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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宮筵文鬥:詩魁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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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也不知道唐小山說得對不對,一同看向賈老。

賈負猶豫了一下,有些不太自信:“按老夫所算,從開天辟地至今,當是二百二十六萬六千餘年,相差了五十萬年左右……”

“那便是了,”唐小山道,“史書以天幹地支紀年,雖是始於帝堯,但天幹地支本就是以天文為基準,只要熟知天文,便可推算出‘上元甲子’,‘上元甲子’至今乃是一百九十三萬七千二百六十四年。不確定的是開天辟地至日月所出的混沌時期,雖有仙籍記載,卻不詳細,大約是三十二萬九千年。”

賈老道:“加在一起,豈非正是二百二十六萬六千年?”

唐小山道:“但是所謂混沌時期,其實只是從開天辟地算到日月有出,而上元甲子,卻是從七曜齊元開始算起。先生必是誤將‘日月合璧’當成了上元甲子,其實‘日月合璧’後,還有‘五星聯珠’,‘五星聯珠’後是‘七曜齊元’,‘七曜齊元’後,日月星辰才開始運作,上元甲子由此算起,這其中又有五十萬年,先生必是把這五十萬年漏了。”

賈老發了半晌的怔,忽又問道:“上元甲子至今,確是一百九十三萬餘年,只是不知此數,姑娘從何得來?”

唐小山不好意思地道:“年初時,小女子曾病了一場,躺在床上無事可做,便依天幹地支、星辰軌跡往上推算,花了七天時間才算出來。”

賈老一口血噴出,暈倒在地。

眾人大吃一驚,紛紛搶救。

唐小山擔心地道:“賈老先生可是身體不好?”

“癲狂神嬰”小小低笑道:“他老當益壯,身體好得很,只是他花了十三年心血,才算出上元甲子到現在的年數,這些日子極是得意,說他完成了一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只怕連天上神仙都做不到的事,你卻說你在病床上躺了七天,閑著無聊便算了出來,你這不是要他命麽?”

唐小山輕咳一聲:“抱歉抱歉。”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

姐,我一直都以為你是變態,對不起,現在我知道我錯了,原來你不是變態,你只是超超超級大變態……

賈老被扶下殿去。

眾人看著唐小山,只覺這少女實是不可思議,賈老的學問在神國已是數一數二,這姑娘卻能將他氣得吐血,學識如此淵博,世所罕見,更何況她年紀並不大,古人本有“白首窮經”之說,以她的年紀,就算將所有經籍看上一遍,按理說已是不夠,更何況竟能窮盡經義,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月丘池看著唐小山,眸中又敬又愛。

仙妃沙羅娜卻是氣得一臉煞白,白天時月彩虹欲舉薦唐小山為太子太傅,賈老氣得差點棄官走人,她一番安慰,留住賈老,就是知道以賈老的脾氣,在宮宴上必定不肯放過這個丫頭。

按她想來,不管這丫頭如何聰慧,以她的年紀,也不可能勝過賈老,只要讓賈老當眾辯倒這個丫頭,那便連舉薦她的明妃也要跟著丟人,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按照這丫頭今晚表現,“博古通今”四字實在不能說是高捧了她。

神皇爽朗大笑道:“難怪彩虹以往從不幹預朕的決定,此番卻也要向朕舉薦小山姑娘,小山姑娘果然當得才女二字,淑媛若有姑娘教導……”

他還未說完,沙羅娜目光一轉,見上席中“詩聖”姜籲躍躍欲試,頗有接賈老之後考教這丫頭的想法,卻又有些猶豫,擔心自己也像賈老一般落敗出醜,於是趕緊道:“陛下且慢。”

神皇道:“愛妃有何高見?”

仙妃娘娘道:“小山姑娘於經義和天文地理上的淵博,我等已是見識,但若為太子太傅,單通曉經義還是不夠。我聽說外界大唐的科舉,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之說,考中‘明經’者較多,中‘進士’者卻少,皆因要考中進士,還需在經義之上加考詩賦,敢問小山姑娘,是否如此?”

