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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周全【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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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軒心情愁悶從謝鴻松的書房出來,欲回自己的院子,卻先碰到了何念秋。見她憂心忡忡望著自己,謝明軒不得不做出什麽事情都沒用的樣子,裝作語氣平靜問她,“表妹去哪?”

何念秋對謝明軒是頗為了解的,即使他努力掩蓋心思,仍叫何念秋看出些許端倪。只是她什麽不說也不問,但笑道,“表哥才是去哪了,姑姑找你半天,像是有事,你快去看一看罷。”

說話間,何念秋牽住謝明軒的手,拉著他往何氏院子的方向去。謝明軒沒有拂開,任由她暖手的手緊握住自己的,考慮起將事情和自己娘親商量的可能性。謝鴻松說他會去查,這讓謝明軒毫無底氣。

兩個人一路走到何氏的院子,何念秋才將謝明軒的手松開了。何氏在屋裏聽到些動靜,讓自己的大丫鬟出來瞧一瞧,見謝明軒在外面,連忙將他請進去。

“大少爺,夫人等你好半天的功夫了,快些進去罷。”她說著話將簾子打了起來,揚聲對屋裏道,“夫人,大少爺來了!”這大丫鬟對站在謝明軒身後的何念秋不理不睬,態度冷淡。

待謝明軒進去,她放下簾子,方與何念秋說,“表小姐,夫人有事要和大少爺商量,您還是先回去吧。”何念秋臉上不見異樣,微微而笑,點點頭轉身便走。然而這每一步走得多麽艱難,單她自己心裏清楚。

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自從上次被姑姑發現她的心思以後,她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那些高高在上、充滿譏諷的話語她還沒忘記,可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也許表哥只是一根救命稻草,她依然想要抓住。

別人為什麽輕視她,她知道,也知道自己姑姑的意思。何念秋咬牙忍淚,不願屈服。哪怕這條路走錯了,她情願一錯到底,絕不後悔!想起謝明軒從謝鴻松的書房出來時的慘淡臉色,何念秋不覺揪緊衣袖,然腳下方向轉變,終是往謝鴻松的書房去了。

謝明軒走進去時,何氏正閉眼抱著手爐歪在暖榻上。她一向怕冷,還沒下過第一場雪,已早早在屋裏燒起炭盆,進屋的謝明軒直感覺撲面都是暖融融的氣息。

聽見腳步聲,何氏擡手,屋子裏的丫鬟均退出去。謝明軒走到小塌旁邊,替何氏將身上蓋著的薄毯往上略扯了扯,覆在一旁的繡墩兀自坐下。

何氏緩緩睜眼,入目是謝明軒年輕俊秀的面龐,她引以為傲的兒子。何氏展顏而笑,伸手附上謝明軒的手背。他手太冷,弄得何氏下意識縮了縮手又驚訝問,“怎麽這麽涼?”

謝明軒忙將手收了回來,“娘,外面冷,我剛進來。”何氏坐起來將手爐往謝明軒懷裏一塞,說,“快暖和暖和,這天越來越冷了,你也要多穿兩件衣裳才是。”

何氏倒回榻上歪著,又斂笑問謝明軒,“今天是蘭蘊的生辰,大爺特地喊你去書房做什麽?”她雖是這麽問,但這麽句話便說明她多少清楚發生了什麽。

謝明軒領會到這一點,可仍猶豫是否要與何氏解釋書房裏的事情。何氏似看破他的心思,先道,“有事還不能和娘說的嗎?聽說韓將軍也來了,你見著他沒?”

當下沒能夠即刻明白何氏提起韓玹的因由,謝明軒帶著些試探性說,“見是見到了,不過……娘,為什麽我覺得,每次見到他都沒好事呢?”

驚駭於韓玹提起弄春堂又被謝鴻松喊走,心思在別處的謝明軒差點忘記自己挨了韓玹一拳。他此時想起來,憋氣不已。謝明軒正在走神時,何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痛意襲來,他下意識倒吸了口氣。

“誰弄的?”何氏眼底閃過抹恨意,收回手嘆氣道,“我看著像是有一點腫,很疼嗎?這又是怎麽回事?軒兒,你是什麽都不準備告訴娘了嗎?”

