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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檄文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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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讓推銷著自己的針灸技術,活像是個江湖郎中。

若是一般的江湖郎中, 楊樾或許就信了, 但是林讓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郎中, 誰不知道林讓的針灸技術那叫一個“例不虛發”。

可謂是……針針見血!

楊樾趕緊求饒說:“刺……刺史大人, 我忽然覺得自己爽俐了不少!”

林讓笑著說:“當真?”

“當真!”

楊樾使勁點頭, 林讓便說:“那……下次議會,楊公可會生病?”

楊樾趕忙又搖頭, “乖巧”的說:“不,絕對不會再生病!”

林讓說:“下次議會, 楊公可會參加?”

楊樾信誓旦旦的說:“參加,一定參加!我就算是斷胳膊斷腿,也會參加,請刺史放一百二十個心罷!”

林讓收斂了笑容, 終於恢覆了平日裏一片冷漠的表情, 說:“那就好。”

楊樾見他收斂了笑容, 一臉的冷冰冰,這才松了口氣,刺史大人終於恢覆了平日的模樣,再笑下去,楊樾怕自己半條命都去了!

魏滿拍了拍楊樾的肩膀, 說:“病好了就行,你不知道,孤有多擔心楊公的病情,如今大好了, 孤也就放心了。”

楊樾:“……”魏滿這個得便宜賣乖的小人!

經過林讓的妙手醫治,楊樾終於不拖後腿了,相反的,還一反常態,上趕著去議會。

而另外一面,陳繼派出謀主龐圖為使者,準備前往玄陽,覲見人主。

龐圖的隊伍滿載,幾乎是帶著金山銀山,還有陳繼的誠意,千裏迢迢來到了玄陽。

小皇帝聽說陳繼派來了使者,不由冷笑一聲,說:“招進來罷,朕倒要看看,他們還能有什麽招數。”

身邊伺候的老太監則是說:“人主,陳繼狼子野心,這般將他的使者召見來,恐怕不妥,要不要老奴去請玄陽中尉魏大人過來?”

魏子脩乃是玄陽中尉,平日裏公事忙碌,小皇帝思慮了一下,說:“不必,這裏是玄陽皇宮,量這個使者也沒什麽大膽子,不必去請中尉,直接將人喚進來罷。”

“老奴敬諾。”

沒一會子,陳繼的使者,也就是謀主龐圖,從外面垂首走了進來。

龐圖是個標準的文人模樣,看起來沒什麽攻擊性,相反的,還有一股子雅致親和的模樣,他雖三十幾歲年紀,但頗顯年輕。

龐圖走進來,恭恭敬敬的行禮,跪在地上說:“卑臣拜見人主,人主萬年,人主萬歲!”

小皇帝幽幽的註視著跪在殿上的龐圖,淡淡的說:“早就聽說龐謀主的大名,只是無緣相見,沒成想今日便見著了。”

龐圖趕緊說:“人主謬讚,卑臣惶恐,卑臣不過區區小吏,怎能入人主法眼?”

小皇帝說:“朕速來聽說,你這人說話好聽,今日一見,的確謙恭的很,起來罷。”

龐圖這才緩緩站起身來,也不擡頭,十分恭敬的說:“人主,卑臣從燕州帶來了主公的誠意。”

“哦?誠意?”

小皇帝微微一笑,說:“什麽誠意?”

龐圖說:“臣家主公兢兢業業,忠心耿耿,為武氏天盡忠職守,但今日裏聽說,有一些小人竟背地裏誹謗臣家主公,說主公他要……”

“要什麽?”

小皇帝註視著嘴巴抹了油一樣的龐圖。

龐圖連忙又跪在地上,說:“竟有人誹謗我家主公,說主公有不軌之心,請人主明鑒!陳氏三代忠烈,位列三公,我家主公秉承祖訓,又怎麽可能對人主有任何不軌之心呢?”