唐小山道:“確有此事,大唐科舉,有秀才、明經、明法、明書、明算、進士六種,其中又以進士最貴,趨之者眾,考上者少,皆因‘進士’又要在‘明經’之上加考詩賦。若只是讀經而不能致用,讀之何用?所謂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三十歲考中‘明經’者,已算年老,五十歲中‘進士’者,卻還算是年少的了,只因為讀經容易,學而致用者難。”

仙妃娘娘道:“若在大唐,任太子太傅者,卻要何種資格?”

唐小山道:“在大唐,考中‘明經’者,只可為小官小吏,唯中‘進士’者才可擔任要職。”

仙妃娘娘故作沈吟:“卻不知小山姑娘於詩詞歌賦上,卻又如何?”

唐小山微笑:“略懂,略懂。”

仙妃娘娘恨得牙癢癢,卻故作隨意:“姜籲姜大人乃我國之文傑,神皇陛下賜號‘詩聖’,你可敢與他比試一番?”

唐小山跪坐於席,向“詩聖”姜籲略略施禮:“小女子才疏學淺,還請大人指點一二。”

她口中說自己才疏學淺,卻偏有當仁不讓之勢,“詩聖”姜籲哪敢真的當真?又想起她剛才說她自己“薄古”,轉過頭來就把賈老氣得吐血,雖說學識淵博者未必詩賦亦佳,但誰敢肯定這丫頭是否真的深不可測?

姜籲頗有些猶豫,月彩虹卻看到自己侄兒亦有些躍躍欲試,於是在心中忖道:“若說詩賦,丘池得的雖是‘劍聖’之名,其詩賦卻也是極好,只不過以往很少在人前賣弄罷了,若真論起實力,未必就比姜大人差。以前從不曾見他對哪家姑娘如此重視,小山本是淑媛堂姐,丘池卻是我的親侄兒,他二人若是能夠結成一對,一文一武,以後在淑媛身邊亦是極大助力。”

於是微笑道:“既已興起,若只看姜大人與小山姑娘二人作詩作賦,未免無趣,何不大家都湊個熱鬧,便由神皇陛下出韻,大家各自作詩一首,淑媛於禦花園中,親手種了一株牡丹,誰若能拔得頭籌,便由她將牡丹摘來,贈予那人。”

眾人聽著有趣,紛紛讚同。仙妃娘娘暗自後悔:“她分明是吃定了,能在詩賦上勝出者不是這個唐小山,便是她的侄兒月丘池,我本想用姜大人來壓壓這小丫頭的風頭,卻不要被她再出一次風頭。”

只是她雖然有些後悔,此刻卻也不是她所能控制。

神皇笑道:“既如此,大家便隨興一些,也不需定下太多規則,只需做到以景喻情,也就是了。”

這題目卻是定得極寬,對於精通韻律的姜籲來說,自是頗有一些失望,皆因定得越嚴,其他人就越難以即興發揮,他於詩賦上的功力便愈能顯露出來。但對宴上的其他人來說,卻是高興萬分。

神國之臣,講的是文武雙全,若是只會文不會武,如賈老、王炳鹿等,只得在樂府之類非重要的所在擔職,若是只會武不會文,亦沒有資格成為八聖十六神,所謂出則為將,入則為相,便是這般。

一群宮女捧上筆墨紙硯,眾人紛紛打著腹稿,雖然如此,每個人卻是心態不一,有些人直想著要借這個機會,於神皇和帝姬面前表現一番,有些人卻實在沒有爭勝的信心,只是想著聊聊應付。

姜籲心知,即使是不考慮那學識淵博的少女,場上亦還有月丘池和王炳鹿這兩大強敵,故而冥思苦想,定要想出好的句子來。化名王炳鹿的駱賓王,卻想著唐敖義兄有女如此,可讚可嘆,不欲去搶唐小山風頭,只是略略思考一番,並不如何用心。

