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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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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下達不過半日,尚不容盛府上下外出打探,一隊羽林軍便將平翼侯府團團圍住,除菜蔬飲水外,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消息傳出去,四個出嫁的姑娘心急如焚,或是托夫婿公爹打聽,或是使銀子求見,皆碰了壁。

墨蘭身處英國公府,盛紘為英國公求情才致問罪,自然不會有人為難她。齊成遠與盛紘多年交好,又有郡主在,心知總不至於連坐,便由郡主和齊衡一個勁兒地安慰明蘭。如蘭的太公公盧閣老大智若愚,看出些門道,可惜兒子膽小平庸,每常如蘭去懇求他打聽消息都冷著。如蘭脾氣焦躁,哪受得了這般,累得盧顯辛苦周旋。

最難過的要數華蘭。她公公忠勤伯爺雖是個看得清楚的,袁文紹也護著媳婦,奈何她那婆婆和妯娌一貫看她不順眼,這回得了時機,恨不得當下將掛靠休出府去。還是袁文紹又哭又跪,忠勤伯拿著去了的老伯夫人臨終前留下的休書嚇住了忠勤伯夫人,又喝命大兒子管住媳婦,才稍稍收斂。

然世間捧高踩低最是尋常,盡管如此,那起子刁懶奴才還是落井下石,對華蘭百般刁難。華蘭一一忍下,著人記好了,只管看護兒女,日夜禱告。

與此同時,京城也不大太平,近幾日來了好些形跡可疑之人,三五成群,聚落不知所蹤。劉正傑領著人查了好幾日,楞是摸不準頭腦。

又挨了幾日,陜甘總督的一封快馬急報震驚了朝野:羯奴左谷蠡王之子為救父親,於青石河平原伏擊沈從興大軍。因日前大勝,致使沈軍輜重過多,隊形拉得太長,多數將領自滿不防,大軍被風馳電掣般的羯奴鐵騎截成三四段,另一支奇兵直取中軍大帳擊殺主要將帥,左谷蠡王被救走,沈從興重傷,全軍大亂,將官兵卒死傷無數,目前由段成潛將軍暫掌軍隊。

另有一則,是說薄天胄老帥近日從馬上跌落,現下昏迷不醒,由薄氏親信伏將軍與甘老將軍共掌中路大軍。反倒是前陣子傳得沸沸揚揚的張顧大軍,因其深入草原,至今沒有明確消息,大軍到底是敗光了,還是死絕了——誰也說不清。

消息傳來,皇帝震怒,既驚又憂,皇後與鄭驍將軍夫人小沈氏雙雙哭至暈厥。薄老將軍的夫人也據說“憂心致病”,在京郊的莊子靜養。

武官各個請奏援軍上前陣,唯恐落於人後;文官奏疏如雨,或有參奏幾位大將輕忽失責,請皇帝重罰,或請調傷重的薄沈回京,徐徐再議;茶館酒肆中也滿是議論聲,或罵沈張顧幾位無能,或輕聲議論當今用人不明,用兵草率——京城頓時陷入一種奇特的吵雜中。

最是人間四月天,奈何今年雨水頗多,天氣不算和暖,是而乾安宮禦書房裏放了薄紗幔子阻隔涼意。一重又一重的紗帷拖地,便是禦前最得用的內侍也瞧不出內裏是何等景象。

室內點了幾盞燈火,縱使紗幔隔光,在晌午也足可明眼。一角的暖炕上,一對君臣相對而坐,皇帝擼起袖子綁在肩頭,一手執了白玉棋子支頜沈吟,眉頭緊皺。他對面的人一襲素雅儒服,端的兩袖清風,正是盛紘。

外頭鬧得沸沸揚揚,若叫他們知道一著不慎被扣押在東廠被閹人們折磨的盛紘,其實過得比上朝時還清閑,好吃好喝地供著,甚至閑來無事還有皇上親自陪著下棋解悶兒,估計都要撂挑子不幹了。

