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剛才還是灰蒙蒙的剛露一點點頭，似乎就這麽一瞬，就已經天光大白。

李學宜很慶幸自己被他雙手夾住臉頰做出這麽個奇怪的表情，否則她聽完鐵定會迷失得無處安放自己的表情。

夏慕林靠近她的臉，把唇嘟成跟她一樣的圓形，深深地印在她的眉心上，“聽清楚了嗎？”

李學宜扳開他的手指，眼神很是迅速地瞥了他一眼之後又拐向別處，“聽清楚了。”

夏慕林笑著擡擡她下巴，“那重覆一遍給我聽聽？”

李學宜捏開他的手，轉身開門下車溜之，“我去買吃的，吃完給你帶。你趁這個時間補一下眠，看你的黑眼圈都濃郁到什麽地步了。”

她沒有回頭，是害怕他能看見自己臉上強忍著卻還是憋不住偷著樂的表情，多沒出息。民政局走不遠就有一家肯德基，這個時候，也只有肯德基開這門。她進去點了早餐，坐在窗邊一邊看一邊吃。

這個城市的早晨尚未開啟忙碌模式，一切都悠閑得像是只是一座江南小鎮。偶爾有幾臺出租和公交經過，還有三兩行人和騎著自行車早早趕上學的學生。

她靠在椅背上，咬一口便笑一口，幾乎快忘了咀嚼。她就這樣慢悠悠地吃著，看著慢悠悠的街景，一切都很美好，突然卻讓她發現不美好的事來。

對面馬路上有一個人貓在綠化帶上，鬼鬼祟祟地朝著民政局門口猛拍狂拍。而民政局門口此刻只停著夏慕林一臺車！很明顯，這人拍的不是夏慕林就是自己！她吃也吃不下了，直接過馬路繞過去。可那人停了一會竟然朝自己的方向看來，很明顯那人關註的是自己！那人在肯德基邊上的位置上沒搜索到她，再看了一會看到已經過了馬路的她，立刻撒丫子跑起來。

李學宜立刻追上去，“搶東西啊，那人搶東西！”

寧靜的早晨隨著她這一高分貝被打破。雖然路人不多，但聽到的基本上都去幫她追賊。夏慕林聽到聲音也從車上下來。一個騎著山地車的瘦高男孩很快幫她把人攔下來。

李學宜拉住那人，謝了小男生，一手就搶他的相機過來。

那人死死護住，“你幹什麽，我什麽時候搶你東西了？”

“那你跑什麽跑？”

“我跑我的，跟你有什麽關系？！你腦子秀逗了吧，我在晨跑。”

“我不管你在幹什麽，你把相機拿過來，我把照片刪了就算沒事！”

夏慕林一下就明白了，一把將他相機拿了過來，“照片留下。”

李學宜卻是更快速度地把相機從夏慕林手上奪下，“我來。”

那人勢單力薄也只能認命，不作聲了。

李學宜看著照片，單人的雙人的，一張張全部delete。可翻著翻著，竟也讓她翻出東西來了，就是她出車禍那晚上，夏慕林和塔絲芙的！天殺的！她緩緩擡頭看一眼夏慕林。

夏慕林看著她深寒的眼神覺得奇怪，“怎麽了？”

李學宜重重地把相機砸在他手上，“別說這照片是PS合成的！”

夏慕林略了一眼，再看向那人，抑壓的火終於冒上來，“原來是你！”

李學宜看著那相機哼笑了兩聲，“這照片裏面沒有我，跟我沒有關系。”她擡頭看向那人，“只是這新聞放那麽久都不發，都放成舊聞了吧？”

那個記者和夏慕林都沒有作聲。

李學宜覺得胸口有些堵，幸好眼淚還沒要匆匆流下來。她轉身打車離開。

夏慕林把相機還回去，瞪了一眼說：“我會記得給你算賬的！”然後轉身就拉李學宜，“你聽我說。”

李學宜努力地眨眼，終於只剩下濕潤而非泉湧的感覺才回頭，“聽你說什麽？說你那晚上喝醉了，什麽都不知道？”

夏慕林被噎了聲音，看著越來越多的車流在她身後來來去去。

李學宜甩開他的手，可怎麽也甩不開，“放手！”

“不放！”夏慕林也激動起來，手上下了狠勁。

李學宜用手去扳他的手指，“你給我放手！你不放手我就喊了啊！”

“你喊給我看看！”夏慕林的聲音也不低，“以前我都是玩玩的，唯有這次我對你是認真的，信不信隨便你！”

李學宜被急紅了眼眶，是真的被急的，而不是委屈難過流眼淚。她一口咬在夏慕林的手臂上，“不管你是玩玩的還是認真的，我要跟你說的是我們玩完了！”

