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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心意【修】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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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漸隱,周遭的一切越顯得昏暗。韓玹站在樹下,眸光深沈望著沈落離開的背影,來時沈甸甸的心情已沒有了蹤影。

兩個人見面的時間太短,話也說不了太多,然而三言兩語,卻足夠相互明了對方的心意。沈落堅定相信他,這份情誼與信任,都是他絕不能辜負的。

伴著不知何處傳來的陣陣蟲鳴與天邊有些稀疏的星光,沈落輕快回到閨房。她知道韓玹在看她,但是沒有回頭,因為現在真的已經很晚了。

她沒有想到,自己想要見到韓玹的時候就真的見到了。即使她沒有能夠順利走出去,韓玹也來到了她的面前。沈落躺回床榻上,閉眼卻先憶起見面時兩個人說的話。

哪怕盲目與沖動,單是韓玹努力讓她盡可能遠離那些事的心意,她就願意相信這個人了。這也讓她真正認識到了,韓玹每天都是怎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如果她看到的是這些,那麽被隱瞞的又有多少?

沈落睜眼看一看帳頂,黑漆漆的也看不見什麽,想到清河郡的一些事再想到謝家,她不覺悠悠嘆了一口氣。假使沒有辦法幫到韓玹什麽,那麽她只希望自己不會給他添麻煩。

無知無知中,夜愈來愈深,打更的梆子聲在一片寂靜中回蕩著,變得安心也變得扛不住困意的沈落在胡思亂想中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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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將亮未亮之際,韓玹早已起身。興平從外面回來,面色沈重,周身滿帶著寒氣與濕氣,儼然是一夜未歸。

見到韓玹,興平即刻回稟說道,“守了一天一夜,已經摸清楚郭嬸被關押的具體位置和看守情況了,隨時可以準備去救人。”

韓玹抿唇頷首,交待說,“暫且派人盯緊,先看看他們想要做什麽。你好好休息,晚點我安排興安再去看著些。”說得幾句話後,韓玹便讓興平下去了。

他從書房走出來時,已是天光大亮。又仿佛不過一刻之間的事情,太陽徹底升了起來,明晃晃的掛在天邊,永遠無聲地照耀萬物。

不知是想到什麽,韓玹忽而駐足盯著那輪旭日略看得了會。腦海浮現出沈落的模樣,他低頭失笑,覆壓了壓嘴角方拔腳大踏步走出院子。

韓玹一直走到演武廳,演武廳的大門洞開著,站在外面隱約可以看見裏面有人忙碌的身影。他沒有停頓走進去,裏邊的人頓時間停下了動作。

高高大大的一名中年男子,身高不輸韓玹,很有些魁梧。右手衣袖偏是空空蕩蕩的,什麽東西也沒有。他臉上一道狹長的刀疤,哪怕沒有特別做什麽表情,這舊傷疤看起來依然很是猙獰。

他平靜看向韓玹,韓玹也看他,問道,“郭叔,郭嬸今天也還是沒來嗎?我吃著那早飯,不是郭嬸的手藝。要不要我讓人再請個大夫去幫郭嬸看一看?”

被韓玹語氣熟稔喚作“郭叔”的人只是忙搖一搖頭說,“將軍不用麻煩了,都是些老毛病,休息一陣子就好了。也請了大夫看過,開了藥還在吃。”

郭叔說完,轉身繼續收拾整理演武廳裏的各種練武用的器具。他埋頭做事,眼底卻劃過一抹晦澀。在他的身後,韓玹的聲音依然響起。

韓玹問,“郭叔,你和郭嬸來臨安有多久的時間了?”