小皇帝淡淡的說:“龐謀主說的極為有道理,朕也不相信。”

龐圖松了口氣,心中冷笑一聲,不過如此,誰不愛聽好聽的話?再加上這些賄賂,小皇帝私下裏也要掂量掂量,執意和燕州開仗,他們也沒什麽好處,到時候還不知道是聯軍能贏,亦或是燕州能贏,這種沒有勝算的硬仗,不打也罷。

龐圖心底裏各種謀算,各種了然於胸,結果卻聽小皇帝開口說……

“既然燕州牧這般誠意,朕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但如今人心惶惶,許多臣子都說燕州牧心存歹意,這無風也不起浪,不若這樣,為了讓燕州牧自證清白,可以讓他自卸州牧身份,返回京城,朕另給他重要的京師職位,如何?”

自卸州牧身份!

還回歸京城?

龐圖一聽,心裏猛地一跳,這小皇帝果然不是個善茬兒,一開口竟然要卸掉陳繼的兵權,然後讓陳繼乖乖回到京城來等死,這如何使得?

龐圖臉色尷尬僵硬,說:“人主,這……”

他只是遲疑了一番,小皇帝已經冷笑一聲,說:“怎麽?朕讓他進京做官,不比一個地方州牧要強?陳繼還不樂意了?”

龐圖趕忙叩頭說:“人主誤會了,誤會了,只是……”

龐圖的話還未說完,小皇帝已經抓住了邪茬兒,繼續窮追猛打,冷笑說:“是了,既然燕州牧如此沒有誠意,還派什麽使者?朕看,你們不是派使者來進貢的,而是派遣使者來下戰書的罷!”

龐圖沒成想,一個小崽子而已,自己吃過的鹽,比他吃過的米還要多,竟一頭栽在了這麽淺的水坑裏。

龐圖氣的渾身發抖,他心高氣傲,何曾受過如此折辱?

但也不敢多說什麽,畢竟對方可是人主啊。

龐圖耐著性子,連忙賠笑說:“人主,您多慮了,這真是……”

小皇帝冷冷的說:“龐圖啊……”

他說著長身而起,慢慢踱步而出,離開了升座的龍椅,來到匍匐在地的龐圖面前,然後緩緩蹲下來。

小皇帝擡起手來,輕輕抵住龐圖的下巴,迫使他稍微擡起頭來。

小皇帝用微微沙啞的嗓音笑著說:“朕……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朕也知道,陳繼始終把朕當做一個小娃娃看。但朕現在要告訴你們,你們打錯謀算了,朕不再是當年那個需要旁人扶持,才能登基的小崽子!”

龐圖眼神微微晃動,也不敢起身,就保持著跪在地上,微微擡頭的姿勢。

小皇帝說罷了,這才松開手,放開桎梏,長身而起,轉過身去,甩給龐圖一個背影,說:“回去叫燕州牧自己掂量掂量,若是他肯卸除州牧官職,回到京師,朕立刻下旨讓盟軍罷兵,若是他不肯回到京師,那可別怪朕……手腕子狠一些了。”

他說罷,冷冷的說:“退下罷。”

龐圖沒成想吃了癟,他還以為一個十來歲的小皇帝很好欺騙,沒成想竟讓元皓給說準了,小皇帝並非等閑之輩,竟有些手腕子。

龐圖默默退出了大殿,這禮物也沒有送出去,臉色陰霾的厲害,心裏琢磨著,若是自己沒有完成任務,就這般被送了回去,回到燕州,那個元皓指定不會給自己下絆子,實在不妥。

龐圖這麽思忖著,決定在京城再留幾日,看看能不能有什麽挽回的餘地。

不過他一連逗留了小十天,小皇帝的口風十分硬,就是不松口,龐圖也沒有辦法。

今日他從殿中出來,本想去公車署坐車離開,哪想到這麽巧,在公車署便遇到了衛將軍佟成。

“呦,龐謀主!”

佟成主動走過來,親近龐圖。

龐圖趕緊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作禮說:“衛將軍!”

