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時間很快就快速地流逝過去，來到了中五。

何泳藝還是鍥而不捨地纏住黃桂靖，可是後來忽然有一天，她不再纏住對方。

因為，黃桂靖已經有女朋友了。

吃完午飯，我常常在四樓低頭望去，便看到一雙郎才女貌的背影在操場上出雙入對。

他不知道說了什麼，劉芷瑩便揚起如花的笑顏，甜蜜親暱蕩漾在空氣之中。

我討厭看看到這樣的情景，可是……

視線總是忍不住跟隨他們移動。

「他們很登對，對吧？」

一把調侃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猛地虎頭一望，對方正好低頭看著我，彼此的鼻尖只有一厘米的距離，呼吸輕輕掃過。

我別開臉，腳步往後一退，背部靠在白色的圍牆上。

郭立顯似乎不想放過我，邁著長腿逼近，雙手按在高度只有半米高的圍牆兩邊，將我困在中間。

心聲一跳，屬於男性的年輕氣息圍繞在四周。

「最近我和女朋友分手了。」

一如既往地告訴我，他現在感情的狀況。我瞄了他一眼，冷淡地反問：「那又怎樣？」

我也給出一如既往的答案，以為郭立顯會像之前那樣訕訕地離開。

怎料，今天他特別纏人。

嘴角揚起一張惡作劇般的笑臉。

然後一手取下我鼻樑上的無框眼鏡，近距離地觀察著我，低聲道：「這樣比較好看。」

我白淨的圓臉上瞬間染上一絲微紅，想搶回他手裡的眼鏡。

卻被他寬大的手捉住了，不得動彈。

掙紮了幾下，我有點怒意了，威脅道：「放開我！」

原以為他不肯，卻又放開了。只是用一雙烏黑深邃眼眸盯著我，讓人渾身發燙。

他的手摸上我那一頭過腰的秀髮，烏黑亮麗，摸上去的觸感柔順細膩。不過，通常上學的時候，我都會綁著一條細長的馬尾，只有放假悠閒的時候才會放下頭髮。

只見他冷不防除下我的綁頭髮的橡筋，黑色的髮絲瞬間滑落而下。

「這樣更好看。」

我臉更紅了，揚聲道：「流氓！」

郭立顯卻將我罵他的話當作讚美，露出滿意享受的臉容。還很不正經地調侃道：「你長得真像我下一任女朋友。」

啊？

我神經一斷，感覺有點不能思考。

正不知所措的時候，聽到何泳藝的喊聲，郭立顯慢條斯理地回頭一望，將她看到我們的姿勢後所露出的神色盡手眼底。其後，才懶洋洋地離開。

何泳藝小跑到我的面前，問：「你們……」

「我們什麼都不是。」我趕緊澄清，胡亂地扯道：「三樓的廁所太多人，我來四樓比較方便。正好遇上他而已。」

「可是，你們的姿勢……」

面對何泳藝半信半疑的語氣，我打斷地說：「快上課了，我們快下去吧。」

（六）

中五是準備公開考試的黃金時期，大家都忙碌得喘不過氣來。如果不能在十二萬人之中考過香港會考，就會不能升學。

所以，學校的老師也準備很多的補課和小測，讓人吃不消。

也許是我的壓力太大了，我有一段時間發現自己對什麼東西也記不上，腦袋空空的。

成績很快就一落千丈！

在重要的關頭才這樣，班主任十分擔心，特意找我聊天。

她是教導我中史老師，為人和藹和親。

聊了大約二十分鐘，她就在知道我的問題所在，輕拍我的肩旁，語氣深長地說：「人就像橡筋一樣，越是繃緊，遲早會斷掉。」

她眼睛閃爍著關心，「所以就應該懂得收放自如，放鬆一下。」

我點了點頭，將這一番話記在心裡。

後來不久，我的成績才有轉好的跡象。因為我懂得放鬆自己，在週末放假的時候，我會跑出去玩一段時間，不要讓自己過度緊張。

可是，學業的問題解決了，卻產生了另一個問題。

在班裡的學習風氣有點奇怪，與其說是學習風氣，倒不如說到了中五，班裡就多出了很多的情侶。

「為什麼在這樣的重要關頭，大家都喜歡談情說愛？」

放學的時候，我好奇地問。何泳藝聽後一笑，「如果考不上中六，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了。為了不想要有遺憾，都想和心儀的人在一起啊。」

啊！我瞬間恍然大悟了。

同時，心裡有點蠢蠢欲動了！

（七）

二月十四日情人節，我在前一天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寫了一封情信。擔憂與興奮擠滿了我的腦海，躺在床上一點睡意也沒有。