眾人在那或是冥思,或是苦想,最先交卷的卻是居於最末席的“游遠越”,只見他搖頭晃腦一番,揮筆而就,便將詩貼放於身邊宮女盤中。

沙羅娜暗嘆一聲,自己這外甥雖已算是不錯,卻還是比不得月彩虹的侄兒那般文武全才,當然,這也不能怪他,實是那月丘池天分驚人,習文習劍,莫不是一點即通,像這樣的天縱奇才,已是百年難遇。

唐小峰交卷沒多久,然後便是駱賓王與一些原本就只打算應付一下的人,也開始三三兩兩地交了上去,過了一會兒,唐小山、姜籲也交了卷。

月丘池交卷卻有些遲,他在神國名列八聖,年少成名,這幾天來,別人看到他圍著美人兒轉,只以為以他的才華與本事,必定能夠成就佳事,卻不知他雖沒少用心,唐小山卻也只是說說笑笑,並沒有太多熱情,他因看出唐小山喜文多於喜武,“劍聖”之名,她未必看得入眼,故而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在她的面前一展文采,博得美人兒青睞。

等月丘池交了詩貼,剩下一些,卻都是些扯發搔首都不可得的了,雖然神皇沒催,他們也不好一直拖下去,紛紛硬著頭皮作出詩來。

宮女將所有詩貼疊在一起,捧在神皇與淑媛帝姬面前,神皇便讓月彩虹與沙羅娜兩位妃子分別取詩念出。最先念出的,卻是那些交得最遲的詩貼,或是文理不通,或是韻律完全不對,神皇大搖其頭,帝姬掩口宛爾,這些人既慚且愧,早知如此,還不如交個白卷上去。

念了幾首,月彩虹再取一貼,看了一眼,微笑道:“這個是丘池的:厚地生芳桂,遙林聳幹長。葉開風裏色,花吐月中光。曙鳥啼餘翠,幽人愛早芳。動時垂露滴,攀處拂衣香。古調聲猶苦,孤高力自強。一枝終是折,榮耀在東堂。”

“葉開風裏色,花吐月中光。”神皇大笑道,“這詠的是美女折桂,卻不知是哪家美女,讓丘池這般念念不忘?”

月丘池微微一笑,雖未看向唐小山,堂上無人不知其意。

“詩聖”姜籲食不知味,心知月丘池此番確實是下了極大心血,單是這“葉開風裏色,花吐月中光”,便已將不知多少人比了下去。

沒幾時,便又讀到姜籲之作,雖格韻整齊,給人的感覺卻比月丘池所作略輸一籌,沙羅娜見姜籲未能壓住月丘池,頗為失望。月丘池卻不愧是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幫著讚了幾句。

緊接著,又由沙羅娜讀到唐小山的詩作。

“皇穹何處飛瓊屑,散下人間作春雪。五花馬踏白雲衢,七香車碾瑤墀月。蘇巖乳洞擁山家,澗藤古樹盤銀蛇。寒郊覆疊鋪柳絮,古磧爛熳吹蘆花……”

她雖讀得輕柔,心中卻實難談定。

她還未讀完,眾人便已知道,今晚的詩魁只在月丘池與唐小山兩人之間。

月丘池讚道:“小山姑娘此作,上起瓊池,下至人間,如此大氣之作,在下不及。”

唐小山微笑道:“卻不及公子‘葉開風裏色,花吐月中光’之意境。”

唐小山之作大氣而又工整,整體上強於月丘池,但月丘池的“葉開風裏色,花吐月中光”,卻有畫龍點睛之效,乃是妙手偶得之作,兩首詩放在一起,竟是難分高下。

沙羅娜微笑道:“小山姑娘之作氣象非凡,丘池公子之作小巧精細,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小山姑娘此作是男子所作,丘池公子此作是女子所寫呢。”這個卻是沒話找話,看似隨意取笑,其實只是想惡心一下月丘池。

月彩虹自然聽出她話中酸味十足,也未在意,不管如何,這兩人一個是唐敏的侄女,又是她向神皇所薦,另一個是她親侄兒,兩個都可以算是她的人,不管哪個壓了哪個,她臉上都有面子。

