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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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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身為一個稱職的「倒黴避雷針」,梁媛湘不只起了個大早,還特地趕在許銳出門慢跑前和他握了握手,確定沒有任何危險警報後才敢讓他出門。

之後她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卷發化妝,考量到許銳從事的行業,從衣櫥裏挑出一件黑色的OL套裝,希望到「歸真生命集團」露臉的第一天,就能讓所有人留下完美的好印象。

畢竟她並非「歸真生命集團」的正式員工,只是許銳聘雇的「維安人員」,身分上已經很特殊,若是再穿著不合時宜的服裝,恐怕會惹人非議。

她從鏡子裏打量自己,直到確定裝扮和妝容完全挑不出一絲毛病後,才信心滿滿的走出房門。

此時許銳正巧慢跑回來。

原本他正打算敲門邀請她一起出來享用剛買回來的早餐,才剛伸出手,眼前的門板就忽然被人拉開。

沒料到許銳就站在門前,梁媛湘先是一楞,接著立刻綻笑招呼。「早安!」

早晨的金色陽光透過敞開的窗簾灑入,在她身上裹上一層金黃色的光暈,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凝著朝露盛錠的月季,迷人耀眼,嬌艷芬芳。

許銳屏氣凝神,再也移不開目光。

隨著那頭飄逸的栗色波浪長發往下看,她的肩頸雪白優美,剪裁合身的套裝下難掩飽滿性感的事業線,纖腰不盈一握,黑色窄裙下的俏臀及修長筆直的美腿更是讓他驚艷。

這並非他第一次看到她這種性感優雅的裝扮,但眼前這套黑色的貼身套裝讓她優雅中多了絲嫵媚,端莊中多了絲妖嬈,簡直秒殺了他的自制力。

只是他隨即發現到不對勁。

這股不對勁來自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更來自他和陸久照相交多年,對陸久照的品味認知。

這種服裝風格根本就是陸久照對女伴的基本要求……

「鏘鏘——我這樣穿還可以吧?」梁媛湘像個討好大老板的小員工,拿著搭配好的深灰色包包在他面前轉了一圈,等待他的讚美。「這套黑色套裝應該符合你公司的服裝規定吧?」

「換掉。」許銳抿嘴,壓下心中的不悅,二話不說就想消去陸久照在她身上留下的影子。

他簡直不^敢相信她到現在還忘不了陸久照。

從以前開始,她的打扮和妝容都是為了迎合陸久照對女人的偏好,他還以為在經過失戀的打擊後,她多少會試著改變,沒想到她仍然追逐著陸久照的喜好——究竟什麽時候她才能徹底找回自我,不再繞著陸久照打轉?

梁媛湘的笑容瞬間僵住。「什麽?」

「我說換掉。」他的臉色很難看。

「為什麽?」她難掩心中的失落,難得她特地一早起來梳妝打扮,就怕哪裏不得體丟了他的面子,他不領情就算了,竟然連臉色也那麽糟,她是哪裏惹到他了?「不適合。」他一言以蔽之,不想再和她聊到陸久照,免得又讓她誤會他專戳她的傷口。

「哪裏不適合?」好心被雷親,她決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就是不適合。」他微微皺眉,實在難以啟齒心中那不該有的忌妒和煩躁。昨天他才發現自己對她懷有情愫,當然無法對她實話實說,何況他也並非完全針對陸久照——他的頭銜雖是副總,但工作內容並不輕松,除了得坐鎮辦公室外,還得陪同喪家上山下海,舉辦各種儀式,應酬到三更半夜更是家常便飯,因此不論是她那身窄裙,還是腳下那鞋跟細到不能再細的高跟鞋,都不適合和他一起出外工作。

「到底是哪裏不適合?」梁媛湘雙手環胸,因為他獨裁的行為也跟著生起氣來。

虧她還以為以後都可以和他相處愉快呢,看來她放心得太早了!

「從頭到腳都不適合。」許銳實話實說。

聞言,梁媛湘更加憤怒。開玩笑,什麽叫做從頭到腳都不適合?

