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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情竅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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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酒樓食客滿座,河海清宴亦是,八珍鴨仍是最叫座,一日有大半時辰,祁殊皆是待在膳房中忙活,好不容易稍稍得閑,便也是酒樓外天幕暗沈,時辰已晚的時候,同五名小二與廚子飲飲茶酒,便也到了該回家的時辰。

有時他會在酒樓待得久一些,瞧著腰間系雕竹骨扇出神,譚梔是妖精,性子精怪甚至稱得上有幾分頑劣,這一去不知去了何地兒,亦不知歸期,過去大半個月,他終究是耐不住,遣福子向那兩名生臉小二打聽,得來的只有幾句話:“我倆也不曉得,只有順子哥兒知曉掌櫃的去了哪兒,說是得過年那會兒才會回來,給我們帶香甜的桂花蜜。”,可到底是知曉歸期,心稍稍有了底兒。

他除卻知曉譚梔本體乃一壇桂花釀,其餘便一無所知,譚梔卻輕易將他摸透,這便是磨人的地方,且這磨人不僅叫人難捱,亦叫人生出許多好奇心,同時還叫人動心癡纏,一切只因譚梔這個人,你說他聰慧卻是有時懵懂,看似純善卻又會在下一瞬與你置氣,大著膽子似要在你頭上作亂。

因被徐宴捆於桂花樹半個時辰一事,譚梔正兒八經地同徐宴置氣起來,雖按徐宴所要求,半個時辰內納足三成靈氣,得以從樹上放下,但這心中的氣兒是未曾消的,下樹後便不再同徐宴說話,徐宴亦不自討沒趣,曉得他這孩童一般的脾氣,來得快亦去得快,總歸是他偷懶有過,斷不能去哄罷了。

徐宴不喜人世吃食,在此地自是不能如在酒樓,一日三餐變著花樣吩咐廚子做,至多飲飲清晨桃花寒露,吸納些此地靈氣罷,譚梔便也只能跟著不食,自是萬分想念在酒樓時,順子每日端來的早食,思量著一日回到酒樓,定要點上熱菜八道,冷盤四道,湯飲兩道,夥著順子、阿毛、阿貴一同吃個精光,對了,再飲上七八壺桂花釀,來個不醉不歸。

因此地連綿不絕的桂花林,譚梔今年釀了三大缸桂花釀,細細封了大缸口,埋入桂花林中央,那是林中桂花香氣最為濃郁的地方,三個烏溜大肚缸子便埋在三尺下的泥中,譚梔心性不定,隔個三五日便要去挖開泥土瞧瞧,徐宴總是會制住他,道他平白折騰,周圍桂花樹的樹根都要被他挖傷,譚梔拗不過徐宴,便也耐著性子不去挖,如今同徐宴置氣,便也懶得理會他,一大早便化出件鐵鍬,輕輕松松抗在肩上,徑直往桂花林走去。

草亭內的徐宴,自是掀簾瞧著他漸遠的身影,有些無奈般嘆息,這壇桂花釀一旦在氣頭上,便是誰也制不住的魔頭了。

譚梔雖然同徐宴置氣,可該護著的還得護著,鐵鍬落地之前,先捏幾個術訣落於周遭桂花樹,便也算是護著它的的樹根,畢竟往後許多年,他都得依仗著它們來制桂花蜜,當時挖泥坑買罐子時,是徐宴的活計,沒用一點法術,沒偷一點懶,一鍬一鍬挖出來的,譚梔當時在一旁看著,今日自己動手,方知曉不易,好不容易泥中露出一些缸子的痕跡,便小心翼翼地下鍬,拿硬樹枝小心剝去缸子口旁的泥土。

譚梔打開的是最左邊的缸子,拿起封缸的紙包,蜂蜜與桂花混合的香氣撲面而來,譚梔來時便打著嘗嘗的主意,從衣袖拿出薄竹片,沾了些缸中的桂花蜜,放入口中,此時桂花的香味還淡些,更多的是蜂蜜所有的百花香味,但對於喜甜的譚梔來說,亦是入口便心情愉悅,叼著薄竹片,小心地將紙包封好,執著鐵鍬把泥土蓋回,他作為一妖精,亦是有些迷信的,生怕驚著三缸桂花蜜,倒是嘗著便不好食了。

