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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別來幾度風 - 第三十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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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入夜,蒼文原在房中歇息,聽得休府管家陳五前來叩門。

“蒼文少爺,您的一位朋友留了件物什在門房,特給您送來。”

蒼文心中疑惑著開門接過,又謝過陳五,這才回返房中,將物件置於桌上,便坐在一邊端詳起來。

這乃是一藍色包袱。蒼文伸手將其打開,卻見一紅色錦盒置於當中。蒼文覺此錦盒面熟,“這不是..”他著急將錦盒打開,就見一白色花苞,正是妾鳥花。蒼文忙喚來赤武弄丹。

“你們且瞧瞧,這是否就是那妾鳥花?”

“顏色形貌倒是無差,只是那日看時乃是盛放,現卻是含苞之相。”赤武道。

弄丹慢慢貼近花苞,伸手比個噤聲的動作,少頃,她才直起身,對著蒼文赤武道:“花中有人說話。”

蒼文一驚,忙也貼近,就聽得那花中不斷發出尖利咆哮之聲:“爾是!你竟如此誑我!膽大妄為!且看我脫身後如何回報!”

“師兄,這錦盒下還有一信。”赤武順勢將之取出,“你來看看。”

蒼文將信箋攤在桌上,三人見其上寥寥數字:

扈間鎮惡事,皆為龍妖所為。將之困於妾鳥花內,望帶回知日宮中,求宮主妥善安置。嘗聞知日仙家大悲憫心,視天下生靈平等。念此龍修行不易,萬望留她性命,去其戾氣,導歸正途。

爾是謝過相救之恩,敬上。

蒼文原本就覺得爾是此名似曾相識,此時突地說道:“這爾是,也曾在藻圭鎮出現,我猶記得那鏡妖死時亦是叫著爾是此名。”

“師兄,這爾是莫不就是那女冠?”

“只是,她跟那龍妖似是舊識,為何要將之捆了送與我們知日宮?”

蒼文也不言語,默默將書信連同錦盒收好,這才說道:“明日我即返宮向師父稟告此事,你們二人無需跟隨,我們暫不知這信上所說是真是假,你們留在扈間鎮上,如有異動定要立時回稟。”

赤武弄丹點頭應和。

“如此信所說為真,那龍妖之禍已除,你且在家多待些時日,安撫家人,陪伴爹娘。”蒼文拍拍赤武肩頭道。

第二日一早,蒼文便與休家各位告辭,之後騎火龍駒一路馬不停蹄,當夜即抵達知日宮中。蒼文顧不上一路風塵,急急求見了弄無憫。

“師父,此次下山,徒兒跟赤武弄丹在扈間鎮上有所發現。”蒼文一邊呈上那妾鳥花,一邊將自己所知一一報與弄無憫。

弄無憫聽著蒼文呈報,將那妾鳥花取出,令其懸於掌心之上。

“師父,徒兒也是一頭霧水,實在不知那爾是究竟是敵是友,為何先攜龍妖逃離,後將龍妖送返。”

弄無憫淡淡道:“問一問這花中所囚,即可明了。”說完,他沖著蒼文招招手,“你且過來,站到我身邊。”

蒼文隨即走到弄無憫座位一邊,見弄無憫已在默念口訣。

那妾鳥花隨著弄無憫指尖動作飛至主殿正中,之後花瓣似在跟外面纏裹的金線角力,瓣葉一鼓一收,那金線崩得緊緊,最終還是不敵,只聽一聲脆響,那金線已然掉落,這妾鳥花卻已是盛放之姿。

其內龍妖得以解縛,瞬間化為原來大小,只是她的四圍似有無形屏障,令其頭尾不得伸展,那巨大龍頭直直往弄無憫方向探了過來,卻如頂在墻上,不得前進。

“你是何人?竟可輕易禁我自由?”那龍頭喘著粗氣,其聲尖利,刮擦耳骨。

“弄無憫。”弄無憫淡然應道。

“知日宮?”龍妖已是明白自己身處何處,卻不想那爾是竟會如此對待自己,“爾是那無恥小兒現在何處?你且讓她出來見我!”

蒼文怒道:“那爾是假意與我們相交,之後即在念子湖邊與你逃脫,現如今你卻來我知日宮尋她麽?”

