褲子下面剪開。
忠犬先生卻突然攔住她，對旁邊的男醫生說：“這個給我處理吧。”
男醫生一楞，“我也可以的。”
“我知道。”忠犬先生換上白大褂，帶著一瘸一拐的林小姐就進了旁邊的屋子。
留下海叔和男醫生面面相覷。
林小姐一臉不解的拿著剪刀跟他進了屋子，被他按在椅子上，剪刀也順勢被拿走。
忠犬先生半蹲在地上，小心的將褲子剪開。
林小姐覺得有些尷尬，“那個……其實我沒想過來的……”
忠犬先生沒有擡頭，“那你打算怎麽處理？”
林小姐想了想，“就回去拿水洗一洗……”
“很好。”忠犬先生扶了扶鏡框，不鹹不淡的瞥了她一眼，“那你這條腿就別要了。”
林小姐一楞，“沒有那麽嚴重吧？”
“當然沒有。”忠犬先生指了指傷口，“頂多是慢慢潰爛而已。”
好吧，林小姐想，我還是閉嘴吧。
忠犬先生從藥箱裏拿出消毒用品，說了句可能會有點疼後就開始消毒清洗傷口，林小姐一個措不及防簡直疼的眉頭都糾結在一起了。
這酸爽……林小姐咬了咬牙。
傷口處有細小的沫狀湧起，忠犬先生擡頭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說道：“我有一種止疼的方法，不知道你要不要試一試。”
林小姐看向他深邃的雙眸，腦子裏突然浮現出一些粉紅畫面，隨即她不過大腦的說：“你如果是要吻我是會很尷尬的。”
忠犬先生看著她，波瀾不驚的眸子驀地浮現點滴笑意。
“你這麽說完……如果我不吻你，應該會更尷尬。”他說，“順便說一句，我的止痛方法是轉移註意力，就像現在我正在做的。”
林小姐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
忠犬先生做好了傷口處理，起身問道：“你是在哪裏弄成這樣的？”
隨後林小姐就將自己是如何發現了一個古樹，又是如何被古樹伸展出來的枝幹絆倒，最後是如何撞到了地上銹住了的鐵釘這一系列過程告訴了他。
忠犬先生面無表情的聽完，最後得出結論：“林小姐是如何當上老師的？以你這種智商？”
林小姐怒：“這只是個意外！”
忠犬先生點頭：“你能當上老師的確是個意外。”
林小姐瞪目：“我是說劃傷腿是意外啦！”
自從林小姐意外受傷之後，海叔媳婦對林小姐的行蹤觀察的就更加密切了，只要稍微不在視線裏，海叔媳婦就會到處詢問，“看見林老師了嗎？是不又跑林子裏去了？”
盡管林小姐解釋自己並不是很喜歡去那個林子，而且以後也不會再亂跑，但海叔媳婦還是不放心，總要看見了她本人才作罷。
忠犬先生聽見林小姐報怨這事時倒是沒說什麽，只說了句“弱智兒童的確需要密切關註”後就忙他的事了，而這也成功的把林小姐氣個半死。
除了教書育人，在這個沒有wifi的地方，林小姐平日裏最喜歡的就是和海叔媳婦聊天。
海叔媳婦：“前幾年我們鎮子上還發生過好幾起案子呢。”
林小姐：“真的嗎？都有什麽？”
海叔媳婦：“讓我想想啊……有家是弄垃圾場的，他家男人晚上把他那女人給殺了，是他兒子打的電話報警，你知道不，他兒子才上小學啊！那人怎麽舍得在孩子面前殺人呦！”
“還有一個，家裏有哥兄弟兩個，弟弟把哥哥給殺了，腦袋都割下來了，後來警察說是那弟弟腦子有毛病，精神有問題，哎呦……可憐了那哥哥他媳婦了！”
“哦對，這裏還凍死過人呦！”海叔媳婦說，“有一年冬天特別冷，下了雪，有個大學生回來找了一幫人去喝酒，結果喝多了，那幫人也沒送他回家，聽說他走到一個小胡同，以為自己到家了，就把衣服都脫了，躺在外面地上就睡著了，那天晚上還下雪，第二天發現的時候人已經凍死了。”
“嘖嘖嘖，聽說那胡同距離他家就隔一條街，近的很，幾乎就算是死在家門口嘍……據說那家人還把當時一起喝酒的那些人給告了……”
海叔媳婦滔滔不絕的說到一半，就發現林小姐的表情不對勁，她疑惑的看過去，“怎麽了？”
林小姐：“大姐！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哪裏也不亂跑了！”
海叔媳婦：“……”