龐圖眸光一動,眼眸好像游魚在晃動,一看便是計上心頭的模樣。

龐圖壓低了聲音,笑著說:“衛將軍,我家主公一直囑咐卑臣,見到衛將軍一定要恭恭敬敬,而且還要把主公制備的禮物,全都拿出來。”

佟成哈哈大笑,說:“哦?竟有此事?!陳公竟還記得我佟成老兒?”

“誒,”龐圖諂媚說:“衛將軍正當年,如何如此自輕?”

佟成說:“龐謀主有話,便直說罷。”

龐圖低聲說:“即使如此,那卑臣便直說了……我家主公知曉,衛將軍與主公,都是同一個目的。”

“什麽目的?”龐圖笑著說:“我怎的不知道?”

龐圖說:“自然是……扳倒魏滿那小兒。”

衛將軍佟成一聽“魏滿”二字,臉色登時就陰霾下來。

龐圖添油加醋的說:“魏滿那小兒,自恃扶持人主繼位,因此便不把所有人看在眼中。衛將軍,您可是佟太後的侄兒,身份何等金貴,能是那宦官氏族出身的魏滿能比擬的麽?魏滿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著實令人氣憤!再者,他魏家自己做了一個驃騎將軍不夠,還要拉著他那義子做玄陽中尉?玄陽中尉何等重要的官職,給一個毛都沒長齊的猘兒,這合適麽?”

佟成聽著龐圖的話,越聽越是生氣,嗓音沙啞的說:“你這麽說來,還真是如此。”

龐圖靈牙利齒,又說:“何止如此?衛將軍您想想看,如果魏滿真的帶著聯軍,打敗了我家主公,那麽這天下,便是魏滿獨大了,還能有誰與他制衡?我家主公難道有什麽私心麽?只不過不想讓魏滿囂張罷了。”

佟成聽了瞇了瞇眼目,說:“只是……如今人主討伐燕州的心思已定,老夫也沒有什麽能耐啊。”

“這您就自謙了!”

龐圖一聽他松了口,趕緊打蛇隨棒上,繼續說:“衛將軍您有所不知,如今這個魏滿小兒氣勢洶洶,為的什麽?自然是因著他們盟軍兵力充足,而且軍心未定,但說到底,盟軍就是盟軍,又不是他魏滿自己的軍隊,如果軍心渙散,必然難成大器!”

龐圖說著,湊近一些佟成,將聲音壓到最低,說:“衛將軍占據京中要職,再者說,衛將軍還是佟太後的親侄兒,自然是一呼百應,您若是私底下寫一個檄文,派人送到盟軍營中,宣讀討伐魏滿專權的檄文,您說……那些盟軍的軍心,還能穩固?”

私底下編寫檄文?

衛將軍佟成聽了,心底裏一驚,說:“這可是大事兒,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龐圖笑著說:“大人您放心好了,檄文這東西,又不是您第一個寫的,當年反對佟高的時候,不是也有人冒充三公撰寫檄文,討伐佟高麽?這種事情,沒有對錯,只有成敗,若是成了,魏滿就是亂臣賊子,而衛將軍,便是正義之師!”

“那若是……”佟成說:“若是失敗了呢?”

龐圖笑著說:“看您說的,若是只有我家主公一個人討伐魏滿,那指不定會失敗,如今衛將軍您在京中做主,還能失敗了去?”

佟成似乎有些猶豫,龐圖已經抓準了佟成的脈門,說:“衛將軍,卑臣聽說,人主三番四次的推拒接佟小姐入宮?說句大不敬的,佟太後老人家已經仙去,那佟高亂賊又姓佟,這一來二去,佟氏已經失去了大半的勢力,再也不是當年那般模樣,您就這般心甘情願的被魏滿踩在腳底下,被人主敷衍了事麽?”