“她乃口蜜腹劍之輩,說要帶我去見我的舊識,卻將我誑進妾鳥花中,想不到她如此吃裏扒外,還是說你們知日宮跟那愚城沆瀣一氣?”

蒼文心中一動:這個爾是,竟是愚城中人。

“聽我徒兒所言,扈間休家之事是你所為?”弄無憫問道。

“豈止!連那附近慈心觀滿觀亦是為我所屠。”龍妖似是笑了起來,爪子立起又對著前方無形墻壁一番撥弄,卻仍不得要領。

“你倒坦蕩。”弄無憫似乎並不詫異,“我見你骨中有隱約仙印,怎麽行的倒是妖魔之事?”

龍妖又再冷笑:“我本潛修得道,怎奈你仙家心胸狹窄,難容我輩,我千百年來都行為端正,卻不想最近幾十年把惡事做了個遍。”

此時蒼文在一旁說道:“師父,聽聞她被貶落念子湖,還失了她的孩兒,想來之後才心性大變。她確是惡貫滿盈,但兩次三番倒也算是救了赤武侄兒性命。”

弄無憫看了蒼文一眼,又道:“為何殺人?為何救人?”

龍妖似是放棄了掙脫之念,倏地一聲重化人形,站在殿前朗聲道:“殺該殺之人,救想救之人,就是這般簡單。”

“那臭道士暗下黑手,將我困住十幾年,我尋其報仇自是理所當然。我失了女兒,痛入骨髓,見他休家孩童伶俐,思及我兒,自是疼惜;那日井中見其母奮不顧身跳井救子,恍惚如見當年的我。”龍妖聲音有些哽咽。

“那慈心觀道士就是當年將你困入金鞋之人麽?”

“非也。”龍妖擡眼看看弄無憫,“只是,我尋不到那老道蹤跡,心中憤慨,拿那些小道士洩憤罷了。如今既落你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師父,”蒼文想起爾是信箋所提,忙道:“那爾是在信中望我們饒其性命,將之歸導正途。您..”

“我自不會殺她。她曾入仙班,若我親眼見她屠滅那滿觀道人,我定即刻斬殺;現她已為囚困,且定無法逃出我宮中再次作惡,如此這般,取她性命並無意義,我樂見其改過。”

“那您要如何處置?”

弄無憫沈思片刻,“且將她安置在離火龍宮不遠的‘杯水殿’吧。”

說完,弄無憫袖底一揮,有五只金環直直飛向龍妖,越過無形屏障,分別箍在龍妖脖頸、手肘、膝蓋處。

“此物可將你法力收歸五處,之後你不得擅化龍形,不得施法,否則你當受錐心之痛;此金環亦可限你行動,如若你妄圖離開杯水殿,此金環會將你原地釘住,永難掙脫。明日起我徒蒼文會將宮中仙冊酌情移至杯水殿,你且開始修身養性,抄寫起來吧。”

龍妖想不到會在知日宮中受此待遇,心中思量著:我非他敵手,現在硬搏定無勝算,且呆幾日看看,若有機會,我再逃脫。

想著,她便乖乖隨蒼文出了殿。

蒼文將龍妖帶至杯水殿,之後便急急往斂光居趕去。

此時有尾已蛻皮三次,雖那灼燒仍需硬捱過去,但她感知身體輕盈許多,那寒氣也減,心中自是欣喜。用過晚膳有些時候了,有尾坐在主院又有些百無聊賴,正想著明日去火龍宮探望龍婆婆,這時就見蒼文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文哥哥,你回來了!”有尾忙跑上前去,牽了蒼文行至屋內。

“剛剛趕到麽?”有尾給蒼文布了茶水,問道。

“入夜方至。”

“剛趕回宮中就來見我?”有尾笑道。

蒼文一時不好意思,低頭道:“先去見了師父,跟他稟了赤武府中龍妖之事。”

“龍妖?”有尾起了興致,“快些跟我講講,你不在的幾日,我都悶死了。”

蒼文一笑,便將扈間鎮龍妖的來龍去脈講了起來。

“那龍妖現在我們知日宮中?”有尾驚道,“那我之後可否探訪?”

“這..”蒼文一時不好回答,“師父倒也沒說旁人不可前往探看。”

“你說你跟赤武在鎮上碰到的那個女道士其實是愚城的妖?”