郭叔聽到他的話也沒有轉過身,頓一頓回答,“兩年了吧。”

韓玹點頭,道,“對。”將軍府是兩年前皇帝陛下賞賜下來的,那時他還在邊關,這府宅便是郭叔和郭嬸幫忙照料著。年初從邊關到臨安,也得了他們許多照顧,他是記在心裏的。

郭叔手扶著木架,架子上陳列著許多的武器,一柄柄都閃著寒光。刀面映照出他的臉,因為韓玹的這一聲“對”便流露出了些異樣。不知是想到什麽,他手上不自覺用了些力氣,緊握架子,盯著刀刃看。

韓玹望著郭叔的背影覆開口,“從進軍營起就得你許多照顧,年初來了臨安也一樣。我沒有親人,你和郭嬸就是我的親人……”

像是知道韓玹想要說什麽,又或者也覺得那樣的話不說出口比較好,郭叔終究打斷他的話。他更用力的抓著木架,手背甚至青筋暴起,微微側過頭,竭力穩著語調道,“等你郭嬸身體好了,我就帶她回老家。”

即使沒有挑明,有些事、有些話卻是心知肚明,比如沒有那麽容易可以離開。但韓玹僅僅是沈默走上前,伸手拍了拍郭叔的肩。

演武廳裏氣氛莫名滲人,有小廝打扮的人在外面探頭探腦看了眼。韓玹餘光掃過來,他連忙說道,“大人,謝大人到訪。”

韓玹沖他略點了下頭,“我知道了,你先請謝大人到正廳稍等。”謝鴻松來得是時候,正好他也有話想問一問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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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沈慎那裏得知過兇手可能是韓玹府裏的人之後,沈落便一直在等待事情的進展。只是事關人命,其中又涉及許多彎彎繞繞,沒有那麽容易得到妥善解決。

八月底的時候,本該負責教習射術課與騎術課的劉夫子回來了,韓玹便沒有在書院出現過。待下過兩場秋雨,九月也到了,天氣越來越有些涼。

九月初二的這天,沈落終於得知那樁命案衙門要公開審理。雖然可以直接從大哥那裏知道最終怎麽樣了,但因為格外的在意,她仍想要親自去看一看。

這件事關系到了韓玹,同樣關系到榮國公府。即使不意味著會對榮國公府造成怎樣的損失或傷害,但仍舊讓知道的人都免不了上心。

沈落知道自己爹爹肯定也聽說了,在朝為官的人對許多事都是極為敏感的,那麽自己的娘親多半也知道這一次的事情。不論別的,它卻一定與自己父母如何看韓玹有所關聯。

她想要去旁觀審理,又不逢書院休息的日子,勢必得請假。不想故意瞞著家人做這樣的事,這天一起用晚飯的時候,沈落和自己的爹娘坦然提起,征求他們的同意。

沈晉看著表情堅毅的小女兒,發問沈落道,“真的很想去旁觀?但書院的課程就落下了,你得找其他時間補回來。”

蔣氏卻眉頭微擰,憂心忡忡看著沈落。

她有些感覺到,落落是不是很在意這位韓將軍?似乎不單單是這件事,還有其他的很多事,但她以前沒想過那些,也許她們母女應該談談心了。

沈落應道,“如果爹娘說不必去,那我便不請假也不去了,但確實是想去看一看的。”她努力讓自己語氣聽起來不那麽心虛。

註意到蔣氏的神色,沈鳶也說,“正巧我也好奇,想去瞧瞧,和落落還能有個伴。雖然說不去一樣可以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但難免缺了細節。審案的過程必定十分嚴謹,可以當作學習的機會。”

沈鳶在準備來年的春闈科考,這麽說算是有些根據。沈晉雖知她有袒護沈落之意,但考量到確有益處,因而沒有反對到底的心思。

他交代沈昭,“你要是沒什麽事,屆時陪著阿鳶和落落。”同樣擔心韓玹,關心此事的沈昭自是即刻應承,且與沈鳶、沈落拍著胸脯保證,“我一定好好陪著你們,你們放心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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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定過了這件事,沈落仍去春山書院上學,預先請了假也與謝蘭蘊說好屆時借給她課堂筆記補上當天的學習內容。到了開堂的這天,她跟著哥哥沈昭,與沈鳶一起去往衙門旁觀案件審理。

