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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登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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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曜見梼杌已經消失了,松了一口氣,絲毫沒有察覺背後的異狀。

陶淵明的身形越來越淡薄了,已經近乎透明。

白姬走到元曜身邊,望著停留在元曜肩膀上的梼杌之爪,欲言又止。陶淵明也看見了元曜肩膀上的爪子,他想開口說什麽,卻又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軒之,你要冷靜。”白姬道。

元曜不明所以,“小生很冷靜呀。”

“你右肩上有一片樹葉。”白姬道。

元曜低頭向右肩望去,看見梼杌的爪子,駭得頭皮發麻,跌坐在地。

梼杌之爪扣在元曜的肩膀上,紋絲不動。

“這明明是梼杌的爪子,哪裏是樹葉?!!”小書生驚吼。

白姬盯著梼杌的爪子,道:“軒之就當它是一片樹葉,將它拿起來。不要害怕,照我說的去做。”

元曜聞言,鼓足了勇氣,伸出左手去掰梼杌之爪。梼杌之爪扣得不緊,元曜沒用什麽力氣,就把它掰了下來,拿在手中。

白姬從元曜的袍子上撕下一大塊布,攤放在地上,又取下懸掛在腰間的月白色茱萸香囊,把香囊中的茱萸灑在布上,“軒之,把樹葉丟到布上。”

元曜急忙將梼杌之爪丟到布上,仿佛甩掉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梼杌之爪掉在布上,準備逃跑,但是它一碰到布上的茱萸就僵硬了。

白姬急忙將布包起來,緊緊地紮住。

白姬將布包遞給元曜,“軒之拿著,梼杌之爪的惡意不深,又有茱萸鎮邪,並不危險,可以放入縹緲閣的倉庫中等待有緣人。”

元曜苦著臉接過了,一想起梼杌的可怕,他就覺得和梼杌之爪有緣的人一定也很恐怖。

陶淵明對白姬道:“白姬姑娘,您能實現我一個願望嗎?這個願望對我來說很重要。”

“什麽願望?”白姬道。

“我希望能夠和摩詰一起看見桃源鄉。”陶淵明道。

白姬笑了,“真巧。王公子也許下了同一個願望。可是,世間沒有桃源鄉,去往真正的桃源鄉這個願望,我兩百年前沒有替你實現,現在依舊無法替你實現。”

“是否真正的桃源鄉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摩詰實現他的願望,不會因為我的離去而感到遺憾。他一直想在我離去之前找到桃源鄉,帶我一起去看。其實,他不必去尋找,與他邂逅的地方,對我來說就是桃源鄉。我希望你能夠讓我和摩詰一起看見‘桃源鄉’。”

白姬笑了,“很有趣。你們真正的願望也是一樣的,如此相似的想法,像是心心相印一般。”

“那,你能實現我們的願望嗎?”陶淵明期盼地道。

“我有什麽理由拒絕獲得‘因果’呢?”白姬詭笑。

“可是,已經沒有桃核墨了,我沒有地方棲身,天一亮就會消失在人世間。”陶淵明悲傷地道。

白姬翕動鼻翼,道:“軒之身上有桃核墨。”

元曜一楞,“小生哪裏有桃核墨……啊,不對,小生身上好像是有一小塊桃核墨,之前在菊花叢中撿到的,準備交給摩詰,但後來忘了……”

元曜摸了摸懷中,摸出了一塊比指甲略大的桃核墨。

陶淵明面露喜色。

白姬也笑了,“梼杌之爪追逐軒之,也是聞到了桃核墨的氣息。”

元曜有些憂愁,“這塊桃核墨太小了,恐怕不能供陶先生長久棲身,直到與摩詰一起看到桃源鄉。”

白姬狡黠一笑,道:“無妨。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看見桃源鄉了。”

陶淵明道:“我本非人,哪能奢求在人間長久存在?與人長久地相處?我只願與摩詰一起看一眼桃源鄉,讓他可以無憾,我也可以無憾地離開了。”

白姬笑了,“明天重陽節,大家一起登高去找桃源鄉吧。”

陶淵明開心地笑了,他消失在了草地上。與此同時,一縷微光流入元曜手心的桃核墨中,桃核墨幽光瑩潤,漆黑如沈夜。

元曜收好桃核墨,兩人帶著梼杌之爪回王維的別院。

半路上,元曜對白姬道:“你之前不是說世間沒有桃源鄉嗎?明天去哪裏找桃源鄉?”