佟成面色陰沈,他自然不甘心,想當年佟家外戚如此鼎盛,如今卻要敗在自己的手裏。

龐圖抓準了這一點子,說:“若想成就大事,哪裏能不冒險呢?一旦事成,別說佟小姐想入宮了,就算是這武氏天下的皇後,那又能怎麽樣呢?往後裏小皇帝還是要聽您這個老丈人的?您說呢?”

魏子脩從殿外走進去,剛一進去,便聽到一個嬌俏的女子聲音,笑著說:“皇上,您多飲一些,這湯頭,我親自煲了許久的。”

殿中並非小皇帝一個人,還有另外一人,正是佟成的女兒。

佟小姐是佟成的獨生女,經常能見到她出入皇宮。

魏子脩沒有走進去,便站在外面等待著,低垂著頭,目光有些覆雜。

裏面很快竄來了聲音,說:“是中尉來了?進來罷。”

隨即小皇帝打發佟小姐出去。

魏子脩進來的時候,還看到案幾上擺著佟小姐送來的湯飲。

小皇帝看到魏子脩,似乎心情大好,說:“子脩,來,坐罷。”

魏子脩沒有坐下來,而是拱起手來,說:“子脩有要事稟報!”

小皇帝說:“看來是要緊事,你說罷。”

魏子脩說:“今日卑將進宮之時,偶然在公車署看到了衛將軍與燕州的龐謀主站在一起說話,隱約聽到什麽合作。”

“合作?”

小皇帝一聽,笑了笑,說:“怎麽?陳繼要與佟成合作?這如何可能?”

魏子脩說:“人主,不可不防。”

小皇帝卻不以為意,說:“如今的陳繼乃是亂臣賊子,而佟成呢?一心想要把他的女兒送進宮來,做朕的皇後,這兩個人怎麽可能聯合在一起?再者說了,佟成自持是外戚,素來最看不起陳繼這樣的地方軍了,無需多慮,也沒必要當真,他們談不攏的。”

“人主……”

魏子脩有些著急,小皇帝笑了笑,說:“是了,朕知道了。”

他說著,親自走過去,扶起跪在地上的魏子脩,笑瞇瞇的仰著頭看他,說:“中尉一定是在思慮,朕會不會納佟小姐進宮,朕可以告訴你,不會。”

魏子脩蹙著眉頭,眉心始終沒有展開的意思……

陳繼派遣了龐圖進京城朝拜,顯然已經開始了動作。

魏滿與林讓坐在幕府營帳之中,看了魏子脩從京中遞來的書信。

魏滿說:“龐圖與佟成,最近走得很近。”

林讓想了想,說:“龐圖……”

魏滿轉頭看著林讓,說:“怎麽?他是個什麽人物兒麽?”

林讓聽著名字,一時間想不起來,因著陳繼手下的人,出名的不多,而且大多出名的人,全都投奔了魏滿,所以說實在的,陳繼手底下已經沒多少名人了。

林讓說:“說起陳繼,他手底下有個謀士,若是一個不留神,那可是魏公您的克星。”

“克星?”

魏滿冷笑說:“怎麽,陳繼他手下還有這樣能個兒之人,孤竟不知道?是誰。”

林讓說:“元皓。”

“元皓……”

魏滿思慮了一會子,說:“哦是了,官居別駕那個?孤聽說過他的名諱,但在陳繼那裏,即使攸遠已經不在,元皓也不是第一把手。”

“況且,”魏滿又笑起來,說:“你可不知道,元皓這人,實在太剛直,經常三番四次的頂撞陳繼,陳繼又是個偽君子,小心眼子,早就記恨上他了。不只是陳繼記恨他,私底下還有很多同僚也記恨著元皓,這個元皓四處樹敵,有本事兒管什麽用?便數那謀主龐圖,對他敵意最大,處處看他不對眼。”

林讓聽他這麽一說,腦海中突然閃了一下,似乎記起來了什麽。

他聽魏滿說龐圖與元皓不對付,這才猛地想起龐圖是什麽人物兒。

因為這個年代,出名的猛將謀士實在太多了,數不勝數,所以像龐圖這樣的人物,就已經淹沒在長河之中了。

其實龐圖也是厲害人物兒。

龐圖幫助陳繼平定燕州,成功奪取燕州牧的職務,可謂是勞苦功高,而且一直跟著陳繼,也算是陳繼身邊兒老人。

而說起這個龐圖,為何林讓只有聽說他與元皓不對盤,才恍然大悟呢?