何氏誘引著謝明軒,謝明軒卻想起自己父親根本沒有在意他好或者不好。他受傷,哪怕是一點細微的傷痕,自己娘親都能發現,然而父親從來不上心。那個人,只會一次又一次斥責他。

謝明軒對上何氏關切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暖。如果親爹不管他的死活,那麽除了親娘能夠依靠,他還能相信誰?想到這,謝明軒不再遲疑,暗自鼓了勁,對何氏說,“娘,有件事情,兒子想告訴你。”

謝明軒臉色變得凝重許多,何氏也嚴肅起來。她點一點頭,寬慰謝明軒,“軒兒,你慢慢說,娘會好好聽著的。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娘都會護著你。”

何氏這樣的話,讓心思沈沈的謝明軒臉上都忍不住有了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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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比重陽節時人滿為患,沈落和韓玹到蘭佩山時發現爬山的人不怎麽多,但這不影響他們的心情。秋天的蕭瑟漸漸化為冬日的寒冷,草木一天比之一天枯黃雕敗,不覆舊時的勃勃生機。

說好的爬山,韓玹便真的帶沈落爬山,從山腳下開始牽著她,一路往山頂去。路上沒有怎麽遇到人,反而是給他們提供了便利。走到了半山腰,沈落要求停下來休息。

兩個人皆是空著手也沒帶丫鬟隨從,尋到處平坦的地方,韓玹直接讓沈落坐到他的衣擺上。沈落不客氣與他並肩挨著坐下,卻聽到韓玹莫名說道,“我們這樣,別人要是看到了,也得以為你是我妹妹。”

沈落心情正好,聽見這樣的話便有些不高興了。她故意往韓玹身邊湊了湊,臉一橫,不服氣的反問,“你能有我這樣好看這樣聰明的妹妹?”

韓玹默默扭過頭去看她,還沒有張口,沈落已繼續嚴肅著臉道,“這玩笑真的不好笑。”她十分正經,要讓韓玹引起重視。韓玹卻失笑摸了摸沈落的頭,說,“我只是覺得,應該多做點事。”

沈落疑惑看著韓玹,好奇問道,“多做點事,是指什麽?”韓玹不肯向她多解釋,卻偏說出這樣的話勾起她的心思,沈落便直直望著韓玹,想看得他心虛,老老實實交代。

韓玹伸手蓋住她的眼睛,遮住沈落的視線。天地一瞬暗下來,唯有韓玹一如既往溫暖的掌心觸感清晰與真實,不讓人覺得害怕。

沈落去掰韓玹的手,又感覺韓玹湊到了自己的耳邊,輕聲與她說話,親密到令人恍惚,暧昧與旖旎的情愫無聲無息在周遭不斷蔓延彌散。

韓玹低低問道,“在看什麽?”

眼裏看不到任何東西,沈落的聽覺變得比平常要敏感一些,而韓玹的聲音變得格外蠱惑人心。她順著韓玹的話,回答,“在看你。”

韓玹又問,“很好看嗎?”

沈落繼續回答,“好看。”

韓玹便問,“所以能有你這麽好看的妹妹了?”

沈落:“……”

一句話令沈落的什麽心思都消散了,暧昧和旖旎的情愫也頃刻消失不見。她氣鼓鼓著臉甩開韓玹的手,身子扭到旁邊也不樂意再看他。

韓玹笑了一聲,沈落似越發生氣地說,“不想搭理你了。”韓玹伸手戳戳她的臉,沈落哼了哼,不說話,卻往遠離韓玹的方向默默坐過去了一些。

沈落的舉動將韓玹逗笑得更為厲害,他湊過去問,“那還爬山嗎?”沈落依然不開口,韓玹再問,“不如回去?”沈落仍是沒有任何回應。

韓玹兀自起身,察覺到他動作的沈落頓時斜眼。下一刻,韓玹卻蹲到了她面前。明知道他不會獨自離開,但忍不住為此開心的沈落強做鎮定板著臉。

“落落,讓你擔心了。”韓玹握住沈落的手,語氣有些鄭重。

沈落明白他指什麽,這段時間為著那一件事情,她的確沒有少擔心與掛懷。事情沒有解決,她跟著心神不寧,即使不能夠幫到韓玹什麽,但他沒事就好。

她能做的或只剩下擔心,身在其中的人卻需要付出更多得精力與努力。被韓玹捉弄、和他鬧過一場的沈落,忽然又覺得不該鬧了。

沈落悄悄看了眼韓玹,一瞬四目相接,她故作鎮定,點頭說,“讓我擔心了這麽久,還要戲弄我,得懲罰你才行。”

韓玹順著她的話問,“怎麽懲罰?”