當晚，忠犬先生被海叔請過來吃飯，海叔媳婦趁著沒人的時候偷摸跟他說，“蒲醫生，你說的方法還真好，林老師說她再也不亂跑了！”
忠犬先生目光瞥向蹲坐在外面望天的某姑娘，微微淺笑，“當然，她哪裏都不會去。”
聽見聲響，林小姐回頭，映入眼簾的是深色的褲腳和光亮的鞋面，隨後忠犬先生也蹲坐下來，就在她旁邊。
那個時候天色已晚，隱約能夠看清被遠處林子遮擋住的晚霞，火燒雲帶著漸變色從林子上方蔓延開來，待到林小姐頭頂那片天時已經淺淡無痕。
林小姐說：“沒想到這裏不大的地方竟然發生過這麽多命案。”
“沒什麽好奇怪的。”忠犬先生說：“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黑暗。”
“說的也對。”林小姐想了想，唇邊緩緩勾起笑意，她偏頭看著他，“我就曾經親自體驗過命案的邊緣。”
黃昏恍惚，林葉斑駁，夜晚張開它墨色的翅膀，極速的將萬物包裹，周圍慢慢變得昏暗，不知是否是光線的問題，林小姐的笑容可以稱得上是慘淡。
林小姐說：“小時候我特別喜歡說謊，那時候家裏為了讓我好好學習，特地把電視線撤了，但是我爸是個特別聰明的人，他鼓搗了一個電視盒，只要弄個另外的線插在電視上就能繼續看，這樣也不用交電視費。”
“我那時候也不學好，偷偷學會了，等到他們都去上班的時候我就悄悄看電視。為了能在他們回家的第一時間就把電視關掉，我一直都坐在距離電視最近的窗戶邊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瞄著外面的情況。就是因為這個，我現在坐在那個位置看電視的時候還會一直盯著外面，總感覺會有人出來阻止我，心虛得很。”
“但後來還是被發現了，小時候的電視不像是現在的液晶電視，當時只要是看的時間長了，一摸後面就會很熱，我爸手一摸就明白了，為此我沒少挨打。”
“我爸脾氣特別暴，只要我一有點他不順心的地方就會打我，打完我卻又自己後悔，特別矛盾。有一次我站著抖腿被他看見了，二話不說就過來訓我，我不服氣，他就打我。”
林小姐的語氣輕輕的，像是在低喃。
“那時候他對我媽也是這樣，就因為他這個脾氣，我從小沒少見他們兩個打架。”
“我剛上初中的時候學習就開始跟不上了，成績下降的很快，他們兩個又總是吵架，我的心思就總是定不下來。有一次他們兩個吵架，我爸進了廚房就把菜刀拿出來了。”
林小姐看向忠犬先生，“那是我最接近命案的一次，他拿著菜刀，卻不是對著我們，而是對著他自己的脖子。”
“他說，跟你們我也過夠了，不想活了。他就站在我面前，我媽抱著我，他閉著眼睛就要拿刀抹脖子。”
“我當時小啊，一直在哭，特別害怕他就這麽死了，我以為他是因為我學習不上進，所以就一直喊，一遍又一遍的喊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努力學習。喊了不知道多少遍，眼淚一直流，我媽當時都以為我瘋了，一直抱著我，跟我說讓我別嚇她。”
“可是，明明嚇我的人是他們啊。”林小姐眼眶紅紅的，“後來他還是沒有自殺，但是那一幕我一直都記得。”
“現在回憶起來，他們總是因為什麽吵架我已經記不起來了，我的記憶裏都是一些比較暴力的片段，比方說摔盤子之類的。”
林小姐靜下來，抹了抹眼睛，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突然感慨一下，你就當聽了個有聲讀物，聽過就忘吧。”
說著林小姐就要起身，但大概是蹲坐了太久，腿都麻了，腳也軟了。
忠犬先生起身，微微握住她的手腕，輕輕一帶就把她抱在懷裏，順帶拍了拍她的背。
“對不起，我還從沒有聽過這麽沒有色彩的有聲讀物，大概以後都忘不了。”他的聲音低喃在她耳畔，“倒是講故事的人應該好好反省，忘了這一段，記住點有顏色的，下次講給別人聽的時候自己也能高興一點。”
林小姐眨了眨濕潤的眼睛，輕聲問，“你是在安慰我嗎？”
忠犬先生低笑，“這麽明顯還需要問嗎？難道你沒有被我施以安慰的擁抱？”
