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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一怒孤夢覺 - 第154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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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唾雖是未歷情天、久遠江湖,然見今夜席間情狀,心下已是了然,待回了寢殿,玉唾輾轉,自苦半晌,終是起身,正欲往側殿探看無憂,未料初一啟門,已見無憂正立身前。

”甥女自返南淵,尚未得暇同姨母秉燭夜談,現至醜時姨母浴月尚餘些辰光,可否準無憂入內,小敘半刻,聊慰寂夜?”無憂見玉唾怔楞,啟唇輕道。

玉唾聞聲,已然展眉,立時迎了無憂入內,二女就座,相視一笑。

“弄氏仙人此來,恐非單為追尋弟子下落。“

無憂長嘆口氣,稍頓,方才應道:“宮主仙姿玉色,邈然澹泊,世人無不心折。然齊大非偶,仙妖兩隔,阻難千重,無憂心下自知。”

玉唾吞了規勸之辭,半晌,方道:“爾既心知,自當收斂。”

“宮主仙法卓然,冠絕古今。甥女若常侍其側,怎可離心?這方念及祖脈,私下肩山,欲平定貪念,永訣愛欲。”此言一出,無憂已是泫然,抽泣半刻,接道:“初時未得據實以告,甥女知錯,甘受懲戒,絕無怨言。”言罷,已是離了椅座,退了二步,俯身跪地。

玉唾見狀,急向前扶了無憂起身,柔聲喃喃:“既已定心決意,這便直言,弄氏仙人憐世心腸,既可虛懷綏納,自可有容遣放。“

“確是如此。”無憂稍應,擡眉淚目:“然若直言,不免悖心,無憂戚戚,如焚如絞。”

玉唾不由長嘆,心下暗道:個中癡男女,難過苦情關。

“如此,爾欲如何?“玉唾側了眉眼,輕道:”爾身在明組邑,心系知日宮,現下弄氏仙人親至,該當如何收拾?“

“無憂特請姨母相助!”無憂再拜,頓首不已。

”甥女欲求姨母明日再宴,宮主酒量甚淺,依吾所見,方寸匕半盞即倒。到時,甥女便趁機離去,待宮主轉醒,不見甥女,自當知情識趣,返了肩山。“

“若離南淵,爾欲何往?”玉唾聞聽,心下一緊。

無憂定定凝視玉唾,唇角一耷,闔目嘆道:”甥女雖伴姨母日短,然血脈至親,總有感應,明組邑本是吾家,無憂......“

一言未盡,玉唾目珠一轉,思忖片刻,立時接道:“那便使個調虎離山!”

無憂一楞,啟瞼相詢。

玉唾淺笑,輕扶無憂肩頭,柔道:“吾既已知爾心意,待爾身離,吾便轉述弄宮主,其尋不見你,自當返宮。到時,爾便歸返,豈不便宜?”

無憂掩口,嬌笑連連,心道:吾所待正是此言。

“姨母蘭心蕙質,無憂感佩。”稍頓,又再接道:“即便姨母不欲再納無憂,恐無憂待風平浪靜,仍當歸返。一來,此為吾鄉;再來,此為吾責!”

玉唾聞聲,心下大慰。

無憂早查,垂眉接道:“那日往涼原,花哥哥言及吾家同花家往事。現下,無憂雖難立收己心,然總是娘親血脈,若姨母不棄,無憂自當為明組邑盡心竭力,浴月固障,保部族安樂無虞。”

玉唾拊掌,欣然頷首:“無憂初至,爾便有言,千年之後,部族將以爾為尊。如今聽聞此言,吾心甚慰。”言罷,稍一轉念,玉唾再道:“焚俗同爾年紀相若,論及聲望,自是難匹知日宮,然其品性良善,可為良配......”

無憂稍一擺手,輕道:“姨母有心,甥女領情。只是現下言及此事,尚嫌過早。甥女現只願宮主得離南淵,從此海天相隔,遙遙千裏,或經三年,或歷五載,吾心當定。”

無憂緩松了眉頭,定睛瞧著玉唾,稍頓,朗聲緩道:“兒女情長,且放;部族任重,當擔!”