往常沒有過這樣的經歷,此番沈落在衙門待了大半天的時間,回到府裏的時候只感覺身心疲憊。宋磊宋大人負責此次案件審理,旁觀下來她感覺到這位大人確實是有手段的。

只是案情似乎曲折,想要破案恐怕仍是要費上些時日。沈落回想今天審案情形,作為原告的吳升似乎別有心思,作為被告的郭武同樣很不對勁。

事實的真相也許覆雜,但案子交代宋大人的手裏,沈落相信遲早會水落石出。然而郭武的確是將軍府的人,在案子的真相被揭露之前……大概韓玹都不會怎麽輕松了。

沈落想著這些,泡了個澡舒緩些許身體的疲憊,她從湯沐室出來的時候,看見了等在屋子裏的蔣氏。沈落擠出笑容,喊了沈三夫人一聲,“娘。”又問她說,“來了多久了?”

沈三夫人道,“沒多會的功夫。”她笑著招呼沈落過去,沈三夫人覆說,“秀禾來和娘說,你今天在外面聽沈大人判案累著了,就來看看你。再怎麽覺得累,也該用點晚飯,沒什麽胃口的話,喝點今天晚上燉的乳鴿湯好了。”

沈落被蔣氏拉著在圓木桌旁邊坐好,桌子上擱著一盅冒著熱氣的鴿子湯,旁邊還放著兩碟小吃食,是四喜餃子和銀絲卷。沈三夫人扶了下沈落肩膀,幫她將頭發都撥到腦後拿手把著,“你先吃,一會娘幫你擦頭發。”

蔣氏松開手,原本在她手中的烏發散開在沈落背上,她伸手略摸一摸,又笑,“娘像你這樣大的時候,頭發也這有這麽黑這麽好看,現在都開始長白頭發了。落落,娘是不是老了?”

沈落聽一聽這話,怎麽都覺得奇怪,想轉頭去看自己娘親,卻被定了下腦袋。不多時,她再聽見沈三夫人道,“娘最近覺得,是不是有些跟不上你們的想法了,有些事,也弄不明白自己想得對不對。”

那似乎是在說,不清楚她心裏在想些什麽,沈落微抿了唇,暗忖半晌,方開口回應,“不會的,無論是有什麽事,我都不會故意瞞著娘親。”

蔣氏聽言,垂眼去看沈落,原本心底的不確定散去。只要沈落不會故意隱瞞,說明她自己是有底氣也有數的,那麽不管是怎麽一回事,都不至於淪落到什麽糟糕的地步。

沈三夫人心裏松了口氣,面上笑一笑,催著沈落,“你先用點東西,待會得涼了,也別餓著自己。”

沈落依然應下沈三夫人的話,恍惚間卻心思變得清明,體會到自己娘親的用心。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這樣,那恐怕是要攤開來說一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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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所感應,但沈落沒有主動提及,她依著沈三夫人的話先吃了些東西。後來蔣氏又帶她到梳妝臺前,站在沈落身後幫她擦幹頭發。

銅鏡裏映照出小女兒姣好的面容,不知不覺間,以為還小的姑娘也有了些大人的模樣。無聲替沈落擦了會頭發,蔣氏摸了摸,感覺差不多了,便道,“再過不了一會就幹透了,先散著吧。”

沈落“嗯”得聲,蔣氏在旁邊坐下來,問她,“今天去聽過宋大人審案,有什麽感覺?那樁案子審得如何?還順利嗎?”

“最大的感覺是累和辛苦,娘,站上那大半天時間,不說別的,腳都站疼了。剛剛泡過熱水,才感覺舒服了許多。這麽想一想,宋大人更辛苦啊,不過他很威嚴,審案的時候也很嚴謹,讓人覺得很可靠。”

沈落和蔣氏說著白天的事情,“我聽了那大半天,覺得這個被告人很奇怪,這個原告也古怪得緊,實在摸不通透是怎麽回事,只能等到宋大人破了案,才能夠明白了。”

蔣氏問,“怎麽奇怪,又怎麽古怪了?”

