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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相逢需醉倒 - 第四十八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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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杯盞往來,酒過三巡,無憂本是酒量欠佳,緩道:“師兄師姐,三位慢用。無憂飲了太多,感胸中上下翻騰,稍離片刻,萬望見諒。”

湯夜夜原想陪無憂同往,卻被禦早敬攔下,嚷著再叫一壇女兒紅拼個高下,無憂默默退出酒樓,轉眼到了芍藥坊內院,見四下無人,便將隨身的嶀琈魚又再放出。

稍後,目榮華已是急急前來相見。

“你可還好?”目榮華一改往日浪蕩之相,眉頭緊鎖。

“你已知曉?“

“知日宮在麻市街上鬧出這般動靜,我如何裝聾作啞?”

“我還好。”無憂應著,旋即展個笑顏,“目榮華,你可知,現在即便知日宮中,我亦可用回本名了。”

“無憂?。。”目榮華見無憂笑得爛漫,心知她籌謀多年,幾陷險境,而今不過‘無憂’一名,即令其開懷若斯,心中更感苦澀,拉了無憂入懷,又輕喚一聲:“無憂。”

“終有所獲,理應欣慰。”無憂拍拍目榮華後背,而後緩緩退出其懷,又道:“只是不知,為何弄無憫亦是給了此名?”

“骨肉血親,自有靈犀。”目榮華應著,似是想到一事,忙道:“你可知,青姬夫人被囚金鞋之時,那卸甲身在何處?”

“難道真如所料?”無憂心驚。

“他前後幾日皆現於扈間鎮上。”目榮華盯著無憂,“只是,難有實證。”

“你富貴萬斛樓的消息,何時有差?但你所言我亦明白,空口無憑,何以為信?”

“你要以此相挾?”

“不過備著傍身。爹爹心思縝密,若此事一出令其悔疚,自可擾他判斷,於我必有益處。”

“那青姬夫人?”

“若非萬不得已,我總念其恩情。”無憂道。

“我們需早作計劃,盡快利用此事收服卸甲,否則金烏丹傳言接二連三,你處境定是愈加危險。之前麻市街群妖圍困之事,恐不過開端。”

“接二連三?除了我們,可還有他人散布傳言?”

“確有傳聞,說弄無憫之所以對你青眼有加,收你入宮,皆因你乃金烏丹下落關竅!”

無憂聞言大驚:“怎會如此?”

“你莫心驚,我自會全力護你周全。”目榮華道,“此傳言應是出自愚城,想那兀不言對你實難信任,借此逼你就範。”

“我現已入了追日宮,自當潛心修習法術。且安於弄無憫仙法,身在宮中總歸安全無虞。”

“你也莫要放松警惕,自從弄無憫收你為徒,已有妖眾上了左肩山,亦要拜入知日宮門下。”

無憂心中更是疑惑,“你說他們目的並不單純?”

“肚皮之隔,誰能說清?”目榮華低聲道,“我亦遣了手下前去仰日宮,若他們順利通過入門測試,得入宮中,也好暗中相助於你。”

“你思慮一向周全,到時且讓你手下以暗語聯絡。”

目榮華見無憂眉頭愁雲一片,忙安慰道:“此事至今,雖仍是不甚明朗,但現在形勢,對你日後接管知日宮總歸有所裨益。仙妖人界限漸淺,待事成便無需再畏人言;因金烏丹之事,左右肩山平靜早晚打破,若借了弄無憫之手掃除兀不言一幹禍患,待你功成,亦可安穩久坐宮主之位。”

無憂眼含秋波,脈脈看著目榮華。目榮華見狀,反倒稍稍低了頭,嘴角一扯,笑道:“之後,你便真可高枕無憂了。”

兩人正待在說些什麽,就聽得湯夜夜一聲“無憂”,想是正往內院尋來,目榮華握著無憂左手,輕輕在其掌心寫了無憂二字,微微一笑,便已不見。

“師姐,我在此處。”無憂應著湯夜夜,心中卻已開始謀劃青姬夫人一事。

四人盡歡,而後便急急往知日宮方向趕。

到了山腳,四人原想照原路返回,誰料為不遠處仰日宮門口一陣嘈雜所擾,便駐足躲在一旁探看。

仰日宮門外常年聚積慕名而來求仙問道之人,原就熙攘吵鬧,今日更甚:無憂遠遠便見蒼文攜四位金衣弟子立在一旁,在其面前一丈遠處,就見一條長龍,隊伍中三兩皆是妖形妖狀。

無憂心道:目榮華所說果是不差,想自弄無憫收我入宮,現眾多妖屬亦覺知日宮大門已開。

無憂沖禦早敬做個手勢,輕道:“師兄師姐,我需前去跟蒼文師兄打個招呼,知日宮中亦有事宜需拜托其安排,稍後我會自行回返追日宮。”

餘下三人點點頭,又互相抱拳相別,分兩頭而行。

“文哥哥。”無憂看著蒼文,輕喚。

蒼文聞聲,見無憂出現,心中訝異:“你不是身在追日宮?為何在此處現身?”

