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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賜婚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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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藥谷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盡頭,四周是陡峭的山谷圍繞,綿延幾千裏,谷中的花草樹木各有所長,雖然混種在一起,卻不喧賓奪主,各有各的生長地盤,共生或獨立發展。

它們在這裏存在最少上百年,雖然有花開花謝、四季榮衰的循環,可它們的根紮在土裏,繁花落盡,逢春再現,一年一年的生長,長到它們的子孫都老了,被取走做藥。

遠遠望去,長得像茱萸果子的人蔘果紅艷得可愛,小白花中串著一粒粒紅果子,以枝葉繁盛來看,這株人蔘少說有五、六百年,百年人蔘已成精,那五百年呢?

所以才稱為靈花靈草,受天地精華都有靈性了,用在治病上藥性更佳,病情再沈癎,十之八九能痊愈。

再往近一點看,竟有一排沿著石壁而建的屋子,不與草藥爭地的蓋在山壁上頭……不,那排屋子不是蓋的,而是鑿出來的,一門一窗一屋子,全是人力雕鑿,往石壁內挖去,把它鑿成適合居住的屋子,要上下靠的是一根懸吊的繩子,來回的為藥草修剪、施肥、除草。

太驚人了,神藥谷的弟子便是邊照顧藥草田,邊利用奇特的環境鍛煉武術,以藥田的靈力來提升功力。

難怪沒人認為到藥田幹活是苦差事,每三年輪流一次,爭破頭也要來,原來它們是這麽壯觀。

「好美……」美得叫她說不出足以確切形容的讚美之詞。

不無得意的天遙飛雪帶著趙鐵花飛向一棵三尺高的矮木,足尖點葉,狀似飄浮在葉片上。「這叫仙靈果,吃了會延年益壽,我大概會活很久,你就多陪我幾年吧!」

禍害遺千年,而他是禍水,肯定是長壽之人,趙鐵花頗有惡意地在心底腹誹。「咦,很甜……」帶點微酸。

「別吃果皮,有微毒,吸裏面的汁液就好。」他幫她把果皮剝掉,將完整的果肉送到她唇邊。

紫紅色的仙靈果果皮雖有微毒,但曬幹了泡茶喝卻能解咳去痰,化瘀消腫,所謂的毒也只會皮膚紅腫、搔

「怎麽汁甜皮有毒,這不是害人嗎?不知情的人通常連皮帶肉吃下去,誰會註意有沒有毒。」好在他及時阻止,要不她不就成了食仙靈果的受害者,沒延年益壽先招禍。

他輕笑,笑聲由胸腔中發出。「所以神藥谷的藥草不能隨意摘取,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毒死了,我們天遙谷的弟子每三年會派一百名弟子來看顧藥田,主要是讓他們認識藥草,以免到了外頭誤食毒草,丟了天遙宮的臉。」

不求記得全部藥草,至少要曉得大半,要不日後行走江湖,卻被人毒死,死了也活該。

「哇!這些靈花仙草很值錢吧?」肯定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幾輩子也花不完,可惜不是她的。

看她一副小財迷的樣子,天遙飛雪忍不住在她唇上一啄。「無可計數,那是代代相傳,要留給下一代子孫。」

「那你的兒子一定會很有錢。」簡直是富豪。

他也很有錢,銀子堆成山。「我們的兒子。」他的孩子只會由她所出。

「……你不要提起會讓我心情沈重的事。」一想到他的「負責任」,她真的欲哭無淚,他真的要娶她嗎?

小說電視裏,通常到了這個時候事情會起波折,親事會非常不順,一波接著一波的麻煩叫人疲於奔命。

而她只希望一生平安喜樂就好。

大概真是她的烏鴉嘴靈驗了,隔了十幾座山頭,仍能瞧見燃放在空中的紅色煙霧,表示宮中有事,宮主速歸。

「你沒瞧見紅色煙霧信號嗎?我們不是該趕快回去。」她想該不會是大軍圍山,天遙宮危在旦夕?

