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洪水退了，被洪水淹過的農田全部都被淤泥覆蓋，田裏的莊稼全部都廢掉了。各家各戶，老老小小都出動了，紛紛踩進田裏清理淤泥。

趁著剛入夏，還能再把秧苗補一些，但是，秧苗有限，想要全補是不可能了，但能補多少是多少，總比於事無補要強。畢竟，一家老小來年的口糧還指望著地裏的莊稼呢。

如果常年不發洪水，離河邊近的農田便是肥沃的地，天氣好，收成極為不錯。可是，像今年這場洪水來的太早，各村都受損嚴重，挨著河邊的農田就首當其沖。

往年的豐收農田，在今年便遭了大災。

水退了，天放晴了，可沈心月帶著兒子等了幾日，卻是沒把李青川給盼回來。

青山溝搜尋李青川的幾個小分隊也都回來了，大家滿臉歉意的和沈心月宣布令人失望的消息。

李青木原本跟沈心月夫妻倆有些私人過節，也曾想過要怎麽樣收拾李青川一頓。可是，在李青川生死存亡上，他這幾日帶著大夥兒勞神費力，是出了大力氣。

莊稼人樸實就樸實在這些地方，雖有私人恩怨，但是，在性命攸關的事上，還是以人命為重。

“弟妹，實在是對不起，我們沒能把青川給找回來，你，節哀順變。”李青木離開，李青林也回來了，語氣也是極為失落。

上游的莊稼田地都被淤泥給覆蓋了，下游只會更甚。李青川如今生不見人，很可能是屍體被沖進了農田，覆蓋在了淤泥下面。如今找不到人，恐怕只有等人從淤泥裏翻出來，又或是，永遠被埋在某個地方，再也不會出現。

“謝謝你們。”

沈心月一一把這些人送走，心情卻比前兩日要放松了些。她望著遠處的農田，迎著陽光露出了一抹笑，沒有找到李青川的屍體，至少有可能他還活著。

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沈心月想明白這一點，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更甚後，才轉身往屋裏走，然後招呼了還沒去上學的木墩兒道：“木墩兒，功課都落下幾日了，還不好好看書，當心明兒個去了學堂，先生打你手心。”

木墩兒正蹲在地上玩著李青川用竹篾給他紮的螞蚱呢，聽著娘親說話，隨即抓起螞蚱，悶頭就往屋裏跑，然後應了一聲“知道了”。

李青紅正坐在窗口縫衣服，見沈心月露出笑，只覺得心驚膽戰，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好事的要發生。難不成，她受了刺激想要做傻事？

她的乖乖，這個要不得！

“娘！”

林瑾見娘突然放下針線就往外跑，立即扭頭喊了一聲，但根本沒引起李青紅的註意。

這幾日，李家的人沒有來過，她爹，她娘，她的二哥二嫂，誰也沒出現過，李青紅對此很失望。村裏有好些個婦人都結伴來看過沈心月娘倆了，可自己的親人，卻連影兒都沒見著。

唯一露過面的楊氏母女，也在沈心月誤會的情況下罵走了，也沒再出現。

不過，這是人之常情。

只是，李青川搭了命去救回來的爹呢？

李青紅眼前飄過沈心月的笑，腦海裏就想起了李家的人，漸漸地，她對她的親爹娘也生出了厭惡和痛恨之心。即便是外人，也該為此表示感激吧？可是，她爹呢？

“月兒......”

“三姐。”沈心月聽見腳步聲，一擡頭就看見了李青紅，兩人同時出聲後，李青紅欲言又止，她便接著往下道：“之前與盧家約的時間早錯過了，我今天下午沒事，我去鎮上看看。家裏的事，就要辛苦你操持了。”

李青紅聞言，隨即一楞，滿臉不可思議的道：“月兒，你要去談生意？”

話雖如此，可她心裏卻不踏實，暗自揣摩，該不是沈心月想要避開他們去尋短見吧？

沈心月笑著點頭，“嗯，之前就跟你們說過了，州府那邊是一筆大生意，如果談成了，咱們分得的銀兩就能供青雲和兩個孩子上三年的學堂了。這次發大水，耽擱了時間，也不知道州府那邊的人過來沒，又或是過來了與我錯過了，這筆生意也黃了。不管怎麽樣，我要去看看才能安心。”

“可是......”

李青紅欲言又止，她動了動嘴皮，最後選擇了沈默。

沈心月又不是傻子，更何況家裏發生的是要命的大事，她哪能不懂李青紅話裏的意思？她笑了笑道：“三姐，你放心吧，我不會犯傻的。他沒回來，木墩兒又小，我也有你們，怎麽可能選擇去走那條路？”

李青紅見沈心月把話挑破，眼眶又酸了，不過卻是很欣慰，笑著點頭：“你能想通最好，我就怕你做傻事。不管青川什麽時候回來，我跟瑾兒都會陪著你們娘倆的。”

“嗯，謝謝三姐。”

沈心月臉上依舊掛著笑，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能以笑示人，不至於整日哭哭啼啼，沮喪著一張臉。

李青川下落不明，家裏的人卻不能因他的下落不明而整日擔憂，改過的日子還是要過。

飯後，沈心月便收拾妥當去鎮上。

臨出門時，木墩兒卻雙手拉著她的胳膊怎麽都不肯松手，然後執意要跟著她出門。

姑母交代了，娘去哪兒，他就要去哪兒。

李青紅打心裏還是不相信沈心月的，一個女人失去丈夫，真能在短短兩日恢覆笑臉示人？她是不信的。

沈心月被兒子拉著沒法子，可是無論怎麽哄，木墩兒也不撒手，揚著腦袋望著她，目光堅定，“娘，我要跟你去。”

“你就不能乖乖在家？”

“不能！”

木墩兒回答的斬釘截鐵。

沈心月拿他沒轍，只能拉著他回屋跟李青紅說一聲，見李青紅笑著點頭，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麽。但是，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她牽著木墩兒出了門，直接去了老王頭家，花了三十個銅板雇了牛車，讓他送他們娘倆去鎮上。

去鎮上的路還不好走，坐牛車好些。

老王頭是個實在人，收了人三十個銅板後，硬是要等沈心月娘倆一起回去。或許這其中夾雜著一些對他們娘倆的同情，但是，這樣的人在沈心月看來，卻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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