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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茶亦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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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臉仿佛糅合了世間所有花卉的美,清蓮的純凈,秋菊的清幽,松柏的淡泊……全在這一人身上融合得絕代無雙,出塵中夾雜著一絲魅惑,淡然裏又透著一股子仙氣。

讓人直覺得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變得清爽了起來,像是墜入了清潭,又像是步入一座浩大的森林,從內而外散發的清涼。

“你沒事吧”

少年伸手扶住九薇幻,聲音如泉水般清脆。

一身淺藍長袍,如一片淡幽的湖。垂落的黑發直達腰際,長長的發絲不時掠過他的臉頰,罕見的茶色眼眸泛著淡金色的光澤。

“沒事才怪,你撞一個試試……”

九薇幻揉了揉頭,正愁有氣沒處發,也管不得眼前這人是無辜還是無辜了。

那少年看著九薇幻略有些氣鼓鼓的臉,淡淡的笑笑道:

“實是無意沖撞姑娘,還請姑娘見諒”

九薇幻忽然覺得有些眩暈,怎麽會有人笑得這麽好看啊,不,他一定不是人……

“你不是人……”

九薇幻想著想著竟無意脫口而出了,一時場面十分尷尬。

少年懵了兩秒,幹笑了兩聲道:

“我自知冒犯了姑娘十分抱歉,可……還沒嚴重到這個地步吧……”

“啊?”

九薇幻正顧著頭上傳來的生疼,哪裏聽得少年講了什麽話。黛眉因疼痛有些微鎖。那少年以為九薇幻仍在生氣,於是又淺笑道:

“我知道這裏的一家茶樓,他家的花茶對息氣凝神,平緩心境甚好,為給姑娘賠罪,我以茶代酒聊表歉意可好?”

看著少年那攝人心魂的笑,九薇幻又正因找妙齡而喊得口幹舌燥沒處緩解,索性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少年引著九薇幻來到一座雙層樓閣前,樓閣是用上等的金絲楠木築成,重檐攢尖式的樓頂,飾以璀璨輝煌的琉璃瓦,格外靈氣。閣間掛一朱紅色牌匾,刻有“茶影閣”三個大字。

九薇幻雖不驚訝倒也有些許驚奇,她見過的名貴樓宇無數,不過這人間的獨特樣式卻不由讓她眼前一亮了。

看來還挺有誠心的,那她便寬宏大量不再追究好了。

九薇幻被自己的大度感動了,全然忘了到底是誰撞了誰了。

九薇幻隨著少年進入其間,茶閣的店小二見到那少年,十分熱情,趕緊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傍窗的好位置。

窗外是熱鬧非凡的街道,盡管天已擦黑,可依舊人來人往,一派燈火通明。少年向店小二吩咐一番,便隨九薇幻相對而坐了。

“在下花弄影,敢問姑娘芳名?”

“花什麽?”

九薇幻一臉迷惑。

“花弄影”

“花什麽?”

“花弄影”

“花什麽?影什麽……”

九薇幻更加懵了,他這名字可真是奇怪,叫人聽不清楚,更扯不明白。

“……”

這下換花弄影懵了,他甚至開始懷疑這姑娘是存心刁難他的。

“哎呀,你的花啊影啊我實在記不清楚,要不……我就叫你小花吧!”

九薇幻一臉歡喜的看著花弄影,好像出了個十分了不起的主意。

小……小花?

花弄影不由得有些“花容失色”。

想他堂堂男兒之身,可怎麽叫得如此秀氣的名字,這若傳出去了,不得招來多少人笑話了。

“怎麽樣啊?小花,小花?”

九薇幻見花弄影遲遲不說話,心想莫不是對她取的名字有意見?

“額這個……我……我暫時還不太習慣這個名字……”

初次見面,花弄影心下實在不知該如何拒絕這“一片好意”,便故作為難狀。期盼著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然而,九薇幻也許什麽法術都修得不錯,唯這讀心術可能是天生就缺了天賦,反正她是萬萬聽不到,也想不到花弄影心裏的想法了。

見此,九薇幻“呼”的松了一口氣,心裏想著還好沒意見,不然她可不意思就如此為難人家了。便輕松道:

“原來是這樣啊!沒關系,沒關系,多叫幾次就習慣了嘛。小花!”

花弄影差點被一口水嗆死,斷斷沒料想到竟會是如此,連忙瞟了瞟周圍,還好店小二安排的位置比較清凈,沒什麽人來往。不然他還不得馬上找個地縫鉆下去。想他的一世英名,莫不是自此就開始斷送了?

他想,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習慣這個名字的!

“我姓九薇,單名一個幻字,嗯……既然你叫小花,那你便喚我小九如何?”

“好的,小九”

花弄影有氣無力的說道,想必是還沒從“小花”的陰影中逃脫出來。

正說話間,店小二便拿了吩咐好的東西來,瓶子杯子茶壺等,楞是大大小小整齊擺了二十多樣。

九薇幻楞道:

“不……不是喝茶嗎?”

九薇幻口渴難耐,看著這一桌子的東西,竟沒有一口茶!心裏懊惱極了。

“既請你喝茶,哪有不親自招待的道理,所以這茶當由我自己動手泡了”

看到茶具,花弄影立刻來了興趣,什麽煩惱便皆拋於腦後了。

“辛苦你了,小花!”