「那不重要,如果宮裏的弟子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那麽他們通通都該去死,我要知道的是你的意思。」小村姑也敢拿喬,他能看中她是她的榮幸,她還三番兩次想辦法拒婚。

見他一臉不說明白我就活活掐死你的神情,趙鐵花苦笑不已。「我是想十四歲提親太早了,若能再晚上兩年……」

他一哼,「你急什麽,又不是今天提親,明日便迎娶,我好歹會等你及笄以後,好讓你有時間置辦嫁妝。」

為什麽她聽在耳裏毫無放松的感覺,反而覺得正要步入深不見底的坑裏?「那我要回家,你不能留我。」

「你家裏沒人,回去了也是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多寂寞,沒人相伴,夜深人消痩,獨月無人賞。

「可是訂親後雙方不能常見面,除非有長輩在場,這是禮法。」她有小金,小金會陪她打發孤寂的日子。

她還要在家等哥哥回來,不然那個傻乎乎的少年學堂一休沐,飛奔回家卻只看見空屋一間,那神情該有多寂寥。

人與人相處久了會有感情,趙鐵花放不下她老實過頭的哥哥,她始終記得他們在最艱難的時候,哥哥有一口粥就讓她先喝,他嚼菜根也行的度過一頓,每日不忘幫她翻身,按摩她的手腳,小小的肩膀承受了他負荷不了的壓力,拚了命地要讓她活下去。

雖然她這具身體的年齡比他小,但心態上的年紀卻大他十歲,口稱兄妹她卻一直把他當弟弟照顧,希望她多努力一點就能給他安康的生活。

她要趙鐵牛過得很好很好,好到不需要她擔憂,那她才會安心的放手,給自己飛向遼闊天空的機會。

「睡都睡過了,你跟我說禮法?」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禮」字可以埋入土裏,永遠封藏。

「天遙飛雪,你不要臉!」她拔起一把草扔向他,氣呼呼的嘟著嘴,有些事可以做不能說。

而且他們之間是清清白白的,真的只是睡覺,只是他老要摟著她,睡姿不良地全身貼著她毫無空隙。

天遙飛雪哈哈大笑。「小花兒,你拔的是素心草,能治狹心癥和偏癱,外頭叫價三千兩……」

「銀子?」她忽地心一痛,十分後悔跟銀子過不去。

「黃金。」神藥谷的藥草哪有便宜的,全是外頭沒有的罕見藥材,因此各方人馬都想奪取,連皇室也不例外。

趙鐵花一聽心更痛了,一片葉子也不敢再碰。「你少嚇我一回會短壽三年嗎?我種三個月反季蔬菜才得銀五百六十七兩,這就已經樂得找不到北了,結果你用黃金打擊我。」

他好笑地碰碰她粉嫩面頰。「等我們成親以後,我的就是你的,你要用金磚砌屋,我替你上梁。」

天底下找不到比他更慷慨的夫婿。

「不食嗟來食。」她有骨氣的甩頭。

「見過一堆一堆的金山銀山嗎?」不是不食嗟來食,而是誘因不夠大,多些金光閃閃就會動搖了。

她表情掙紮地遲疑了一下。「好吧!我考慮考慮。」

志氣沒有吃飽飯重要,人要有銀子才能買糧食。

「好。」又要當神仙飛回去了,她覺得自己多了一股仙氣。

仙霧彌漫,仙樂飄飄。

趙鐵花幻想著有一些彩衣翩然的仙女列隊迎接,胡白過胸的老仙翁撫須微笑,滿天的花瓣雨灑滿一身。

可是靈山裏的神仙終究是傳說,當他們剛由神藥谷飛回天遙宮,腳才一著地時,就見左右護法宮臨月、秦穩神色匆匆的迎上前,表情凝重的對著天遙飛雪一臉欲言又止。

看得出他們顧忌的是趙鐵花,似有難言之隱,而且仿佛和她有所牽連,她不好在場。

「我有點累了,先回去休息,等我哥休沐的前一日,你一定要送我回家。」神神秘秘的,有什麽她不能聽的?

不過反正她也不是很想知道江湖上打打殺殺的事,那是男人的事,女子只需躲在男人身後,當一朵啥事不理的菟絲花。

然而趙鐵花心口還是覺得有些堵塞,她很清楚自己不喜歡什麽事都被蒙在鼓裏,眾人皆醒唯她醉,那種感覺不太愉快。

「好,記得把人蔘雞湯喝了,加了血蛤和人面果。」都是補血滋陰、養氣理肝的好東西。

又喝湯,他真要把她養成一頭豬呀!

