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我站定腳步，擡手擦了擦嘴邊鮮血，目光森然。“沒想到，短短時間裏，你就擁有了如此死士。”

“她不是我的死士。”洛南面色平靜地說。

“恩？不是？”

洛南沒有再廢話，只是拼盡全力催動真氣，篡改著蘇我的念頭，影響著他的情緒，嘗試控制他的心神。

蘇我受了重創，對自身的把握能力下降了許多，也只能全神貫註，與之對抗，再不覆之前的瀟灑寫意。

林姿宜一聲不吭，全力激發著手中長劍，劍氣縱橫，卻全被那盞小小的燈擋下。

那紫氣補天燈畢竟是接近極品的法寶，又掌握在金丹巔峰的修士手中，威能極大。

也幸而這紫氣補天燈是防禦型的法寶，不像碧玉桫欏藤那般攻守兼備，否則只要稍稍反擊，林姿宜就要步她妹妹的後塵，香消玉殞了。

形勢一時僵持，而能與金丹巔峰的修士對抗到如此地步，洛南和林姿宜也足可自傲了。

但他們的目標絕不僅僅是對抗，而是要反擊！

洛南一直沒有動用自己的神通，他在等待機會。蘇我的靈魂相較他而言太過強大，絕不是在洞府裏遇到的那瀕臨死亡的神靈境獅妖獸能比擬。

現在若是強行催動神通，自己肯定討不了好。

但是機會在哪？

洛南抽空掃視一眼，其餘修士們都躲得遠遠的，根本不敢摻和進這種層次的戰鬥。馮心怡早已跑得無影無蹤，這點雖然出乎洛南的意料，但想來也是情理之中，她根本沒有為洛南賣命的理由。

破局的希望，究竟在哪裏？

蘇我有過多次和魔道修士爭鋒的經歷，雖然從沒遭遇這種詭異的心靈攻擊，但漸漸的熟悉起這種攻擊方式，能騰得出手來，不時對洛南施展一道法術。

洛南只能用那座小塔擋下，但小塔不能無限使用，裏頭的真氣總有用光的時候，一旦用光，他就會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那邊林姿宜仍然無法突破紫氣補天燈的防禦，她的氣息在漸漸衰弱下去，一個神通境圓滿的劍修，想與接近極品的法寶對抗，還是太勉強了。能夠堅持到這份上，已經是讓洛南大感意外了。

莫非今日真要葬身在此，等待蘇我將自己吸收同化？洛南心頭閃過一絲焦急。

他看一眼林姿雅的屍體，那原本嬌美的面容埋在泥濘中，嫩白的肌膚色澤黯淡下來，忽地鼻子一酸。

不能死在這。如果被殺死，靈魂被同化的過程想要反擊，希望就太過渺茫。

如果是自己戰勝，吸收同化蘇我的靈魂，便是十拿九穩。

而且這具身體的修煉資質相當好，將來進窺更高境界的希望也更大。有朝一日，未必不能成就步虛、合道，甚至真仙有望。

真仙三重，地仙、天仙、大羅，到了大羅，便有不可思議的大神通，屆時將林姿雅從漫漫時光長河中覆活也只是彈指小事。

當然，真仙境界太過遙遠，勝負只在眼前。贏了，便有無限可能。輸了，也還有一線希望，但那希望太過渺茫。

洛南奮起鬥志，壓榨著自己的每一分潛能。然而蘇我越來越能適應，反擊越來越淩厲。

天地玄黃寶塔的仿制品突然發出一聲清越的聲音，近似於悲鳴。洛南心頭一緊，知道其中的真氣即將告罄。

屆時自己將變成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蘇我臉上閃過一抹高冷的笑意，顯然覺得自己已勝券在握。

他擡起手，掌心真氣波動暴烈，顯然有法術即將發出。

正在這時，忽然在他背後傳來冷意，蘇我回頭看時，只見馮心怡從他背後緩緩走來，每走一步，腳下的泥土都凍得僵硬，寒氣蔓延，一切仿佛都變得遲緩。

蘇我一怔，正要邁步，忽然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凍結在了地上，竟已變得毫無知覺。

蘇我不怒反笑：“我本不想取你性命，但既然你不知自愛，區區神通境的修為也敢向我出手，我也只能送你一程了。”

馮心怡神色清冷，身上散發著仿如萬載玄冰的寒氣：“受死。”

話音一落，身上寒氣加重，仿佛連空氣都要凍結，蘇我只覺思維遲緩下來，身體的各項機能都迅速下降。

蘇我心叫不好。如果他沒有受傷，這點程度的寒氣根本不算什麽。但林姿雅之前那一劍，確實傷到了他的根本，差點就將他打落境界。

洛南也發現了機會，這時他顧不上和馮心怡交流，顧不上思考馮心怡為什麽又回來了，繼續咬牙催發，嘗試控制蘇我的心靈。

雖然他和蘇我的境界差距過大，不可能控制得了蘇我，但是這心靈上的交鋒，會讓蘇我無暇他顧，更無法抵禦冰寒。

蘇我一招手，碧玉桫欏藤倒飛而回，罩在他頭頂，將洛南的心靈攻擊隔絕了大半，身上被凍僵的地方也在開始解凍。

林姿宜目露決絕之色，強行再次催發大周天劍經——北鬥，一劍一往無前，從紫氣補天燈的燈光中穿過，刺中蘇我的小腹。蘇我再吐一口鮮血，顯然傷勢加重。

他面露恨色，一言不發，全力催動兩件法寶，腿腳上的冰雪很快消融。他一跺腳，飛身而起，那碧玉桫欏藤來到腳下，顯然要禦使這件法寶飛遁。

雙腳剛剛踏上碧玉桫欏藤，他猛地停頓，轉身看著洛南，一臉訝然：“你……”