荷塘裏的枯荷已呈一片徹徹底底衰敗之景,水面殘餘的微黃枯枝亦在日日寒露與涼風下,掉入湖中成為湖底淤泥,譚梔於塘前洗鐵鍬上泥土,望著烏色水面,心中不免想到夏日荷塘盛景,粉白荷花與碧綠荷葉擠著身子,綠盈盈又生機勃勃地占著這片荷塘,卻是抵不過夏去冬來,作了湖底淤泥,可這事物卻又是反反覆覆的,湖底淤泥養著泥下蓮藕,待第二年春日,便又是一塘荷花。

譚梔活了這般多年,本不該有此悲冬念頭,一時晃了晃腦袋,速速將鐵鍬洗凈,“哐當”一聲丟到草亭旁,惹得徐宴掀簾笑道:“怎麽?嘗過新制桂花蜜,還這般不高興?”

譚梔不理會,往前頭桃林走去,徐宴望他梗著脊背的身形,低笑出聲:“你好端端去那桃林作甚?”,他原以為譚梔得好幾日才消氣,亦覺他不會搭理自己,望著他身形漸遠,放下掀簾的手。

布簾一放下,遠遠的便傳來譚梔的應聲,似還帶著惱意:“我去桃林尋一尋,挑株聰慧桃樹與酒樓後院那棵作伴。”,傳入徐宴耳中時,他正轉身,斂下的笑意頓時重回面上,無奈般搖了搖頭,得了,這人消氣兒了。

時辰與季節寒涼隨著太陽的東升西落而走,一晃兒到了臘月初五,譚梔每日被徐宴督促著,自身法力便也精進不少,妖精吸納靈氣一來為日後受雷劫化仙,二來是怕遇見糾纏道人,法力愈高,使出的術訣便也強些,免得被道人抓去,只是這城中已是數十年未有得道道人,大多是些算命占卦的淺行道人,連妖精與凡人亦分不清,這也是為何譚梔大多時貪懶原因,他又對化仙沒甚麽興趣,自是怎麽悅己怎麽做。

念著順子熬得臘八粥,初五便讓徐宴將桂花林裏埋著的桂花蜜挖出,他明日便要回酒樓,徐宴不與他同回,得臘月二十五左右才歸,知曉他念著喝臘八粥,便也依他執鐵鍬至桂花林,將三缸桂花蜜挖出。

歷經兩個多月的釀制,桂花蜜此時的顏色,已由原本暗紅的蜂蜜色,變為澄黃的桂花顏色,入口食之大半是桂花的甜香,咽下後方能品出不濃不淡的蜂蜜百花香味。

挖出後捏訣兒消去缸上泥土,便露出缸子略微粗糙的缸面來,譚梔望著在嘗桂花蜜的徐宴,忽地道:“臭石頭,你說我回去後還一缸桂花蜜予祁殊,如何?”,他唇角帶些笑意,漫不經心問出,細白指尖沾了桂花蜜,吮入口中。

徐宴一楞,脫口問道:“為何要還?”,他瞧著譚梔微微彎起的眉梢,不知是因這甜滋味的桂花蜜,還是因提到祁殊。

譚梔貪嘴,指捎嘗了一點便止不住要嘗第二回,眉梢上揚得厲害,頭亦不回:“能為何,當初食人兩缸桂花蜜,如今還一缸罷了。”

徐宴瞧著在食桂花蜜的譚梔,有一種被福祉禍夕捉弄的無力之感,他應當清楚的,當初便不該讓譚梔食下祁殊所贈桂花蜜。

譚梔為何喜食桂花蜜,只因他食下之桂花蜜,皆會化成本體壇中桂花釀,至壇中桂花釀滿的那一日,便是雷劫化仙之日,他食去那人兩大缸桂花蜜,化作的桂花釀,如何能不記著這人的恩?想來情竅欲開,亦與這兩大缸桂花蜜,脫不了幹系。

徐宴望著兩月來,譚梔眉心愈發紅的小點,有些出神,紅點已由最初的淡紅,轉為如今的朱色胭脂紅,仿佛眉心一滴心尖血,待它從血肉下長出,譚梔便會開情竅。

這一切,譚梔皆不知曉,到時紅點從眉心血肉長出,徐宴亦會捏個法訣將它隱藏於眉心下,叫譚梔與世人無異,免得惹來道人,平遭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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