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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電話追命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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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員上門來,他們走後,嫂嫂那把豁豁亮亮的笑聲在屋裏回旋。

“我才不信邪!”嫂嫂連門也沒敲,便逕自進我房來,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恐慌的神氣與語氣:“嚴浩敏,你要自己疑神疑鬼搞垮了自己的身體,那是自作自受,我才不會陪你活受罪,算命先生說我時運高,再兇猛的厲鬼還沾不到我的衣角!”

我虛弱地叫:“陳玉鳳,就當作是我疑神疑鬼自作自受,但是,;羅太太的死,你一點都不內疚?”

“我內疚!”嫂嫂裝腔作勢:“是呀,我好內疚,內疚到現在就要打電話作樂作樂,平衡一下情緒。”

哎呀,簡直氣死。

嫂嫂故意不關上我的房門,好讓我耳朵受罪。

“餵,這裏是不是姓汪的呀?”

“我找汪太太。”

“呵,汪太太,我叫雪莉,我是汪先生的…………我是他在外頭的…………女人…………………”“汪太太,我本來也不想打這通電話給你的,可是我有了BB,我不能再無名無份跟著你老公,我要向家人有個交代,我要BB出世後能見得光……………”“什麽?我誣賴你老公?你老公是廿四孝丈夫?從來沒有夜歸的記錄?汪太太,你躲在家裏吃安樂茶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對著的都是四壁墻,根本上就跟社會脫了節,現在的男人,出來偷吃,不一定要在夜晚的唄,你老公跟我幽會,都在午餐時間,你沒聽過午妻這字眼麽?”

“汪太太,你聽我說,我是不敢提出過份的要求的,只要你肯接受我,我這輩子給你做牛做馬都毫無怨言,不然,我也只好一死了之了………………”趕在這時候,門鈴大響。

是媽媽去開門。

然後聽到她老人家的聲音在道:“家嫂,是找你的。”

接著,一男一女的聲音由客廳傳來。

男:“請問你就是陳玉鳳?”

女:“這位是我丈夫,他姓李。”

嫂嫂:“我都不認識你們兩公婆。”

男:“既然彼此不認識,那你昨天又打電話到我家來,還聲大夾惡?”

女:“我就是昨天被你打電話騷擾的李太太。”

嫂嫂:“你們兩公婆在講些什麽,我都聽不明白?”

男:“你昨天不是在電話裏告訴我太太,我搞大了你的肚子麽?”

女:“你還要我跟丈夫離婚,然後你又跟我丈夫結婚哩。”

嫂嫂:“你們胡說八道些什麽?”

男:“你不是說,叫我拿十萬元出來,才肯放我一馬的嗎?”

女:“你還說,少一個崩,都沒情講呢!”

至此,我也就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

呵哈,嫂嫂這次可闖大禍啦。

雖仍頭暈身熱的病懨懨,但又按奈不住要看場好戲,於是強撐著起床,但見一對中年男女,以咬牙切齒咄咄逼勢向嫂嫂展開一場攤牌式的對話。

男:“陳玉鳳,我與你素不相識,無怨無仇,你居心何在?你要如此破壞我的大好家庭?”

女:“你不用不承認,你昨天沒打過電話找我?”

好一個潑辣的陳玉鳳,把臉一沈,冷哼道:“不錯我是陳玉鳳,可是你們兩公婆又有什麽證據說我昨天打過電話騷擾李太太?”

男:“本來是無證無據的,可是你這種卑鄙無恥的勾當,連鬼也看不順眼,為我們夫妻抱打不平!”

嫂嫂:“你講什麽鬼話?”

女:“那的的確確是鬼告訴我們的話,一切也就真相大白!”

嫂嫂:“你們再鬼話連篇的胡說八道,瞧我馬上報警,告你們硬闖民宅騷擾他人安寧,且要你們賠償我的名譽損失,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女:“不懂是誰告誰?陳玉鳳,昨天你打電話來的全部內容,我們都錄了音,”說著,從手袋裏掏出一卷錄音帶,有恃無恐的揚了揚。

男:“當然,雖則我們家裏的電話機是有安裝電話錄音,但要查出誰在惡作劇,到也不易,如果不是羅太太做了鬼托夢給我們…………………”女:“羅太太托夢給我們,哭說她也是受害者之一,是她把你的名字,地址講給我們知道的。”

嫂嫂的臉色很難看。

男:“如果我把這件事鬧上法庭,陳玉鳳,有得你受唄!”

女:“可是我們夫妻倆的心肝沒你這般毒,這次我們放過你,若有下回,瞧是誰吃不了兜著走?”

臨走時,那女的,又冷冷的拋下一句:“陳玉鳳,羅太太的鬼魂要我代問你一聲,還夠不夠膽接聽她的電話?”

那對李姓夫婦一走,嫂嫂頓時如洩了氣的皮球,軟倒在地。

她的神色很疲憊。

一雙手緊緊的按著胸口,仿佛一顆心抽痛得厲害。

她三番幾次要撐起身,都不成功。

當眼光與我接觸時,顫聲道:“浩敏,是幻覺吧?怎麽我也疑神疑鬼了?”