百般無奈的趙鐵花一臉抑郁的在香梔、蔓草的陪伴下,步履微沈的回到天遙飛雪的居處,她想著接下來數日而另一邊的天遙飛雪則大步走入正堂,如玉面貌依舊美得驚人,他沒個正形的斜倚著軟榻,端起茶盅喝了口雲頂香霧茶。

「說吧!是什麽事讓你們拿捏不定,非要把興致正高的本宮請回來?小花兒不好哄,她才有點軟化……」他的意思是若無攸關天遙宮存亡的大事,他們那身「皮衣」就繃緊些。

聽到「興致正高」,秦穩和宮臨月明顯瞳仁一縮,即使是宮王身邊最親近的左右手,真讓天遙飛雪與美貌不符的躁脾氣發作起來,他可是兇暴的六親不認,管你是親爹或親娘。

「主子,宮裏派人過來。」皇上太閑了,不管民生大事卻老愛插手江湖人的事。

他一聽,如畫眉頭一蹙,「來的是誰?」

「七皇子。」

「怎麽又是他,皇家的內鬥沒讓他挪不開手?」看來他還是太仁慈了,沒人把他當一回事。

「他最近備受皇上寵愛,有可能是太子人選。」五皇子東方朔的風頭被他壓過去,朝中大臣開始站隊。

天遙宮雖隱居在世外桃源,與世隔絕,外人未經允許不得擅入天遙山,天遙宮的徒眾也鮮少離宮,但事實上留在宮裏的全是精英中的精英,平日習武,緊急時護宮。

而他們散出各地的門下弟子卻有近萬,分布在各個角落、各種行業,形成蜘蛛網一般牢不可破的情報網,收集各路不為人知的小道消息和個人隱私,再傳回天遙宮。

所以天遙飛雪即使不入紅塵也能知曉天下事,每一門每一派的動靜他都掌握在手中,包括宮中也有他的內應。

他不插手朝廷事,所以朝廷也別來惹他,各安一隅,若是朝廷越界了,他也不介意改朝換代,扶個人上去披龍袍。

「他又來求藥?」誰中毒了,還是皇上犯了天下帝王都會犯的毛病,想求金丹壽與天齊?

這些沒腦的傻子,盡想些邪門歪道,要成仙就去修道,看其悟性能不能飛仙,求他無用。

「不是,他帶著聖旨來,也許是主子救妃有功,有賞賜下來。」宮臨月是這般猜測,但他想不可能這麽簡單,和七皇子有關都絕非小事,否則他不會親自前來。

天遙飛雪黑瞳一閃,「本宮還缺他一份賞賜?」

這是羞辱,如果皇上敢賞。

他,天遙飛雪不是大景朝皇帝的臣子,皇上休想使喚他,他們江湖人從不與朝政扯上關系,自有他們依循的法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雖遠必誅。

「主子要見他嗎?」好歹是代表朝廷而來,把人晾在山腳下是給皇室打臉,給自己樹敵。

他思忖了一下,「就讓他上來,只許帶四名隨從。」

天遙宮可不是杭州西湖,人人都能隨意來去。

「是。」一個時辰後,神色狼狽的東方淩同他一臉慘白的隨從入了天遙宮,幾人抄的是「近路」,難免「路上顛簸」。

「天……天遙表哥,你的待客態度有待改善。」他堂堂一名皇子竟被拎著後領貼地而行,天遙宮的做法太狂妄了。

他冷然揚眉。「我請你來了嗎?還有,別喊我天遙表哥,我們沒這層親,少來攀關系。」

「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隨從之一為主子發聲,自以為忠君護主。

「宮臨月,你瘸了嗎?」還要他開口?

怎麽每回當勾魂使者的都是他,其實秦穩那張閻王臉比他更適合殺人。

誰也沒見著宮臨月是如何出手,只見一顆黑色頭顱高高飛起,他落地時還因痛輕呼一聲,眼神狐疑地看著還往前走了兩步的身軀,心想他的頭怎麽不在頸子上面,人沒頭還能活嗎?

