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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英未嫁論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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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的春日,陽光晴好。

庭院幽深,曲廊回合,長廊兩旁的花朵開得正盛,擁簇在枝頭,微微顫顫的在春風中搖曳,引得蜜蜂和蛺蝶在花叢中不住穿梭。不時的,樹梢上還會停下幾只鳥兒,扔下一串啁啾的鳴叫聲,便展著翅膀往那一碧如洗的天空飛了過去。

陸小琬扶著卓夫人在別院的長廊裏穿過,旁邊跟著一大夥侍女婆子,那個叫如霜的,不時妙語連珠的說上幾句應景的話兒,弄得卓夫人都笑著讚她:“如霜,你自小便跟著文君熟讀詩書,果然是個不一樣的。”

聽著卓夫人這話,陸小琬心裏默默的想,這個如霜可能便是自己的貼身侍女了?或者還兼著書童的職務罷?聽她方才說出的話兒,倒真真可以說得上是個才女了,看來卓文君對於自己侍女的影響也是頗大呢。

轉轉念頭她又想到卓文君是一個聞名遐邇的才女,心裏便覺悲戚,自己對詩詞歌賦半點興趣都沒有,若是要參加什麽詩會之流的高雅聚會,這肚子裏的幾點墨水便足夠讓自己出乖露醜了。若是自己知道會穿越回古代,那肯定得要抱著唐詩宋詞狂啃上幾個月,也好拿出幾首“橫絕千古”的詩詞來壓場子啊!

其實,背詩詞還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該是要學會如何制造肥皂如何釀造高濃度酒如何做炸藥……唉,似乎要學的東西太多了,自己知道的太少了。書到用時方恨少,古人誠不欺我!想到這裏,陸小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卓夫人見女兒望著如霜在那邊說笑,臉上露出一副憂愁的模樣,輕輕拍了拍陸小琬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文君,你不必煩惱,這如霜不風雅些,怎麽才能替你賦詩呢?你就讓她在這些侍女仆婦面前出點風頭又如何?外邊的人誰又知道她的才名?還不都道卓王孫有個聰穎絕倫,美貌無雙的好女兒?”

陸小琬心裏一咯噔,莫非這卓文君的才名都是假的?全是這個叫如霜的侍女捉刀?但旋即她又覺得一陣輕松,看起來這具身體和自己還不是那麽難融合的,本以為穿到了一個才名卓著的女子身上,卻沒想到這女子的才名竟只是個虛影兒,自己根本不消打起精神來應付那些風花雪月,自有侍女來幫她。

心神定了定,陸小琬向卓夫人甜甜一笑:“阿娘,文君省得的。”那一笑,比春天裏的太陽更燦爛,潔白的牙齒閃著珍珠般的光彩,看得卓夫人都好一陣失神,突然想到女兒即將被嫁去去千裏之外,而且或者很快便會成了寡婦,心中悲戚,眼淚珠子濺到了旁邊的花葉子上,在葉子尖上打了個滾兒,落到了地上。

陸小琬見卓夫人突然又傷心起來,心裏只覺莫名其妙,古時女子素日無事可做,也只能迎風灑淚,就如這位卓夫人,分明方才還是喜笑顏開,突然又掉了淚珠子。盡管心裏腹誹,還是很恭敬的遞上一塊帕子:“阿娘,且擦擦眼淚罷。”

卓夫人接過帕子在眼角處印了印,舉目往回廊那邊一看,拉了拉陸小琬的衣袖道:“文君,你阿爹和兄長過這邊來了。”

說話間,就見一個中年人帶著兩位年輕公子走到了面前。

那個中年人身子有些肥胖,穿著一身上等的蜀錦袍子,圓領配合著他圓圓的肚子,顯得非常富態,一條腰帶似乎多餘的搭在腰上,腰帶上邊還鑲嵌著一塊碩大的貓眼石,映著陽光一閃一閃的,很是刺眼。

“文君見過阿爹和兩位兄長。”陸小琬心知那便是卓王孫了,於是向他微微福了下身,然後靜靜的站在了卓夫人的身旁,開始打量起後邊的兩個便宜兄長來。

兩位兄長倒也生得一表人才,兩人都是白白凈凈的,站在那裏頗有些玉樹臨風的意味。前世的陸小琬一直堅持家財萬貫的二世祖,只要是作風正派五官端正,那就都可以劃為美男子一列,按照她的分類原則,面前這兩位便可以稱之為超級美男了。

正在胡思亂想,就見卓老爺開口了:“聽說文君失憶了,把我和她兄長急得連忙趕了過來,謝天謝地,還認得我這個老爹和她的兄長。”

大家都向你行禮喊你老爺,若我再不知道你是我的便宜爹,那我肯定是腦子沒有長全,陸小琬心裏一樂,低頭偷偷的吐了下舌頭。

“文君,你可還記得曾子殺彘的典故?”卓老爺看了看低著頭,一副溫順模樣的女兒,緩緩開口問道。

這是個家喻戶曉的故事,難道卓老爺要拿來考自己的學識?陸小琬心裏那個小人兒得意地手舞足蹈起來:來考我吧,這事我知道!沒料想卓老爺根本沒等著她回答,就自說自話起來:“曾子的妻哄騙兒子說等父親回來便殺彘給他吃,曾子回來知道後果真把彘殺了。文君,你從小便知書達理,也知道做人該守信,即便是對孩童的戲言都要遵守,更何況是婚約?”他的眼睛盯著陸小琬,露出很憂傷的神色來:“我們卓家做生意更加講求信用,若是連兒女婚姻這種大事都不能守約,那我卓王孫的信譽何在?文君,你要體諒到父親的難處,體諒到整個卓家的難處。”