終於還是李學宜勝利了。她逃一樣鉆進車裏，手臂上紅紅的四條指印。而夏慕林的手臂上則是上下一個半月形的牙痕。他看著出租開走，一動不動。

李學宜到家也不過是六七點，平常這個時候家裏只有小保姆起來了，今天卻是全家人都起來了。

崔寶珠和李寶來正在餐桌上慢悠悠地翻著報紙，舀一勺粥吃。

李學宜本來想一個人悄悄溜進房間躲起來的，結果看這場面，只好喊了聲“爸、媽。”之後再上樓。

“別以為你還有資本玩通宵，老得快你知道嗎？”崔寶珠放下已經涼掉的小米粥，“以後再通宵不睡覺，別叫我資助你買這買那辦美容卡。”

李學宜站在樓梯中間，沒有回頭，只是側頭看著旁邊的臺階，低低地“哦。”了聲之後再上樓進房。

崔寶珠看著老公。李寶來也放下了報紙勺子。兩人憂心忡忡地對視一眼，默默嘆氣。

李寶來讓小保姆重新盛了熱過的小米粥，低聲說：“要麽你今天別回公司了，在家看著女兒吧？”

崔寶珠蹙著眉頭沈默一會，說：“這樣太明顯了吧，反而刺激她，不好不好。”

“你說學宜一愛就愛這麽深了？才多少時間？一晚上不回來的，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李寶來沒轍了，越想就越來氣，聲音自然也就壓不低了。

“你小聲點，小聲點！”崔寶珠拍他手臂，“再看看吧。”

李學宜洗了澡出來反倒神清氣爽了。她以為自己要趴在床上埋進枕頭裏哭很久的，結果卻沒有。只是心中有股氣頂著，一直頂著。

多傻啊，自己竟然為他感動，為他堅持。還為了他出了車禍，真是傻得透頂了！人家那晚上風流快活呢，她竟然為了他去飆車，飆車！

李學宜頭發也沒吹，直接拿了車鑰匙下樓，再次飆車出去。

風從車窗裏灌進來，鼓鼓地吹得她的頭發亂舞，整個空間裏都充斥著屬於她的味道。很——好！

已過七點，市區裏車流人流漸多，車速根本提不上去，她直接拐上了國道。一路狂奔，一路被電子眼抓拍。什麽都可以不管不顧，其實這感覺很爽，所以她根本沒想要停下來。直到車子在路中段徹底耗盡了油量，她才不得不下了車。

她壓著頭發坐在車頭，看一輛輛的車飛馳而過。足足看了二十分鐘，她才懶懶地打了電話。拖車公司聽到她只是要求讓帶一桶汽油，都回絕了她，讓她問人借一點。又過了二十分鐘，終於有一臺車停到她車子前頭，司機下來問她要不要幫忙。

“沒油了，能借我抽一點嗎？”李學宜說著這話，連自己都發笑。

司機大哥弄了個挺奇怪的表情，問：“你確定？”

車後座鉆出來一個大男孩，用領導的口吻問：“什麽問題？”

司機大哥答：“車沒油了。”

男孩的表情也有一瞬的呆滯，然後很快恢覆正常，“那抽一點給她吧。”接著便鉆回了車裏。

原來這個抽油還不是想象中的簡單，司機大哥弄了好一會，身上也蹭了兩塊油跡才給李學宜加上。

李學宜趴到車後座的窗邊上，勾唇笑道：“謝謝啊，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看了他一眼，挪開視線，“不用了。”

“還挺酷啊！”李學宜坐回自己的車上，看著那車子在前面開，她也跟在後面開。

跟出口，跟拐彎，跟進城。司機大哥看著後視鏡笑笑說：“剛才那車的女孩跟了我們一路。”

張謙墨的眼睛也往後視鏡裏瞄了下，“隨便她。”

司機大哥沒再說話，只是一直隱隱約約地笑著。

李學宜一直跟到了一家酒店門口，看著油表再次指到紅□□域，苦惱是跟還是去加油。

張謙墨進了酒店，司機大哥朝她走過來，“還不去加油？一會應該又得熄火了。”

“他來這裏吃飯？”李學宜看著門口問。

司機大哥笑了，“應該是吧。”

李學宜下車把鑰匙塞到他手裏，又掏了油卡出來，“你幫我去加下油行不？”

“啊？”司機大哥楞了楞，但最後還是答應了。

李學宜快快地跟進去。原本頂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那口氣，已經被這莫名的興奮沖散開來。高跟鞋的聲音打在光潔的大理石地磚上，踢踢踏踏的，沖動因子瞬間跟著爆表。她拐了兩個偏廳，才在靠邊桌上找到剛才借油給自己的大男孩。而他卻一直順著一個方向看，於是她也看過去，不看還好，一看就頭頂冒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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