無憂將蒼文帶至一旁,道:“今日下學甚早,無事可做,便沿追日宮山路而下,這不正待折返,就見到你了,遂上前打個招呼。”

蒼文自然懷疑,無憂接道:“多日不見,文哥哥還好?為何不呆在山頂反倒在這山腳?”

蒼文嘆口氣,回道:“師父命我在此,應付他們。”蒼文朝那一條長龍看看。

“文哥哥可會怪我?”

“此話怎講?”

“若宮主不曾救我出苦海,收我入宮,現也不至引了眾妖前來欲拜知日宮門下……”

“差矣。”蒼文擺手道,“師父自有決斷,且此事必是利大於弊;若能導眾妖入正途,豈非大善?只是近幾日其數甚眾,且他們難聽安排,又不能傷了和氣,實是煩擾。”

兩人正說著,就聽那隊伍首位的一妖喝道:“讓我們排成一列依次進行入門之試,卻為何將我們晾在這邊甚久?”

蒼文無憂兩人聞言,便止了說話,走到隊伍前方。蒼文朗聲道:“既是入門試,那且請列位一一入了此門吧。”蒼文一邊說,一邊擡手往身側一空曠處一指。

無憂定睛,四下空空,何來門入?

那為首之妖忙道:“門在何處?”

“知日宮主有令:得見其門,得入其門者,有靈也,有緣也,即可入知日宮門下。”

眾妖一聽此為弄無憫所設考題,皆不敢輕看。

妖眾中突地跳出一妖,沖蒼文一抱拳,道:“我可瞧見,那我且先來試試。”

眾人聞言,也不說話,就見此妖向右前走了六七步,而後把身體一側,似是要擠過一道狹窄縫隙。須臾之間,那妖竟憑空失了蹤影,眾人大駭,正四下打量,卻聽得一聲音遠遠道:“我在此處。”眾人循聲而去,見那妖陡然站於離隊伍幾十丈外的仰日宮前門石階之上,滿臉得意之色。

“我亦見此門,我再來試。”隊伍中又再跳出一妖,依著剛才那位的路線,亦是右前而後側身,怎料空中似是突有一力,將此妖向外一推,那妖一個趔趄,幾欲摔倒。

可他卻不死心,又朝前猛跑幾步,怎知他施力愈大,承力愈大,一個不穩,竟是往後滾了幾個跟頭。

眾妖皆是大笑,其中又有一位緩緩道:“切莫妄言。你以為按著上一位路數即可通過?那也太不將知日宮放於眼內。”此妖一頓,又道,“諸位之中還有幾位得見此門在下不知,只是在吾眼中,那門可見、可變、可動,無論方位形狀高矮寬窄,皆是時時而變難以揣測;你們若還想渾水摸魚,趁早打消此念,免失妖界顏面。”

餘下妖眾聞聽此說,又見那說話之妖已順著另一方位過了此門,轉眼亦立於石階之上,妖眾多是面皮一緊,悻悻拂袖,轉身便去了。

無憂在一旁,見此事甚奇,又再揉揉眼,四下搜尋,卻仍不見一物,心中暗道:難道我非修仙之材?如此想著,心中不免黯然。

一刻之後,那一條等待長龍便已稀落。蒼文回身,見那石階上已站了六七位,便對尚在等候者道:“餘下列位可還有誰意欲一試?”

“我們兄弟均願一試。”

無憂見說話的正是那日在麻市街上見到的孟知邊春,念其恩情,便含笑頷首示意。

孟知邊春兩兄弟見狀,亦微微回了一禮,之後不消片刻,兩人皆已通過那無形之門。

蒼文點點頭,跟身邊仰日宮弟子交待兩句,便示意無憂跟他一同步上石階。

到了仰日宮正門前,那不足十位妖屬已是摩拳擦掌等待進殿。誰料蒼文朝身邊金衣弟子一指,那四人便各從懷中掏出一物:此物件皆兩寸見方,呈蝦背青色,底部平坦,其上似有凹凸。

四人將物件置於宮門正前地上,無憂稍上前看,見那物件雖小,內裏乾坤卻大:此乃天坑石,其上密密雕了山水宮殿,樓閣亭臺。

“這。。這不是知日宮麽?”無憂回身問蒼文道。

蒼文頷首:“此乃各位入宮的第二關,亦是最終關卡。此物名為‘厭夢’,乃宮主用地陷靈石而作。先請巧匠微雕這左肩山概貌,而後一一細之。諸位請看,此石雖小,然一花一葉,一瓦一礫皆跟這知日宮一般無異。”

“宮主加諸法力於上,此雕水可流,雲可走,靈動非常。”

眾妖聞言,又再湊近。

“我尚聽見那山中溪流之聲!”一妖側耳,後道,“當真巧奪天工。”