然後一大早就坐車到去學校。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寧靜的教室內，空無一人。

我將淺籃色的信封放在那個人的抽屜內，手裡還殘留著信紙淡雅的花香。

心裡有著小小的期待，不知道他看到這一封信，會有什麼反應？

他會猜到是我寫的嗎？

他會接受這一份心意嗎？

一大堆猜測徘徊在我的心裡，正準備轉身離開，卻看到教室的門口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身影。

劉芷瑩用打量的目光看著我，眼裡含笑。

她看見了？

我心裡一驚，表面上佯裝什麼也不知道，走回原本的座位坐下。

直到上課鈴響起，大家都坐在座位上，我遙望著黃桂靖期待著他的反應。

果然不出所料，他發現了抽屜裡的信封了。

他似乎有點驚訝，慢慢地打開，然後低頭細讀。猛地，他擡眼向我望去，眼裡很明顯有點喜悅的神色。

我害羞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難道他猜到了？知道是我寫的？

因為我怕事情會揚開，情信裡並沒有寫上真實的名字。

只寫下一個「光」字。

我的名字是紀曉晨，有光芒的意思。

可是，事實上很多事情都是事與願違的。下課的時候，我以為他會第一時間走過來問我。

卻被劉芷瑩攔住了腳步。

由於我座位與他有點距離，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只看見黃桂靖露出驚訝與窘困的神色，然後從抽屜裡取出情信遞給她。

劉芷瑩臉頰上染上一抹緋紅，點了點頭。

黃桂靖有點不好意思的伸手摸摸頭髮，隨後有點猶豫不決，眼睛有意無意地瞄了幾眼我這個方向。可是，劉芷瑩又不知道說了什麼，他思考了一下就點頭答應了。

當時他們還不是男女朋友，可是那以後卻成為了一對了。

（八）

我為自己愚蠢的行為而萬分後悔，竟然為他人而做「嫁衣」了。

心裡十分難受，難受到在半夜裡偷偷埋在枕頭裡哭。每天都在鏡子上看見自己哭腫的眼睛。

很難看！

難看的臉容！難看的舉動！

提不起任何幹勁去做任何事情，有點行屍走肉地裹著日子。

我變得一點也不像自己，甚至讓自己也厭惡自己。

何泳藝也發現了我有點不對勁，三番四次之下詢問，我都沒有告訴她，只是將事情埋在心裡。

我越想忘記黃桂靖，心裡就越是忍不住想起他。

就像一種無可救藥的病態，控制不了。尤其，與他獨處的時候，心裡總是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那一次，上課外活動的時候，他想坐在我的身邊。

還沒有坐下，我自然反應地將書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擋住了任何人去坐。

他一見就有點訕訕地離開，在另一個空位上坐下。

我告訴自己遠離他是正確的行為，因為他已經是有女朋友了。而且，我為了他，不顧得罪何泳藝也想向他告白，可是他卻另投其他女生的懷抱。

我很生氣不忿！又不甘！

可是心裡又有另一道聲音告訴我，他並沒有錯。黃桂靖根本就不知我私底下對他做了多少！

而且，這樣的結果不是我樂得所見的嗎？

他沒有和何泳藝交往，也沒有選擇我。所以，不用為了他和何泳藝翻臉！

何況……

我很懷念與他聊天的日子。

想到這裡，我將書包拿開，鼓起勇氣對他說：「你……可以坐在我旁邊。」

黃桂靖一楞，輕笑道：「不用了。」

我的笑容立刻僵掉！

放學的時候，我想立刻走掉，可是卻又忍不住在門口停住了腳步。他一出教室門口，便看到我身影，很明顯怔住了。

我們什麼話也沒有說，很自然地並肩一起走，好像這樣的行為在以前嘗試過無數次，很自然地合情合理。

他沒有問我為什麼等他，我也沒有告訴他為什麼要等他。

嘴角只是不著邊際地說著一些無聊的話題，經過校園白楊樹下的時候，一片落葉跌落在我的肩旁上。

他笑了笑，很自然地取下那一片落下，拿著手裡。

我臉一熱，「謝謝。」

「我們之間還需要客氣什麼？」他淡然地回答，在我看不到的角度之下，將樹葉放進了口袋。

四周響起同學的嬉戲聲，洋溢著青春的活力。

我們時不時閒聊著，踏出學校的門裡拐向左邊的時候，談論到謝師宴的衣著的時候，他露出溫和的笑意。

「不用苦惱啊，到時候你將頭髮放下來，再穿上一條裙子一定很好看。」

我臉一紅，「是嗎？」然後語氣一換，問：「你真的覺得那樣好看？」

他眼睛彎起，「我才不會騙人。」

很多年以後，我依舊清晰記得他那一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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