白姬指了指元曜的心口,笑道:“只要心裏有桃源鄉,世間處處都是桃源鄉。”

元曜想了想,又發愁道:“現在是秋天,即使找到桃源鄉,桃源鄉裏也不會有桃花吧?”

白姬神秘一笑:“只要心裏是春天,桃源鄉裏怎麽會沒有桃花呢?”

元曜撓頭,他聽不懂白姬的啞謎,還是擔心明天是否能夠找到桃源鄉。

白姬、元曜一邊閑聊,一邊趕路,半路上遇見了離奴。

離奴累得耷拉下耳朵,向白姬訴苦,“野山貓太可惡了,蠻橫不講理,幸好離奴跑得快,不然就被它吃了。”

白姬摸了摸貓獸的頭,“你差一點兒把玉鬼公主壓扁,它當然會生氣了。玉鬼公主一旦妖化,就是這樣的性子,不想受傷,只能跑。你很久沒有做運動了,就當鍛煉身體吧。”

元曜有些擔心猞猁,“玉鬼公主沒有受傷吧?”

離奴還未回答,森林的另一邊傳來了一聲聲猞猁暴怒的狂吼,雄渾激昂,精神充沛。

元曜、白姬放下了一顆心。

因為害怕惹來猞猁,白姬、元曜、離奴不敢再做交談,他們小心翼翼地踏著月色,悄悄地回別院了。

別院中,王貴、朱墨都已經睡下,十分安靜。

白姬、元曜來到書房中,王維仍在昏睡,元曜點上燈火,掏出懷中的桃核墨,放在王維的枕邊。

白姬看見桌案上陶淵明留給王維的告別詩,笑了,“這一首詩,今晚用不上了,還是明天再給他吧。”

白姬將詩折好,收入衣袖中。

秋高氣爽,萬裏無雲,白姬、元曜、王維、陶淵明來到野外登高望遠,王貴、朱墨一個挑著食盒,一個拿著行李跟在後面,離奴拎著一條大鯉魚也跟在後面。

正是重陽節,來郊外登高懷遠的人很多。白姬、元曜一行人登上一座高山,盡覽一川平野,十裏丹楓。他們見這裏的景色很美,決定就在此飲酒賞景,王貴、朱墨在一棵老松樹下鋪上毛毯,擺上食物、酒具、以及筆墨紙硯。離奴在一邊挖了一個坑,拾了一堆柴火,開始烤魚。

白姬站在山邊望著遠處的白雲,元曜坐在毛毯上提筆醞釀關於重陽節的詩,王維捧著菊花酒與陶淵明對飲,十分開心。——這是他們從縹緲閣中偷來的一天,他們想在離別之前,做一些快樂的事情,那麽分別之後也不會悲傷。

元曜寫好了詩,搖頭吟道:“丹楓石橋山色深,重陽登高酹芳樽。自古名士多寂寥,美人香草寄詩魂。”

白姬聽了,笑道:“詩倒是不錯。不過,要改四個字,才應景。”

“改哪四個字?”元曜笑道。

白姬道:“既然是重陽節,當然少不了茱萸葉,菊花酒,後一句當改作‘自古名士多寂寥,茱萸菊花寄詩魂’。”

王維和陶淵明也笑道:“不對,不對,後一句應該改作‘自古名士不寂寥,因有知音寄詩魂’。”

白姬覺得“茱萸菊花”好,王維和陶淵明覺得“不寂寥”更佳,元曜覺得“美人香草”意境更美,三方爭論起來,誰也說服不了誰。

離奴一邊烤魚,一邊吟道:“自古離奴不寂寥,大火烤魚香噴噴。”

突然,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吹來一陣桃紅色的大霧,籠罩了山頭。白姬、元曜、王維、陶淵明都被紅霧包圍,看不見蹤影。在不遠處喝酒、吃重陽糕的王貴、朱墨大吃一驚,十分害怕。

紅霧很快散去,王貴、朱墨朝松樹下望去,但見一應東西都還在,只是白姬、元曜、王維、陶淵明不見了。不過,離奴還坐在火邊烤魚,專心致志。

王貴、朱墨飛奔到離奴身邊,慌張地問道:“你家主人和我家郎君他們去哪裏了?!”