蒼文見其對這厭夢嘖嘖讚嘆,又道:“此二關,乃煉眾位心性。若心中齷齪,溝壑叢生,入此石,不得返;若心境通透,無塵無礙,入此石,可出。諸位以靈為導,將妖力聚於右手食指指尖,輕觸厭夢石基即可。”

“宮主再三交待,煩請諸位三思。若當真難敵胸中欲念,便莫要嘗試此關,及早全身而退方是上策。”

“我等謝宮主提點。只是事到如今,進雖難,退亦難。還請小兄弟告知,若當真過不了此關,困了石中,將會如何?”其中一妖抱拳向蒼文發問。

蒼文輕道:“進之,迷於心,便需在這厭夢內呆足七日,而後厭夢石之靈氣會將迷失者送出石雕之外,只是送至何地,無人知曉。”

“當然,還是會送回這凡塵俗世,只不過,就未必是在這陽俞鎮了,或許待爾一夢醒來,置身東面茫茫大海,抑或西方幹燥沙宮,這並非我們可以操控。”

妖眾聞言,倒是有幾位長舒一口氣,“那有何懼?處處無家處處家。我且先來試試。”

正說著,食指間已是點點光亮。就見其將指尖觸碰厭夢石基,頃刻之間,此妖便無蹤影。

“快看!他在這兒!”一妖指著那厭夢石叫道。眾人皆探頭,見先前之妖縮小千萬倍,肉眼幾不可見。

無憂正待上前,卻見那妖眾向後退了幾步,散開了。

“此厭夢之上騰起好多雲霧,那位兄弟早失了蹤跡。”其中一妖道。

“那我亦來驗驗此石神奇。”邊上又走出一妖,亦是剛將指尖接觸石基便已消失。

無憂感此物甚是有靈,心中更是生了好奇,想著:若此物可窺內心,待我進入,它能否將我送回那百歲難見陽光,終年白雪皚皚的峰頂?

無憂正想著,見孟知邊春上前,孟知道:“再次得見小姐,三生有幸。”

無憂欠了欠身,道:“聽聞師兄之言,前幾日麻市街上,若非二位挺身,宮主亦難知我行蹤,恐無憂至今深陷風動廬,違心茍活。二位大恩,無憂再拜。”

邊春咧嘴一笑:“莫謝,莫謝。”

孟知將他一扯,“望此次我兄弟二人平安過此厭夢之測,而後若有幸入了知日宮,便可跟隨宮主,悉心修習。到時也定可跟無憂小姐再見。”孟知嘴角向上一吊,“山川異域,風月同天;若我們兄弟力之所及,歸仙修法,自是欣喜,若是力有不逮,再返塵世,那便換一處安身立命罷了。總有他人前仆後繼。”

“還不知二位如何稱呼?”無憂感其話裏有話。

“在下孟知,這是我兄弟邊春。”

無憂想著那日麻市街上的蹄形飛鏢,恐這兩人亦不簡單,若他們真入得宮中,之後倒需提防些許,慢慢摸清來路才好。無憂再望孟知兄弟一眼,見其面色倒是頗耐尋味。

孟知跟邊春這便分立於兩塊厭夢石前,正待發功,就聽無憂在其後道:“望兩位多加小心。無憂祝兩位心願得償。”

邊春在一邊回頭,又咧嘴嘿嘿笑著,之後二人皆入了厭夢。仰日宮門前安靜下來,蒼文無憂皆在來回踱步,計算時間。

三刻過去,只聽“砰”的一聲,孟知已是倏地出現在無憂身邊。他看上去甚是疲累,面色蒼白,默然不語地坐在地上。

無憂見狀不願上前打擾,也站在一旁不做聲。

一個時辰之後,蒼文命那四個金衣弟子分別收回厭夢石,緩緩道:“八位入,一位出。”

無憂見蒼文神態凝重,想著剛才邊春那傻兮兮的笑顏,心中不忍,忙道:“文哥哥,或者他們還需個半刻光景。”

蒼文擡眼,輕道:“師父說過,一個時辰,不出,則困。”

無憂緩緩垂了眼簾,瞥了孟知一眼,見其仍不發一言,想其失了兄弟,心中定是難過,上前道:“孟兄,邊兄此刻雖未得出,然其性命終歸無虞,想來待七日後他出了厭夢,無論落在何處,必千裏萬裏回來知日宮尋你。”

孟知卻不答話。天色更暗,無憂看不清他面上表情,也不再多言,蒼文命金衣弟子帶著孟知入了仰日宮,而後對無憂道:“你且速回追日宮吧,今日時辰不早,想你明日還有晨課。”

無憂又見孟知邊春二人,未曾想不過一會兒工夫,那邊春便再無消息,卻不知之後何時方可再見,如此想著,她不免對弄無憫的嚴苛測試心有不滿,但終歸卻又難舍,便沖著蒼文道:“卻不知宮主近來可好?”

蒼文輕聲回道:“師父自麻市街回宮後,事務繁忙,想來亦憂慮金烏丹之事,且愚城實為隱患。師父閉門不出,我亦是多日未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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