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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和皇上賭鬥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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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辦?

因為同一人而起的同樣的疑問,又開始困擾另一群人了。

“英國公,還是您老拿個主意吧?”紛擾一陣,人們紛紛將目光投在了坐在上首的一位老者身上。

英國公張懋如今已經年近七旬,可精神頭一向都很旺盛,可此時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連臉上的皺紋都多了不少。

自從十歲那年,父親張輔死於土木堡之後,到如今已經有了近六十年,張懋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大風大浪,可他從來就沒有象今天這樣心神不寧過,大概也只有十歲那年,才會如此吧?

拿主意?他在心裏暗自苦笑,自己能有什麽主意,還以為是正統年以前嗎?

那個時候,英國公這個名號確實有用,就連權傾朝野的王振,父親都敢當面直接頂撞,試問當時又有哪個文臣敢於如此?錚錚鐵骨?沒有實力撐腰的話,鐵杵也會變成面條的。

可自從土木堡之後,勳貴的地位就每況愈下了,問話的朱暉早些年還有點折騰勁,可到了弘治十八年,還不是也被文官們給壓住了。

當年火篩連同小王子共犯寧夏,右都禦史史琳求援,滿朝文武皆不敢應命,最終還是勳貴出了頭,保國公朱暉率軍前往退敵。可結果怎麽樣?

文臣們認定他只斬首十二級,追回生口四千,上報有搗巢有功將士萬餘人,兵部尚書馬文升、大學士劉健持書不予,而後,以大軍擾民傷財甚多,是以無功有過為由,禦史們也是紛紛彈劾,掀起了一場大言潮。

要不是孝宗皇帝英明,堅決不允,朱暉這一趟不但白折騰,沒準兒還會把身家性命都折進去。

其實這不是扯淡麽,斬首十二級就能追回四千人丁牲畜?文臣們他們自己不懂軍事,算不明白賬,卻把天下人都當成了傻子,壓制戰功也不是這麽個壓制法吧?

張懋覺得這件事極其可笑,但他卻也無可奈何,誰讓文臣們拳頭大呢?

正統年以後,京營的兵權盡落士人之手,先皇成年以後啟用朱暉,很有借著勳貴勢力振作的意圖,可卻英年早逝。若是將事情往壞處想的話,張懋也認同雷火之夜傳出的那個謠言,孝宗皇帝的確死的蹊蹺,偏偏就趕在那麽個節骨眼上。

孝宗皇帝駕崩後,借著小王子入侵宣府的當口,文臣們迅速將朱暉調出了京城,等他回來的時候,京營的指揮權已經盡數易手,文臣準備之充分,由此已經足可見一斑了。

活了這麽一把年紀,對朝堂上的這些事兒,張懋已經看得很透徹了,朱暉的下臺並不是偶然,而是大勢所趨,文臣們不會容許勳貴和皇權再次聯手,與他們抗衡的,所以,他也是打算安心的做個富家翁了。

可誰想到,事情突然又起了變化,謝宏的橫空出世,和雷火之夜的翻盤,讓張懋大大的吃了一驚,一夜之間,天就變了,皇權再次以不可阻擋的勢頭崛起,讓他這個老江湖都是應對不及。

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被人在頭上壓了這麽多年,對頭們倒了黴,自己這些人也是大大的出了口惡氣,當然很爽快。不過,沒能在這次大戲中摻上一腳,那就不單是遺憾的問題了,這可是很要命的。

勳貴是什麽?那都是在改朝換代的過程中,立下從龍之功的人。

太祖立國,那是改朝換代;成祖靖難,也是改朝換代;代宗替位,英宗覆辟,都是改朝換代,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有新的勳貴湧現出來。

如今的正德朝,其實也在改朝換代,士人們日顯頹勢,皇權卻在咄咄逼人,跟從前剛好相反,可這個過程自己這些人卻偏偏沒能趕上。那麽,當新的勳貴崛起後,還能有自己這些人的位置嗎?

張懋自己倒是想得開,他年紀一大把了,一直被文官們壓制了六十年,也沒啥不甘心或者不適應的,謝宏那些新勳貴再蠻橫,還能比文官們更不講理?

不過,那些年輕人就沒法淡定了,其實也不光是年輕人,朱暉跟自己年紀差不多,還不是一樣的沈不住氣?否則,又怎麽會為了幾畝田地,召來了這麽多人,來跟自己商量?

張懋捏捏眉心,無奈的說道:“不過是幾畝田地罷了,皇上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咱們身在京城,占了軍鎮的田地算是怎麽一回事兒?交還了就是了唄,而且皇上又不是要強搶,不是還有個什麽足球比賽麽?”

“不是幾畝田地的事兒,英國公,您老想想,大明有今天,咱們祖上都是流過血,立過功的,一個弄臣說了句話,就要剝奪咱們的田產,憑什麽啊?”