離奴氣定神閑地道:“阿緋把他們帶走了。”

“阿緋是誰?”王貴問道。

“一棵桃樹。”

“?!!”王貴和朱墨面面相覷,驚疑不定。

白姬、元曜、王維、陶淵明行走在紅霧中,雖然看不清周圍的景色,但可以聽見溪水潺潺,鳥鳴啾啾。

不一會兒,紅霧散去,元曜發現他們正走在一條溪水畔,周圍是大片大片的桃花樹林。桃花吐蕊怒放,燦如雲錦。一陣風吹過,桃花瓣紛落如雨。

白姬在桃花雨中轉了一個圈,桃花瓣落在她的裙子上,頭發上,十分美麗。

元曜張大了嘴巴,“桃花……秋天怎麽會有桃花……”

王維和陶淵明相視一笑,“也許,我們到了桃源鄉。”

白姬、元曜、王維、陶淵明逆著清溪向上走。過了不久,一片炊煙裊裊的村莊出現在眾人眼前。村莊中約有幾十戶人家,茅屋竹舍林立,整潔而簡樸。田陌中,青壯年男子在耕種;桑樹下,少女背著竹簍在采桑;池塘邊,小孩子們嬉鬧玩耍;庭院中,婦人正在紡紗,老人在編制器物。男女老幼往來村中,笑語喧喧,不聞俗世紛爭,沒有紅塵悲苦,一片世外仙鄉般的寧馨安然。

王維對陶淵明道:“先生,我們找到了桃源鄉。這就是桃源鄉。”

陶淵明笑了,“摩詰實現了承諾,找到了桃源鄉,我們一起看見了桃源鄉,我也可以沒有遺憾地離去,摩詰也不必再有遺憾了。”

王維心中悲傷,流下了眼淚,“先生……”

元曜有些不可置信,他揉了揉眼睛,再一次向村落望去,頓時看見了奇異而驚悚的一幕。

周圍根本沒有桃花,只有許多枯樹。前方根本沒有村落,只有幾十座荒冢。亂葬崗中根本沒有人,只有一些狐貍、獐子、松鼠、野兔、山雞往來其中。

元曜悄悄地對白姬道:“這明明是亂葬崗和一些動物,哪裏有桃源鄉……”

“啊?!軒之竟然能夠看透幻象?!”白姬伸手接了兩瓣桃花,另一只手並掌成刀,用力一拍元曜的後頸,趁元曜張開嘴的瞬間,將桃花花瓣塞進了元曜嘴裏。

元曜一吞口水,咽了下去。

元曜生氣地瞪著白姬,白姬嘻嘻詭笑,伸手將小書生的頭扭向亂葬崗,“這下,軒之能看見桃源鄉了吧?”

元曜定睛望去,亂葬崗變成了一座寧靜而美麗的村落,那些山禽野獸也變成了村民。不過,他們的形態雖然是人,但元曜還是能夠看見他們的獸耳和獸尾。

王維、陶淵明卻沒有看見桃源鄉的本相,他們相攜走向村落。

元曜和白姬也跟了上去。

王維、陶淵明走進村子中,一位村長模樣的老人扶著一個小童走了過來搭話,“客人們看著眼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而來?”

王維回答了。

老人驚訝,“我們這裏許久沒有生人來訪。原來,世間已經是唐朝了麽?”

王維、陶淵明驚喜,以為真的找到了桃源鄉。

元曜卻看見老人拖著一條蓬松的松鼠尾巴,小童長著一對長長的兔子耳朵。

村長熱情地邀請王維一行人去他家喝酒,於是大家一起走向村長家。

到了村長家,進了屋子裏,大家落座,村長的妻子、兒子、兒媳出來招待客人,十分熱情。

元曜一看,村長的兒子十分眼熟,正是阿緋。他穿著樸素的衣服,以布巾束發,身形高挑而挺拔,看上去幹凈而俊朗。

見村長一家和王維、陶淵明聊得火熱,元曜把白姬拉到院子裏,問她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阿緋姑娘怎麽也在?還變成了村長的兒子?!”

白姬笑道:“我之前讓軒之給阿緋傳的話,軒之還記得嗎?”

元曜想了想,道:“山鬼吹燈,魑魅魍魎。化入春紅,桃之夭夭。花如鏡影,緣盡空幻。”

“軒之把每半句的第一個字連起來讀一遍,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元曜思索了一下,念道:“山魑化桃花緣(源)?!”