原因很簡單。

這倆人太不對盤了。

還要從魏滿與陳繼的對決一戰說起……

很多人都知道,魏滿與陳繼的對決一戰,那是當時由少勝多的教科書式的一戰。

陳繼盤踞燕州,兵多,糧足,百姓愛戴,可謂是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魏滿卻只用了他五分之一的兵馬,大挫陳繼,令他一蹶不振。

當時元皓就提議陳繼,這一仗不要速戰速戰,慢慢的打,只要主公可以拖住局勢,主公大可以躺著戰勝魏滿。

但陳繼不聽,陳繼總覺得應該速戰速決,三番四次的駁回元皓的提議。

速戰速決正合了魏滿的心思,魏滿聽說陳繼不聽元皓的話,還將元皓下了監牢,心中狂喜不止,說這一戰自己必定能贏,於是親自帶領精銳,偷襲了陳繼的糧倉。

糧倉被襲擊,陳繼登時自亂陣腳,軍心大亂,燕州軍幾乎不堪一擊,潰敗的不像樣子。

那之後有人對元皓說,恭喜大人了,主公沒有聽取你的意見,果然輸了,這樣一來,主公以後肯定會多多重用大人,大人的出頭之日就要到了。

哪知道元皓在牢中卻感嘆的說,如果主公贏了,一歡心起來,自己可能還會殘留一命,但如今主公輸了,必然遷怒於我,我哪裏還有活命的機會呢?

正如元皓所說,陳繼輸了這一仗,心裏十分憤恨,不但沒有譴責自己,反而遷怒了元皓,覺得此時元皓一定十分得意,肯定在埋怨自己沒有聽他的計策。

而龐圖也就在此“登場”了。

龐圖一直與元皓不和,便趁機私下裏攛掇著陳繼,說主公啊,臣聽說元皓在監牢中拍手狂笑,嘲笑主公沒有聽取他的意見,所以慘敗致此,他逢人便說主公的不是。

陳繼本就因著顏面的問題,牽累元皓,對元皓十分不滿,聽說了龐圖的話,肝火大怒,一氣之下,便下令斬殺元皓。

林讓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與魏滿說了一遍,魏滿震驚的說:“元皓就這般死了?”

林讓點頭說:“魏公也是了解陳繼為人之人,你覺得陳繼會不會斬殺元皓?”

魏滿想了想,按照陳繼那個偽君子的性子,真的有這種可能,再者他身邊還有龐圖攛掇,可能性自然更大了。

魏滿說:“這元皓,倒是挺可惜的,他有如此大才,又熟知陳繼營中事物,若是他能來咱們營中,定然事半功倍。”

林讓挑了挑眉,說:“這倒是真的,只是若元皓能來營中,不知魏公能不能禁得住他的剛直敢諫。”

魏滿笑說:“這……不試試怎麽知道呢?不過孤覺得自己沒問題,畢竟你這等剛直敢諫的,孤也受得起。”

他說著,突然犯難,一把抱起林讓,將人拽過來,低頭親了一記,說:“這些日子忙碌,孤都沒來得及與你多多親近,你看著幕府四下無人,豈不是正好兒?”

魏滿笑的一臉無賴,哪裏有什麽驃騎將軍與盟主的威嚴?

林讓還未回話,就在此時,就聽到“踏踏踏”的腳步聲,“嘩啦!”一聲,有人突然掀起了幕府的帳簾子,那氣勢十分不客氣。

姜都亭……

姜都亭破壞魏滿的好事兒,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魏滿黑著臉,說:“什麽事兒?”

