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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三生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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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被發現了?!

九薇幻看著那鬼差朝著她的方向越來越近,現下卻實在想不出個萬全的應策來。只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真被那鬼差發現了,要麽她就直接和他們大幹一場再偷跑了進去,要麽她就只好逃走,放棄這條線索。

所幸,鬼差只是走到了九薇幻後側那個與她交談過的男鬼面前,正聲道:

“進去後,別忘了在血池裏弄弄幹凈!”

“是是”

那男鬼連忙點頭答應著。鬼差這才作罷。

剛剛那個人影……是我眼花了?

九薇幻想著,不知不覺大隊伍便已過了鬼門關。

待完全入關後,周圍瞬間豁然開朗。

那是一條極為寬廣的大路,路旁掛著一排看不見盡頭的長明燈,冥火搖曳。

路上開滿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紅花,風吹成浪,艷麗至極。

只見那紅花無葉無枝,單梗成立。花萼單生,頂生傘形花序。花瓣反卷如龍爪,微微朝內彎曲成一簇,但瓣須卻向外張開著。

九薇幻這才明白,原本這霧本並非紅色,而是生生被這血色的花給染紅的。

彼岸花,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

花開葉敗,葉敗花開,開一千年,落一千年。生生相錯,花葉永不相見。

它終年不枯的開在黃泉路上,遠遠看上去就像是用鮮血鋪就而成,又因其紅得似火,所以這條路又喻為“火照之路”。

此花為接引之花,花香很特殊,能夠喚起迷失魂靈生前的記憶。

那路的一旁立著個老舊的石碑,上面刻有三個墨青色的大字:

“黃泉路”

九薇幻繼續向前走著,卻始終看不到個盡頭。

黃泉路很長,除了血紅的彼岸花外,路旁還趴著很多鬼魂。它們是那些陽壽未盡非正常死亡的人,他們即不能留在人世,也不能投胎,只能在黃泉路上游蕩,等待陽壽到了後才能到陰間報道。

九薇幻不知走了多久,終於遠遠的在路的盡頭望見了一條河。

待走近了,九薇幻這才看清楚,那條河河水呈血黃色,裏面塞滿了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

河的一旁同樣有塊石碑,上面刻著“忘川河”三個大字。

河上架著一座巨大的石橋,橋分三層,上層紅,中層玄黃,最下層乃黑色,愈下層愈窄愈兇險無比。

生時行善事的走上層,善惡兼半的人走中層,行惡的人就走下層。

橋頭上刻有三個醒目的大字:“奈何橋”。

而在那河裏則盡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那些鬼魂,總是在橋梁下層或左右橋頭間,為自己尋找替身者,以便使自己能夠重新托生而轉世。

走下層的人就會被鬼魂攔住,拖入汙濁的波濤之中,為銅蛇鐵狗咬噬,受盡折磨而不得解脫。

走著,走著,九薇幻發現隊伍的進程倏地慢了下來,前面的鬼硬是在橋旁站了好一會才繼續前行,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待到隊伍近了些,九薇幻這才明白其因。