「砰」地,少了腦袋的身體倒下,正面朝人看的頭顱眼珠子骨碌碌的轉著,到死都未曾闔上。

「天……宮主,隨從不懂事又何必因他動氣,本皇子自會處置,無須宮主你費神。」東方淩的眼中有驚有懼,但也有皇室相爭的兇殘,他只看了一眼身首分家的隨從便移開視線。

自從上一次和天遙飛雪交手後,他對其性格有些了解,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凡事以自我為主,任意妄為,不講禮法,只有他說了算,別人休想在他的地盤上作威作福。

硬碰硬對天遙飛雪不管用,他只會用武力報覆,誰敢觸他的逆鱗,沒有二話只有一種下場——死。

他不在乎死多少人,誰死誰活與他無關,他活在無敵的張狂中,任誰也動不了他分毫。

「廢話少說,你來幹什麽?要求藥,搬銀子來,別給我念什麽繁文縟節的天恩厚惠,我可沒拿過你們大景皇帝一絲恩惠。」反過來他還造福了大景朝,使百姓安居樂業,民生富裕,四境無烽火。

正要拿起聖旨一念的東方淩面上一僵,表情微陰。「你不耐煩聽,我也就不照本宣科的念,聖旨的內容是蕭貴妃鳳體大愈,皇上甚為喜悅,故而賜婚華容公主,賜公主府,擇日完婚……」

天遙飛雪如玉素手一擡,止了他未竟之語,神色慵懶的看向宮臨月。「他說的話本宮不太聽得懂。」

「稟主子,聖旨的意思是賜婚。」宮臨月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有些幸災樂禍,但不知是針對天遙飛雪或東方淩,他覺得有人要遭殃了,他正好有空看熱鬧兼敲鑼打鼓。

「賜誰的婚?」天遙飛雪的語氣多了狠厲。

「主子你和華容公主。」可憐的華容公主,美人註定命運多舛。

他冷誚道:「大景皇帝太努力播種了嗎?龍子鳳女生多了銷不出去,打算讓本宮拾破爛?」

聽到自己疼愛的皇妹被以破爛形容,任誰都會不痛快,東方淩的臉色一沈。「皇妹就等在天遙山山下,她乃我朝第一公主,容色為京城之最,美若天仙……」

「在我面前說美若天仙?」太妄自尊大了。

看著天遙飛雪那張宛若天人的仙姿美色,東方淩說不出華容公主艷冠天下這句話,誰讓他比女人更美。「父皇的意思不得違抗,君無戲言,你準備準備,進京好迎娶公主。」

「皇家的女兒果然嫁不出去,養得太嬌了,大景皇帝急了,到處捉人頭點婿,把累贅送走。」

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也算氣數將終,皇位坐久了覺得硌骨頭,想往皇陵躺一躺。

「華容公主貌美人賢慧,為人謙遜恭良,堪為冢婦,於你並無壞處,是男人都有逐鹿天下的野心,若是娶了我皇妹,我許你一字並肩王,只在我之下。」超品親王。

東方淩以高位為誘,助其一飛淩霄。

「什麽骯臟貨色都往本宮倒,當我天遙山專收廢物嗎?想登上那個位置自個兒努力去,恕不奉陪,我只允諾不幫你的對手。」東方家自相殘殺去,勝者為王,榮登九五。

否則讓他出手,皇家子嗣一個不留,看這天下誰來坐!

「賜婚……」他不能不當一回事,皇命難違。'

天遙飛雪笑得極媚的一揚袖,東方淩手中的聖旨脫手而出,無火自燃地在空中化成散落的灰燼。

「大景皇帝年事已高,也該病一場了,他想早日駕崩,我樂於成全。」

「主子,這事幹得太缺德了吧?!當今皇上還算是個好皇上,雖沒法做到愛民如子,但比先皇好多了,不苛加稅收,不抽丁入營,讓農民有田耕種。」百姓過得去就是好皇帝。

若換個皇帝可能真要民不聊生了,做官的貪,百姓苦,苛政嚴,百姓更苦,興兵作亂,百姓完全沒活路。

一個國家的興衰取決於上位者的作為。

「誰的功勞?」拿他當筏子,京裏的龍子鳳女還真有種,想玩他就陪他們玩到底!

「主子你的。」關於奉承這門學問,宮臨月執行得非常徹底,可說是鼻祖級人物,張口一說毫不含糊。

「你想為大景皇帝求情?」他的分量夠重嗎?