一看就是正經事兒,姜都亭言簡意賅的說:“主公,京城派遣使者來了。”

“使者?”

俗話說了,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小皇帝從未派遣使者過來,如今更不是糧餉接應的時日,不知道為何突然派遣使者過來。

魏滿說:“使者是誰?”

姜都亭說:“龐圖。”

龐圖?

林讓有些奇怪,龐圖明擺著是燕州的謀主,怎麽變成了京中使者?

魏滿說:“隨孤去看看,這龐圖到底要耍什麽花樣兒。”

眾人很快走出幕府營帳,因為聽說是京中派來了使者,所以盟軍的各個將領全都出來查看情況。

果然是龐圖,身材稍顯瘦削,一身官袍加身,手中捧著的不是聖旨,而是……檄文。

龐圖當眾展開檄文,口稱代表朝中三公,申斥魏滿。

斥責魏滿好大喜功,斥責魏滿魚肉百姓,斥責魏滿結黨營私,斥責魏滿占據淮中,利用皇宮享樂……

這一系列斥責下來,簡直數不勝數,把能斥責的事情全都斥責了一個遍。

龐圖念完了檄文,幽幽的說:“驃騎將軍,三公斥責的檄文已經宣讀完畢,還請驃騎將軍好自為之。”

魏滿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這當著盟軍將領們的面子,斥責他們的主帥,無異於公開處刑,如此一來,魏滿的呼聲定然下滑,還是在這種討伐陳繼的緊要關頭。

魏滿的氣息陰霾到了極點,林讓示意他不要沖動,自行站出來,拱手說:“敢問使者,使者乃是燕州牧麾下謀主,怎麽忽然搖身一變,竟成為了京師使者?”

龐圖振振有詞,說:“這都是朝廷的提拔,卑臣也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林讓又說:“三公檄文,這三公,都是哪三公?敢問使者,可否將三公印信,展示給眾人查看?”

龐圖臉色明顯僵硬了一下,還是說:“這有何不可?”

他說著,將檄文展示給大家,上面的確有印信,不過不是三公。

一共只蓋了兩個紅印,而且三公印信只有一個,其餘一個還是衛將軍佟成的印信。

魏滿也不傻,反而聰明的緊,他一看到佟成的印信,又想到義子魏子脩寫來的密信,龐圖與佟成走得頗近,登時便明白了。

這一切必然是佟成與龐圖的詭計,想要潰散盟軍軍心,好讓盟軍無法進攻燕州。

林讓輕笑了一聲,說:“恕我愚鈍,這三公印信一共才兩個,而且還有一個衛將軍的印信,衛將軍位大將軍、列驃騎將軍之後,臣不知,何時衛將軍都能躋身三公了?這樣說了,我這魯州刺史,怕也是三公了不成?”

他這麽一說,身後爆出好多哈哈大笑之聲。

龐圖臉色一陣難難堪,硬著頭皮說:“魯州刺史說笑了。”

林讓手一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既然使者,請入幕府歇息罷。”

龐圖進入幕府,魏滿便陰沈的對林讓說:“這顯然是陳繼的詭計,如今軍心正盛,被龐圖一折騰,怕是要折損不少。”

林讓倒是沒有什麽不歡心的模樣,挑了挑眉,說:“魏公不必多慮,龐圖自己送到了咱們手上,正好拿他做一個誘餌。”

“誘餌?”

魏滿不知道林讓在想什麽,但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兒,因著林讓已經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魏滿總覺得哪方要遭難了一般。

龐圖留在營中歇息,他可沒有閑著,晚上有一個接風宴,龐圖參加接風宴之前,正好遇到了前往赴宴的吳邗太守楊樾。

“楊公,久仰大名啊。”

楊樾被他叫住,回頭一看是龐圖,登時有些後悔停了下來,方才就該裝作沒聽見才是。

楊樾已經停下來,如果繼續往前走,也太不給面子了。

而且這龐圖……

竟生得這般好看?