白姬笑道:“沒錯。這桃源鄉是阿緋找山魅變化而成。王公子和陶先生的願望都不是去真正的桃源鄉,只是希望留下美好的回憶,讓對方不要遺憾。所以,我姑且這麽做了。”

元曜望向窗戶,見王維、陶淵明與村長聊得十分開心,不時地哈哈大笑。他們的心願都實現了,他們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芒。王維的願望是為陶淵明找到桃源鄉,讓他離去時不會遺憾。陶淵明的心願是離別時,王維不要悲傷,不要遺憾。對他們來說,桃源鄉是真是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僅剩的一天時光中,他們一起在桃源鄉中相聚、告別。

元曜道:“唔,確實,桃源鄉是真是假並不重要。”

阿緋走出來,來到白姬跟前,遞給她一張紙,“這是賬單。”

白姬打開,看了一眼,臉色漸漸青了。

元曜好奇地湊過去,只見賬單上寫著:

亂葬崗租賃費:十八吊錢。

松鼠(村長):十吊錢。

獐子(村長妻子):四吊錢。

阿緋(村長兒子):三吊錢。

山蛇(村長兒媳):三吊錢。

野兔(村長孫子):兩吊錢。

野雞(村民):兩吊錢。

山雀(村民):兩吊錢。

田鼠(村民):兩吊錢。

……

夥食費、茶酒費另計。

元曜冷汗。原來,是聘請這些山禽野獸的賬單。不過,他很好奇,“為什麽松鼠能拿十吊錢,比別人多了兩倍?”

阿緋笑道:“山禽野獸之中,就松鼠識字,能夠讀《桃花源記》。這裏的一切都是它照著書中的描寫來布置的,大家的角色也是它分配的,所以它拿的工錢最多。”

白姬嘴角抽搐,“這一共都快一百吊錢了,太多了……”

阿緋小心翼翼地道:“恐怕不止一百吊。大家還要求每和客人說一句話,工錢就增加十文。”

白姬、元曜轉頭望向窗戶,但見村長唾沫橫飛,語如連珠地和王維、陶淵明說話,村長妻子,村長兒媳、村長孫子也熱情地和客人說話,而茅屋外面又湧來一堆村民,大家蜂擁而上,爭著和客人說話。

白姬嘴角抽搐,無力地扶住籬笆,“軒之,它們太能說了……”

元曜冷汗。他見白姬神色沮喪,安慰道:“世間哪有雙全法?為了獲得‘因果’,破一些財也是值得的。”

白姬道:“軒之雖然言之有理,但這話不中聽。”

王維、陶淵明愉快的和村民們聊了許久,村長的妻子和兒媳準備了豐盛的午飯,招待王維一行人。

午飯很快準備好了,十分豐盛。菜肴雖然都是蔬果,但非常新鮮美味,有好幾種野菜王維、元曜等人以前從未見過。

王維和元曜詢問野菜的名字,村長一家熱情地回答,他們不僅說了野菜的名字和來歷,每一種菜還附帶了一個很長的傳說故事。聽著村長一家人滔滔不絕,白姬的臉色又漸漸地青了。

村長還拿出了珍藏的百果酒,給客人們品嘗。酒的味道十分甘醇,大家讚不絕口,村長慷慨地表示等大家離去時,他會給每人送一壇酒帶回去喝。想到賬單上寫著茶酒費另計,白姬的臉色漸漸地又青了。

宴席間,王維和陶淵明談笑風生,十分開心。元曜看見他們幸福的笑容,心中也湧起了一種溫暖的感覺。如果,他們能夠永遠都做知音就好了。如果,人和非人邂逅之後,可以永遠相守就好了。

白姬似乎察覺到了元曜的心思,輕聲笑道:“人和非人只可能短暫地邂逅,不可能永遠地相守。”

“為什麽?”元曜悲傷地問道。

“因為,不是同類。”白姬笑道。

“白姬,在你眼中,小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元曜和白姬也和王維和陶淵明一樣,一個是人,一個是非人。那麽,他們也只能短暫地邂逅,而不能永遠地相守嗎?