她從頭到腳都是為了他精心打扮的好嗎?!

為了他,她的衣服選了最保守的黑色,化上最素雅自然的裸妝,手上拿的是最低調的深灰色包包,就連腳上穿的高跟鞋都找不到任何一個BUNGBLING的亮片,而他竟然說她從頭到腳都不適合?

「憑什麽你說不適合就不適合,難道我這樣穿違反了你公司的規定嗎?」她才不信他的鬼話,只想跟他爭辯道理。

許銳頓時啞口無言。

「有嗎?」她瞇著麗眸,咄咄逼人,被他氣到連淑女的優雅形象都忘了顧。

「……的確是沒有,但你這樣真的——」

「哈,所以你根本就是獨裁主義者!」她憤怒斷話,直覺他根本是故意找碴。「既然我沒有觸犯你公司的規定,你憑什麽挑剔我的穿著?我覺得我穿這樣很好,我不想換!」她跟他卯上了!

「你不懂,你這樣穿會——」

「我不管!」

他深吸一口氣,實在覺得她很有氣死人的天分。他不明白為什麽他們之間總是那麽容易產生磨擦,每一次他愈是真心為她著想,就愈是容易惹惱她,難道他們之間永遠只能水火不容?

許銳疲憊的揉揉額角,竟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

他可以輕松地處理工作上的疑難雜癥,也可以游刃有餘地安撫每一個傷心的喪禮家屬,但此時此刻,他發現自己無法找到與她和平共處的訣竅。

「你冷靜一下,你誤會我了,我並不是在挑剔你,而是我工作真的很忙,經常得在外面奔波,你穿這樣真的不適合。」

「就算再忙再奔波,我也有自信能穿著高跟鞋陪你跑一整天!」哼,不管現在他說什麽,她都覺得是藉口!

「你……就這麽堅持?」她對陸久照的喜好竟這麽執著?

「沒錯!」

「……好吧。」他深吸一口氣,舉手投降,心情一路慘跌到谷底。這是他生平頭一次覺得陸久照就像個揮之不去的魔鬼,讓他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既然你這麽堅持,那就隨便你吧,我……認輸!」他自嘲一笑,反正多說多錯,只會讓她更討厭他。

梁媛湘抿著小嘴,一點也沒有勝利後的喜悅。

雖然她很討厭他的專斷獨裁,但為何在他這樣說之後,她發現自己似乎更討厭和他吵架的感覺?

明明昨天他們相處得還算融洽,為什麽眨眼間他們的距離卻變得更遠,甚至還多出一條鴻溝?

她悶悶不樂的低下頭,突然很想對他示好,偏偏與生俱來的驕傲個性讓她放不下身段,只能輕輕咬著唇和他冷戰。

她原本很期待今天和他一起去上班的,甚至期望他能像昨天那樣給她一句小小的讚美,可沒_想到現在……

一切都毀了。

梁媛湘一直認為一早的沖突全是來自許銳的不可理喻,直到她照著王特助安排好的一日行程,跟著許銳上山安葬死者、下海海葬死者、出殯儀館安慰喪家、入納骨塔安放骨灰,都沒能歇上一口氣、累到幾乎站都站不穩後,她才發現自己當初的堅持有多愚蠢。

她終於明白許銳當初那句「從頭到腳都不適合」是怎麽一回事。

礙於面子,她無法主動低頭認錯,況且她都和許銳冷戰了半天,又怎麽可能主動開口跟他說話……

可是……可是她真的覺得又累又餓,腳還隱隱作痛,她的腳一定磨破皮了!安葬儀式正在進行著,現場氣氛哀戚肅穆,堪輿師拿著羅庚在墳前祈禱誦念,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嚴肅哀傷,讓她就算腳痛到快抽筋也不敢輕舉妄動。

除了腳痛,現在她似乎也開始有些頭暈眼花,該不會是中暑了吧?

