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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再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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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Adam帶著他們四個人在鹿特丹逛了一天。他們最先參觀了這個仍然留有一線老港口遺跡的鹿特丹港。

早年間外國人在此處登陸入駐的酒店仍在。比酒店離港口更近的是一個餐廳,完全的玻璃制房子,外面有露天平臺,更多的人喜歡坐在外面一邊吹海風曬太陽,一邊吃東西喝飲料。為了應景,Adam帶著他們四個老外也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點了荷蘭最有特色的小吃bitterball(其實就是粉面子含量比較高的炸肉丸子)讓他們品嘗,當然男人們都叫了啤酒來解渴,秦月照舊要的熱茶。

接下來,Adam帶著他們幾個去參觀了鹿特丹在二戰德軍轟炸中仍然存留下來的那棟建築。那座樓一點兒都不高大,如果說這是當時鹿特丹僅存的建築物的話,可想而知當時鹿特丹一片焦土四處瓦礫的情形。鹿特丹是荷蘭的工業中心,秦月所在的造船業或者更廣泛的海工業中,很多領軍企業都在此處設有分部。鹿特丹給人的感覺是務實。荷蘭人將鹿特丹比喻成挽著袖子苦幹的人,而阿姆斯特丹卻被他們說成是穿著晚禮服聽歌劇的富貴閑人。秦月聽到這個比喻的時候想到的是中國SD省的諸城與京津。山東人出了名地踏實肯幹,而BJ和天津的土著,很多時候確實更講究怎麽玩兒。

上小學的時候,秦月就曾跟著出差的老爸去過BJ和天津。他們一般都住在招待所裏。秦月打娘胎裏帶來的好奇心小的時候更加旺盛,逮著個機會就會找人聊天打探消息,滿足好奇心。她小時候長得乖巧,人機靈,嘴巴又甜,大人們都喜歡逗她玩兒,巴不得她能多問些問題才好。所以,秦月就從那些土生土長的BJ人和天津人口中打聽了不少的事情來。

秦月問老BJ遺老遺少的生活方式。那些人說起來眼裏藏不住的懷念和向往。按他們的說法,那些人生活是真的講究:會在四合院裏,樹蔭下把大水缸埋上大半截,在水裏養睡蓮,或者錦鯉。廊下必定掛著鳥籠,裏面不是畫眉就是百靈。有的人還會親手做扇子,多少根扇骨,什麽材質,怎麽裝裱,無不講究。每個人都能識別哪些古玩是真的,哪些又是贗品。古檀香手串一百零八顆刻著整部金剛經,被主人摸得起了包漿。瓷器、玉器、翡翠、瑪瑙、蜜蠟,什麽成色,什麽年代,說起來頭頭是道如數家珍。皇城根底下出生長大的人,血液裏流淌著的氣度,是見慣了王朝起落與朝代更疊的平靜與寬和。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有那閑工夫還不如去潘家園逛逛,看看能不能再套弄點兒好東西回來。

天津人更逗,秦月總會在和司機師傅聊天的時候有種在聽單口相聲的錯覺。至今秦月還清楚地記得有位師傅曾經說過,天津人不好穿、不好住,只好吃。除此之外,還好玩。“拆了房子找蛐蛐兒,玩兒唄!”這句話用十足的天津味說出來秦月每每想起都仍覺得回味無窮。那種滿不在乎的瀟灑快意,對生活中所謂大事的舉重若輕,讓秦月折服。

什麽是務實,什麽又是務虛,都在於從哪個視角去看。阿姆斯特丹也好,鹿特丹也罷,京津也好,山東也罷,都像同一個人的不同面,缺一不可。若非如此,則不圓滿。

秦月覺得這一趟出差最讓自己開眼界的不是在荷蘭所見所聞,而是隨行的那三位男士。他們把鹿特丹為數不多的特色景點看得差不多之後就去奧特萊斯掃貨。幾個男人像是自帶印鈔機一樣地買東西,把秦月看得一楞一楞的。衣服、皮帶、錢包、墨鏡、手表,他們離開奧特萊斯的時候,購物袋塞滿了後備箱。

不僅如此,荷蘭有一處著名的鉆石大樓,專門出售鉆石,有裸鉆,也可以現場將鉆石直接鑲嵌到客戶購買的戒指上。每一顆鉆石都有證書,如果客戶想要退貨,商家將按照原價購回。這座大樓很高,每一層都有很多的單間,每個單間裏都有小展臺,有各式各樣的裸鉆和戒指可供客戶挑選。最後意思的是,他們進到大樓裏後,就直接被帶到房間裏,為他們提供服務的是來自大陸的售貨員。

這裏的鉆石應該比別處便宜,那三個中國男人,每個人都買了至少兩個,最多五個鉆戒,還一副買少了吃虧了的樣子。他們用來付賬的是提前換好的美金,一看就是做好了購物準備的。一天下來,那三個男人至少給荷蘭GDP貢獻了幾十萬人民幣,比起他們來,秦月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只看不買的吝嗇鬼。她一向是只買需要的,而且一旦進了商店就會直奔自己所需商品,買完就走。秦月上大學選修人類學的時候,曾讀過一篇文章,是關於原始社會中男女分工的。男人負責狩獵,女人負責采摘。文章的作者指出,這一特征延續至今。男人和女人在逛街購物的時候仍然前者像在狩獵,直奔獵物,目標性強;後者則像采摘,這裏走走,那裏看看,才偶爾下手摘果子,有時候還會空手而歸,隨意性強。讀完那篇文章以後,她就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男性荷爾蒙更多一些。反正今天一看,自己恐怕真的比那三個男人更爺們兒。