林小姐破涕為笑，“蒲醫生，你這人說話還真是奇怪。”
忠犬先生松開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理解，你智商不夠，跟不上我說話的步伐，沒關系，我可以等你。”
林小姐回應他的，是踩在他光亮鞋面上的一腳。
即便如此，林小姐不得不承認，忠犬先生的確安慰到了她，即便那段記憶裏的感受已經隨著歲月的打磨變得模糊，但它總歸是在那裏，它哪裏都不去，只待你有朝一刻揭開它。
長日盡處，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將看到我的傷痕，知道我曾經受傷，也曾經痊愈。
這就是生活，這就是生活帶我們的附屬品，把它想成是買一送一，會不會好一點？
踏進屋子前，林小姐回頭看了一眼已然墨藍的天空，看著上面的點點星子，看著那一輪冷月，突然覺得輕松了。
能活著，能看見大好河山的諸般景色，能體驗人生百態，感受百姿百色，那麽有那麽一點悲傷作為背景深處的淺色調，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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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見憐，林小姐從林子裏出來的時候還真幸運的沒有被淋，然而卻發生了其他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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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麽弄得呦？”海叔媳婦急道，“趕緊的，送到衛生所去。”
林小姐擺手，“不用的，沒什麽大事，不小心被刮傷的，過幾天就好了。”
海叔媳婦搖頭：“那怎麽行，我跟你說啊，前幾年也有人刮傷了腿沒去處理，過了一段時間以後腿就爛了！”
林小姐頓時面若金紙。
海叔將林小姐送到衛生所的時候，忠犬先生恰好不在，過來幫忙的是另外一個男醫生。
男醫生微胖，笑容憨厚：“褲子脫掉。”
……
林小姐覺得有些尷尬，但是又沒辦法。
突地一個剪刀遞過來，林小姐一楞，擡頭看去，忠犬先生不知何時站在她旁邊，波瀾不驚的看著她，但林小姐總覺得他的潛臺詞就是――要褲子還是要臉？
當然是要臉！畢竟面對男醫生，就算不是當眾，脫褲子也還是很扭捏的一件事，林小姐毅然決然的接過剪刀，眼看就要把褲子下面剪開。
忠犬先生卻突然攔住她，對旁邊的男醫生說：“這個給我處理吧。”
男醫生一楞，“我也可以的。”
“我知道。”忠犬先生換上白大褂，帶著一瘸一拐的林小姐就進了旁邊的屋子。
留下海叔和男醫生面面相覷。
林小姐一臉不解的拿著剪刀跟他進了屋子，被他按在椅子上，剪刀也順勢被拿走。
忠犬先生半蹲在地上，小心的將褲子剪開。
林小姐覺得有些尷尬，“那個……其實我沒想過來的……”
忠犬先生沒有擡頭，“那你打算怎麽處理？”
林小姐想了想，“就回去拿水洗一洗……”
“很好。”忠犬先生扶了扶鏡框，不鹹不淡的瞥了她一眼，“那你這條腿就別要了。”
林小姐一楞，“沒有那麽嚴重吧？”
“當然沒有。”忠犬先生指了指傷口，“頂多是慢慢潰爛而已。”
好吧，林小姐想，我還是閉嘴吧。
忠犬先生從藥箱裏拿出消毒用品，說了句可能會有點疼後就開始消毒清洗傷口，林小姐一個措不及防簡直疼的眉頭都糾結在一起了。
這酸爽……林小姐咬了咬牙。
傷口處有細小的沫狀湧起，忠犬先生擡頭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說道：“我有一種止疼的方法，不知道你要不要試一試。”
林小姐看向他深邃的雙眸，腦子裏突然浮現出一些粉紅畫面，隨即她不過大腦的說：“你如果是要吻我是會很尷尬的。”