別看他有些靈牙利齒,刻薄掛像,但生得清秀儒雅,別有一番風韻。

楊樾一看,嘿嘿笑了一聲,說:“使者,沒成想使者還聽說過我楊樾的大名?”

龐圖笑著說:“楊公大名如雷貫耳,當年楊公被魏公折斷雙臂,可是很出名兒的。”

楊樾一聽,這龐圖竟如此挑釁,把那些陳芝麻爛谷子全都抖落出來了。

當年楊樾調戲林讓,被魏滿折斷雙臂,這一說出來都是黑歷史。

楊樾臉色不太好看,龐圖則說:“誒,楊公可萬勿動怒,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何必內亂呢?”

楊樾聽著有些納悶兒,說:“你是陳繼的人,就算做了一回玄陽特使,又怎麽與我成了一條船上的人?”

龐圖輕笑出聲,說:“楊公,您如何如此拎不清呢?楊公如此驍勇大將,卻屈居在昔日裏的仇人手下,難道就甘心麽?我可聽說了,魏公處處對楊公留心提防,難道楊公就甘心麽?還有……楊公傾心於魯州刺史,可那魯州刺史不識擡舉,偏偏諂媚於驃騎將軍,難道楊公就甘心麽?”

一下子上來三個甘心,還真是讓楊樾措手不及。

楊樾心裏頭的火氣“嗖嗖”的冒,畢竟他是那個暴脾性,再加上龐圖扇陰風點鬼火,自然生氣。

但楊樾也不是個傻的,反而十分機靈,他哪裏能不知道,龐圖想要自己與魏滿內亂,好坐收漁翁之利。

楊樾心中冷笑,長得這麽好看,卻原來是個陰毒的,你想頑老子,把老子當槍使,借刀殺人?

也要看看老子了不樂意。

楊樾當時裝作一副很憤怒的模樣,其實他也不用裝,因著他總是被魏滿打壓,的確很憤怒,一提起林讓,那就更憤怒了,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美人兒,這美人兒卻被魏滿截胡了去,能不憤怒麽?

楊樾故意說:“使者,這裏人多口雜,不若……咱們晚些細說?”

龐圖說:“多晚?”

楊樾說:“今夜散席之後,營中西南角有個堆放木柴的破帳子,等夜深人靜,咱們便在那裏……敘一敘,如何?”

龐圖以為楊樾上鉤了,便說:“那龐圖到時候便公侯楊公大駕了?”

楊樾笑著說:“一定一定。”

龐圖說完,率先進入了宴廳營帳,楊樾看著龐圖走遠的背影,心想著跟老子鬥?

就在楊樾得意的時候,“嘭!”一聲,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楊樾的肩膀。

楊樾嚇了一跳,猛地回頭,還沒看清楚,就被人狠狠的親了一下,還重重的啃了一記,啃得他生疼。

“嘶——流血了!”

楊樾捂著嘴,定眼一看,說:“虞子源!?你特麽發什麽瘋啊……”

虞子源目光陰沈,一步步逼近楊樾,因為身量的優勢,微微俯下身來,與楊樾平視,沙啞的說:“楊公與人約了夜深人靜之後相約,你說,子源發什麽瘋?”

楊樾:“……”

楊樾心中暗道不好,這虞子源功夫了得,神出鬼沒,方才肯定將自己誆騙忽悠龐圖的話全都聽了去。

楊樾趕緊解釋說:“好漢,你聽我解釋!”

虞子源說:“楊公但凡沾花惹草都要向子源解釋,恐怕這輩子是解釋不清楚了。”

楊樾心中冤枉,說:“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兒!”

自己耍個小聰明而已,竟然還被虞子源撞個正著,真是不能再背了!

