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墨淡然一笑，目光參了些許覆雜，然而那情緒不過一愰而過，他緩緩的站起身，目光落在蘇澈身。

兩人靜默良久。

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高，地面隱約震動，似有千軍萬馬之勢而向這邊奔來，在他們所瞧不見的地方，似乎正在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

“終是本相棋差一著，”謝玄墨搖了搖頭，似是嘆息，嘴角忽而勾起一抹笑來，眼簾掀起，目光陰寒，“我倒是沒有想到最無用的十七殿下，竟然有這份氣魄。”

皇甫元傲性情殘暴，分明平庸至極，偏極具野心。而這南晉江山在帝王倒下之後，終於走向了滅亡的跡象。

等待了那麽多年，他們終於迎來了重新站在世人眼前的機會。這樣的機會，謝玄墨和雲華的子民們，等待了太久太久。

他當然要極力的將十七皇子推上皇位，即便皇甫元傲沒有那麽順利的登上皇位，虎狼之輩的權臣們，也不會讓一個瞎子在皇位上呆那麽久。

可誰也沒有想到，藥谷竟然出現，治好了他的眼疾。

謝玄墨低笑一聲，竟有一絲嘲諷的意味。

他再也未看向兩人，將手中的燭火一扔，屋內瞬間漫天大火，火光將屋內三人的眼底映的明亮，卻未有一絲的溫度。

……

大火整整燒了一個多的時辰，才緩緩的熄滅。

雪山之外，兵甲齊立，士兵全副武裝，只露出一雙淩厲雙目，氣氛沈悶肅殺，立在圈外的百姓們探頭探腦的瞧著，並不敢發出丁點聲響。

唯恐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被當成反賊捉了去，砍了頭。

而就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屍橫遍野，滿地的鮮紅在白雪當中異常刺眼，空氣中飄浮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皇甫元傲的屍身被吊在刑臺的正中間，面色灰青，四肢僵硬，鮮血沿著衣角滴落進雪地裏，顯然早就已經沒了氣息。

其實百姓們根本就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只知道這前一天還立了大功的三殿下，現如今怎麽突然就變成了反賊被誅殺了呢？

那天剛剛亮的時候武將所宣讀的聖旨，也沒聽的太明白，後來好像有個秀才說什麽那個三殿下好像是跟外敵勾結，所以才會這般輕易的贏了戰役。

“呸。”

在習慣那血腥的場面之後，便有膽大的百姓朝皇甫元傲的屍首吐了一口口水，嫌棄之色，毫不遮掩。

士兵全然當沒有瞧見。

有一拿著撫塵的太監急匆匆的向著一個營帳跑過去，低垂著腦袋，走進去之後便跪在了地上，“啟稟皇上，有結果了。”

龍案臺前，一身明黃龍袍的皇甫十七轉過身來，他的雙眼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上頭印出一線血跡。

一蒙面女子坐在一旁靜默的搗藥，忽而停下手，擡起頭，雙眉微蹙，“皇上，切忌心浮氣躁。”

皇甫十七握緊了拳頭，躺在一邊的皇甫元澈翻了個白眼，倏地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太監，“快說！”

太監打了一個激靈，猛的跪伏在地上，惶恐的開口，聲音竟帶著一絲的哭腔，“啟稟皇上，王爺他，沒了！”

“什麽？”皇甫元澈坐直了身子，他的胸前纏著紗布，那是之前去捉拿皇甫元傲的時候被箭射穿，才將將的包紮好，這會兒子因為他的動作，鮮血立即滲了出來。

蒙面女子冷哼一聲，隨即收回視線，繼續搗她自己的藥，仿佛這兩個人在她的眼裏，與死人無異。

皇甫元澈顧不得傷口，喘息了幾下，攏好了衣衫站起身，一瘸一拐的，頭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

屋內靜的可怕，良久，皇甫十七道，“只尋到了王爺？”

太監不知何意，點了點頭，“是，雖然燒的面目全非，但他手裏抓著的，的確是王爺的令牌。”

正在搗藥的女子又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有些狐疑的擡起頭，盯著眼前的年輕帝王看了幾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方才在皇甫十七的身上，她好像瞧見了一絲開心，倒不是對手終於死去的痛快感，而是慶幸著什麽。

慶幸什麽呢？

蒙面女子皺著眉頭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搖了搖頭，眉頭一松，低著頭繼續搗自己手中的藥。

罷了，反正她現在的事情，便是幫這位年輕的帝王治好眼疾，至於其他的事情，不關她的事，也不用她自己來操心。

皇甫十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身上的氣息收攏起來，宛如尋常那般溫潤如玉，又似乎因那一身的明黃龍袍透著一絲的不同。

“來人，擬旨。”

……

南晉發生了一件大事。

皇甫元傲竟然勾結反賊，意圖將南晉千百年來的基業毀於一旦，甚至策劃了一系列的事情，意圖將王爺蘇澈斬草除根。

好在王爺早就洞悉了皇甫元傲的狼子野心，將計就計，在帝王被陷害的時候，兵行險招，毅然入局。

隨後忍常人所不能之忍的羞辱，最終將皇甫元傲和一眾反賊捉拿，從而保住了南晉，未讓南晉子民一人受到傷害。

可恨的是，那皇甫元傲竟然在那最後一刻來了個反殺，竟也懂得局中作局，將王爺關於古墓當中，更是在臨死之前觸發機關，讓那個傳說的古墓，永遠的埋藏在地心之下，再無出現在世人眼中的可能。

南晉上下得此噩耗，哀慟不已，是以在新帝迎回王爺之際，皆掛滿白籠，撒遍紙錢，一時之間，哭聲震天。

而在一處樓閣之上，位於二樓臨街的一扇窗戶悄無聲息的開了一條縫，坐在窗前之人將那浩浩蕩蕩的送葬場面看的一清二楚，隊伍之壯闊，叫人驚嘆。

“瞧見這種場面，怕是尋常人想都不敢想，”身著淡青長衫的秦五托著下巴，幽幽的打了一個哈欠，繼而望向坐在自己旁邊的男子，眨了眨雙眼，“不知本人是何感想？”

在現世的時候，也有這樣的行為藝術，會有這麽一群人，花錢去躺在棺材裏，感受外面的人是有多悲慟。

而這樣的事情，在古代是斷然沒有機會嘗試的。

蘇澈只望了一眼便將視線收了回來，伸手撫開落在秦五額前的碎發，唇邊漫起一絲溫和的笑意，“看夠了便走吧，莫要誤了時辰。”

秦五撇嘴，“分明回去之後便是功成名就，十七他又如此的尊敬你，無人會在質疑你，真想不通，你為何要跟我們去山裏種田？”

蘇澈摸了摸她的腦袋，拿了件錦風給她披上，“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秦五輕哼一聲，欺身上前，仰著腦袋，目光似是聚了天上的星光，璀璨耀人：“若世人知曉王爺的志向竟是種田，怕是都會驚的不敢再種田了吧！”

“自然不止，”蘇澈將人攬進懷裏，擁著秦五朝前走，“還有，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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