盛紘委實不太會下棋。在家裏,女婿們都知趣地讓著他。在宮裏,皇上為了不讓受盡委屈的臣子太過自閉,甚至故意輸了好幾盤。

“臣聽說貴妃娘娘派了幾撥人,分別威烈伯府,威北侯府,英國公府,還有幾家新貴將軍府上。可惜不能見聞,也不知鬧了怎樣的笑話?”盛紘噙著悠然的笑意問皇帝。

皇帝聽見貴妃兩個字就皺眉,道:“威北侯夫人身子不好,頭腦可清楚伶俐,她又與皇後走得近,三言兩語就套出來他們的疏漏,打發走了。威烈伯夫人更是不好惹的,占著道理不饒人,將為首的留住‘喝茶’,剩下的都打出去了。”

想想張桂芬女士的戰鬥力,盛紘只恨沒有攝像頭能看一看。

“一家看出端倪,互相串聯消息,其餘的便都不會理會了。”盛紘道,“英國公夫人又是受過申辰之亂所害,想必不會再上當。倒是那些新貴將軍的夫人,她們從蜀邊來,不懂宮裏的規矩,怕是……”

“……說是鐘將軍段將軍的夫人都隨天使進宮了,好在兩家老夫人和兒女先前都被安頓去了莊子上踏春,沒什麽變故。”皇帝哀哀嘆道,“就是這兩位夫人,怕要受些苦楚。”

“朝臣眷屬為軍國大事,莫說稍有委屈,便是舍生取義,又算得什麽。”盛紘落下一子,“宮中盡在陛下掌握之中,兩位夫人必定無虞。”

正在說著,外頭忽傳來內侍的聲音:“啟稟陛下,容貴妃娘娘的侍女替娘娘來送點心。皇上可要用一用?”

皇帝聽聞,手中的棋子啪嗒一聲落在棋盤上。盛紘心中冷笑,看著皇帝不說話,拱了拱手,起身躲去簾子後頭。皇帝這才道:“叫她進來吧。”

轉瞬,一個年輕的小宮女垂首進來,手中端著個紅木托盤,放著一碗熱氣裊裊的糖蒸酥酪。皇帝見了,笑瞇瞇道:“朕記得一貫是個穿碧衣的宮女送來,今日怎麽換了你?”

那宮女面色一變,手中的托盤微微顫抖,隨即笑道:“皇上說的是碧芝姐姐,她今日照料三皇子殿下,娘娘便使奴婢來了。”

皇帝暗地裏掐指一算,今日恰是每月一次準許容貴妃接回三皇子的日子,難怪,當真是好日子!

他接過酥酪,用小瓷勺攪了攪,強忍著痛恨笑道:“正好朕有些饑餓,難得你家娘娘記掛著朕,朕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容貴妃,今夜朕去看她。”

那小宮女猶豫地看了一眼皇帝,她記得主子的吩咐,必須看皇帝喝下酥酪不可。可皇帝拿著酥酪,似是嫌燙的模樣,只吩咐她下去,便不敢多做停留,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快到殿門口時,小宮女回頭打探。透過紗幔,隱約可以見到皇帝舉起瓷勺喝了一口酥酪,小宮女隱隱放心,忙不疊地走了。

盛紘看著小宮女走遠了,才從簾子後走出來。看著皇帝手裏空無一物的瓷勺,和一旁紋絲未動的酥酪,打從心底裏感嘆皇帝演技之高超。

看著手裏的銀針霎時變得烏黑,皇帝的臉色直接綠了。

“陛下,這酥酪或許能幫咱們一個大忙。”盛紘稽首道,“據盯著的宮女說,今日沒有聖德太後的人出入貴妃娘娘寢宮。想來是那頭兒出了主意,但為避嫌疑,太後宮裏不敢著人探問內情。”

“你這是何意?”皇帝挑眉。

“今日他們圖謀不軌,自取滅亡。然來日即便昭示天下,也不好處置聖德太後,以防皇上背上不孝的罪名。可聖德太後在宮中一日,終成隱患。”

皇帝道:“你的意思是……”

盛紘拜了一拜,“皇上仁孝,不尚口腹之欲,雖愛吃糖蒸酥酪,然思及聖德太後纏綿病榻,倍加慚愧,遂命人奉予太後享用。”