原來兜兜轉轉的說了半天,卓老爺是在對她曉以大義,讓她為了整個卓家的利益犧牲掉自己的終身幸福,用曾子殺彘做為引子,說明人要講信用,然後又循步漸進的引到卓家做生意極需要信譽度,既然需要信譽度,就更不能在兒女婚事這種大事上失信於人,所以,她遠嫁去荊州做寡婦是必然的,是為了維護家族利益不得已做出的犧牲。

卓老爺這篇文章起、破、立做得十分到位,又融會貫通,水到渠成,若是放在前世的高考,該是一篇優秀作文了。但陸小琬絲毫沒有被這篇優秀作文所說服,擡頭看了看卓老爺那圓滾滾的臉,裝出很憂傷的說:“文君聽說那荊王的孫子已經是病入膏肓了,女兒嫁過去豈不是便要做寡婦……”

“文君,不是阿爹說你,便是做了寡婦又如何?至少也得讓人家面子上過得去不是?你若是真做了寡婦,阿爹過兩個月馬上接你回來,決不食言!”卓老爺那表情,似乎在說,你好歹讓人家吃一口罷,別讓人家餓了肚子。

陸小琬默默的退了一步,看著卓老爺那不以為然的表情,一陣苦悶:“阿爹,這個做了寡婦似乎不是件好事情罷?為何阿爹說得這樣輕松?”

“寡婦有什麽不好?不外乎就是男人死了罷了。我卓王孫的女兒便是死了十個男人,都會有人來求親的,文君,你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你第二次嫁的時候,阿爹會給你重重的添一筆嫁妝的。”卓老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摸了摸胡子道:“即便是寡婦,也是分等第的。像阿爹的文君,長得如此美貌,又天資聰穎,還有大筆財產旁身,這便是頭等的寡婦;像去年死了男人的那個李婆子,年近五十,五大三粗,家裏就三間茅草屋,那便是最末等的寡婦……”

卓老爺說得興起,眉毛都飛了起來,口吐唾沫的說了一大堆,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關於寡婦的言論:夫寡婦者,寡居之婦人也,此乃世間不可缺少之人也。若無寡婦,又怎會有街頭巷尾的談資?便是那別院門口賣茶水的李婆子,臉上的皺紋形如溝壑,每天搽著粉兒像驢蛋上邊打了霜,可還不是一樣有群老漢圍著轉?所以這寡婦,竟是世間頭等的自由人兒,做了寡婦,不該悲傷,應當欣喜才是。

陸小琬聽著心裏悶著只想笑,這位卓王孫老爹,只顧安慰女兒,怕她不願遠嫁荊州,竟連這番話都能說出。但他那話 兒倒也沒說錯,寡婦門前是非多,素日的閑聊裏邊或多或少的都有些關於寡婦的香艷故事,這位卓文君小姐,不也上演了一場美人夜奔的戲碼,變成了舉國皆知的話頭兒,而且還流芳千古了嗎?

卓王孫見女兒臉上慢慢有了笑影兒,心中一喜,以為自己說的話生效了,就繼續勸著陸小琬道:“文君,這世間寡婦也分九等,你若是真做了寡婦,也是那頭挑兒的!”陸小琬點點頭,心知卓王孫弦外之音是讓自己只管安心等著做寡婦便是,即算是做了寡婦,她也是頭等寡婦,嫁得出去的,不用擔心。

就在卓老爺的聲音越來越高的時候,卓夫人皺了皺眉,柔聲制止了他:“老爺,咱們家文君還不是寡婦呢,為何一定要把她劃到寡婦裏邊去?我們家文君福氣大,沖喜以後女婿定會身子康覆的。”

站在卓王孫身後的長子卓文也開口道:“阿爹,母親說的很有道理,你便不要惹妹妹傷心了。不是有算八字的給妹妹測過,說她此生富貴不盡嗎?又怎會和寡婦搭上邊來?”嘆息一聲,他走上前來拉住陸小琬的手道:“文君,還有半個月你便要去荊州了,哥哥知道你舍不得家。可每個女子都必然要經歷這一步。你也不必擔心害怕,車到山前必有路,家裏不會讓你吃苦的。”

陸小琬看著卓文那溫和的雙眼,點了點頭,心裏想著這卓老爺看起來不靠譜,這兄長還是很不錯的。那邊卓武也走了過來拉住陸小琬另一只手道:“妹妹,你別怕,哥哥送嫁去荊州,定會向你夫家交代清楚,誰若是欺負我的妹妹,臨邛卓武饒不了他!”

見兩位便宜兄長如此熱情貼心,陸小琬從心底湧上一陣溫暖,從小到大都沒有享受過的親情,卻在穿越之後突然擁有了,她有了一個完整的家,雖然這都不是她真正的親人,可她還是暫時找到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第二日清晨醒過來,陸小琬已經沒有了昨日醒來的驚奇,她已經完全適應了新的環境,看著雕花檀木床和銅質鎏金壺已經不再像昨日那般,傻乎乎的摸了又摸。她輕輕從床上翻身起來,沒有驚醒睡在外間值夜的小蓮,披了件衣裳便走下樓去。

晨光微熹,太陽尚在雲彩掩映中沒有露面。院子裏的青石板地面上流霜未去,還有著點點水跡,空氣裏有著甜甜的杏花香味和青草的芬芳,陸小琬伸直了手臂,拉長了腰,壓了壓腿,開始做起健身運動來。

繡樓上伸出了個腦袋,驚訝的看著陸小琬正在下邊摸爬滾打,時而手腳抽筋般抖動,時而又蹦又跳,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不行,我得要告訴夫人去,小姐她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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