忠犬先生看著她，波瀾不驚的眸子驀地浮現點滴笑意。
“你這麽說完……如果我不吻你，應該會更尷尬。”他說，“順便說一句，我的止痛方法是轉移註意力，就像現在我正在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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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先生面無表情的聽完，最後得出結論：“林小姐是如何當上老師的？以你這種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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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先生點頭：“你能當上老師的確是個意外。”
林小姐瞪目：“我是說劃傷腿是意外啦！”
自從林小姐意外受傷之後，海叔媳婦對林小姐的行蹤觀察的就更加密切了，只要稍微不在視線裏，海叔媳婦就會到處詢問，“看見林老師了嗎？是不又跑林子裏去了？”
盡管林小姐解釋自己並不是很喜歡去那個林子，而且以後也不會再亂跑，但海叔媳婦還是不放心，總要看見了她本人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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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家裏有哥兄弟兩個，弟弟把哥哥給殺了，腦袋都割下來了，後來警察說是那弟弟腦子有毛病，精神有問題，哎呦……可憐了那哥哥他媳婦了！”
“哦對，這裏還凍死過人呦！”海叔媳婦說，“有一年冬天特別冷，下了雪，有個大學生回來找了一幫人去喝酒，結果喝多了，那幫人也沒送他回家，聽說他走到一個小胡同，以為自己到家了，就把衣服都脫了，躺在外面地上就睡著了，那天晚上還下雪，第二天發現的時候人已經凍死了。”
“嘖嘖嘖，聽說那胡同距離他家就隔一條街，近的很，幾乎就算是死在家門口嘍……據說那家人還把當時一起喝酒的那些人給告了……”
海叔媳婦滔滔不絕的說到一半，就發現林小姐的表情不對勁，她疑惑的看過去，“怎麽了？”
林小姐：“大姐！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哪裏也不亂跑了！”
海叔媳婦：“……”
當晚，忠犬先生被海叔請過來吃飯，海叔媳婦趁著沒人的時候偷摸跟他說，“蒲醫生，你說的方法還真好，林老師說她再也不亂跑了！”
忠犬先生目光瞥向蹲坐在外面望天的某姑娘，微微淺笑，“當然，她哪裏都不會去。”
聽見聲響，林小姐回頭，映入眼簾的是深色的褲腳和光亮的鞋面，隨後忠犬先生也蹲坐下來，就在她旁邊。
那個時候天色已晚，隱約能夠看清被遠處林子遮擋住的晚霞，火燒雲帶著漸變色從林子上方蔓延開來，待到林小姐頭頂那片天時已經淺淡無痕。
林小姐說：“沒想到這裏不大的地方竟然發生過這麽多命案。”
“沒什麽好奇怪的。”忠犬先生說：“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黑暗。”
“說的也對。”林小姐想了想，唇邊緩緩勾起笑意，她偏頭看著他，“我就曾經親自體驗過命案的邊緣。”
黃昏恍惚，林葉斑駁，夜晚張開它墨色的翅膀，極速的將萬物包裹，周圍慢慢變得昏暗，不知是否是光線的問題，林小姐的笑容可以稱得上是慘淡。
林小姐說：“小時候我特別喜歡說謊，那時候家裏為了讓我好好學習，特地把電視線撤了，但是我爸是個特別聰明的人，他鼓搗了一個電視盒，只要弄個另外的線插在電視上就能繼續看，這樣也不用交電視費。”