就在梁媛湘全身不舒服到想偷哭時,站在許銳身旁的王特助突然點開手上的手機,低聲向一旁的許銳提醒接下來的行程——

「副總,待會兒安葬儀式結束後,趙老関想和您談一筆私人墓地的買賣,相關文件等等上車後我再拿給您過目,這場儀式的堪輿師會和我們一起去看那塊墓地的風水。」

梁媛湘倒抽一口氣,只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不敢相信許銳在跑了那麽多行程後還不打算結束工作,難道他都不用休息嗎?!

重點是那塊私人墓地在哪裏?

該不會也像這塊私人墓地一樣建在某座山頭,不只要開車繞著山路轉N遍,還得下車徒步走上一段崎嶇不平的爬坡路才能抵達——

不是的吧?不是的吧?不是的吧!

「今天的行程好像特別多?」許銳聽到身邊那道驚恐的抽氣聲後,不忍心的向特助再次確定行程。

「抱歉副總,因為今天是難得的‘好日子’,所以行程上難免緊湊了些。」王特助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眼角餘光順著副總擔憂的目光望去,其實也很不忍心繼續折磨臉色已經非常慘澹的梁小姐。

只是……梁小姐不是被副總聘雇來當「保鑣」的嗎?怎麽體力會那麽差?

話又說回來,梁小姐穿成這樣難怪會累壞。

副總也真是的,就算要以攜帶保鑣之名行追人之實,好歹也該事前跟梁小姐提醒要輕裝簡行,現在把梁小姐累成這樣,豈不是弄巧成拙?

「那塊墓地有多遠?」許銳壓低聲音問。

「不遠,剛好也在這座山上,只不過開車過去需要一段時間。」王特肋連忙收拾心神回答。

許銳皺眉,看著身邊那搖搖欲墜的小女人,語氣有些猶豫不定。「這件事待會兒再說,我再考慮看看。」

「……好的。」王特助挑眉,很訝異自己聽到的答案。向來行事雷厲風行的副總,竟然也有猶豫搖擺的時候?

嗯,英雄果然難過美人關哪??

既然副總有不再「續攤」的打算,他是不是應該先想好待會兒該怎麽向趙老板道歉?他究竟是該向趙老板說副總行程延遲,趕不過去呢?還是該說副總另有「要事」急著要辦?或是該說副總(的暗戀對象)忽然身體不適?

「爸爸!」前方喪家忽然迸出一聲淒厲的哀鳴,原來是在堪輿師的祈唱之下,落葬的棺木終於全部被黃土埋沒。

所有觀禮者立刻上前安慰家屬,而身為這場喪禮的協辦者,同時也是「歸真生命集團」代表的許銳也上前致意,一旁的王特助自然也跟了上去,唯有臉色慘白的梁媛湘終於體力不支,乘機到旁邊的一棵大樹下休息。

若不是基於對死者和喪家的尊重,其實她更想不顧形象的攤坐在草地上!

此時堪輿師繼續高唱著吉語,並將準備好的五谷、硬幣一一撒在墓上。

「一撒東方甲乙木,代代子孫受天福。二撒西方庚計金,代代子孫出公卿。三撒南方丙丁火,代代子孫發家夥。四撒北方壬癸水,代代子孫富貴隨。五撒中央戊己土,代代子孫壽彭祖。現在五谷撒落土,代代子孫出大官虎……」

梁媛湘聽得一頭霧水,只覺得腦袋愈來愈暈,雙腳也愈來愈痛,幸虧所有人的註意力都放在堪輿師和喪家身上,讓她暫時免除丟臉的危機。

「你沒事吧?」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梁媛湘頭暈目眩到快要倒下時,額頭上突然多了條冰涼涼的手帕,腰上也多了只健壯有力的手臂,支撐著她不讓她軟倒。

她睜開眼廣發現許銳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正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我……」她楞楞看向眼前的男人,心中頓時五味雜陳——感動、委屈、羞窘、別扭,當然還有餘氣未消的憤怒。

他怎麽可以一臉若無其事的找她說話,她明明就在跟他冷戰!而且他怎麽可以沒有先經過她的同意就碰她,這根本就違反了他們之前協議好的條件……

「不……不用你管!」她本來還想繼續跟他冷戰,偏偏聲音先脫口而出,她只好難堪又賭氣的拿下手帕,卻推不開撐在她身後的健壯手臂。

「你再忍一忍,等分完五谷儀式就結束了。」他好聲好氣的安慰她,一點也不計較她的惡聲惡氣。

之前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撫她,只能任由她單方面冷戰,可如今她都氣了那麽久,是不是也該氣消了?