沈落也伸手蒙住韓玹的眼睛,說,“罰你親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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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一口的懲罰因場合問題而擱淺,沈落被韓玹帶到了蘭佩山的山頂。看不到其他人在,花葉雕零、草木衰敗,山頂不免有些空空蕩蕩的,然而空氣清新,沁人心脾,也叫人精神振奮。

韓玹無所顧忌地牽著沈落,始終牢牢牽著,沒有要松開的意思。無知無覺間,太陽便欲西沈,霞光四散,將蘭佩山的山頂都籠罩在暖融融的光芒之中。

沈落與韓玹站到圍了石檻的斷崖旁,腳下是將要隱入黑暗的群山,頭頂是紅彤彤的夕陽。望著眼前這幅夕陽西下的場景,沈落想起上山時遇到的那對相扶下山的老人。

她將身子舒服倚在韓玹的胸前,和韓玹說起那一幕。沈落道,“韓將軍,等你老了的時候,我也會牽著你,我們還來爬山,慢慢地爬。你走不快也別著急,我肯定會等著你。”

韓玹問,“為什麽不是我牽著你?”

沈落不假思索,“因為你比我大很多歲,我沒有你老得快,到時候當然得是我牽著你,不然你覺得呢?”她反問得理直氣壯,氣勢十足。

韓玹笑著不反駁,也沒有說掃興的話。她今年甚至還沒有十五歲,幾十年後的事情要怎麽預料?只是等不及的人不是沈落而是他。

如果一夜到暮年白首,也許回望的是幸福安樂的一生,但不會有那樣的事,而他也不能讓沈落戰戰兢兢地過。要怎麽去做,他必須得比任何人都更心中有數。

半晌沒有得到韓玹任何的回應,沈落搗蛋拿頭去頂了頂他。韓玹卻握住她的手,沈落想回頭去看,韓玹又摁了一下她的腦袋。沈落終於意識到周遭氣氛不對,原本那種平靜的感覺消失了,她直覺有事情要發生。

危險來臨之際,這樣的直覺往往準確得無法解釋與說明。不過一刻之間的變化,一切都已然變得不一樣。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與將她護在身後的韓玹纏鬥在了一起,沈落卻只能眼睜睜看著。

刀光劍影在沈落的面前不停閃過,唯有韓玹在她面前將所有危險擋下。沈落看到韓玹從黑衣人手中奪過長刀,以身上多了道傷口作為代價。

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陣仗,也並不曾清楚意識到哪怕是太平盛世之下仍是會有這麽大膽的謀殺,她無法呼救、無計可施。

背後是石檻,石檻之外是斷崖,他們沒有退路,想要突出包圍也是舉步維艱。

即便如此,韓玹拼著身上一道又一道傷痕,不叫那些人近她半步。沈落看到黑衣人在不停倒下,而韓玹身上的傷口更加觸目驚心。

當韓玹抓著她的手,沈聲讓她走時,沈落唯一顧能做的事是和他一起逃命。他們一路往山下奔去,跌跌撞撞,顧不上其他。路上始終遇不到任何人,夕陽終究隱沒群山之中,天邊雲霞尚餘最後的幾絲光亮。

當興平帶著人出現在了沈落視線之內時,沈落終於敢大聲呼喊。見此,追在韓玹與沈落身後的黑衣人發覺情況不妙,轉而一一分散撤退,叫人無法追擊。

興平帶著人很快到他們的面前,這意味著危險的解除。

重新變得安全,沈落兩腿發軟到沒有辦法站立。她無力癱坐在地上,想要去看韓玹的情況。可沈落還沒有來得及轉頭,韓玹已經跌倒在地。

一聲悶響伴著韓玹手中握不住的帶血長刀與石階碰撞的響動,又驚出沈落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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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沈落第二次看韓玹半裸著身子的模樣,第一次她沒能看清,這一次卻可以仔細研究。鎖骨處一道細長的疤,是沈落往日印象最為深刻的。

胸前、腹部數道舊傷,即使傷口早已愈合,傷痕依然明顯。舊傷之外,又添新傷。他身上的每道傷,似乎都意味著一次死裏逃生。

沈落固執堅持要幫韓玹清洗傷口的時候,或許是因為她的臉色太過嚇人,沒有誰執意反對。房間裏十分安靜,也只有他們兩個,一個躺在床上,一個坐在床頭。

大夫來看過,說沒有性命之憂,開過藥方也就被興安送走了。沈落幫韓玹將傷口清洗好,又仔細上了藥,再一一包紮。可做完這些,韓玹仍是沒有醒。

興平將煎好的湯藥送過來,沈落給韓玹餵了下去,他還是什麽反應都沒有。沈落終於找不到事情可做,只能呆坐床頭,靜靜看著韓玹發楞。

上一刻溫情脈脈,下一刻生離死別,這種驚心動魄不是沈落想要的。但她知道,比其他任何時候都清楚,韓玹真正的生活是這樣的——明槍暗箭、如履薄冰。

沈落努力思考自己究竟可以幫到韓玹什麽,可不管費多少力氣去想都得不到結果,這叫她覺得失落與頹喪。她低下頭,腦裏變得空空蕩蕩。

韓玹睜眼醒來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床榻旁滿臉失意、緊咬著唇的沈落。她太過用力,唇瓣上甚至沁出了血珠,韓玹正欲擡手,先叫沈落回了神。