宮臨月神情凝窒了一下,幹笑道,「想想小夫人又買下的那十幾畝地,她正喜孜孜的等著豐收,她說收了包谷給你烙大餅吃,還用香椿樹的嫩芽炒盤雞蛋,爽口清嫩好下飯。」

一旦戰事掀起,描繪的美好遠景就會不見,朝廷開始征重稅,將大半的糧食充入軍糧,百姓的存糧寥寥可數,家裏的豬羊雞鴨鵝等牲畜也會被強行征收。

打仗需要兵,趙鐵花剛滿十六歲的哥哥正好符合征兵的年紀,他看著結實卻是傻大個一個,別人往後退他卻沖第一,他不死在先為國捐軀才怪,痛失至親的小村姑會哭到兩眼腫如核,萬念倶灰,說不定就跟著去了。

主子呀!你要討老婆也得考慮到你的大舅子,小夫人最重視的就是她兄長,若他有個萬一,你玩的這把火就燒到自己了。

天遙飛雪瞪著眼,「你倒會挑人說,真以為我會顧及她的感受?」

沒有人可以命令他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大景皇帝犯了他的忌諱,就該受點教訓,他還手下留情了。

「會不會我不曉得,不過小夫人嚷著要回家時,主子別要我想辦法留人。」明明心裏在意得很,卻老是裝作他沒有那麽放在心上,只是一個有趣的小村姑而已,他看上她還敢跑。

「宮臨月,你不當官可惜了。」他肯定能一路爬到皇帝身邊,當他跟前第一人。

辯才一流的佞臣。

「多謝主子讚賞。」他博君一笑的學宮中太監,拂手一點膝,再做出扶主子手一走的奴才樣。

「哼!那皇帝死不了。」太早死不就便宜他了,起碼要讓他活到看見眾多兒子為他的皇位拚得不惜殺兄滅

「死不了?」他一怔。

秦穩解釋道:「主子讓離憂下的是‘紅塵’,中毒者看似中風,手抖得厲害,實則能吃能喝,再活個十年不成問題。」就是控制不住會漏尿,一有尿意便憋不住,嘩啦一聲傾洩不止。

離憂是天遙宮四位大總管之一,專長下毒,他有個「千毒手」的外號,專管宮外的庶務,長年不在宮內。

「咳咳!秦穩,咱們是朋友吧?」他也會坑人?

「不是。」秦穩面無表情。

宮臨月面上一抽搐,很想動手揍人。「不是朋友?」

「是同門兄弟。」他分得很清楚。

朋友有義,兄弟有情,為朋友兩肋插刀,替兄弟赴湯蹈火,他兩者皆義不容辭,只是……

他朋友少,兄弟多,插刀的事輪不到他,倒是老替兄弟背黑鍋,尤其是眼前這一個,陷害他不遺餘力。

一聽是兄弟,宮臨月陰郁的雙眸為之一亮。「好兄弟,這才是人話,不枉我這幾年踩你幾腳的交情。」

踩自家人這種事也好提嗎?他的臉皮厚度一定要夠厚才行。

「你是說坑我坑得還不夠,多來幾回才值得回味?」那他以前說的是鬼話,對著他這只鬼。

「哎喲!長進了,會揶揄人,石頭縫裏開出花了。」果然人要多吃幾次虧才會變聰明,他是在幫兄弟長智慧,怎麽能說是坑?

不理他的秦穩往一邊移,避開他搭上肩的手。

「嘖,又不是大姑娘你躲什麽躲,兄弟我還會害你不成,原來你早就知道離憂那小子下的是什麽毒,偏不告訴我,讓我白操心一場。」唉!這腦子差點被他們嚇得爆開。

「主子一向不喜歡皇室那些人,所以才給他們找點事做,免得他們盯上天遙宮。」讓天遙宮宮主棄守天遙宮,搬到京城入住公主府,這到底是誰想出來的蠹主意,以主子的狂妄心性能忍受人指手劃腳嗎?