沈落道,“娘,我不清楚其中原委,因而或許一樣武斷,但通常而言,怎麽會有人上來便一口咬定自己是兇手呢?如果說,他是悔悟自省,何必等到抓住他又說些自己是兇手的話?”

“再則是那位原告的死者弟弟,似對自己哥哥的死前的一些事情有所隱瞞。娘,不說別的,單單是之前我們不小心將那家人的許多牛給殺了,難道算不得一件大事?”

“這被告雖則是韓將軍府裏的人,但當宋大人問到他為什麽殺害那一家人,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這不是也很奇怪麽?假使真的有原因,不至於會什麽都說不出來,而沒有任何緣由,何必去傷那無辜的一家?”

“只宋大人還未曾下最後論斷,什麽樣的結果大概都是有可能的……”

蔣氏耐心聽沈落的話,到得了最後,她不疾不徐開口,問沈落,“落落,娘可以認為你這是在替韓將軍解釋嗎?你自己也說,什麽樣的結果大概都是有可能的,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的和他有關系呢?”

這樣的話不可謂不直接,甚至是在詰問沈落是否能為自己現在做出的選擇負責。沈落言語裏的意思是十分明顯的,她相信韓玹與此事無關,而蔣氏問她,如果有關系,她要怎麽辦。

沈落沒有因為沈三夫人的話而變得慌亂無措,她仍是心懷坦蕩的模樣,對蔣氏一笑回答,“娘,假使這次的事真的和韓將軍有關系,說明我的確經歷得太少,然而經歷過了這樣的事情,有失有得,也算不是壞事。”

沈落徐徐回應,不慌不亂,蔣氏沒有從她的眼裏捕捉到一絲撒謊的跡象,意味著她心底的想法確實是如此,這讓蔣氏感到慰藉。如果沈落被嚇到了,說明她自己並不夠堅定,那樣遇到事很容易受到打擊。

人的一生總要走許多的路,也很難一帆風順,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想要什麽,即使跌倒,不至於一蹶不振,更有可能因此受益,那便不虧。沈三夫人想到這裏,心裏多少松了口氣。

沈落無法探知自己娘親此刻在想什麽,她挽上蔣氏的胳膊,腦袋靠了過去撒嬌似的蹭蹭,“娘,你偷偷告訴我,你也相信韓將軍的,對嗎?”她特意壓低了聲音,仿佛是在和蔣氏說悄悄話。

頓時被沈落的動作和話逗笑,沈三夫人擡手點一點她的額頭,無奈道,“偷偷告訴你?你都已經這樣想了,娘說的話還能管用嗎?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當真……”

蔣氏欲言又止,一時間緊盯著沈落。沈落坦白從寬,低下頭小聲說,“娘,我喜歡韓將軍,不可以嗎?如果娘說不可以,那我就不喜歡了。”

“這是可以不可以的問題?”意外又不意外於沈落的話,蔣氏但覺得拿這個小女兒沒有辦法。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有戀慕的人也沒有無法理解,獨獨是韓玹讓她多少沒有想到。

沈落見沈三夫人凝神不知在想什麽,出聲問,“不是嗎?那是什麽的問題?”蔣氏不答,沈落追問,“是什麽的問題?娘,那到底是什麽的問題?”