張懋擡眼一看,見說話的是定國公徐光祚,於是,他的笑容更加苦澀了,這位主兒是最麻煩的那種。少年襲爵,總覺得天下事無可不為,可他也不想想,那謝宏哪僅僅是個弄臣?別說大明朝,就算查遍史籍,又豈能找到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的弄臣?

何況,看謝宏的施政定策,都是有的放矢,魄力和手腕都十足,就算比起大明開國的那些名臣,也似乎不遜色,又豈能單單以弄臣二字代稱?

淺薄,太淺薄了,看著慷慨陳詞的徐光祚,張懋深深的嘆了口氣。

“是啊,爺爺,有一就有二,這一次若是順了謝總督的意,那他得了甜頭,下次再來怎麽辦?現在施行新政只是三邊,可看他的模樣,大有由北至南,席卷而下的勢頭,要是田畝都被他奪了去,咱們寧國府這麽一大家子人,將來要怎麽辦?”

這次說話的是寧國世子張侖。張懋這把年紀,在明朝已經算是長壽了,他的長子早逝,只留下這麽一個嫡孫,因此也是呵護得緊,雖然在他的教導下,沒有那種輕浮氣質,可也沒有他自己這般的沈穩。

不過,張侖說的倒是沒錯,寧國府這一大家子人真心不少,光是張懋自己,就有侍妾百餘人,上行下效,寧國府的親眷能少得了才怪呢。

“東陽,你怎麽說,莫非也是打算硬頂嗎?”也不理會兩個年輕人,擡頭目視朱暉,張懋沈聲發問。

“雖然只是口諭,可皇上已經下了旨,咱們做臣子的當然不能不理會,何況,以宮裏如今的手段和作風,硬頂可不是什麽好辦法,說實話,咱們也頂不住……”

朱暉從少年時代就隨父親朱永在外征戰了,如今雖是垂垂老矣,近年來又多受挫折,可他身上的英氣卻絲毫不減,說起話來也頗有章法,他的話雖不多,可對利弊的分析卻頗為精辟。

正德的手段、脾氣如何,只要看文臣們的處境就知道了,原先不可一世的士大夫們,現在是何等的淒涼。朱暉不傻,勳貴們連文官都扛不住,換上一個更狠的又怎麽可能雄起?

“不過,世子說的也不無道理,邊鎮施行的那套新政,弊端甚多,薊、宣二鎮頗有怨氛,只是礙於謝宏的強勢,無人敢於伸張就是了,若是此次讓他輕易得手,那咱們在京畿的田產豈不也危險了?總得設法轉圜一番才是啊。”

“唉,皇上主意已定,這又要如何轉圜?”張懋一攤手,正德的風格可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他是直截了當的出了道判斷題,答案只能在是與否之間選取,想在中間搖擺是不可能的。

“懋公,以暉觀之,雖然皇上跳脫的性子沒變,可他還是講理的……”朱暉一句話把一屋子人的註意力都吸引過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而且其中都帶了些怪怪的味道,當今皇上會講理?劉大夏等人會哭著活過來的。

“咳咳,雖然道理可能不那麽……循規蹈矩,但是,皇上確實是講理的。”朱暉急忙辯解道:“皇上的口諭大家也都清楚了,他說了,要用足球來賭鬥,要是咱們輸了,就交出薊鎮的田畝,贏了的話,他就用皇莊的田畝跟咱們等比置換,其實還算是挺公平的。”

“保國公不要上當啊,皇上一直在西苑操練,又是棒球又是臺球的,一項比一項厲害,現在又突然拿出個足球來,誰知道是不是陰謀啊。他那邊提前操練了很久,咱們倉促之間又怎麽可能是對手?”

一幫年輕人嚷嚷起來,他們也是有組建棒球隊的,每次都在正德的近衛軍面前敗得慘兮兮的,聽到賭鬥,哪裏敢於應戰?

“都別嚷嚷,本公看了宮裏送來的冊子,這足球跟蹴鞠差不多,你們平時不是也有在玩麽?”朱暉一聲斷喝,止住眾人的吵嚷,然後從袖子裏掏出一本冊子,對著眾人晃了晃,最後轉頭對張懋說道:“至於皇上有沒有提前操練,那就拜托英國公了。”

“嗯,若只是如此,倒也不難,不過……”雖然一直很低調,可英國公的舊部和人脈都是相當了不得的,雷火之夜後,文臣勢力已經完全退出了紫禁城,不過張懋在宮中卻還有些舊部在,想讓這些禁軍造反肯定不行,如果只是傳遞個消息,倒是沒什麽妨礙。

不過,張懋歷來奉行韜光養晦的準則,以他想來,不過是些田畝而已,幹脆雙手奉上豈不更好?何況又去跟皇上作對呢?

“懋公放心,小弟自有主張,如果皇上沒有提前操練,設下圈套的話,這,就是好事。”朱暉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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