一柱香後,皇帝貼身太監德全率了六個懂拳腳功夫的太監前往聖德太後宮中。又半個時辰後,皇帝欲召見朝臣議事,忽得一個倒栽蔥從臺階上摔下來,就此暈迷不醒。內侍連忙報知聖安太後和皇後兩處,不料這兩位六神無主,只知啼哭,宮中亂作一團,連保密消息都做不到。

早已準備好的聖德太後手下在對手的故意“放水”下迅速投入到逼宮大業中。先是不費吹灰之力地包圍了皇帝病倒的禦書房,後又裏應外合,通知宮外睿王府。於是五城兵馬司作亂,“叛亂”的鄭駿將軍領詔衛攻入皇宮。

京城頓時亂作一團。

甫入夜的天空,如沾了煤灰的淺色布匹,墨黑的且濃且淡,襯著金烏西垂僅餘的光暈,遠處的火焰耀眼的驚心動魄。盛紘站在禦書房最裏間的藏書室,靜靜望向遠方,半邊臉沒入昏暗暧昧的暮色,半邊臉被沖天火光映的閃爍晦澀。

外頭的哭聲此起彼伏,盛紘一邊聽,一邊想著還是收回先前說皇帝演技好的話。

躺在床上聽母親妻子哭自己的確不好受,也就是聖安太後和皇後只顧著哭沒留意,盛紘這個在簾子後躲著偷看的人,都時不時地發覺皇上嘴角抽搐一下。

後來外頭來報,說五城兵馬司副總指揮使滕安國叛變,那可是皇帝在蜀邊時的老人了,資歷比沈國舅還老,雖說沒什麽本事吧,可好歹用了許多年有感情了。盛紘分明看見皇帝被子的手攥得死緊,強忍住了沒捶床大罵。

“皇上吩咐過,臥病期間,還需盛大人做主。”一個暗衛打扮的人從密道進入藏書室,弓手問道:“聖德太後宮中的消息剛出來,就被控制住了。只是奴才看著,太後似乎氣息……”

“不必理會,秘不發喪,待皇上醒來即可。”盛紘打斷他的話,“皇上有旨,擒賊先擒王,先命鄭大將軍擒住睿王母子,入宮勤王救駕。”

“是,盛大人。”

因為早有準備,總指揮使竇大人雖然受了不輕的傷,卻並未有性命之憂。而一入皇宮,鄭駿將軍就立刻抓了睿王母子送到皇上面前。那些個圍住禦書房的聖德太後手下,一部分投降,一部分死於鄭大將軍的詔衛,還有一部分狗急跳墻之徒,想趁機劫殺皇帝、聖安太後和皇後,被盛紘帶領暗衛殺了個幹凈。

盛紘不習慣留活口,反正這些人也不需要審問,早晚是要死的。

一場禍患,從開始到消弭,其實不到四天時間,其中三天還是在清剿餘黨。此次袁文紹請假在家並未牽連進去,除了鄭老將軍和老夫人大喜大悲後雙雙故去,倒也沒什麽大的損失。反正論功行賞時,鄭大將軍高居首位。

顧廷燁的主要功勞是羯奴大戰得勝回家的路上,順便去山裏剿了個匪,把滕安國放進來的反賊人馬全殲了。

至於大戰羯奴的功勞,倒不必說,從薄老將軍到沈國舅到英國公到顧廷燁,個個都落不下,論功行賞,不一一贅述。

此次盛紘退居幕後,沒什麽明面上的功勞,但過後皇帝卻沒忘了他,一道旨意為他正名之餘,還準他入內閣參知政事——不滿五十便能入內閣的,三朝以內盛紘還是頭一個。

對於盛紘而言,他前段時間的清閑終於有了後報——朝堂清算聖德太後黨羽,這個辛苦差事當之無愧落在了他身上。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還來不及問清情況,便先聽王氏撲上來狠狠哭了一場。那頭老太太閑言絮語,說原本聖德太後也派人來傳了盛老太太與王氏,只不過先頭皇上派來名為監管實為保護的羽林軍可不是好惹的。來人不許進,來賊就打殺。