秦月以為這一天的意外已經夠多的了,直到晚上吃飯的時候才發現還有更令她絕倒的事。房廠長一定要吃中餐。那架勢仿佛吃不到中餐就過不去了似的。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回了酒店,Adam也已經離開他們回家了。原本說好在酒店的餐廳隨便吃一頓就好,可房廠長他們幾個像個孩子似的一定要吃中餐,還一定要喝大米粥。秦月覺得自己快要瘋了。跟前臺打聽了半天,才問出來離酒店走路需要三十分鐘左右的地方有一家中餐廳。

荷蘭跟中國不同,出租車極少,幾乎沒有,如果需要乘車則需要提前預定。因此他們只好步行過去。秦月在方向感差這一方面十分地女人。她把根據酒店人員講述自己手繪的地圖交給了那三位,就甩手了。她不認路,尤其是天已經黑了,她都擔心即使他們能夠順利地找到飯店,也未必還能找到回來的路。

令她意外的是,這次那幾個男人倒是挺爺們兒的,居然沒迷路。到飯店時,大約六點鐘,飯店居然爆滿,他們和其他幾位等位子的人一起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等。秦月抽空打量著餐廳的裝修,發現這家餐廳恐怕不是真正的華人開的,盡管在明顯的位置上的確供奉著關二爺。眾所周知,關二爺被做生意的看為是自己的保護神。

吃飯的人,有的用筷子,有的用刀叉。有亞洲人,但更多的居然是老外。她和坐在旁邊的老外聊起天來。才知道,這裏的食物雖然打著中餐的招牌,但卻是印尼的中餐。這種中餐已經被當地口味同化了,早就不能算作是真正意義上的中餐了。秦月問老外,為什麽這裏的人這麽多,別的餐廳也這樣嗎?老外很誠實地回答她說,中餐廳的性價比很高,所以幾乎所有中餐廳的生意都不錯。換句話說,中餐廳便宜。

幸好外國人在中餐廳吃飯多為了填飽肚子,不一會兒一張大圓桌就空了出來。秦月為了節約時間,已經在等候的時候就點了菜,所以他們坐下不久菜就上來了。青菜炒得沒什麽滋味,肉菜也都偏甜。秦月好奇,所以特地點了一份印尼飯來吃,結果發現跟國內酒店裏的印尼飯差不多。和揚州炒飯差不多的底子上面配了一枚太陽蛋,幾朵炸蝦片和一根烤雞肉串。味道其實還不錯,不過給雞肉串配的醬料像是花生醬,吃起來太過甜膩了。炒飯有點兒淡,幸好桌子上有醬油和辣醬,秦月一向口重,到了一堆拌飯吃,也沒剩飯。

一桌子飯菜,最受歡迎的就是桌中間放的拿盆大米粥。一眨眼的功夫就見了底兒。秦月也喝了一碗,的確熬得軟糯,入口香甜。荷蘭的米飯多用類似於中國南方的線米,又長又幹,吃慣了東北大米的秦月吃起來各種受不了。可這盆粥應該用的至少是泰國香米熬制的,口感很好,非常接近家鄉的味道。難怪有人曾經說過,一個人身上最愛國的部分絕對不是他的心,而是他的胃。喝完了這碗粥,秦月完全認同了這種說法。

以前吃飯的時候不是掛房賬,就是Adam付錢,回頭找B報銷,估計是B提前叮囑過的,因為以秦月對Adam的了解,他是不會自掏腰包為他們幾個買單的。要知道,在荷蘭出去吃頓飯是件大事。荷蘭的貧困線是八百歐元。像Adam這樣的中層一個月納稅錢應該可以拿到四五千歐。可荷蘭真的是殺富的國家。一個人的收入越高,他要繳納的稅也就越高。剛畢業的大學生每個月也就能拿到兩千歐。而月收入四千以上的,每個月要納的稅高大他月收入的百分之四十。在荷蘭逃稅的現象幾乎沒有。企圖合法避稅的,一般采用的手段都是將自己的生意放到那些納稅低廉的國家去,或者自己幹脆也到那些國家去居住,生活和工作都在那裏。普通人都要精打細算地過日子。他們買房買車都要貸款,這樣就可以降低納稅的比例。有意思的是,每個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不同情況跟銀行談貸款合同,所需要交納的利息比例也都是各不相同的。而且還可以在簽約後,重新談判和簽訂合同內容。

荷蘭沒有中國的那種正規發票,就是打印出來的小票也得去前臺要。秦月交錢的時候,要了小票,好回酒店記賬,回國報銷。她還自作主張地饒了幾歐元給服務生做小費。在荷蘭飯店裏,店家受到的小費一般都會丟在一個大玻璃瓶子裏,每天晚上打樣之前,由當天的服務生平分。

秦月一行人回到酒店的時候還不到九點鐘。一次全靠自己的遠足,就這樣給這個漫長的周末劃上了完美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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