月丘池更是取杯,向唐小山遙遙致意,他已達到在其面前一展文采的目的,至於沙羅娜批他的詩作還不及一個少女大氣,他卻並未在意,甚至還覺得唐小山果然與眾不同,不是尋常女子,心中更加敬愛萬分。

接下來,二妃又念了兩首,但有月丘池與唐小山的珠玉在前,剩下這些已如雞肋,上邊在念,底下卻已在討論月丘池與唐小山兩人之作,到底哪個更佳,有的說唐小山的詩作整體更好,有的說單是“月開風裏色”的這兩句,便足已令月丘池奪得詩魁。

姜籲見已無人提到自己,更覺面目無光,他號稱“詩聖”,卻在同一時間被兩人超過,這“詩聖”二字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沙羅娜見無人在聽,也懶得再念,隨手往下翻了翻,竟是一首不如一首。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事,但凡考試,最早交卷的與最遲交卷的兩批,往往都不咋樣,最遲交卷,甚至要等教官三催四催的,通常能力有限,都是絞盡腦汁也做不來的,而最早交卷的那批更是自暴自棄,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麽信心,幹脆草草應付一下,交上去就是,還免得浪費自己時間。

不知不覺,便已翻到最下層,最底下一張,卻是她那第一個交卷的外甥所作,她也懶得去看,隨手推在一旁。在她旁邊,淑媛帝姬婀娜而坐,見詩貼推來,閑著無事,輕淡淡地掃了兩眼,忽地面露訝色,用手指兒將其中一貼捏了過來,細細觀看。

月彩虹微笑:“哪位才是今晚詩魁,還請陛下裁決。”

神皇大笑道:“丘池之作意境優美,小山姑娘之作大氣工整,今晚的詩魁當是……”

話還未完,旁邊傳來輕輕柔柔的少女聲音:“當是遠越公子。”

淑媛帝姬話語一完,獨自飲著悶酒的仙妃娘娘嗆了一下,正等著神皇宣布結果的明妃娘娘驚訝扭頭,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整個陽德殿都靜了下來,所有人一起,錯愕地看著淑媛帝姬。

淑媛帝姬文文靜靜地坐在那裏,露出一個風輕雲淡的笑容,輕聲道:“今晚的詩魁,當是遠越公子。”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坐在最末席,輕輕淡淡地自斟自飲的游遠越,想著這怎麽可能?游遠越雖有“神劍俠少”之稱,卻從不以文采出名,更何況在位的大多不是尋常人,就連他的“神劍俠少”之名,許多人都將信將疑,若不是昨日他當著月丘池這神國第一劍手的面,一劍擊敗沖雲野,只怕還是質疑的多,相信的少。

眾人看向淑媛帝姬,淑媛帝姬輕捏詩貼,緩緩念道:“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所有人盡皆動容。

這首詩句句用典,詩作用典並不出奇,奇的是明明用的只是大家所熟知的典故,卻予人一種似夢非夢,似醒非醒的奇妙感覺,而最後一句“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立意高雅,引人深思,竟是世所罕見之作。

唐小山自然知道“游遠越”其實就是弟弟,當下側過身來,略略一福:“遠越公子此作,便是流芳百世亦不足奇,小女子認輸。”這首詩原本就好,詩的主人用的雖是化名,其實卻是自己弟弟,她心裏也喜歡,於是又幫著讚了幾句。

剛才眾人還在想著唐小山與月丘池哪個才是今晚詩魁,現在見連唐小山都暢快認輸,哪裏還有疑問?於是紛紛誇讚。

仙娘沙羅娜沒有想到竟有這番轉變,又驚又喜,月丘池本是從容淡定之人,今晚費盡心思,就是要在唐小山面前一展文才,若是唐小山奪得詩魁,他不但不會介意,反會替她高興,卻沒想到臨到頭來,突然殺出一個游遠越,這一下就連他也談定不起來。

雖然面容有些僵硬,但這首詩作確實好得出奇,正如唐小山所說,就算流芳百世亦不出奇,他不服都不行,只好隨著眾人一起讚了幾句,勉強保持住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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