盛老太太沒說的是,因為王氏太聒噪,嚴重影響府內人心,她命人給王氏熬了碗安神湯,強迫她睡到第二天天亮。

哭到最後,王氏累了,這才抽抽噎噎地告訴盛紘,華蘭出事了。

原來盛紘潛伏宮中期間,外頭只當皇帝真厭棄了她,華蘭那婆婆和妯娌沒日沒夜地作興,一忽兒要休了華蘭,一忽兒要把幾個哥兒和姐兒報到自己院子裏教養。後來雖被老伯爺嚇住了,卻沒真正放棄,只是等待時機。

後來京城變亂,袁文紹領著一幫兄弟出去平亂,老伯爺一時不察,叫她們偷偷摸去了華蘭的院子,不由分說就打砸東西,叫婆子將華蘭主仆幾個扭送出府。因事發突然,待小丫鬟通報老伯爺過來,華蘭已叫那些婆子推倒在地,身下都是血。

眾人這才知道華蘭又有喜了,叫大夫來瞧,大人是沒事兒,可一個多月的孩子已保不住了。

盛紘聽完王氏述說,面色已是賽鍋底黑了。他攔下了要去忠勤伯府找個說法的王氏,沈吟道:“你去了,也沒什麽用處,多半是鬧得兩邊都沒臉。姑爺再疼華蘭,也不可能叫親娘給華蘭的孩子賠命。”

盛老太太聽這話頭不對,忙道:“老爺是個什麽意思?”

盛紘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想冷笑出來。他自從成為盛紘,還算沒遇到什麽七災八難,他都快覺得自己無懈可擊,下一步可以考慮謀朝篡位玩兒玩兒了。

結果,突然來了這麽一樁。

一切本可以避免。他不是不知道袁家待華蘭如何,可隱約的自負又讓他覺得,袁家老夫人不過是個夫人,不過是幾日而已,有忠勤伯壓著,有袁文紹護著,她也不能拿華蘭怎麽樣。

可偏偏,就是這幾日的功夫。

誠然,他畢竟不是真正的盛紘,盛家子孫,除了森哥兒,他的感情都不深。

他不是心疼華蘭的孩子。他只是覺得,既然有了這一世,那麽他和盛家上下,他的子子孫孫,都要平安和樂、妥妥貼貼地過一輩子,才是對他的能力最好的證明。所以他千方百計將明蘭嫁給了齊衡,所以他掙來了侯位,掌握了權力。

他不容許一絲一毫的汙點,可恥辱已經找上門來。

“做錯了事,總要付出代價。但決定和手段,都不該咱們來想,而是由袁家出面。”盛紘聲如幽冥,陰冷迫人,他轉向長柏,“柏兒,這幾日……袁家可有人上門?”

“姐夫忙著陪大姐,怕是無暇分身。”長柏皺著眉,斟酌著用詞道,“倒是老伯爺派了個管事來,說大姐不慎小產,是……是伯府奴才,照顧不周。”

盛紘輕嗤一聲,“也就是說,內裏的詳情……”

“是咱們家陪嫁的丫鬟傳回來的。”長柏忙道。

“好,好一個忠勤伯府。”盛紘怒極反笑,指著長柏:“你去一趟忠勤伯府,將華蘭與幾個孩兒都接回來。若是伯府有人問起,就說我的話,伯夫人嫌我華蘭給伯府養了太多子孫,怕是府上揭不開鍋了,養活不起了,竟連華蘭腹中的孩兒也不要了!如此,便將華蘭與孩子都接回來,我盛家還養得起幾個外孫!”

言罷,長柏趕緊勸道:“父親息怒!這,這……”

盛老太太陰沈著臉,只看著盛紘道:“此舉似乎不妥……”她從沒見過盛紘這樣硬氣的模樣,不大習慣,但她卻是著實心疼華蘭。

“沒什麽不妥。”盛紘道,“你只要將這句話說給袁家聽就是。放心,袁家不會讓你接回華蘭的。”

長柏一楞:“父親?……”

盛紘冷笑,“我說了,什麽決定什麽手段,都是袁家來做,咱們家何能做惡人?到時候你見機行事即可——忠勤伯和姑爺,都是聰明人。”