蔣氏佯做不耐煩抽出手,站起身板著臉與沈落說,“你也累了一天,早點休息罷,娘該回去了。你爹出去應酬,差不多要回府了,我得去看看。”

沈落拖長音調“哦”了聲,滿是討打意味,蔣氏斜眼,她趕緊裝起了乖,拉過蔣氏的手,直將自己娘親送到院子門口。臨到分別,沈落沒忘說,“娘,先不告訴爹爹好不好?至少等這個事情過去了再提……”

沈三夫人爽快的應下,再三囑咐沈落好好休息方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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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氏回到房間時,沈晉已經從外面回來了。他看得出頗為疲憊,身上沾著酒氣,正坐在桌邊喝醒酒茶。蔣氏轉頭問丫鬟,“準備熱水了沒有?”丫鬟應聲,她便讓人都退出去。

沈晉聽到了蔣氏的聲音,擡頭看她。蔣氏走過來,沈晉問,“落落怎麽了?她今天去聽宋大人審案,難道是遇到了什麽事情?”

蔣氏走到桌邊坐下來,一邊幫沈晉添上熱茶,一邊說,“韓玹做過一陣子落落的夫子,對這案子也格外在意,我怕她太過操心,所以去看一看。好在沒什麽,在外面累了一天,落落已經休息了。”

沈晉似乎在思量蔣氏的話,又似乎是在想別的什麽,只這會未開口。蔣氏話中含著試探之意,也算是對他日後知曉沈落心慕韓玹的提醒。沈晉當下沒說話,沈三夫人道,“這次的事情對那孩子影響大嗎?不知道和與謝家那邊有沒有關系……”

韓玹與沈慎差不多年齡,在沈三爺與沈三夫人的眼中,便同樣是小輩,哪怕他看起來比同齡人成熟些也沒有什麽妨礙。即使與韓玹不曾有多麽深的交往,但是他的一些事,沈三爺與沈三夫人也都清楚。

沈晉搖頭否認了蔣氏的猜測,說,“謝家雖然著急想要他認祖歸宗,但不至於用這種辦法逼他就範,他們該清楚韓玹不會去求謝家。何況,他如今跟著太子在辦事。”

“那……究竟是怎麽回事?”蔣氏疑問擰眉,不覺嘆道,“是不是性子太剛直,不然初入官場,怎麽會突然遇上了這樣的難題?到底還是年輕。”

“太子安排他去查春山書院的院長,裏面牽扯到不少東西難免如此,但不至於有什麽,否則太子往後如何在朝廷上立足?夫人無須多慮。”

沈晉安撫蔣氏道,“他如今幾乎是最有前途的年輕人,當真受點挫折又何妨?往後更厲害的事也不會少。”

“三爺,你這也能算是安慰人?”蔣氏忍不住被他弄得笑起來,“既然三爺這麽說,那必然是無事了。”外面丫鬟提醒熱水準備妥當,蔣氏便推一推沈晉,“快去梳洗,身上臭得很。”

沈晉呵呵一笑,將沈三夫人倒的那杯茶一口悶完,站起身往湯沐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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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旁觀過了審案之後,過得許多天都沒有得到什麽消息。沈落見自己大哥早出晚歸,十分的忙碌,沒好意思去打攪,畢竟若是解決了,她不難得到消息。

九九重陽,沈落沒有去書院,被哥哥沈昭邀請去登高爬山。

她本不是很想去,拒絕的話剛準備說出口,先聽見沈昭說,“落落,你最近都悶悶不樂,這怎麽行?我們去爬山,不僅能散心,還能鍛煉身體。”

沈昭緊蹙眉頭,擔憂不已,沈落便沒法說不想去了。她點頭應下,對沈昭道,“好啊,哥哥,我們去爬山,喊上大哥他們,還有五姐姐和六姐姐,再帶上弟弟,熱熱鬧鬧的去。”

沈落松口,沈昭眉開眼笑卻惋惜,“韓將軍最近太忙了,不然肯定可以和我們一起。不過我還是邀請了他,只恐怕是很難來了。”

他似有意無意提起韓玹,沈落面色不改說,“日後有機會再和韓將軍爬山也沒有分別,那事情還沒有解決好,大約很難有心情出來。”

沈昭頷首表示讚同,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又去了別處邀請其他人。沈落覺得自己哥哥知道的消息應當要比自己多,而看到他這般反應,估摸進展不壞,心裏變得更有底了些。