洛南不言不語，臉色鐵青，又一次催發神通。靈魂沖擊一波接一波，向蘇我沖去。

這是靈魂層面的攻擊，防禦法寶也無法抵禦，蘇我只能憑自己的靈魂去硬扛。他鼻中流出鮮血，原本俊朗無雙的面孔變得猙獰可怖，頭發披散仿如厲鬼。

再僵持片刻後，他悶哼一聲，從碧玉桫欏藤上跌下。

林姿宜一躍而起，揮劍斬下，將他頭顱斬下。

洛南這才松了一口氣。終於戰勝強敵，這一戰，稍有偏差，結局就將完全不同。他馬上運用神通，將蘇我破碎的靈魂攝來，想了想，暫時沒有嘗試同化吸收。

他再看了看林姿雅的屍體，一陣難過。雖然勝了，但有些事已無法挽回。

馮心怡也默默地註視著林姿雅的屍體，一聲嘆息。

林姿宜站在原地調息一陣後，緩緩來到林姿雅的屍體前，將她扛在肩上，目露悲戚之色。

洛南輕聲說：“謝謝。”這是說給林姿雅的。又看著馮心怡：“謝謝。”

馮心怡神色平靜，點點頭：“還沒有結束。”

洛南道：“我知道。在你們的本尊降臨之前，我們要努力提升修為。我不想再有人死了。”

林姿宜步履蹣跚地走向洛南，將林姿雅的屍體交到他懷中：“抱抱她吧，她一直渴望著。”

洛南幾乎落下淚來，強忍著將林姿雅的屍體打橫抱起。“走吧，去破壞這裏的傳送陣。”

……

數日之後，洛南等從洞府中出來，這裏的傳送陣也已經破壞。

林姿雅的葬禮並不怎麽隆重，林家沒有通知外人，只有洛南等少數幾個外人參加了。

天上飄著蒙蒙細雨。葬禮結束後，林姿宜找到洛南，看著洛南有些泛紅的眼睛說：“接下來該做些什麽？”

“提升修為，幹掉你們的本尊，等待大災變。劫難也是機遇，如果我們能順利度過，地球上的修真界也將得到飛速發展。我們肯定不會被原本的門派接納，就在地球上安頓下去吧。這裏的靈機已經開始覆蘇，足夠我們修煉。”

林姿宜嘆道：“但是如果不回去，我們就斷了前路。後面的修行法門都沒有，我們怎麽進步？”

“不，路沒有斷。”洛南道。他有偽修仙指南在手，修行功法絕對不缺。

傳說，真正的修仙指南，足夠讓一個人修行到地仙。

這偽修仙指南所擁有的資源，怎麽著也能讓人修煉到合道吧。合道之後的路該怎麽走，那是幾千年以後的事了，暫時不用去考慮。

“你說，我們能走多遠？”林姿宜沒有擔心能不能戰勝自己的本尊。此時洛南已經吸收同化了蘇我的靈魂，晉升到金丹巔峰，隨時可能踏入神靈境界。

“我也不知道。”他沈入識海，看著青衣小童：“你說呢，極惡道人，我們能走多遠？”

青衣小童詭異一笑：“只要你勤修無上心魔大咒，不中途隕落的話，至少也能到地仙境界。如果再有際遇，說不定就能成為大羅，成為無上天魔。到時候，覆活個把人，易如反掌。”

“只怕，我還沒修到地仙境界，你就會嘗試奪舍了吧。”洛南冷冷地說。

“這是一種可能，”青衣小童並不否認，“你要不要接受這挑戰呢？看是你先修到步虛境界，將我這一縷殘魂完全吸收？還是我先恢覆，嘗試奪舍？”

“修真路上，艱難險阻，隨時可能隕落。如果怕這怕那，還修什麽仙，”洛南冷然道，“你洗幹凈脖子等著吧。”

青衣小童發出一陣狂笑：“很好！很好！哪怕被你吸收同化，我也毫無怨言！”

洛南回到現實，看著林姿宜，和正向他們走來的馮心怡。

三人在小雨中站立，相對無言。

一個波浪壯闊的大時代，即將大幕開啟。

而他們三人，便是引領大時代走向之人。

未來將變得如何，此時他們都無從揣測。

即使他們都戰勝了自己的本尊，也還有無數艱難險阻在前方等待。

但修煉之途，本就不會一帆風順。

只能一往直前，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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