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六丫還想張口說什麽，忽地瞥見院門外走進來一道身影，秦五順著她的視線往後望去，卻見來人是朱嬸。

朱嬸身著一件碎花衣裳，胳膊裏挎著一個籃子，驚恐的掃了一圈四周最終落到秦家姐妹兩人的身上，眼睛刷的一下就紅了：“那夥人可真不是個東西，這麽小的孩子，怎麽就能下得了手呢？”

朱嬸憐憫的看了她們一眼，將籃子的布揭開，拿出兩個白饅頭，一人給了一個，目光看著秦五，頓了頓，道：“小五，那錢公子家大業大，沒人敢惹他，以後啊，你們瞧見他就遠遠的躲著，他找不著樂趣，也就不會再為難你們了。”

秦六丫沒接她的饅頭，嗆出聲：“那姓錢的帶的人就七個，咱院子那麽破，聲音那麽大，就算你們怕他不出現，那去喊村長過來的時間也該是有的吧？你們就這麽看著我們受欺負？朱嬸，你肚子裏的孩子還得虧我五姐呢！”

朱嬸被她說的一噎，頭立即低了下來，內疚的都不敢拿眼睛去看秦家兩姐妹。

秦六丫說的沒錯，他們作為鄰居，秦寡婦家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他們又怎麽可能沒聽見？可錢家公子惡名在外，村裏的吏官跟錢家是一個鼻孔裏出氣，他們如果上來了，除了討不到好處之外還有可能被錢家的人懷恨在心，這以後的日子，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可怎麽過？

秦家母子的哭泣聲，摔東西的聲音聽著是真淒慘，但他們的確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連村長都是躲在自個兒的家裏呢！

空氣一時靜默，秦五接過朱嬸手裏的饅頭，她現在肚子很餓：“謝了朱嬸。”

朱嬸立即擡起了頭，瞧秦五狼吞虎咽的模樣，鼻子一酸，擦了擦眼睛道：“對了小五，今天我過來是想提醒你，咱們這兒每年一次的蝗災日子就要到了，大夥都已經開始收稻子了。你們分得的那個田地雖然沒種糧食，但也有幾個野稻子，你抽空就趕緊去收收，蝗災的時候，能煮些米糊糊也是好的。”

原來是為了這個事。

秦五點頭：“我知道了。”

江玉燕此時喊了一聲：“小五小六，湯下鍋了，快些過來吧。”

秦五應了一聲，對著秦六丫道：“小六，你先過去。”

秦六丫看了她和朱嬸一眼，扶著自己的胳膊站起身朝著後院走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秦五道：“朱嬸可還是有其他的話要說？”

朱嬸說收稻子的時候神色有些躲閃，在秦五吃完第二個饅頭的時候才低聲道：“小五，你還是叫你娘今天晚上...不，一會兒就去你們的地裏收野稻子吧！”

她頓了頓，湊到秦五耳邊道：“大劉家的田就在你家的隔壁，見你家沒人收，在以幫忙的名義收那點兒野稻呢！那主意是大劉家媳婦兒臨時出的，俺家相公回來的時候說那稻子都快收完了，也沒個人說說他們！俺們離你家田地遠，也不好說什麽。”

朱嬸嘆了一口氣，秦五的面上瞧不出什麽情緒，將最後一口饅頭塞進嘴裏，舔了舔手指道：“那地我還沒去過呢，朱嬸帶我去看看吧。”

“好嘞，叫上你家娘親吧！”

“不了，娘親的身子不好，”秦五展顏一笑，“小六受了傷，小幺的身子弱，家裏頭不能沒娘，我身子骨還算強健，抱些野稻子回來也沒什麽。”

朱嬸聞言點了點頭，想起那大劉家媳婦兒的尖酸樣，趕緊將籃子放在地上：“這饅頭都是俺剛做的，你們拿著吃別客氣！走吧小五，我這就帶你過去。”

良鄉村長給她們的地在較偏遠的半山腰上，秦五跟著朱嬸走到山腳下的時候，冷不丁的就瞧見一個穿著青衫的男子坐在樹下乘涼，他體形偏瘦，背有些彎，臉龐卻是異常的白，與脖子以下略黃的肌膚形成了強烈對比。

“真是要長針眼了，”朱嬸轉過身將秦五的身子擋住，啐了一口：“一個大男人整天像個女人似的塗個粉，也不嫌臊的慌！”

秦五見那男子捏著蘭花指扇風的模樣，忍不住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那是誰？”

“大劉家的小兒子！”朱嬸翻了個白眼，像躲瘟疫一樣拉著她往旁邊跑，“小五啊，以後你看見這個人可要躲遠點兒，就是他有病也別給他瞧，讓他去鎮子上尋大夫去！”

秦五眉頭微挑，就聽朱嬸伸出手向著前方一指：“小五，你瞧，那就是你家的田！”

秦五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這片山林開發的類似梯田，從高往低一層層的很有規律，越往下的田地越是肥沃，莊家長的就越好，而朱嬸指的方向就是梯田最高的地方，也是最貧瘠的地方。

灰黃的土地上大多長了雜草，有兩三個人影穿梭在裏面，彎著腰，似乎在搜尋著什麽，而他們的手上則抓著一把顆粒還算飽滿的稻穗。

那正是大劉一家子，朱嬸氣的臉都紅了，一把抓住秦五的手：“這家子真是欺人太甚，走，俺給你將糧食要過來！”

秦五卻是嘿嘿一笑，松開朱嬸的手：“謝謝你朱嬸，那梯田那麽高，你要是爬上去，對胎兒可不好，你這一胎懷的不容易，可不能太過於勞累。將我帶到這兒，已經是極限了，剩下來的事情我自個兒跟他們說，朱嬸就不用擔心了。”

“這....那哪兒成？”朱嬸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裏已經有些凸起，她的心底登時就化成了水般的柔軟，嘆了一口氣道：“小五，那大劉家的媳婦兒嘴可利著呢，你對上她，一準兒吃虧，聽朱嬸的話，如果她不肯給你，你就上村長家說去！可千萬別跟她吵起來！”

“阿月，”一道粗獷的聲音自朱嬸的身後響起，朱嬸回頭一看，見是自家相公，登時就笑開了花。

男人走過來，擰著粗眉道：“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麽？娘說家裏的雞還沒餵呢，你趕緊的給我回去！”

“我馬上就回去，”朱嬸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抓著自家相公的手臂道：“相公啊，大劉家的媳婦兒欺負人家孤兒寡母的拿人家糧食不打算給，你趕緊的帶小五去跟他們要過來！”

男人眉頭擰的更緊了，他目光掃了一圈，有些不耐煩道：“小五在哪？”

朱嬸一楞，轉過身一看，可哪裏還有秦五的影子？

“奇了怪了，剛剛還在這裏呢！”

“行了，趕緊著家去，”男人抓住她的胳膊：“懷著身子還到處跑，娃娃掉了看我怎麽收拾你！走吧，一會兒我上村長家一趟，讓村長去大劉家說去！”

“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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