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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幕後黑手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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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習習, 仿蘇樓上的窗戶陸續亮起了燈。

朱明輝整理完行李, 聽見樓道裏有動靜。他打開門, 對面的門剛剛關上。

樓上有人門戶大敞,鐵鍋裏炒菜的“刺啦”響聲跟著飯菜香味飄下來。樓下有孩子不做功課,家長厲聲訓斥的聲音和孩子的嚎啕大哭穿過門板,亦飄上了樓。這兩者交織在一起, 匯聚成一抹市井的灰色,雞毛蒜皮、熙熙攘攘。

朱明輝敲開了林蔓的房門。他告訴林蔓,他明天就回省城了。

林蔓有些差異, 但細想朱明輝來省城已半個多月,確實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她請朱明輝到食堂吃飯, 算是感激他不久前在省城的多番幫忙。

晚上的食堂不比中午,吃飯的人不多, 但菜倒都是硬菜。不少人和林蔓一樣, 有親朋好友來家裏做客, 不想在家裏做菜, 便請人到食堂吃。

林蔓和朱明輝擇了個僻靜的角落。兩人點了四菜一湯,相對而坐。走來食堂時, 路過供銷社, 林蔓順道買了一瓶燒刀子。朱明輝剛一落座,林蔓就給他滿上了一杯。

“這次你回省城,一定是要長戟高門,策名就列了?”林蔓笑道。

朱明輝喝了半杯酒,回笑道:“你現在特別學習班學習, 也是前途無量啊!”

林蔓道:“其實我早想到你幹不了多久記者。你是個有野心的人,一個小小《參考消息》根本不能滿足你。”

朱明輝道:“那麽你呢?一個小小的化驗室,恐怕也不是你的志向所在!”

林蔓輕笑:“我再怎麽翻,也都是在一個廠裏,哪兒能比得上你。”

朱明輝道:“這說不準,你這個廠可不是普通的廠。”

林蔓笑而不語,不想接朱明輝的話。

朱明輝眼前一亮,忽生出一個念頭:“不如,我們來打一個賭。”

林蔓挑眉,有了興趣:“怎麽賭法?”

朱明輝道:“就賭五年之後,我們兩人誰的級別更高。怎麽樣?賭十塊錢。”

林蔓不屑地笑:“十塊錢太少了。要賭就賭大些,一百塊錢,怎麽樣?”

朱明輝向林蔓伸出手,表示願意接受林蔓擡高的賭註。林蔓亦對朱明輝伸出手。兩人在桌上,勾小拇指在一起,然後對碰了一下大拇指,像孩童玩耍的“拉鉤”一樣,算是賭約達成。

第二天清晨,朱明輝提著行李包出門。送他離開的車子已經等在樓下。他若有所思地站在林蔓門前。過了好一會兒,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終於鼓起了勇氣,敲響了林蔓的房門。

咚咚咚~~~咚咚咚~~~

門內無人應聲。朱明輝無奈地笑,再不強求,邁步下樓,坐上軍綠色的吉普車。這種車子在武鋼廠很常見,無論接待領導,還是幹部出外辦事,用的多是這種車。

吉普車送朱明輝到江城火車站外。朱明輝下車,持車票走進車站。江城火車站不比省城的火車站熱鬧。剛剛開走一列車,下車的乘客都出站了。站臺上,等車的乘客稀稀落落。

朱明輝站上月臺,驀然回首,望見站在月臺另一頭的林蔓。

天還沒有完全亮。藏藍色的天幕剛剛撤下,換上了一片青色的灰。林蔓雙手插兜,閑閑地朝著火車來的方向張望。

朱明輝笑了,心中湧起一陣悸動,快步走向林蔓。

汽笛聲的長鳴由遠而近。綠皮火車轟隆隆地駛過朱明輝的身側,帶起一陣強風。列車員又忙碌起來,吹著口哨,既催人上車,也催人下車。

朱明輝驀地停下腳步,嘴角的笑容漸漸凝滯。越過烏泱泱攢動的人頭,他看見一個戴大檐帽的公安下車,走近林蔓。林蔓向他展露笑容,那是朱明輝從沒見過的笑容。幸福而甜美,不含一絲算計,溫暖地能融化一整季的冰雪。