「我、我才不需要你假惺惺,既然你早上不肯把話說清楚,現在又何必放馬後炮?看我現在這麽悲慘,你心裏一定很開心吧?」她惱羞成怒,繼續推拒,一點也不稀罕他的慰問。

雖然她正在氣頭上,但還記得要顧忌周遭情況,不只說話聲音壓得極低,就連推拒的動作也不敢太大。

許銳臉色一變,不過不是因為心虛,而是因為她的無理取鬧。

他可不認為他早上沒有把話說清楚,是她根本就不聽勸,而追究原因,全是因為她對陸久照餘情未了!

「我並不認為我沒把話說清楚,是你堅持不換衣服。」

她小臉乍紅乍白,不敢相信他會這麽說。「對,反正都是我自作自受,所以我現在這麽慘也是我的事,你幹麽還要假惺惺的安慰我!」

他到底是來安慰她還是來嘲笑她的?這心口不一的家夥真是氣死她了!

「我並不是……」

「咳咳咳!」一旁的王特助連忙發出輕咳暗示現在場合不對,沒想到自家向來敬業的副總也會有如此「失職」的時候。

雖然安葬儀式就快結束了,但死者家屬還在,這種時候打情罵俏會被人圍毆的!

「你……」因為接收到特助的暗示,縱然許銳心中有再多的話想說,最後也只能長話短說。「你再忍一下,等儀式結束後我們就直接回家。」

聞言,王特助心想他果然還是得打電話向趙老板道歉,既然如此,那他就用副總突然身體不適這個理由好了。

梁媛湘氣到根本不想理他,可她偏偏推不開他支撐在後的手臂。

雖然氣到不行,但老實說,有了他的手臂撐著她,她的確輕松不少。

幸好真如許銳所言,隨著流程結束,觀禮者陸續離開,喪家也因為另有儀式流程要進行而沒有多作逗留,待人都走光後,許銳便攙著她離開,王特助則是走在後頭,拿著手機向趙老板賠不是。

眼看最後一批離去的觀禮者漸漸走遠,王特助離他們也有一段距離,已經勉強恢覆一點體力的梁媛湘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推開許銳。

「夠了,接下來的路我會自己走。」

許銳蹙眉。「你的腳不是受傷了?」

她十分意外他竟連這種小事也知道,在他眼中她到底是有多淒慘?「就算這樣我也能自己走。」

她就是不想繼續丟臉,不想繼續接受他的好意,她要繼續跟他冷戰!

「這段路很陡,你腳痛又穿著高跟鞋是走不動的。」許銳簡直拿她的倔強無可奈何。

「我走得動。」

「要是不小心扭到腳怎麽辦?」

「才不會!」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她氣呼呼的向前邁步,可惜老天爺似乎決定要跟她作對,才走了幾步,她就被一顆藏在野草中的石塊絆倒,幸好許銳眼明手快,及時撈住了她。

「你沒事吧?」

她眼神驚嚇,臉色卻是立刻燒紅,簡直是丟臉丟到姥姥家。

為什麽她今天會這麽倒黴,為什麽她就得受這種鳥氣,為什麽老天爺就連一點面子也不留給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也許是因為氣到極點,她頓時悲從中來。「你放開我,我才不要你管,明明是你早上沒有把話說清楚,為什麽現在倒黴的通通是我,這根本就不公平,你走開啦!」

