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金粉也不知是什麽質地，貼於地板之上竟似印在上面一樣，怎麽刮都刮不下來。

樓船之前遭受了重擊，早就已經支撐不住，斷裂之聲四起，湖水一剎那便湧了進來，蘇澈拎起秦五的後衣領，在她的驚呼聲中，一掌將那塊印著金粉的木板劈了下來扔到秦五的懷中，而那塊木板則是船底相連的木杠之處，驟然碎裂猶如最後一根稻草，船底登時裂開了一條大縫，湖水洶湧而入。

蘇澈彎腰將人打橫抱起，朝著底窗掠了出去。

樓船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彼時蘇澈已將秦五帶到了湖邊岸上，輕輕的將人放下，蘇澈看了她腳踝一眼，低聲道：“忍著點。”

蘇澈握住她的腳，猛的用力，秦五痛呼一聲，雙手猛的揪緊了他的衣領，眼角隱有淚光，忍痛道：“什麽時候看見我的。”

“剛進艙的時候，”蘇澈撩開她的衣擺，似乎是想看看她的傷勢，卻是目露遲疑。

女子的腳代表著貞潔。

默了一會兒，蘇澈還是放棄了撩開褲腿的打算，抽出絹帕，撿了兩根形狀差不多的樹枝綁在秦五扭傷的腳踝上。

映亮半邊天的火光忽明忽暗，將他的眉眼照的極為俊美，男子低著頭極為的認真，手法嫻熟，常年戰役讓他早已習慣了包紮。

秦五的腳在他的懷裏，明明隔著一層面料，她卻依然能夠感受得到蘇澈上好衣料的磨砂感，腳趾不自覺的蜷縮，秦五眼神飄往其他的方向，默了一會兒道：“剛剛殺你的那群人，似乎跟殺我的那群人是同宗。”

蘇澈動作一頓，眸色浮沈的看向她：“你是如何得知？”

“他們脖頸背後的刺青是一樣的，嘶，”蘇澈在她腳踝上按摩，手勁卻是大了些，疼的秦五倒吸了好幾口的冷氣。

“會好的快些，忍著點。”蘇澈垂下眼簾，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窩下投下一片陰影，眉頭輕蹙，板著臉認真的模樣竟有一種溫柔的錯覺：“是挺聰明，殺人滅口，還不忘帶走證據。你的心中，可是已有答案？”

“姚國公。”秦五冷聲道。

“你看到的是一個姚字麽，”蘇澈眉頭微挑，面色並無多大變化，叫人看不清他的心中是何意味，“能走嗎？”

秦五扶著他站了起來，試著走了兩步，雖然疼的厲害，卻並不影響行走，她瘸著一條腿，一邊挪一邊往前走：“說起來我爹的死也有他一部分的功勞，若無姚國公當年的揭密，我爹又何故被逼自刎於殿前，以示清白？他想殺我，情理之內。”

蘇澈看著她的瘸腿：“天下姚姓，不止一家。”

秦五抿唇不語。

她沒有說出來的是，那個黑衣人還說了個‘皇’字，若再加上皇室，普天之下，還有幾個姓姚？

有一道身影自半空中落下，跪在地上，生硬的開口：“主子，大殿與攝政王殿下均已無恙，活著的刺客有十六人，死屍一百六十七具。”

他的身影罩在黑暗裏，秦五瞧不清男子的長相，可他全身上下仿佛都浸在無盡的忘川河中一般冰涼刺骨，殺意濃郁。

蘇澈點了點頭，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後停下了腳步，回頭望了一眼拖著腿走路的秦五，沈默的看著她一會兒，轉身大步朝她走去，將人打橫抱起就走。

秦五還未來得及張口，就感覺自己被毒蛇盯住了一般，她忍不住打了個顫，就瞧見方才那男子正冷冰冰的看著她，眼底是絲毫沒有掩飾的殺意。

他這般眼神，好似自己是一個引誘他主子的禍水一樣。

秦五面容沈了下來。

湖泊的岸邊上站著百名舉著火把的禁衛軍，有十幾個被綁住的黑衣人跪在中央，而離他們的不遠處，鳳無霖和古冥軼均被保護在一起，只不過古冥軼是躺著的。

秦五一眼便瞧見穿著青色直裰的史進跪在古冥軼的面前，眉頭擰的極深，臉上表情很是凝重，下巴上半長的灰白胡子顫抖著，瞧的出來，古冥軼的病很棘手。

空氣裏靜的只聽得到火焰燃燒的劈啪聲，史進頂著一頭的冷汗，把了半天的脈，這才收回手，組織了好一會兒的語言才道：“大殿下身子原本就虧空的厲害，再加上近日積勞頗多，病變如山倒，除像以往的調理之外，選藥也需下猛藥才行。”

古冥軼唇角勾了勾，眸光晦暗不明：“聽史大夫的意思，這藥材很是珍貴了。”

“藥材倒是不難尋，”史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遲疑道：“只不過這藥引….”

古冥軼挑眉：“史大夫這般為難的模樣，莫非這藥引乃皇室所用？自大古分國以來，樁樁件件雖都分的清清楚楚，卻到底也是一家人，想來無論南晉還是東旭，都願意賣本殿一個人情的吧。”

近百年來，四國爭鬥逐漸的白熱化，雲華國覆滅之後，三國就維持在了一個很奇妙的平衡點，一旦其中有兩國真的聯手了，那被排出的那一個，離覆滅也就不遠了。

看似古冥軼求藥，可誰都聽的出來他這是拋出了橄欖枝，連鳳無霖都忍不住側目，在場的禁衛軍也都靜默的看著史進。

史大夫的心抖的厲害，他表示活了一大把年紀了，還從未想到會有朝一日自己的一句話竟然能決定三大國的命運。

心肝之顫動，緊張，窒息，無人能體會，只有下巴上胡子的顫動表明了他內心洶湧。

古冥軼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忽然面色一變，驀地便吐出了一口黑血，血線沿著他的嘴角滑至下巴胸襟之上，像是雪地裏的紅梅，妖冶怒放。

古嵐心口一窒：“皇兄….”

古冥軼卻是不緊不慢的瞥過來一眼，似是萬年冰封的雪山裏的寒刀，鋒利的她不敢直視。

古嵐垂下了頭，默默的後退一步，身旁站著的禁衛軍皆是目光覆雜。

他們沖過來將黑衣人都一網打盡的時候突然就抓到了這兩個女子，原本以為她們是奸細，可沒想到其中一位竟然是天浣古國的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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