“我那時候也不學好，偷偷學會了，等到他們都去上班的時候我就悄悄看電視。為了能在他們回家的第一時間就把電視關掉，我一直都坐在距離電視最近的窗戶邊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瞄著外面的情況。就是因為這個，我現在坐在那個位置看電視的時候還會一直盯著外面，總感覺會有人出來阻止我，心虛得很。”
“但後來還是被發現了，小時候的電視不像是現在的液晶電視，當時只要是看的時間長了，一摸後面就會很熱，我爸手一摸就明白了，為此我沒少挨打。”
“我爸脾氣特別暴，只要我一有點他不順心的地方就會打我，打完我卻又自己後悔，特別矛盾。有一次我站著抖腿被他看見了，二話不說就過來訓我，我不服氣，他就打我。”
林小姐的語氣輕輕的，像是在低喃。
“那時候他對我媽也是這樣，就因為他這個脾氣，我從小沒少見他們兩個打架。”
“我剛上初中的時候學習就開始跟不上了，成績下降的很快，他們兩個又總是吵架，我的心思就總是定不下來。有一次他們兩個吵架，我爸進了廚房就把菜刀拿出來了。”
林小姐看向忠犬先生，“那是我最接近命案的一次，他拿著菜刀，卻不是對著我們，而是對著他自己的脖子。”
“他說，跟你們我也過夠了，不想活了。他就站在我面前，我媽抱著我，他閉著眼睛就要拿刀抹脖子。”
“我當時小啊，一直在哭，特別害怕他就這麽死了，我以為他是因為我學習不上進，所以就一直喊，一遍又一遍的喊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努力學習。喊了不知道多少遍，眼淚一直流，我媽當時都以為我瘋了，一直抱著我，跟我說讓我別嚇她。”
“可是，明明嚇我的人是他們啊。”林小姐眼眶紅紅的，“後來他還是沒有自殺，但是那一幕我一直都記得。”
“現在回憶起來，他們總是因為什麽吵架我已經記不起來了，我的記憶裏都是一些比較暴力的片段，比方說摔盤子之類的。”
林小姐靜下來，抹了抹眼睛，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突然感慨一下，你就當聽了個有聲讀物，聽過就忘吧。”
說著林小姐就要起身，但大概是蹲坐了太久，腿都麻了，腳也軟了。
忠犬先生起身，微微握住她的手腕，輕輕一帶就把她抱在懷裏，順帶拍了拍她的背。
“對不起，我還從沒有聽過這麽沒有色彩的有聲讀物，大概以後都忘不了。”他的聲音低喃在她耳畔，“倒是講故事的人應該好好反省，忘了這一段，記住點有顏色的，下次講給別人聽的時候自己也能高興一點。”
林小姐眨了眨濕潤的眼睛，輕聲問，“你是在安慰我嗎？”
忠犬先生低笑，“這麽明顯還需要問嗎？難道你沒有被我施以安慰的擁抱？”
林小姐破涕為笑，“蒲醫生，你這人說話還真是奇怪。”
忠犬先生松開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理解，你智商不夠，跟不上我說話的步伐，沒關系，我可以等你。”
林小姐回應他的，是踩在他光亮鞋面上的一腳。
即便如此，林小姐不得不承認，忠犬先生的確安慰到了她，即便那段記憶裏的感受已經隨著歲月的打磨變得模糊，但它總歸是在那裏，它哪裏都不去，只待你有朝一刻揭開它。
長日盡處，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將看到我的傷痕，知道我曾經受傷，也曾經痊愈。
這就是生活，這就是生活帶我們的附屬品，把它想成是買一送一，會不會好一點？
踏進屋子前，林小姐回頭看了一眼已然墨藍的天空，看著上面的點點星子，看著那一輪冷月，突然覺得輕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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