宴席進行的非常順利。

宴席中間,虞子源走過來,與林讓說了兩句悄悄話兒。

魏滿方才抽不開身,正在與使者龐圖敬酒,一回頭便見到虞子源與林讓附耳說悄悄話,魏滿心裏登時便酸了起來,找了個理由來到林讓身邊。

虞子源說罷了悄悄話,已經離開,魏滿揪著林讓的衣角,小可憐兒似的說:“林讓,你怎麽成天沾花惹草?”

林讓奇怪的說:“讓又怎麽沾花惹草了?”

魏滿看向虞子源的方向,說:“你們方才都貼在一起了,還不算沾花惹草?”

林讓淡淡的說:“虞公這株草,讓可不敢動,生怕楊公撲上來咬人。”

魏滿沒忍住,登時笑了出聲,說:“也是這個理兒。”

別看楊樾平日裏花天酒地的樣子,其實被虞子源吃的死死的,而且占有欲特別強烈。

林讓對魏滿說:“方才虞公與讓說了一些……正事兒,倒是挺有趣兒的。”

“什麽正事?”

魏滿總覺得,林讓笑成這樣,不像是正事兒。

林讓沖著魏滿招了招手,魏滿立刻附耳過去,林讓低聲在他耳邊說:“龐圖如今是玄陽特使的身份,咱們不好拿他,但如今龐圖自個兒送上門來,咱們不捏咕他,怕是對不住他的一番苦心。”

酒過三巡,宴席很快就散了。

龐圖吃了一些酒,但是因著與楊樾約好了,準備離間楊樾,所以不敢多飲酒,恐怕誤事兒。

龐圖出了宴席的營帳,特意左顧右盼,眼看無人,這才往西南方向而去,果然在角落發現了一個堆放木柴的營帳。

破敗的厲害,木柴也多半堆放在外面兒,營帳裏面黑洞洞的,看起來還漏風,周邊也沒有士兵把手,荒涼的緊。

龐圖走過去,輕輕掀開帳簾子,便看到有人站在裏面。

因著不能點燈,那人身影影影綽綽的,龐圖也沒多慮,便走了進去,說:“楊公,叫您久等了。”

楊公並沒有出聲兒,龐圖便笑瞇瞇的走過去,說:“楊公果然是圖謀大事之人,如此守時守信,真乃大丈夫作風。”

楊公仍然沒有出聲兒,龐圖討好了兩句,都沒有什麽結果,有些悻悻然的。

不過目前的事兒要緊,因此並不在意這些,龐圖又說:“楊公是做大事之人,有自己的大報覆,定然不肯卑躬屈膝於魏滿小兒。”

“如今魏滿小兒已經被三公申斥,還當著諸位孟軍將領的面子,威嚴已失,軍心紊亂,正是楊公圖謀大事,反叛魏滿小兒,與我家主公合縱聯盟之時啊!”

龐圖言辭懇切的說:“楊公,您還在等待什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只要您肯反叛魏滿小兒,到那時候,三公的申斥再加上楊公的動員,不愁其他盟軍不解散,只憑借魏滿小兒一個,怎麽可能打得過我家主公,到那時候,我家主公必然重賞楊公,楊公建功立業之時,也即將來到,難道不好麽?”

楊公一直沒說話,背著手,長身而立,似乎不為所動。

龐圖一口氣說了許多,心想這楊樾,竟還是個如此沈得住氣之人?

龐圖眼眸微微一轉,笑得了然,說:“是了,我知道楊公心裏想的什麽……”

他說著,慢慢靠近楊樾,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說:“楊公喜愛美人兒,這有什麽?我家主公知曉,等事成之後,一定奉上各種美人,只怕楊公到時不想享受,那也是不成的了。”

龐圖的話音未落,楊樾突然擡起手來,一把抓住龐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猛地一拽。

“嗬——”

龐圖是個文臣,也沒有防備,哪知道楊樾突然發難,一個不穩,登時跌在楊樾懷中,被人牢牢桎梏住。

楊樾慢慢低下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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