玉唾聞聲,亦是慨然,起身輕拉無憂一臂,直往屋外:“今夜,吾便攜爾同往馮怒障,且示浴月之技。”

話音未落,無憂已是抿唇,溝壑在胸。

第二日寅時已過,花府有客登門。

花焚俗方起身,聞聽無憂身至,心下一楞,急往堂上一見。

“無憂?怎得這般早,可是有事?”花焚俗再正玉冠,疾聲詢道。

“花哥哥。”無憂四顧,見並無他人,這方緩施一揖,柔聲輕道:“無憂不請自來,真是失了禮數。”

花焚俗連連擺手,輕道:“無需拘禮。”

“無憂到此,有一計需得告知。”

花焚俗聞聲,目珠陡轉,將無憂讓與一旁座上,輕道:“可是同那知日宮主有關?”

無憂頷首,逡巡不前,半晌,擡臂取了發間龍簪,撫弄多回,終是遞與花焚俗。

花焚俗一怔,不知當不當接;無憂見狀,捉了花焚俗一掌,輕柔相牽,緩將那龍簪置於掌內。

“無憂,這是......”

“吾娘親屍身!”

花焚俗心下一抖,手掌亦是一顫,舉了簪子,細細端詳,果是見那龍身盤柱,鱗甲須尾,無一不真。

“時日雖短,情誼雋長。無憂便托此簪於花哥哥,萬望珍存,視同珠目。無憂拜謝!“一言未落,無憂已是垂身而下。花焚俗眼疾手快,忙扶了無憂,連道:”究竟何事?“

無憂長嘆一聲,闔目哀道:“宮主尋吾至此,無憂恐為姨母添了煩憂,便欲離了明組邑,免生枝節。“

花焚俗聞聲,立時接道:“知日宮主可是浪得仙名,欲強帶無憂回宮?”

“並非如此。”無憂含淚,柔道:“明組邑久居水底,未曾想無憂一朝投奔,便引了宮主隨來......”無憂一嘆,偷眼見花焚俗正定定瞧著自己,無憂呆望片刻,見為花焚俗所查,忙收了眼風,頰上紅霞陡飛,吞唾二三,支吾道:“知日宮盛名長存,弟子逾千,仙友幾百,仇敵明裏雖是寥寥,然樹大招風,若是循宮主行跡,探得明組邑下落,豈非將部族置於險境?”

花焚俗聽得無憂話中乾坤,急道:“莫不是玉娘娘命爾離去?”

無憂再嘆,眼目初垂,淚珠已落。

“吾當同玉娘娘理論!”

無憂忙扯住花焚俗胳臂,輕聲撫慰:“莫要如此!姨母此舉,亦是無奈。部族事重,無憂豈可陷姨母於不義?”

花焚俗稍定心緒,輕握無憂手腕,思忖片刻,方道:”知日宮主可會久留此地?“

“吾若不離,恐宮主不去。”

花焚俗辨無憂語調,踱了半步上前,輕道:“吾見知日宮排場,其勢駭人。”稍頓,接道:“無憂可是不願同其歸返?“

無憂默然,緩蓋上花焚俗掌背,哀道:“宮主對無憂,有再生之恩;其雖不欲強逼,然若無憂拂其心意,心下有愧......”

“何不直言?”

“若是直言,將置宮主名聲於何地?弄氏萬年仙名,若毀於吾手,無憂如何安然度日?此事,吾僅告知花哥哥......”

一語未落,花焚俗便道:“為何單告吾知?”

無憂握了花焚俗一掌,將那龍簪緊了緊,顧盼流轉,眉語三番。

花焚俗豈不解意,粲然露齒,念著昨日為弄無憫揶揄嘲弄,光彩盡為其所奪;現下美人在懷,知無憂芳心暗許,怎不暢然?