除去沈慎不得空閑外,沈家小輩的其他人都聚到了榮安院沈老夫人這裏。辭別過了老夫人,眾人便乘著馬車去往蘭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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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陽節來蘭佩山登高的人有不少,幸得不至於到人擠人的地步,否則這山爬著趣味也不大了。許多的人手臂上佩著或素淡或花哨的布袋,袋子裏插著綠葉紅果的茱萸,大家看起來興致都很好。

沈慎不在,沈昭負責起了照顧眾人的責任。他興致勃勃的,讓沈落等人都和他一樣佩帶茱萸囊,稱是這樣才有過重陽的氣氛,登高更加有意趣。還好沒有人故意拂他的面子,都配合他。

沈落被沈昭半強行在手臂上佩了個淺藍底子遍灑桂花的錦袋,看著沈昭往裏面放進去一束提前準備好的茱萸。她伸手輕摁了摁,想到韓玹要是來了,必定不樂意戴這些。

一行人沿著山道往蘭佩山上走,這座山算不得太高,石砌道路走起來也不怎麽費勁。沈落爬得不累,才有空閑欣賞沿途風景。

畢竟到了九月,秋高氣爽的意味比過去變得濃重許多。上山的山道兩旁,即使是這樣的季節,依然有草木繁盛的景象。丹桂飄香,楓樹如火,銀杏樹的葉子都泛了黃,熟透的杏子一個挨著一個掛在樹梢。

入眼盡是這般景象,不知不覺間,沈落的心思也開闊了些。即使不說,也不時刻盯著那件案子,可放不下,便一直吊著,始終要將它揣在心底,難以松懈。

心情比來時變得開朗,沈落舒了口氣,對自己哥哥的關心究竟存著感激與感動,同樣不想辜負這份心意。見沈昭跑到前面,她笑一笑,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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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佩山算不得巍峨,要爬到山頂無須費太多時間,亦不至於叫人變得狼狽。快爬到山頂時,沈落他們都停了下來。再往上走,想找到平整些的地方休息就不怎麽容易了,倒不如在這裏止步。

尋到一處平整且風景怡人之處,沈昭命人撿開大塊的石頭,讓人在不再翠綠的草地上鋪好絹布,眾人便都坐到了上面。出門的時候帶上的點心果品,這會都拿了出來,放在正中間的位置,好叫大家都容易夠到。

沈昭伸手勾著沈言肩膀,拍了拍而後朗聲道,“三弟,祖母特地命人捎了壺菊花酒,待會我們嘗嘗?你最近越來越悶,不會是有什麽心事罷?”

沈言躲開了他,淡淡說,“我沒有心事,二哥你自己才有吧。”沈昭仿似一噎,沒錯過他表情的沈落探頭問得句,“哥哥有心事嗎?”沈昭便擺手說沒有,再轉移話題問,“落落,菊花酒你想嘗嘗嗎?”

沈落不拆穿,笑道,“好啊,我要嘗嘗看。”沈昭默默順從的讓人將酒壺送過來,先替沈落倒上了一杯,繼而問其他人要不要,最後挨個倒了圈,沒有人繼續追問他有什麽心事。

重陽節不僅有登高、插茱萸、喝菊花酒的習俗,賞菊、吃重陽糕也是。擺在中間的食盒裏盛著今天廚房現做的五色花糕,應著九九的日子做足九層,儼然一座小小的寶塔,頂端又有兩只小羊,憨態可掬。

沈落盯著重陽糕上的小羊,試著抿了一口菊花酒,不怎麽嗆人還有些清甜,酒氣裏帶著菊花的清香。她將一整杯都灌下又討來了一杯,完全不覺得這酒醉人。

正坐在不遠處的沈昭比沈落喝得厲害多了,且不斷誇這菊花酒味道比往年都更好一些。沈鳶看不下去,出手去攔他,沈昭不怎麽樂意,沈鳶說,“中秋的事情你就忘記了?還要這樣嗎?”