許銳被她無理取鬧卻又莫名可愛的埋怨給逗笑了,為了讓彼此言歸於好,也避免以後再有類似的沖突,他努力端正臉色,乘機對她機會教育。

「我把話說得很清楚,我說了好幾遍不適合,是你一直舍不得把衣服換掉。」

「我哪舍不得,明明是你一開始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我才會誤會!」對,她的確有錯,但口氣不好的他也有責任,他怎麽可以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她身上?「哪種語氣?」

「就是找碴的語氣!」她一臉氣呼呼,到現在都還在記恨。「若不是因為你故意找碴,我怎麽可能會不相信你的話!」

「我從來就沒有故意要找你碴。」許銳解釋。

「你明明就有,而且你就是讓我這樣以為!」

「你……」這女人怎麽可以這麽不可理喻?不過憤怒也無濟於事,他連忙深呼吸,保持冷靜。「好,就算一開始是我口氣不好,可難道我用好的語氣叫你換掉身

上的衣服,你就真的會換掉?」

「為什麽不會?明知道要上山下海我還穿成這樣,我又不是有自虐傾向!」

「就算你想換,你衣櫥裏找得出除了‘這種風格’以外的衣服?」憑她對陸久照的癡迷程度,他還真懷疑。

「怎麽不可能,你又沒看過我的衣櫥,怎麽知道找不到?」

「我就是知道。」他看她為了迎合陸久照的喜好裝扮了十二年,怎麽會不知道?

「你少強詞奪理,你明明……等等!我們不是在討論整件事的責任歸屬嗎?為什麽話題會突然扯到我的衣服風格上,這件事跟我的衣服又有什麽關聯?你是不是故意想模糊焦點?」想起之前他也曾這樣整過她,她氣到新仇舊恨通通湧上心頭。

雖然當初在婚禮上吐他一身是她不對,但追根究柢若不是他突然讓她看到可怕的幻覺,她也不會驚嚇過度到胃痛一來說吐就吐,說到底,她也因此救了他一命,可後來呢?

後來他卻三番兩次在她傷口上撒鹽,時不時就惹惱她、欺負她,現在他竟然還想唬哧她,簡直欺人太甚!

因為太生氣,她再次用力推開他,只想徹底離他遠遠的,但這一天她的運氣就像是驗證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話,才剛跨出幾步竟又再次差點被絆倒。

幸虧這一次他又及時挽救了她,讓她逃過摔個狗吃屎的命運,只是雖然免除了皮肉之傷,一顆好面子的心卻已瞬間碎得千千片。

「你別再鬧了,你非得鬧到把自己跌傷了才滿意嗎?」眼看她差那麽一點又要跌倒,縱然鎮定如許銳,也忍不住被她嚇得臉色難看,語氣上難免不好了些。

只是沒想到這兩句關心則亂的話語,竟然徹底擊倒梁媛湘瀕臨崩潰的理智,成為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鬧?!你不肯認錯就算了,竟然還反過來抹黑我W明明是我一直忍受你這個自以為是、不可理喻的混蛋!你以為我願意待在你身邊?好,既然如此,那我現在就徹底鬧給你看,我真是受夠你了!」說到最後,她近乎崩潰的掄起包包往他身上狂K,做出她許久之前就想做的事。

她氣他的卑鄙無恥,氣他的不可理喻,但她最氣的還是他總是能輕而易舉的讓她生氣、難過,難道從頭到尾就只有她一個人偷偷期望能和他感情愈來愈好,成為好朋友嗎?

難道他昨天說她可愛其實是假話,今天才可以說翻臉就翻臉?

他到底是喜歡她還是討厭她?哪一句話是真話?哪一句話又是假話?他為什麽總是那麽難以捉摸!

她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去反抗這個總是頻頻令她受傷的男人,沒有發現被她狂毆的許銳非但沒有一絲反抗,還暗中比了個手勢,讓緊急趕來「救主」的王特助先離開,即使到這個時候,都想替她保留顏面。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梁媛湘K到氣喘籲籲,仿佛想一次將心中所有的新仇舊恨通通發洩出來,可惜她的體力原本就已經消耗了不少,加上雙腳磨破皮,又頭暈眼花,沒多久就陡然腿軟倒地,接著便委屈的坐在地上放聲大哭。「王八蛋,我真的好討厭你!」

許銳緩緩蹲在她面前,眼神自責,像是失去所有光彩。他一點都不在乎被她抓亂的衣襟、扯壞的鈕扣,以及堪稱灰頭土臉的自己。

繼早上原本就不該發生的爭吵後,他竟又再一次的惹惱她,甚至還弄哭她——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麽?難道他真的只會惹怒她嗎?