只見那奈何橋左旁有塊大青石,石身上的字鮮紅如血,刻著“早登彼岸”四字,名曰:“三生石”。

傳說它記載著每個人的前世、今生甚至來世的因果。

前世的因,今生的果,情仇牽絆,恩怨得失,都被重重地刻在了這三生石上。

它見證著蕓蕓眾生的苦與歡、哀與樂、笑與淚。

該去的債,該還的情,該了的怨,三生石前,皆一筆勾銷。

九薇幻淡然的看著前面的鬼在三生石前,一會笑,一會哭……

更有甚者,直接坐在地上哭了好一會才離開。

九薇幻心裏不由感嘆。

人類的感情可真是覆雜啊……

不過九薇幻倒不擔心,她這一生還沒欠過什麽怨債呢……

但此時她卻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這一生她還早沒完呢。

待到九薇幻時,她便想著往那三生石上看兩眼敷衍過去就是。

但當九薇幻的眼睛一對上那三生石,便再不能自己移開了……

只見那忘川河水波光粼粼的打在三生石上,上面竟慢慢出現了一些模糊的影像……

一片浮光中,有一個孤高清冷的背影慢慢清晰起來,仿佛是從宿命的另一頭走來的……

為何……

這個背影……

既陌生……

又有些熟悉……

不……

她絕對……

沒有見過這樣的一個背影……

那樣……

冰涼……

淒絕……

此時她不會想到,這個背影可能需要她傾盡所有去遙望……

九薇幻定了定睛,再看,那背影卻再了無蹤跡了。

取之而來的是一片血紅……

一片……

深不可見的血紅……

九薇幻的頭有些眩暈。直到聽見後面鬼魂的催促聲,她這才緩過神來,連忙笑著道了個歉,立即跟上了隊伍。

奈何橋一共五格臺階,橋面鋪滿了石子。

帶領的鬼差將隊伍分為兩路三隊,橋西為女,橋東為男,左陰右陽。

面色發白的被分配走上層,面色呈黃的走中層,面色發黑的走下層。

所幸,白小骨給九薇幻畫的這張鬼臉慘白慘白的。

奈何橋下高許千丈,雲霧纏繞。

鬼差將隊伍分配好後,便帶離了三生石,又朝奈何橋的右旁走去,奈何橋的橫度很寬,走了一會才看到原來橋的右旁落著一個土臺,臺上刻有“望鄉臺”三字。

望鄉臺前站著一個女人,滿頭銀絲直達腰際,身材清瘦,秀麗的臉龐不過二十來歲。

冥間稱其名曰:孟婆。

如若要問這世間生死離愁,有誰還能比孟婆見得多,看得深呢?

待在這奈何橋頭不知道多年了,迎來過多少愛恨,送走過多少怨愁。

她是這世上最有情之人,亦是這世上最無情之人。

她不願世人再受情愛牽絆,所以熬制這孟婆湯時加了一味忘魂。忘卻前世,重造靈魂。

而她,不止忘了魂,是忘卻了這世上的所有,連她是誰,她叫什麽名字,她都不知道了……

只是偶爾她會恍惚的聽到一句話在耳旁忽地飄過:

“若有來生……”

不過她只會笑笑:她哪裏還有什麽來生呢。

每一個鬼魂過處,她便從一旁的鍋裏盛上一碗湯來,遞給將過之魂。嘴裏似乎念著幾句什麽詞,九薇幻倒沒聽清。

待近了些,她才聽清了那孟婆縹緲如煙的聲音:

“來,喝一碗孟婆煮的湯吧。奈何橋上莫回頭,塵世前緣皆盡頭……”

只要你走過去,這一世的恩怨情長……

即成塵埃……

寒世,漠情,薄命,飄零,淒風,苦雨,冷夜,悲歌。

奈何橋上又長,又冷,又寂寞,誰也不認識誰了……

長得讓人害怕,冷得讓人發抖,寂寞得讓人想笑,讓人想哭,讓人想快點走到盡頭……

喝下孟婆湯時,是否還想回過頭去看看……

再回頭看一看望鄉臺上,這一世,恩,怨,情,仇,鰥,寡,孤,獨,浮,沈,得,失……

苦與愁,哀與樂,牽掛之人,痛恨之人……

可回去的路又在哪裏呢?還是繼續走過奈何橋去吧……

前生再如何不舍,再怎麽不願,只要走上了這奈何橋,一切的一切便是寂寂無聲了……

彼岸花開開彼岸,黃泉路盡進黃泉。奈何橋頭苦奈何,前生因果又如何?

忘川河裏望穿河,三生石旁衫滲濕,孟婆湯裏問孟婆,恩怨情仇都了過。

黃泉路,奈何橋,長路漫漫路迢迢。

三生石,忘川河,前生今世皆化戈。

莫回頭,莫回頭……

奈何橋上奈何瞧……

這,就是傳說中的孟婆?

九薇幻有些難以置信,都道孟婆是個年過七旬的老人,不想卻是個三千銀絲的美人。孟婆的臉沒有任何表情,有的只是她在遞湯時望向你的那一縷淒涼……

陽間的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只碗,碗裏裝著的是活著時一生所流的淚。

或喜,或怒,或哀,或樂,或親,或愛……

孟婆將這些淚煎熬成湯,在他們走上奈何橋時喝下去,將這一世的愛恨情仇都忘卻得幹幹凈凈。

但這一生,總會有不想忘卻的人或事。為其一生所流的淚都熬成了這碗湯,喝下它後,當那個身影在眼中慢慢淡去時,回過頭來,清澈的眼睛,不覺淚已滑落了兩行。

再想來時,卻又已不知為何落淚,擦幹了眼淚,繼續上路……

九薇幻不由得嘆了口氣,還好,她還未被這塵世情怨所絆。

不等九薇幻多想,這孟婆湯卻已送到了眼前。

“來,喝一碗孟婆煮的湯。奈何橋上莫回頭,塵世前緣皆盡頭……”

九薇幻現下才察覺到情況不妙

不對,她不是來見鬼王的嗎?

可過了這奈何橋。

即會被安排著進入天人道、修羅道、人道、旁生道、惡鬼道,地獄道這六道輪回投胎去了啊!

“我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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