沈昭“哎”了聲,橫眉強調,“那天我真的沒有喝醉,你們竟然不帶我出門?我都沒有賞燈,也沒有賞月!”他翻起舊賬,越說越是氣憤。

沈鳶不理,見有人往這邊走過來,示意沈昭去看。沈昭順著沈鳶提醒的方向看了過去,看到是跟在韓玹身邊的興安,待他走近便站起來。

興安身後還跟著兩名小廝,他們手裏都提著食盒。興安與眾人行禮問好過,與沈昭道,“將軍說,多謝沈二少爺相邀,不能赴約十分抱歉,送上菊花糕與菊花酒表示歉意,希望沈二少爺不嫌棄。”

沈落見興安過來了,雖未說話,但豎起耳朵聽他們交談。她倒是很想問一問,韓玹現在如何,可是沒法開口。沈落看著沈昭與興安,壓下心裏的急切。

沈昭只覺得韓玹太客氣,笑起來說,“韓將軍忙,我們都知道的,無須如此。”

他想要推拒,但興安堅持韓玹讓他將東西送到,又似有意無意透露,“將軍說,等再過幾天空閑下來,屆時定造訪府上。”

沈落聽得心中驚喜,興安既是轉達韓玹的話,那必然是韓玹特意讓他說這些,而那是什麽意思也很容易想到。韓玹再過幾天就能得了空閑,可見事情已不怎麽難了,那便很好。

沈昭和沈落一樣覺得高興,他頷首,與興安笑道,“那我便等著韓將軍,到時候我們又可以喝酒了。”興安將東西都擱下,沒多久後便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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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落喝了點酒,少吃了點從府裏帶來的糕點與水果,又嘗了韓玹讓興安送來的吃食。來時不好不壞的心情,到這會已好了許多。爽利的秋風不時拂過,眾人都覺得愜意。

謝蘭蘊隨著自己的哥哥姐姐們再遠處休息,隱約看到了沈落。她想要和沈落打個招呼,卻遲遲沒有動作。

後來謝蘭馨也註意到了沈鳶、沈鶯她們,問謝蘭蘊,“沈家四小姐她們在那邊,你不是和沈七小姐同在梅班麽?要不要一起過去?你的生辰快到了,不邀請沈七小姐嗎?”

謝蘭蘊垂首沒看謝蘭馨,點了下頭,細聲說,“要請的。”她安靜站起身,謝蘭馨沒再說話,帶著她一起往沈落他們這邊去,沒忘記捎上些點心。

相比於謝蘭蘊的羞澀,謝蘭馨作為謝家的長女,明顯要更落落大方。她臉上掛著友善的笑容,不遠不近站著喊沈鳶一聲,“沈四小姐,你們也來爬山了呀!”

沈鳶、沈鶯、沈舒與沈落都聽到了謝蘭馨的聲音,紛紛站起來走到外面一點的地方。沈鳶主動回應,和沈鳶問好,沈落也與謝蘭蘊打招呼。

謝蘭蘊說,“沈落,九月十五是我的生辰,我想請你來和我一起過生辰,可以嗎?”整個梅班的人,除了沈落外,謝蘭蘊和別人只和周宣景熟些,能請的人並不算多。

沈落也知道,謝蘭蘊與其他人都不怎麽玩在一起,尤其是那次被冤枉,她與梅班的人疏遠得更加厲害。謝蘭蘊邀請她,拒絕總是不夠妥當,何況她沒有多不喜歡這個人。

因為對謝明軒沒有好印象便敵對謝家所有人的行為到底太顯幼稚,沈落清楚,終究不會做到那樣的地步。因而這會,她很快應允謝蘭蘊的話,“好,我肯定去。”

謝蘭蘊見她答應,頗為高興,又和沈落說,“沈落,你要不要和我去下棋?今天天氣這樣好,蘭佩山風景又不錯,下棋也有意思。”