發覺韓玹醒了,沈落擡起頭,想要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麽。看到韓玹的眼睛,沈落莫名生出哭意,她怕自己會真的哭出來,連忙再次低下頭。

她的樣子,卻叫看在眼裏的韓玹心中抽痛。她本該是快樂無憂的模樣,而不是這樣傷心難過,惶恐不安。他不希望自己帶給沈落這些。

“是不是嚇到你了?”韓玹先她開口,聲音啞澀。

沈落點頭又搖頭,嗓子一陣發緊,竟無法言語。無端端的,沈落想起爬山時韓玹那句妹妹與多做點事。她心裏忽而緊張起來,不安的問,“韓將軍,你改變主意了嗎?”

韓玹沒弄明白沈落是哪裏冒出來的話,只得先問,“改變什麽主意了?”

他話出口,竟覺得沈落眼神仿佛變得恍惚,連呼吸都似停止,道,“你說別人看到我們要以為我是你妹妹,你以前就把我當成妹妹看待過……”

那話令韓玹忽而間噎住,他沒有辦法否認自己的確曾將沈落當成妹妹看待,可也不明白沈落是怎麽突然翻起了舊賬的。但沈落這麽說,韓玹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韓玹認真的回答,“沒有。”

沈落輕舒口氣,卻不死心追問,“那你今天為什麽要說那種話?”

韓玹反問,“你就在意這個?”

沈落拍了拍胸口說,“當然不是呀,但這個最重要。”她看著韓玹的眼睛,臉上浮現安撫的笑容,“韓將軍,你沒事就好。”

韓玹還沒有來得及說別的話,沈慎的聲音在房門外響了起來。沈慎道,“落落,我來了,跟我回家。”他的語氣比往日要嚴肅許多,也不容商量。

到將軍府後,沈落讓秀禾先回府,去找自己的大哥來接她回去。和大哥一起,遲些回去了也好有個交待,她不想張揚今天的事。只沒想到,大哥嚴肅至此,她也不好多待。

沈落先站起身,低頭對韓玹說,“我先回去了,韓將軍,你要好好養傷。”她傾身在韓玹唇上啄了口,一邊站直身子,一邊越小聲說,“欠我的懲罰。”

躺在床榻上的韓玹沒來得及有更多動作,也沒來得及說更多的話,沈落已經走出去房間。不多會,沈慎進來,說過幾句話後又出去,帶著沈落離開了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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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路上,沈慎到底問起沈落發生了什麽事。沈落從在英武侯府謝家時她與謝明軒之間的沖突說起,直說到蘭佩山遇到的黑衣人。

沈慎聽得面色凝重,沈落問,“那件事還沒有解決嗎?”

沈慎搖頭,“已經解決了。”他轉頭去看沈落,“如果那件事沒有解決,我沒辦法休息,韓將軍也一樣。”言下之意,正是因為處理好了,韓玹才有時間補償沈落、陪她去爬山,但偏偏出現這樣的意外。

沈落又問,“大哥,我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嗎?”

沈慎僅言簡意賅解釋,“韓將軍之前經手了樁重要的案子,結下仇怨遭了報覆。”

沈落點頭,也明白沈慎的意思。有些東西不能透露給她,但既然之前的事都已處理好,那麽今天出現的這些黑衣人,極有可能與那些並無關系。

她想不通究竟是怎麽回事,除了最開始為了警告她故意暴露的那一點東西,韓玹其實從不會讓她知道與危險有關的事情。她不知道,卻可以體會得到這些的可怖。

沈落陷入沈思,又被沈慎的一聲嘆息拉回思緒。沈落轉頭去看自己大哥,沈慎也正看她。沈慎道,“落落,我有點擔心……”他頓了頓,轉而問,“你不害怕嗎?”