長柏依言,套了車馬去了袁家,也果然無功而返。數日後,袁文紹腫著眼睛親上了盛府,給盛紘帶來三個重磅消息。

其一,是忠勤伯夫人被老伯爺以給先伯爺和先夫人盡孝為由,送去了老家守靈,餘生不可離開靈前一步,便是逢年過節也不許回京。

其二,請族中耆老,以“口舌離親”為由休棄袁府大奶奶袁章氏。

其三,上報有司,改立袁文紹為世子。

第一個,目前看來應該有效期可延續到忠勤伯升天,前提是忠勤伯夫人比忠勤伯活得久。第二個,章家早已敗落,有文書有正當理由,也無人敢說什麽。第三個,只要過了明路,有盛紘在的一日,袁家就不敢反悔。

盛紘並沒有太為難袁文紹,畢竟他對華蘭極好。他原本不必做到如此地步,袁家大房也可以保有爵位,畢竟從前他也不稀罕一個破落的伯爵府。可如今事實擺在這裏,華蘭受了這麽多委屈,總要有些彌補。

更因為這一切本可以不必發生,但盛紘不會怪自己,那麽錯的只有,也只能有袁家人。所以,拼著把袁家得罪盡了,他也要做這些事。左右壞人都是他做了,袁文紹不可能怪罪華蘭,就算是忠勤伯,或許都會暗自慶幸,總算有個理由發落愚蠢的發妻。

可見,也是府裏那位張姨娘可心的緣故。

忠勤伯夫人去守靈一個月,老伯爺便以府中中饋不能沒人掌管為由,擡了張姨娘為二房。本著禮尚往來,袁家做得足夠了,盛紘便也適當地示好,叫王氏給袁家大爺說了一門親事。

對方是王氏的一個遠房侄女,說起來還是華蘭的表妹。她父親是個舉人,因是喪婦長女,難以婚配,給袁家大爺倒也不算委屈。忠勤伯府自然沒有不同意的,三書六禮迎了新婦進門。

從此,華蘭算是過上了平穩日子。所幸有賀家老夫人在,經過兩年的調理,她再一次有了身孕。

那一年是崇德八年,盛紘已知天命。他接任了盧閣老的位置,成了內閣次輔。而長棟娶了沈氏入門,夫妻和和美美。長楓如願有了長女敏姐兒,而長柏夫婦也迎來了次子觀哥兒。

崇德十年,華蘭的長女莊姐兒,袁氏承宛及笄,嫁了薄老將軍家的孫兒薄熙薄小將軍。那是盛紘孫輩裏第一個出嫁的,他送去了一萬兩銀票給莊姐兒壓箱。此後總有孫男娣女成親,盛紘卻再沒拿過那麽多銀錢。至於為了什麽……或許,就是那個沒緣分看一眼人世,卻成為了他一生僅有的遺憾的孩子吧。

崇德二十年,長森加冠,不負眾望地金榜題名,得摘探花郎。是時,盛紘為內閣首輔,長柏官居大學士。皇帝重提當年蜀州笑談,當著龍門選長森為婿,賜婚皇後所出的二公主,元樂公主。公主生性平和,與長森夫妻和諧,事舅姑亦恭謹。那年,盛老太太去世,與盛紘之父同葬。

崇德三十五年,皇帝駕崩,大皇子載福登基,賜盛紘百年後配享太廟。盛紘謝恩典,乞骸骨,帝允,旨詣長柏領內閣首輔之職。

此後七年,盛紘一直游山玩水,縱情鄉野。直到崇德四十二年,他八十有四,入夢整五十年。

他的餘生順順當當,真正再未有一絲不如意。然後,於一個清晨,溘然長逝,享孟子之長壽。皇帝輟朝七日,親至府邸吊唁,追贈郡王爵,謚號定安,繪神像於紫光閣,居其中。

大夢三千,悠悠然再醒,一切都是他成為盛紘前的模樣,時間是他執行任務之前。

林風想了想,告訴首領推掉了任務,然後打飛的回到了國內,尋著記憶中的模糊印象,找到了姚依依供職的法院——不知道是不是時間誤差,此時的她似乎還沒有去山區,還是那個小小的法官書記。

工作時間被叫出來的姚依依似乎很詫異,當她看到林風的時候,莫名地有些熟悉。

“你好,姚小姐,我叫林風,曾用名盛紘。”

姚依依驚掉了下巴。

林風笑得燦爛而臭屁: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原來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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