而此時的華容公主東方嫣正哭得花容失色,淚流滿面。之前她纏著她父皇、母妃好久,還使出絕食一招,就是要非君不嫁,這才逼得她父皇下旨賜婚,讓她以尊貴的公主身分下嫁一名身無官職的庶民,她的低嫁也讓他將一躍為京中新貴。

誰知被賜婚的人毫不領情,公然抗旨就算了還燒毀聖旨,視皇家威儀為無物,甚至把她……把她的頭發……

嗚嗚——她不要活了,叫她怎麽回京見人,蕭憐心等其他京城三美肯定會大大的笑話她,讓她這輩子都成為別人的笑柄。

尋死覓活的東方嫣奪著金簪要刺頸,四周的宮女、侍衛趕緊上前來攔,但她想死沒膽氣,簪子才擦破一點皮就痛得呼天搶地,仗著公主的身分要將來救她的人全部賜死。

她現在的醜模樣絕對不能讓人看見,誰見了就要挖去雙眼,她要把所有目擊者都滅口,此事不能傳回京城。

東方嫣卻不知道她回京的前幾天,她頂上無毛的畫作早已流傳大街小巷,幾乎人手一張的大笑美人也有變醜的一天,京城四美要換人做了。

「嗯,皇上病重的確是麻煩事,主子英明,用紅塵牽絆住幾個對天遙宮蠢蠢欲動的皇子,讓他們去頭痛該弒父奪位,還是當個孝子為父尋找神醫靈藥。」

主子這一招夠狠,直戳人心。

「神醫的事主子已有安排。」皇上只有一個地方能求藥——天遙宮。

而妙就妙在那個「求」字。

腦子轉得快的宮臨月面露驚訝,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你們不會讓解憂那神棍去扮神醫,然後胡說八道一通吧?」

解憂大總管管的是商道,他的確會點醫術,精通天文地理,他以為天遙山真是靈山,神仙住的地方,一心想來修仙成道,本來要成為道士的他,沒想到最後變成滿身銅臭的商賈。

「就是要他胡說八道、怪力亂神,不然大景皇帝怎會知道他開罪不該開罪的人,我不出宮就當我是吃素的嗎?當年山下死的一萬士兵還不夠他記憶猶新。」人是善忘的。

天遙飛雪剛當上天遙宮宮主的第一年,欲奪取神藥谷的大景皇帝以為他剛上任,根基不穩,又是十來歲的少年,便派了一萬京畿軍來「接收」天遙山,打算納入皇家林地。

哪知初出茅廬的少年宮主血氣方剛,他也不跟你講理,直接率眾殺向駐軍營地,一面倒的屠殺,半個時辰後無一活口,所有人的頭顱都被割下,掛在臨近城墻上做成一道人頭墻。

舉國震驚了,皇帝也從龍椅上跌下來,大家都以為外敵來襲,要打仗了,只有皇上知道這是天遙宮的警告,讓他別癡心妄想,再敢輕舉妄動,他的腦袋也要不保。

這件事過後,皇帝果然安分了許多,下令不許人去騷擾天遙山,那是一座靈山,住有神仙,凡人禁地。

「主子是要皇上來求你?」這也太損了,畢竟是一國之君。

「是他或是他兒子都無所謂,總要讓這些手握重權的人知曉,有些人是他們招惹不起的。」

有權有勢不代表一世無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朝天子也有落難的一天。

敢來搧他的臉,找死!

「賜婚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小夫人,她一定很感興趣。」笑得宛若狐貍的宮臨月眼中一閃興味。

「你敢——」她正愁找不到理由拒婚,他腦子抽風了才將這麽好的機會送到她面前。

天遙飛雪冷眸淩厲,想當場用萬刃釘死某人。

「告訴我什麽事,你又做了什麽瞞著我。」

從一堆綾羅綢緞中逃出來的趙鐵花頭上還插著四根歪歪斜斜的珠簪,換上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襦裙的她連走路都不會走了,但也讓她少女的清媚展露無遺,仿佛一朵沾露的月季。

美人的雛形已現。

「走慢些,不要趕著去滅火似的急匆匆,也不怕摔跤。」

天遙飛雪倏地移形換步,扶住踩到裙角快要撲倒在地的小女人,順手將她發際插得亂七八糟的珠簪順著插好。

說到滅火,她神色緊張的追問,「我看到山腳下的濃煙往上冒,是不是哪裏失火了,會不會殃及我家的屋子啊?」

那煙冒得很高,帶著嗆鼻的煙味,有別於環繞周遭的雲霧,她在宮裏往外看便瞧見了,匆匆忙忙的趕來問個明白,她最放不下心的便是屋子,以及屋子後面那兩塊菜地。

「沒事,是七皇子帶人在山下烤肉,大概不擅野炊,用了潮濕的木頭,這才會濃煙密布,直竄天際。」他們應該也在忙著滅火,畢竟灑上了菜油,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主子,你幾時也學會睜眼說瞎話,拉下你不可一世的身段哄女人,你的一世英明……

嘖!嘖!嘖!宮臨月不無同情的搖頭,對未來宮主夫人的景仰更加滔滔不絕。

太閑了是不是,去準備給夫人的聘禮,少了,輕了,我把你開膛剖腹,當人牲送過去。

天遙飛雪冷視一眼,看得宮臨月渾身一抖。

「真的?」皇子身邊的人這麽沒用?