「對不起……」

「我也討厭你跟我說對不起!」他不道歉就罷,一道歉就不由得讓她再次回憶起之前發生過的沖突,覺得妄想跟他成為好朋友的自己真是可笑!

許銳全身僵硬,嚅動唇瓣,發現除了抱歉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臺詞。

但明顯的,他絕對不想再聽到她說聲「討厭」。

如果之前他認為解除死神警報、讓她走出失戀的傷痛是當務之急,可在經歷充滿忌妒、失控、爭執、冷戰、懊悔的現在,他不認為再讓彼此的關系惡化下去是個好主意,更不認為順其自然是個好方法。

至少,他再也不能放任她誤會他一切情緒化的行為都是在找碴。

「以後別再穿這樣的衣服了。」既然不能說抱歉,他只好換別的臺詞,試著挽救他們瀕臨決裂的關系。

梁媛湘氣得眼睛都要噴火了。「不要再跟我提衣服!」

他就是要提衣服,而且不只衣服,還要提更多。「不要再穿陸久照會喜歡的款式,不要再迎合陸久照的喜好,不要再讓陸久照的影子留在你心裏繼續影響你,難道你就不能忘了陸久照,試著看看我嗎?」

「什……麽?」梁媛湘覺得自己一定是誤會了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我喜歡你。」許銳開門見山地說。

「什麽?!」她嚇得眼淚都停了。

「不只如此,」他緩緩伸出手,抹去沾凝在她臉頰上讓他心疼不已的淚水。「我可能還愛上了你。」

是啊,如果不是愛,他怎麽會像個瘋子一樣,什麽事都能扯上陸久照,然後失控的在心中抱醋狂飲,甚至因為她的一句「討厭」就充滿愧疚,因為她的眼淚而心痛不已。

這一次梁媛湘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許銳深情款款地道:「早上叫你換衣服是因為我忌妒,忌妒在你身上看到陸久照殘留的影子,所以我失去冷靜和判斷能力,卻讓你因此受了苦,但我真的不是想戲弄你,更沒有因此幸災樂禍,我只是完全亂了陣腳,又不知道該怎麽讓你消氣,才會弄巧成拙,將事情愈搞愈糟。」

梁媛湘覺得她的大腦大概也壞了,除了一片空白,竟然就只聽得下他的告白。他說他不只喜歡她還愛她……

他說他忌妒阿照……

他說他為她失去了冷靜和判斷能力……

只是這、這、這怎麽可能?

他對她總是那麽壞,可他的眼神卻是那樣認真,認真到一點也不像說謊,他的表情是那樣溫柔,溫柔到讓她找不出絲毫演戲的影子,甚至就連替她抹淚的動作……

都溫柔得讓她忍不住心弦顫抖……

「我、我、我不知道……」她幾乎是手足無措的猛搖頭。

「沒關系,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感情,你不需要馬上答應我。」說著,許銳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抹去另一邊的淚。

他的溫柔讓她腦袋停止運作,更令她無法拒絕。「可是你明知道我……」

「如果你說的是你剛失戀,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我無所謂。」

「怎麽可能無所謂,你根本不懂……」

「我當然懂。」

「你懂什麽?」她揚高聲音,不相信他真的懂她。「你愛過人嗎?你愛過一

個人整整長達二十七年嗎?明明是你最信任、最深愛的一個人,卻毫不猶豫的背叛你,而你甩不開整整二十七年的回憶,甚至找不到遺忘的方法……」

「那就讓時間慢慢沖淡一切,不要逼迫你自己。」他不只懂她,甚至還看透了她,她的迷惘恐懼、痛苦掙紮他通通看在眼裏,他愛上的就是這樣的她。

如果可以說不愛就不愛,那她就不是那個令他評然心動、癡情而專情的她了。他深深看著她,下一秒僅僅用了六個字,就深深撼動了她的靈魂。「不要怕,我等你。」

嘩啦!