沈落自己沒有帶那些,要下棋肯定得去謝蘭蘊那裏了,再則是她興致不高,她唯有婉拒了。見謝蘭蘊眼裏閃過失望,沈落安撫她,“今天沒能下棋,改天還會有機會,你生辰那天太忙或許沒有空,等哪天書院休息,我們再約時間。”

謝蘭馨讓丫鬟將捎來的糕點送上,對沈鳶她們說道,“這是我們府裏自己廚房做的糕點,那廚子是江南的,做出來的東西也有江南的風味,捎了些過來,想讓你們也嘗一嘗,興許喜歡。”

沈鳶連忙道謝,謝蘭馨覆道,“九月十五,府裏要設宴,沈七小姐來給我妹妹過生辰,那沈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也都來玩吧。我們好一陣沒有聚在一起了,可有許多話好說。”

沈鶯笑道,“假使那天能有空閑,必定是要去的。”她沒有將話給說死,又算不得拂了謝蘭馨的面子。沈舒附和,“是啊,謝大小姐,有時間我絕對要赴約的。”

謝蘭馨不好繼續說什麽,可是她多少感覺得出來,比起往常,沈鳶幾個人與她、與謝家都疏遠了不少。想要知道原因,偏偏無處探究,好在自己妹妹和沈家七小姐同在梅班,還能有借口走得近些。

閑聊過一會之後,謝蘭馨與謝蘭蘊都走了。沈落他們一行人在蘭佩山再待了陣,亦齊齊下山去,坐馬車回了府。沒能見到韓玹,但至少得到消息,沈落沒有太過失落。

回到府裏,不過歇息得片刻功夫,沈落收到了韓玹讓人送來的一大筐橘子。過去常常悄悄給她送吃食的人,而今頗為大膽,沒有掩飾送到榮國公府,指明是送給她。

韓將軍這樣的罕見做派,只叫沈落受用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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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陽節過後,沈落得到消息,沈大人又要審那件案子了。然而她沒法再請假,唯有安排秀禾去幫她旁觀審案的情況,等她從書院放堂回來後,再將進展告訴她聽一聽。

九月十二的這一天,前夜下過兩場秋雨,天氣比往常又涼下去兩分。沈落從書院放堂回府,少有的乘了軟轎而非馬車。剛離開春山書院的地界,她聽到外面有馬匹走路的聲音。

那大馬好似緊跟著她的轎子在走,不緊不慢、不疾不徐的,聽了好一會,沈落越發好奇,伸手掀開轎簾子偷偷看了一眼。

馬背上端端正正地坐著位穿得身暗雲紋黛色錦袍的年輕男子,在沈落看他時,他略偏過頭,也去看沈落。見沈落瞬時呆滯的模樣,他微微而笑喊得聲,“落落。”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語調,還有熟悉的感覺,毫無預兆見到韓玹,沈落不知如何應答。她手捏著簾子,忘記了收回來,只是眼也不眨的看著他。

對視之間似什麽都忘卻,醒神之時,沈落臉上掛了笑。她輕輕點頭,也僅僅是對韓玹說,“韓將軍。”除了這一句,她想不到應該說什麽了。

沈落與韓玹正在說話,轎子暫時停下了。正坐在馬背上的韓玹稍微探過身子,離軟轎近了許多,他伸出手摸摸沈落的腦袋,又略用力將她塞回轎子裏,

韓玹道,“我送你回去。”

沈落笑著順從的將身子往轎子裏縮了縮,但腦袋還是貼在轎簾附近,像是在饞魚幹吃的小貓。她傻笑著盯住韓玹,韓玹問她,“橘子甜嗎?”

“嗯,都很甜的。”沈落回答,“你送那麽一大筐,我自己也吃不完那麽多,所以給大伯父一家、二伯父一家都送了些,還有祖父和祖母那裏,也送了一些過去。”

韓玹頷首,又催沈落坐好,“事情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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