她是被家人呵護、愛護著長大的,沒有遇到過什麽危險的事,也沒有經歷過任何的生死之難。喜歡上了韓玹,和他關系越來越親密之後,沒有經歷過的事也經歷到了,還有無法免去的擔憂與惶恐。

害怕嗎?沈落捫心自問,她的確是害怕的。

鮮血染上閃著寒光的長刀,在眼前不停晃動,總覺得下一瞬那到便要直插她的心肺,生死只在一線之間,她從不曾直面過這樣的情形。

沈落對沈慎道,“大哥,我害怕,特別害怕。我怕他會死,也怕我自己會死。”她垂下眼,低聲說,“我知道,不應該讓你們擔心。可是他……”沈落想起韓玹身上的傷痕,忍不住哽咽,“他哪怕渾身是傷,也護我周全。”

韓玹既不是沒有能力保護她,也並非沒有辦法保護她,而是哪怕在那樣無路可走的情況之下,仍舊可以讓她免去一切的傷害。

假使換一個別的人,她不認為能夠隨隨便便做到。只是,這樣的危險也是韓玹帶來的,假使換一個別的人,大概根本不會遭遇這些。

沈落察覺到自己的任性,她執意不肯放棄韓玹,對於她的家人而言,無異於讓他們常常擔心牽掛。韓玹過的是不平靜的生活,她可以接受,也可以不在意,卻不能不在乎父母、親人對她的掛懷。

“大哥,”沈落禁不住雙唇微微發顫,她一瞬失去了擡頭看沈慎的勇氣,只能低聲問,“不能兩全嗎?真的沒有辦法兩全嗎?”

回應沈落的,是沈慎長長久久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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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落生了一場大病,也許是因為那天受到了驚嚇,也許是因為別的。

在床上躺了七天,她才能從屋子裏出去走一走。身體沒有好透,蔣氏不讓沈落去書院,她不得不在家休息。

趕巧這天的天氣不錯,沈落在屋子裏悶得慌,便出門去散步順便散心。出得院子就碰上自己姐姐沈鳶身邊的大丫鬟含春,見她滿臉喜意,沈落不免問上一句有什麽好事。

含春笑著應,“七小姐,可不是有好事嗎?”走近了沈落身邊,含春低聲說,“太子殿下親自到府裏來提親了。”章祁提的哪門子親,那是顯而易見的。

沈落聽到這話,跟著驚喜,一連串問題,“太子殿下當真來了?姐姐知道嗎?爹娘知道嗎?哥哥知道嗎?祖母知道嗎?”

含春見她這麽激動,掩嘴而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說,“老夫人、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知道了,奴婢正要去通知小姐的,趕巧先碰上七小姐了。”

沈落便說,“我和你一塊去。”含春應了聲,沈落當即放棄去後花園散步的心思,轉而去了找姐姐沈鳶。

本以為沈鳶還什麽都不知道,可見著她對鏡梳妝,怎麽都不滿意,沈落便不認為是那麽一回事了。她忍笑,戲謔道,“今天這是怎麽了,我那個不打扮也美得姐姐怎麽好似不見了?”

沈鳶聽到沈落的聲音,扭頭見她臉色不錯,知是心情尚可、身體尚可,但笑一笑說,“不打扮也美就不興得打扮一次嗎?”

她起身,拉著沈落到梳妝臺前坐下,雙手摁著她的肩,“來得正好,我幫你收拾收拾,免得一會不好意思見人。”

沈落沒明白沈鳶的話,笑著回頭反問道,“我有什麽不好見人的?”

站在她身後的沈鳶便問,“你不要見你的韓將軍了?”

沈落身子微僵,垂了垂眼說,“他應該不會來的……”她轉而又和沈鳶語氣歡快道,“我方才出門便碰到含春了,她可是告訴我,有人上門來了提親,姐,你猜一猜是誰?”

沈鳶輕哼聲,捏一捏沈落的臉,“我知道的可比你多,不說你知道的這些了,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沈落奇怪,“什麽我不知道的你知道的?”沈鳶還未回答她的話,老夫人派來請沈鳶和沈落過去的素芳正巧到了。

素芳從外面走了進來,見沈落也在,笑說,“七小姐也在,奴婢可是省了一趟跑腿活了。老夫人請四小姐和七小姐過去,有重要的事情。”

沈落以為素芳指的是自己從含春那兒聽來的,便道,“你和祖母說一聲,我身子還沒有好透,便不過去了。等哪天好了,再去和祖母請安。”

素芳卻沒有應話,反是掩嘴而笑,說,“七小姐,那大概是不行的。老夫人交代了,別人上門提親究竟是大事,不管最後成還是不成,小姐的意見也很重要。您要是不去,這可怎麽辦?”

沈落被素芳一番話弄得暈暈乎乎的,沈鳶湊到她耳邊提醒說,“韓將軍……”那樣的三個字闖入耳中,與素芳的話聯系在一起,一時之間,沈落更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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