原本止住的淚水再次無預警潰堤,比先前任何一次都還要洶湧。

若說之前他的告白讓她不可置信,這六個字更是令她震撼不已。

也許在歷經沈痛的失戀打擊後,她已不需要更多的同情和安慰,她只需要一份可以令她毫無顧忌、安心信賴的堅定守候。

他看過她最美好的一面,也看過她最悲慘的一面,而這剛好足以成為讓她不再偽裝的藉口,更能成為讓她敞開心扉的理由。

「你父親說得對,時間會是最好的良藥,就讓我們順其自然,我會一直等著你。」許銳邊說邊緩緩將她擁入懷裏,用堅定的力道神奇地為她的情傷暫時止痛。

一如之前每一次發生意外時,他總是能夠全力保護她,此刻他的懷抱依舊讓她感到無比安全,縱然無法馬上止住眼淚,心卻神奇地開始慢慢安定下來。

「你說得沒錯……」或許是因為自己在他面前早已無所遁形,她反而可以很平靜的和他談論起陸久照。「在阿照結婚後,我的確就不該繼續留戀,只是我穿這套衣服,不是因為我還渴望著他的愛,而是習慣使然,這二十多年來的習慣影響我太深,若是驟然剝除,我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做回原來的自己。」

「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好。」他微微一笑,就是喜歡想哭就哭,有著真實自我的她。

「像個瘋婆子叫很好?」她感到不可思議,即使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慘。

她的妝一定哭花了、頭發一定被風吹亂了、衣服一定被土弄臟了,絲襪也一定被樹枝勾破了,她甚至還能清楚感覺到自己的鼻涕流個不停!

「不,在我眼裏,現在的你耀眼得就像顆星星。」拋下多餘的裝飾,展露最真實的自己,反璞歸真才是最迷人的美麗。

轟!

繼張牙舞爪的暴走狂毆、涕泗橫流的崩潰痛哭後,她終於因他的告白,露出他期望已久的小女人嬌羞。

雖然他說過會等她,但現在看她如此羞怯的模樣,讓他一時情難自禁的低下頭——

「等等,不行!」她連忙用手擋住他的唇。

他全身僵硬,立刻為自己失控的行為道歉。「抱歉,我……」

「不是那個原因,是我鼻水快流下來了!」她邊說邊用另一只手搗著自己的口鼻,滿臉羞紅。

他一楞,原本被拒絕的僵硬表情立刻被笑意取代,他如釋重負的仰天大笑,覺得她真是可愛斃了。

「沒關系,我不介意。」說著,他紳士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面紙給她。

「我很介意!」她忍不住瞋瞪他一眼,連忙接過面紙,轉身猛擦鼻涕。自己這輩子的面子大概都在他面前丟光了。

但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甚至還想親吻這樣的她——

討厭,他怎麽可以讓她這麽害羞!

就在梁媛湘別扭又害羞的時候,許銳猝不及防的傾下身,親了口她的臉頰。

「啊!」她驚叫,不過不是因為他的突襲,而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幻覺。

許銳見她水眸渙散,露出似曾相識的表情,立刻瞇起黑眸,全身警惕地看向四周。

「怎麽了?」待她眼神終於恢覆焦距,他才開口問。

「樹……倒了。」梁媛湘臉色微白,指向前方十幾公尺遠的一棵大樹,對於今天上演的「靈異片」內容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我們待會兒繞道走。」許銳臉色平靜,並沒有露出任何驚慌之色,心中卻第一次厭惡起這倒黴的命運。

雖然他有很多的耐心可以等候這個小女人,但他的黴運一天不除,他就無法隨心所欲地守候在這小女人身旁。也許除了梁父梁母的調查,他也該懷疑問題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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