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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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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府裏的沈落消息並不閉塞,沈老夫人剛走了不到兩刻鐘,她便聽說謝家的大爺與謝夫人都被抓了。這實在當得上是平地一聲驚雷,因為此前從未有關於謝家不好的傳聞,也不會是老夫人的手筆。

沈落很容易想到韓玹,再則聯系謝明軒的舉動,反倒更佐證了她的猜測。或許韓玹已將事情真的解決妥當,那些她雖不十分清楚,但對韓玹來說一定極為痛苦的過去,想必也可以真正放下了。

沈老夫人此一去,直到暮□□臨方同沈老爺子回到沈府。和書院請過假的沈落整天都在陪著沈三夫人,得知祖母回來了,便徑自去了外書房。見到沈老夫人之後,沈落也從她口中得知更多的消息。

英武侯府謝家今天的確出了事,因為一樁陳年舊案。這樁案子亦即是謝鴻松當年的恩師韓寧韓大人被定罪的那樁,而今始知,這件事竟是另有隱情。

章祁所言沈老夫人不會懷疑真假,故而知道自己先時沒有想錯。沈落擰眉聽老夫人說著,又擔心她說得口幹舌燥,幫她倒了茶水送到手邊。老夫人但喝了口茶水,仍耐心說明。

韓大人當年因涉嫌與一貪官同流合汙而入獄,後查出雙方通信證據,故而定罪,這些都是卷宗裏詳細記載的。恰逢先帝力懲貪汙,此事一出,無論是那貪官還是被牽扯的官員,均被賜以死刑。

就在韓大人被斬首的當天夜裏,韓府忽然走水。大火直到深夜才被澆滅,翌日清晨,韓夫人被發現在房中自盡而亡,韓家的大小姐則無蹤無影。是以韓大小姐命喪火海、韓夫人無法承受喪夫喪女之痛,都成了外人默認的事實。

“韓大人其實是冤枉的……”沈落擰眉低聲說道,一時間卻再無更多的話。既發生了今天這樣的事情,可見當時的案子屬於冤假錯案了,否則是不必舊事重提也不會關系到謝家。

老夫人點點頭,繼續說道,“如今翻了案,才知那時韓大人竟是被誣陷,且是因發現如今的謝大人某些不恥之事而遭陷害。那樁案子原是冤假錯案,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發現自己用心栽培的學生謝鴻松與貪官汙吏狼狽為奸,韓寧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幾番勸說無用,他近乎準備選擇極端的方式。察覺到了韓寧心思的謝鴻松,到底還是選擇了先下手為強。

“那個時候誰能想到,韓大小姐其實沒有喪生在大火裏,而是被人趁著大火連夜帶走,逃離臨安去往清河郡藏了起來。”老夫人說到這裏,長嘆一氣,這位韓小姐當時恐怕也非自願離開,而是被強行帶走的。

若是自願,則不會整日以淚洗面,也不會恨謝鴻松入骨。沈老夫人想起白日裏韓玹談及自己母親的表情,與提到謝鴻松時的冷漠無情不同,而是有難以言表的悲傷。

謝鴻松將傾慕已久的韓珍藏在清河郡的同時,卻又在臨安城與而今的謝夫人何氏定下親事。他常去往清河郡威逼利誘韓珍順從於他,韓珍卻不肯屈服,於是遭受了脅迫侵犯,失去閨譽。

覆仇成為了韓珍活著的唯一意念,她開始假裝屈服、虛與委蛇,卻在有了身孕之後自我厭惡到了極點。在這個時候,已與謝鴻松成親並同樣有了身孕的何氏也發現了韓珍的存在。

何氏一面寬撫謝鴻松無事,說自己不會介懷,一面暗中打壓,令韓珍的日子變得更加煎熬。偏偏還有謝鴻松庇護,何氏常常束手束腳,可在韓玹十歲那年,她終於還是得手了,還不忘嫁禍給韓玹。