九薇幻有氣無力的說道。親不親自招待都無所謂啦,現在她只想喝口水……

“咳咳”

花弄影差點又被這個“小花”嗆死,索性立馬站起身來開始泡茶不再去想它。

只見他拿起桌上一個紫金色香爐,揭開壺蓋,頓時,一股溫暖細膩,醇厚圓潤的香氣便鋪面而來。

“這是檀香,飲茶前焚它,能夠息氣凝神,平和心境”

說罷,花弄影又拎起一個水壺,滾燙的開水將盤中的紫砂茶壺裏外全部燙洗了一番,將其瀝幹後,又從幾個小瓷瓶中分別選取了一些不知名的幹花茶瓣放入紫砂壺中,將長嘴壺壺嘴微微下傾,壺把上提共沖泡了三次。壺中的茶瓣遇了這滾水便紛紛立即炸開了來,猶如一夜春風百花齊開的盛景。

花弄影拿起壺蓋輕輕刮去了表面輕微的白色泡沫,茶水的色澤立刻變得明亮起來。最後再蓋上壺蓋,用滾水把茶壺周身澆淋了一番。

九薇幻看得目瞪口呆,原來人間這茶竟是如此的喝法嗎?她本以為,只需拿點幹茶葉,泡了便是。

花弄影瀝幹了燙洗過的茶杯後,將茶壺底沿茶盤邊緣旋轉了一圈,括去了壺底的水,然後向那茶杯裏斟了八分茶,遞予了九薇幻。

九薇幻連忙接了去,揭開杯蓋喝了好幾口,她想,她便要沈醉在這茶煙繚繞中了。

那是怎樣的一種香氣,悠長綿綿仿佛從亙古而至。

清新淡雅,幽遠沈靜,甜膩之感很輕,卻並非不無清甘,只是躲躲閃閃,若隱若現,藏匿在一片清幽,冰郁的馨香裏,似有若無。

微風拂來,翁蓊郁郁的幽香馬上彌漫開來,沈浸在這香氣裏,仿若彌漫在飄渺與現實之間,叫人如何不醉。

“這茶……香氣好特別,你是怎麽做到的?”

九薇幻一臉崇拜的看著花弄影。雖然她在翻看關於人界的古書時也曾無意間瞥見過制茶的知識,但哪有這真人表演來的有趣?直覺得這次等待是值了的。

花弄影淺笑道:

“這個茶其實並不難。茶水用的是冬月雪後凝結於草本花卉上的薄冰,將絞股藍,荷葉絲,迷疊香,七彩菊,沐雪蓮五種花卉曝曬三月,汁液熬幹做成茶瓣,用活火將薄冰煮至初沸,再加入這五種茶瓣約一錢於紫砂壺中,燙洗茶壺,提高沖水,最後再用滾水澆淋,溫潤茶壺即可”

“額……是不難,是不難”

九薇幻擺了擺手,反正不關她的事,打死她,她也決計不會去做這等麻煩之事。

等到汁液熬幹?恐怕那時她人也要熬幹了吧!

九薇幻驚恐的想著,立馬將那杯茶喝了個幹凈。頓時,直覺周身乃至這方圓五裏怕都是茶香繚繞了。

幹渴之急解決後,九薇幻心情大好,擡眼胡亂望了望窗外的街道,不由得感嘆人間真真是甚為繁華。

嗯?那是什麽?

九薇幻突然被一處明亮的光景吸引。

花弄影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看,那光景處是一座拱橋,上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籠,微微泛出的淡黃色光亮在黑夜裏生成一處溫暖。燈籠上刻有各式各樣的花紋,寫有長短不一的字句,人們在這些燈籠間走走停停,談笑風生,好不悠閑自在。

“小花,你可知,這世間最愜意之事是什麽?”

“嗯?”

花弄影一臉疑惑的看著她,倒真像習慣了這個名字。

“在我心裏這世間最愜意之事當屬晴空當月,對飲花酒莫可”

花弄影有些驚訝,其實他最擅長乃是釀酒而非制茶,每每外出,他必得帶上一壺好酒,方才安心。只是原以為和他以前所見所想的一樣,這姑娘家都是不愛喝酒的,所以他才想了這以酒代茶的法子。沒想到如今竟是他多慮了。

“巧了,我正有一壺好酒”

“真的?”

九薇幻歡喜極了。

她想起從前最快樂的事莫過於和族裏的兄弟姐妹們偷偷躲在桃花林裏喝酒,桃瓣紛落,清酒甘甜,談笑風生,好不愜意!

這樣想來,她似乎真的很久沒喝過酒了。

花弄影嗯的應道。便從身上掏出一個五彩琉璃酒壺,九薇幻見了,立刻心急的搶了去。

果真清香四溢,好不醉人!

九薇幻這時真的特別想變出一桌子小菜,和著這美酒,當真是這世間最美滿的事了吧!

只可惜她怕冷不丁的憑空變出這些東西會把花弄影嚇著,便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誒!你只能喝一小杯,這酒很醉人的!”

花弄影提醒道,身後的手裏便憑空多了個精致的杯子,九薇幻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杯,並不多想,只道他準備周全。

醉人?九薇幻微微一笑。

且不說她不好意思多喝,即使全部飲完,也未必能醉了她去!

一杯下去,醉人的酒香早已把她迷得七葷八素,什麽都忘了,倒想起一些憂傷的事來。

花弄影看著她喝過第三杯,連忙將酒壺搶了來。

這可是他秘制的迷郁花魂酒,雖清香至極,可酒性卻烈,這麽喝可怎麽得了,平常酒力差的人聞一聞便會醉上一天一夜,她這三杯下去……

花弄影正想著,忽然便聽見“噗通”一聲,九薇幻趴在桌子已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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