“夭桃秾李,相合無匹。”無憂喃喃,擡眉接道:“惟願花哥哥好生留存娘親屍骨,日後無憂若可歸返,必當報答。”

“花焚俗心神搖擺,待得沈吟半晌,攢眉方道:“無憂若離,玉娘娘可會準爾再入?”

無憂亦是斂了眉頭,嘆道:“吾便念著,若是無人習得太陰典妙法,浴月之事後繼無人,到時姨母自會念起無憂好處。”

花焚俗聞聲,躊躇盞茶功夫,眉寸陡開,緊攥無憂柔荑,笑道:“吾有良策!”

無憂凝神,開目嫣然。

“花家若失太陰典,浴月之勞,便非玉娘娘一脈不可。除卻無憂,還有何人可擔重任?”

“花哥哥欲毀了太陰典?”無憂愕然,急道:“萬萬不可!如此,豈非令花哥哥做了族中罪人,堂下逆子?“

“吾便將太陰典盜出,爾攜其離去......”

“此計甚妙!吾尚憂心,難堪部族重任,若可提前習得太陰典,即便皮毛,加諸吾之血脈正統,必可擔此大任。”無憂長紓口氣,語中難抑欣喜。

花焚俗反是一怔,稍一抿唇,輕道:“莫非無憂早有此算?”言罷,收了兩手,又再細細瞧那龍簪,“如此,可是以物易物?”

無憂面上一緊,定神疾道:“且將吾娘親屍骨歸還!以此龍簪,換個天地之主,吾尚不允,單單一冊太陰典,何足掛齒?”

花焚俗聞聲訕訕,負手身後,柔聲道:“青姬夫人屍身,吾當供若神靈,仔細看護。此物既予了我,豈可立時收回?”

無憂仍是不忿,反身一哼,也不多言。

花焚俗見狀,上前輕道:“若無憂離了南淵,知日宮主豈非立時跟隨,到時仍難獨善。”

“吾已應了姨母,今日午膳之後,立時動身離去。惟願席上花哥哥勸宮主多飲一二,宮主不勝酒力,無憂便趁其醉時,孤身上路。待其轉醒,尋吾不得,亦當離去。”

花焚俗頷首:”此計倒也周全。何不將此計告於玉娘娘?其胸懷闊達,自當明了。“

無憂稍一眨眉,輕道:“宮主豈是凡胎?身懷高智,思謀深遠,姨母命吾離去,當為絕了宮主之念。吾若去而覆返,宮主怎就不得?如此反覆,何堪其擾?姨母自是為了部族安危思慮,方痛斬親緣,令吾離去。“

“如此,爾當何日再歸?”

“若無憂僥幸,得窺太陰典毛皮,自當立時歸返,姨母必會喜迎;若是無憂魯鈍,難得妙法,恐得候個數月,待宮主篤定吾確離明組邑,方可重返。”

“無憂聰慧,加之血脈天賦,太陰典之功豈非探囊?”花焚俗初時一笑,陡地卻又蹙眉再道:“若爾不日歸返,知日宮主再至,又當如何?”

“花哥哥可願以太陰典為聘?”

花焚俗聞聲,立時擡眉,口唇微啟,沈吟片刻,已是解意:“到時無憂歸返,吾等立時成親,即便知日宮主再至,為時晚矣。”言罷,花焚俗淺笑不疊。

“此計雖好,時日無多。”無憂緩扯了花焚俗袖口,輕道:“姨母通情達理,原本不應同花哥哥私下使計。只是眉睫之迫,無憂只得出此下策。”

”焚俗知曉。玉娘娘以部族安居為最重,太陰典之事,吾決不提及。“

無憂雙目含波,面頰帶粉,若雨後牡丹,初洗新妝,不勝可憐。

花焚俗癡癡相望,半晌,輕道:“既然今日午時便離,吾便將太陰典收好,膳後交予你手,可好?”

無憂淺笑,闔目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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