也有可能,沒有野營過的人不知道如何生火,看到木頭剖也不剖地往火裏扔,把原本生起的營火又弄熄了。

沒有多想的趙鐵花相信了他的說詞。

「我沒必要騙你,要是真有事,七皇子的人會向山下的哨站求援,我會是第一個知情的人。」

從山下到山上,一共有三十二個明哨,二十四個暗哨,一個崗哨由九個人輪流,一次三名,一個望風,一個盯梢,一個防範偷襲。

他怎麽會告訴她那把火是他派人去放的,還專挑東方嫣歇息的主帳,一把火把她最珍視的黑亮青絲燒得一根不剩,就剩下一顆焦黑的光頭,頭皮還冒出一顆顆水泡。

很遺憾地,她身邊的宮女舍身救主,用身體撲熄公主身上的火,要不把那張臉毀了更有看頭。

不是京城四美嘛!現在可以當京城四醜之首,省得老仗著過人容貌,對他糾纏不清。

「七皇子又來幹什麽?」老是陰魂不散,上一回就因為他,她和天遙飛雪得從神藥谷趕回來。

「朝堂上的事與江湖人無關,他愛折騰就瞎折騰吧!等哪天他真坐上那個位置,咱們就送上一份賀禮恭賀新君登基。」他陰笑的想著,就送尊金菩薩吧!面容用的是先帝。

金子做的先帝金身,他是該膜拜呢,還是送入廟裏開光,專蓋一座帝王廟受萬民香火?

「他看起來沒有帝王相。」這種人當皇帝,百姓真要開始吃草根了,饑民遍野,民不聊生。

之前元宵燈會,因為華容公主的關系,讓趙鐵花對七皇子的印象也很不怎麽樣,妹妹都那副德性了,做哥哥的會好到哪裏去?

她不知因她今日的一席話,讓原本該是下任帝王的東方淩與皇位錯身而過。

「小花兒會看面相?」天遙飛雪笑顏如畫的輕攬上如柳細腰,不著痕跡地將人帶離,旁邊兩只臭蟲太礙眼了。

「連生火這種庶務都不懂的一群人有什麽本事,更別提怎麽做皇帝,他知道一鬥米有多少嗎?一尺布又賣多少錢?油用什麽榨?我不用看面相就知道他是禍國殃民的料……要是這種人當了皇帝,我的地啊,不曉得種不種得成?」

她向往的農婦生涯呀,有可能中斷。

她還想種田?不如他努力「耕耘」,廣灑甘露。「那就別讓他當皇帝好了,去西北封地當個閑散王爺。」

「可以嗎?」說的比唱的好聽,他以為他能決定?

「為什麽不行,你要相信自己的識人眼光,你說不妥當就一定不妥當,老天爺不會讓不合適的人來荼毒百姓。」

看來七皇子是廢棋了,他該扶哪位皇子來登大寶……嗯,就那一個吧!

最後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不是眾人意料中的那幾位,反而是異軍突起,在無人註目的角落裏沖出的一匹黑馬,他將大景朝帶向繁榮盛世,讓趙鐵花因地太多而種不完,怨起皇上太能幹,那時她已是五個孩子的娘。

「明天我哥哥就要回來了,我……」也該回家了。

沒讓她把話說完的天遙飛雪輕掬她的小手,很卑鄙地用美色迷惑她。「明天正好提親,你要不要去瞧瞧準備好的聘禮,若是太薄了就追加,不能讓人笑話趙家大房人少勢單,就要沒落了……」

「嗯,不要再送黃金了,太顯眼,我們家可沒護院,會遭賊的,盡量簡單些……」

只是她的簡單和他的簡單差別太大,當後來趙鐵花看到擡進院子的聘禮,她有種想死的感覺。

「好,不送黃金。」改送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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