“想來她妖力甚高,我跟赤武無一能辨出其妖氣。但那龍妖剛剛確是承認爾是來自愚城。”蒼文又道,“且我亦跟師父回稟過了,當初在藻圭鎮上,我也曾聽聞爾是之名,是從那鏡妖口中得知。”

“如此這般,怎麽像是愚城事事都行在知日宮前面?”有尾心道,“這龍妖之事,似乎仍有迷霧,看來我近日非得冒險跟目榮華通一通氣了。”

“對了,提到妖氣,不如你且來看看,我身上是否能依希辨別出來?”有尾似是開玩笑,心中卻想看看到底這知日宮首座弟子能耐多高。

蒼文以為有尾是在跟自己調笑,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擺手低頭竊笑。有尾卻是不依不饒往蒼文面前一橫,又把臉湊近,盯著蒼文說道:“文哥哥,你倒是說說。”

蒼文見狀臉已通紅,支支吾吾地,就覺口幹舌燥。

“你並未修習法術,.本就是.妖屬,自像一張白紙。”

有尾聞言,問道:“若我開始修習,法力增強之後你是否就難以分辨了?”

蒼文又將臉低了低,仍是不敢直視有尾,“理應如此。若妖**力強於我,我自是難以感知。”說罷,又後退兩步。

有尾看著蒼文面頰羞的通紅,自己坐到一邊椅子上,已是樂不可支。

這邊爾是也已悠悠然回返肩山,只是,她並未回去愚城,卻跟卸甲約在了麻市街上的一座酒樓。

“如何?”卸甲仍是一身紫金披風,字也不多說一個。

爾是微微一笑,“已妥。”

“那她人呢?”

爾是瞧出卸甲有些沈不住氣,這才道:“我已將她托付給知日宮弟子,想來現在知日宮中。”

卸甲眼睛一睜,半晌才道:“知日宮跟我愚城,你不會不知當中錯綜關系。我請你前去扈間鎮,只為保她平安。”

“我此舉就為保她平安。”爾是伸手繞著自己滿頭的麻花辮,“臨走前你將那妾鳥花跟金線一同給我,恐你早知會有此結果。”

卸甲嘆了口氣,閉目不再言語。

“以她性子,若不安置在弄無憫身邊,還不知她之後要殺多少無辜道士,或哪****喪女之痛又襲來,再去綁了凡人孩童也極有可能。行了齷齪之事自需謹小慎微,她又如此跋扈不知收斂,如今非仙非妖兩股勢力她都難依傍,長此下去必遭天譴,你我到時再想保她,晚矣!”

“喪女?”卸甲這才猛地睜眼,抓著爾是胳膊,“當年她被貶凡間,我正困於某事不得脫身,許久無法跟她相會。只是我從不知她有了我的骨肉且帶她到了扈間鎮上。我還想著當年她為何性情突變用虎頭鞋鎖了凡人三魂七魄..那我女兒因何亡故?”

“這正是我約你在此的原因,聽聞她當時落在念子湖邊,天降金光百道,身如火熾,你女兒之後渾身赤紅,失了氣息。”

卸甲一聽,已是心中有數:“金烏丹?”

“正是。此景跟城主之前跟我們提及金烏丹時粗略描繪的景象很是相似。我猶豫是否需將此事稟告城主知曉。”

卸甲伸手阻住爾是說話,“此事暫且你知我知。我女兒墓穴可在扈間鎮?”

“非也。你女兒憑空消失了。”

“什麽?”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爾是一頓,“還有一事,此次她得以從金鞋脫困,皆因那贈鞋老道再次入了休家老兒夢中,是那老道授意如此。我只是想,這事實在蹊蹺,那老道如此這般,莫不是實在閑來無聊,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你還知道什麽?”卸甲盯著爾是許久,問道。

“你之前與我有恩,托我去辦此事,你定是明白不管我知道了什麽,都會緘口不言。”爾是說著,卻捧出了那虎頭金鞋,也不知她何時從休家順了出來。“用發絲將精氣引入虎頭,倒也精妙。”爾是捋捋那虎須,之後便將金鞋遞了過去。

卸甲一把將鞋接過,置於左手手心,眼睛一閉,手掌一闔,那鞋子已化粉末。

“此事亦是你知我知,想來,她永遠難想明白,那些枉死的道士有多無辜。”爾是一笑,站起身來撫著辮子出了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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