白姬端起一杯酒,望向窗外紛飛如雨的桃花,嘴角浮起一抹溫柔的笑容,“軒之像春天的繁花,也像夜空的明月,是一種讓我覺得心情愉悅的存在。”

元曜聞言,心中湧起一種奇異的感情。

“可是,白姬你之於小生,卻像是鏡中之花,水中之月,不似真實存在,如夢似幻。”

白姬笑道:“一切真實,皆是幻象。一切幻象,皆是真實。”

元曜撓頭,腦袋被白姬的話繞迷糊了。

酒宴散去,見時候不早了,王維、陶淵明一行人謝過了村長的熱情款待,告辭離開桃源鄉。村長和村民們熱情地相送,還贈送了一些山珍和百果酒,他們一直送到了桃花的盡頭。

一陣紅霧驟起,包圍了王維一行人。

元曜在霧中回首,美麗的桃源鄉漸漸模糊,朝他們揮手作別的村民們也漸漸模糊,漸漸消失不見。

桃源鄉,再見了。

元曜心中有些惆悵,他回過頭,跟上了王維一行人。

紅霧中,王維、陶淵明在前面走,白姬、元曜跟隨在後。

“啪嗒!”陶淵明手中拎的一壇百果酒掉在地上,碎了。——他的手漸漸變得透明,逐漸消失。

王維、白姬、元曜向陶淵明望去,但紅霧很濃,他們看不見什麽。

“先生,你怎麽了?”王維問道。

“我恐怕走不出這場大霧了。”陶淵明悲傷地道。

王維停下腳步,他猛然回過頭,他的喉結微微顫抖,想說什麽,但又說不出來。

“摩詰,向前走吧,陪我走完最後一段路。”陶淵明拍了拍王維的肩膀,豁達地笑道。

王維點了點頭,轉身又繼續向前走。陶淵明跟在他後面。

“摩詰,桃源鄉之行真是十分愉快。”陶淵明笑道。

王維也笑了,“嗯,我早就說過,世間是有桃源鄉的。”

“謝謝你,讓我看見了桃源鄉。”陶淵明道。

“不,是我該謝謝先生,是先生讓我看見了桃源鄉。”有眼淚滑落王維的臉龐。

“相遇和別離都是人生的一種經歷,要豁達地對待,不要太難過。如果有緣,終有一天,還會再相逢。”

“我和先生還會再相逢嗎?”

“自古名士不寂寥,因有知音寄詩魂。如有一念相通,你我會在菩提之下,文字之中相逢。”

“在菩提之下,文字之中相逢……”

“再見了,摩詰。”陶淵明的聲音漸漸消失。

“先生!!”王維回頭望去,背後只有一片迷蒙的紅霧,不見了陶淵明。

一陣風吹過,紅霧散去,王維、白姬、元曜三人置身在之前離開的山頂上,陶淵明已經不知所蹤。

“先生……再見……”王維流下了眼淚,十分悲傷。

陶淵明終究還是沒有走出那一場紅霧,消失在了天地中。

“陶先生……消失了嗎?”元曜也覺得很傷心。

白姬笑了,道:“也許,他是去真正的桃源鄉了。”

“真正的桃源鄉……”王維和元曜一起望向遠方,也許天的盡頭有真正的桃源鄉,那裏是陶淵明的歸宿。

王貴、朱墨、離奴圍著篝火一邊喝菊花酒,一邊烤魚吃。王貴、朱墨見王維歸來,十分高興。離奴見白姬、元曜帶回了百果酒,也十分開心。

王維、元曜、白姬坐在松樹下,繼續喝酒賞秋。見王維的情緒十分低落,白姬遞給他一張紙,“這是陶先生留給你的離別詩。”

王維接過,但見上面用桃核墨寫著一首詩:

贈別(1)

菊花君子意,拂箏廣陵篇。

流水或有盡,知音共桃源。

幽冥千裏海,人世萬重山。

相隔永無期,念君菩提間。

王維讀罷,淚如雨下,“先生在菩提間等我,如果我一心向佛,就如他一直伴在我身邊一樣。”

元曜也很傷心,勸慰了王維一番,“不管怎樣,你不要再傷心了,更不能因為傷心而頹廢。這些都不是陶先生希望看見的。他希望的是你能夠積極地面對生活,為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而努力。”

白姬道:“佛法無邊,王公子如果虔心向佛,一定可以再和陶先生邂逅。”

註釋:(1)贈別:這首詩是某綰胡謅的,不是陶先生的詩作(陶先生,請原諒我TT)。。。

王維點頭,他擦幹眼淚,珍惜地收好了陶淵明的贈別詩。他決定好好地生活,積極樂觀地面對人生,努力實現自己的理想與抱負。這是陶淵明的希望,他與他是知音,斷不能辜負了他的希望。同時,他也決定更加虔心向佛,以善樂之心修緣,希望他與他能在菩提間再次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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