朱明輝退卻了兩步,轉身上車。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回望林蔓所在的方向。只見林蔓和男公安肩並著肩,有說有笑地走下月臺。

列車員口中的哨子又發出刺耳的鳴響。火車開動起來,朱明輝看著林蔓的背影消失在月臺盡頭。火車越來越快,青綠色的山景鋪天蓋地而來。朱明輝回過頭,從包中拿出了一沓照片。

照片是前些日子拍的。趁林蔓不註意,朱明輝在給五鋼廠學雷鋒的職工拍照時,也偷偷地拍下了她的照片。

有的照片是林蔓的側影,穿著藏藍色的工衣,眼中炯炯有神;有的照片是林蔓的背影,天色漸沈,林蔓獨自一人小道上,背景悵然;有的照片是林蔓冷不防地看向鏡頭,輕輕的一笑,燦若夏花……

朱明輝一張照片一張照片地看下去,眼中始終有笑意。

有個帶孩子的婦女坐在朱明輝對面。孩子吵嚷著暈車,婦女無奈,只好拉開窗子,放新鮮的空氣進來,好吹散車廂裏的悶氣。

耳邊猛地刮來巨大的風響,朱明輝猝然聽見林蔓喚了他一聲。他恍了神,手頭一松,相片盡數飛出窗外。

紅日冉冉上升,天完全亮了。漫山遍野的綠樹披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外衣,耀得朱明輝眼角溫熱。望著照片飛散四處,離火車越來越遠,朱明輝釋然地笑了。他的心裏再沒有糾結,回身坐好在位子上。對面的女人向他借杯子,想給孩子沖一杯奶,好哄孩子安分一些。朱明輝欣然答應,從包裏拿出了一個嶄新的白瓷杯。白瓷杯上有一圈紅字,上書“五鋼廠向雷鋒學習活動個人優秀獎”。

“沒想到工會那麽摳門,得個個人優秀獎,獎品居然只是個白瓷缸杯子。去年我得優秀先進個人,拿的可是英雄牌的鋼筆。”

一回家,林蔓就在廚房忙碌了起來。她挽起袖子,和面搟面,見縫插針地準備湯料,芹菜切段、蘑菇焯水、五花肉切片吊湯。她讓秦峰先去臥房睡一會兒,等面好了再叫他。秦峰說不困,偏要倚著門框,饒有興味地看林蔓。

“對了,下次你回來,就不能早兩天通知我?我好先買了菜準備著。你看你,淩晨打電話到我們廠收發室,害得收發室值班的人著急忙慌地跑來告訴我,我又要接你,又要燒飯,也是手忙腳亂。”

林蔓滔滔不絕地講話,一會兒像是自顧自地說,一會兒又像是對秦峰說話。大多數時候,秦峰都含笑不語。偶爾林蔓問他,他便發表兩句簡明扼要的觀點。

“獎品是工會負責采辦,八成是你們工會主席想給廠裏省經費!”秦峰道。

提起回來的太突然,秦峰道:“我也是上半夜才知道,趕著買了張火車票就回來了。”

“那你這次能待多久?”林蔓感興趣地問。

秦峰道:“說不準,可能馬上要走,也可能會待一陣子。”

林蔓撇了下嘴:“講了和沒講一樣。”

面條搟成秦峰喜歡的寬度。鍋裏的水沸了,林蔓抖散了面條,就著沸水的熱氣,全數扔進鍋裏。兩撲水後,乳白色的面條浮上了面湯。林蔓用大漏勺子盛出面條,冷不防地秦峰從後擁住了她。

“送給你的!”秦峰拿了一塊手表在林蔓面前。

林蔓輕撫手表,表面鑲著金色的邊,表帶是黑色的小牛皮。她見表面上有“上海”兩字,輕笑道:“呦!是上海牌的。”

秦峰笑道:“喜歡嗎?”