韓珍死了,年幼的韓玹孤身逃離,謝鴻松與何氏的生活反而歸於安寧平靜。他們以為從那個村子逃走且身無分文的韓玹必死無疑,誰知道……他竟然活了下來,還……

何氏厭惡他,憎恨他,謝鴻松卻因心中愧疚,加上對韓珍的思念,待韓玹態度極好。他們清楚又或者不清楚,韓玹是回來著覆仇的,然而他已為將軍,他們束手無策。

聽自己祖母說完這種種。沈落心中滋味難以言語。書房裏早已點上燈,外面也是黑漆漆一片,時辰已然是不早了。將沈老夫人送回房休息,全無胃口的沈落見過蔣氏沒用晚飯便回房一個人待著了。

只是滿心滿眼都在想韓玹,想他現在是在做什麽,想他現在是什麽心情……沈落忽然感覺到自己內心有一種焦急沖動,這促使她坐立不安,再無法靜心。經歷過多少苦難辛酸,他才走到這一步,沈落甚至不敢深想。

沈落不知道韓玹這會想不想見她,也許他也僅僅想獨自安靜待著,但此時此刻她想見到韓玹、想陪伴他的心情不會改變。嫌轎子和馬車太慢,沈落直接騎馬到了將軍府,聽說韓玹在正廳,她停也不停奔過去。

茫茫夜色之下,沈落輕車熟路找到正廳,韓玹正坐下廊下,手邊有一壇子酒,還有許多的空瓶子。真的看到他時,沈落心裏那種焦急的情緒便瞬間緩和了下來,連腳步都變慢許多。

沈落輕手輕腳走到回廊下面,彎腰移開幾個空酒瓶,便自顧自在韓玹身邊坐了下來。韓玹不說話,沈落也不開口,兩個人不言不語的坐著。她擡頭看黑漆漆的天空,有幾顆星星正一閃一閃,低頭看看不遠處的花園,迎春花已然盛開。

身邊的韓玹不時喝一口酒,又往泥裏撒一些,沈落撿了壇還沒開封的,也想陪他喝。剛剛打開,酒香鉆入鼻尖,酒壇子卻被韓玹劈手奪過去。沈落頓時怒目,韓玹伸手揉揉她的發,將剛剛開封的酒給放到了另外一側。

沈落坐到廊下席居邊緣,兩條腿懸空吊著,藏在裙擺下面輕輕晃動。感覺到韓玹的心情沒有想象的那麽糟糕,她心底的擔憂減去兩分。善惡終有報,一切都結束了吧,韓將軍也可以真正放下了,沈落心想,這樣真好。

“韓珍是我的養母。”

韓玹忽然開口,且是說的這個,沈落忽然就呆住了。

她一點也不介意韓玹的身份,許多事情都讓她意識到,無法選擇的出生有時候就註定了一個人命運裏很多不可能避開的東西。那些事讓韓玹背負了太多、付出了太多,她怎麽還能為此苛責於他?

可韓玹卻這麽說了。

沈落偏頭去看他,韓玹的目光落在小花園,不知道在看些什麽。他卻開始說了起來,韓珍如何不肯生下謝鴻松的孩子,卻撿回他好好撫養,說謝鴻松做過的那些事,說何氏的壓迫,說自己怎麽一個人生活。

他在對自己敞開心扉,沈落知道,清清楚楚的知道,而這對於韓玹而言,是多麽艱難多麽不容易的事情。不是誰都願意將自己經歷的苦難剝開來給別人看的,畢竟那不是什麽榮耀或可炫耀的東西。

沈落安靜的聽韓玹說話,一個一個字認真的聽,聽到後來,她卻不想韓玹再繼續說下去了。移到韓玹旁邊,側過身看他,沈落扶住他的肩膀,微閉了眼吻上他的唇。

烈酒的醇厚味道在彼此的唇舌之間交換,沈落一下一下耐心溫柔的親吻韓玹。她只希望,韓玹能夠感受到她的心,能夠從她這裏得到哪怕一絲絲的慰藉,那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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