林蔓熄滅了爐火,轉身伸手腕在秦峰眼前。秦峰領會了林蔓的意思,為林蔓戴上手表。像變魔術一樣,秦峰又給林蔓無名指戴上了一只戒指。戒指是金色的環,中間帶一點碧玉的翠,襯得林蔓手指修長,水蔥根一樣的白。

“這個喜歡嗎?”秦峰又問。

林蔓點了下頭:“喜歡!”

秦峰笑道:“兩個比起來,你好像更喜歡戒指?”

林蔓嗤的笑了出來:“那當然了,十塊上海牌的手表,可也買不了這樣一枚戒指。”

秦峰寵溺的笑,攬林蔓入懷。林蔓順從被秦峰摟著。秦峰輕撫林蔓的背。林蔓摟著秦峰的頸項,擡起右手,借廚房的燈光看指上的翡翠戒指。

純金的戒環上,雕著精美的花紋,做工考究,一看就老物件。翡翠雖然不算大,但質地清純、通體滿翠、水潤通透、光澤極佳,想來不算價值連城,但也是百裏挑一的好東西。

面條已經好了,盛在碗裏,直到放涼了,秦峰和林蔓才想起來。

秦峰吃完面後,進臥室睡了一會兒。因為下午還有會,他起床後,匆匆地吃過了中飯,就告別林蔓,趕回江南。

這日是星期天,秦峰走後,林蔓無所事事,看著墻上的掛鐘發呆。時針一格格向前走,近日來發生的事情,一幕幕地浮現在她眼前。驀地,她覺出了些不對勁的地方。

很顯然,她和朱明輝的緋聞是有人故意散播。可是細究那些緋聞起來,她又發現緋聞的焦點都在她身上。比如說她勾引朱明輝,還說她賴在朱明輝家不走,甚至風化小隊也是到她家裏抓人……由此推測,散播緋聞的人是針對她,而非朱明輝。那麽這個人,又究竟是誰呢?

林蔓感到很不舒服,就好像明知有人在暗中窺伺她,而她卻沒辦法將那個人揪出來。這種感覺讓她很沒有安全感,使得她總在午夜夢回中驚醒,好像走在深坑邊緣般的忐忑不安,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落進坑裏,萬劫不覆。

一日夜裏,林蔓端了一鍋甜湯去風化小隊。當夜值班的人恰好是賴隊長。她借口體諒賴隊長等人值夜班辛苦,所以特意煮湯慰勞她們。林蔓燒湯的手藝好,再加上嘴甜,哄地風化小隊的大媽們個個眉開眼笑。

眼見著時機成熟,林蔓隨口問賴大媽道:“唉,那個舉報我的人是男是女啊?”

賴大媽心直口快:“是個男的,聽著是個年輕人,最多二十多歲。”

林蔓道:“前後幾個電話全是一個人打的?”

賴大媽道:“可不是嗎?有時候,他一天能打三五個。”

男人?

林蔓苦苦思索,怎麽都想不起得罪過哪個男人,以至於能讓他值得費這樣大的周章整她。線索查到電話這裏後,就斷了。因為六十年代沒法追查電話來源,林蔓只得作罷。

又過了幾日,林蔓正在吃中飯,鄭燕紅興沖沖地跑來,告訴她一樁新聽來的八卦:“咱班上的李小五出事了?”

林蔓詫異:“就是總跟在鄧萍旁邊的人?”

鄭燕紅點頭:“就是他!他好像工作上出了紕漏,被人事科調職到外地辦事處上班了。聽說,他去的地方靠近邊境,可苦了。”

林蔓道:“他已經走了?”

鄭燕紅嘆道:“已經走了,調令下來,第二天就被拖走了,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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