就在兩人面面相覷的當兒,門鈴又告響起。

我也在抖著,怕著。

我說不出話來。

媽媽應門去。

旋即又帶進一對男女。不是先前那李氏夫婦,這一對,比較年輕,男的很英俊,女的好嬌艷,儼然一對璧人。

嫂嫂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那男的,已搶前一步,冷峻的神色,平板的語氣:“你就是陳玉鳳吧?”

嫂嫂的喉嚨仿佛被人扼緊,一張臉憋得紅裏發紫,喘著粗氣說:“你們是誰?”

男:“我姓劉。”

女:“我是他太太。”

嫂嫂顫巍巍的撐起身,卻不料推翻了茶幾,哐朗朗一陣響。

男:“陳玉鳳,昨天你打電話到我家來,恰巧我不在,並非有心躲你,現在我親自上門拜訪,有什麽話,你不妨當著我太太面前,明明白白攤開來講。”

嫂嫂:“我又不………認識你…………我怎會……………打電話……………給你………呀…………”男:“你當真不認識我麽?”

嫂嫂大力搖頭。

男:“可是昨天你打電話到我家來,罵給我太太聽,說我是人渣,又什麽斯文敗類又什麽衣冠禽獸的,指我騙財騙色,還說今天就要召開記者會,怎麽?自己說的話,這麽快便忘記得一幹二凈了?”

女:“陳玉鳳,你說你為了我丈夫,總共墮過三次胎,還真瞧不出,你這種人,能夠生孩子!是了,你那十八歲黃花閨女的妹子呢?你那位表嫂呢?現在我丈夫站在這裏,你怎麽不叫她們出來?瞧到底是誰人面獸心?到底是誰會得到報應?”

嫂嫂抖衣亂顫:“又是羅太太叫你們來的?”

男:“是。”

女:“羅太太昨晚上托夢給我們,她說她死得冤。”

嫂嫂指著我,尖叫:“害死羅太太的不是我,是她呀,是我小姑嚴浩敏!”

我心亂如麻,目眩膝軟,有口難言。

女:“且不管怎樣,羅太太的死,與你脫不了關系,不是你的惡作劇電話,她也不會遭遇車禍。”

男:“陳玉鳳,自作孽,不可恕,我們夫妻二人可以不追究你昨天的騷擾電話,但是羅太太要我轉告你,既然你這麽喜歡打電話消遣人家,她以後夜夜跟你煲電話粥呀。”

說完,一陣風便旋了出門去。

靜默兩分鐘之久,嫂嫂才發出那驚心動魄的狂叫。

她東倒西歪的一路撲回房裏去,一聲聲狂叫著,眼神黯淡無光,面容更是像一張白紙。

嫂嫂把自己關在房裏有好半天,出來時,拼命揪著自己的頭發,見了媽媽,便問:“剛才是我做惡夢吧?沒人上門來過,哦?”

媽媽閃身,避而不答。

見了我,又問:“今天一整日都沒人上門來,嗯?”

我無言以對。

她覆跌跌撞撞的坐到沙發上,猛拍胸口,喃喃自語:“不怕不怕,我今早才換了個新的電話號碼,根本沒有誰知道,沒有誰會打電話來的。”

話聲甫落,電話鈴聲朗朗的大響。

嫂嫂霍地而立,然後整個人如遭雷殛似的給擊垮了,倒了下來,睜著一雙恐懼絕頂的眼睛,死死哀哀的瞪住響動的電話機。

那電話鈴聲朗朗的響了一遍又一遍,聲浪分外的震耳,刺心。

媽媽遲疑著,不敢去接。

我是怕猶在怕,卻在避無可避的心態下,取起聽筒。

“餵!”

“哈啰,這裏可是姓方?”

“不是。”

“噢,打錯電話。”

我如獲大赦的松了口氣,緩緩的擱上了電話。

嫂嫂的一張臉扭曲著,又像笑,又似哭:“羅太太?”

“搭錯線。”

“真的?”

心念一轉,氣她在劉氏伉儷面前指控我是害死羅太太的兇手,於是改口:“假的。”

“日光日白,都這麽猛呀!”

“不然怎叫冤魂?”

“她………想…………怎………樣…………呢………”“冤有頭,債有主,她是報仇來了。”

“可她明明是給車撞死的呀,是………你………害………的………”“不錯羅太太是給車撞死,但她泉下有知,也會原諒我的過失,我不過要做好心通風報訊,好讓她知道那引發她家變的惡作劇電話,是你搞的鬼………”“我不過是想跟她開一開玩笑………局面………一僵……僵………了………,我到時自動會出來解釋清楚………打………圓………圓………………”“陳玉鳳,可是之前你並不是這樣子講呀!”

“我…………我…………”

“羅太太的鬼魂,分明是沖著你來的!”

“你…………你…………”

“還什麽我我你你的,搞到如此田地,我也唯有見步行步,命我只有一條,羅太太如果要我償命,我也認了,可不像你陳玉鳳,死到臨頭,還這副德性,可沒汙辱了陳這個大姓才好!”

我顫巍巍的折回房,倒在床上,這才像一步登天一樣,虛得一點力氣,一點勁兒也沒有了,睡倒下來直喘氣,如此折騰了兩天,是鐵打也熬不祝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但朦朧間,隱約聽到大門開關的聲響,是嫂嫂抑或媽媽外出呢?

唉,都自身難保,管它呢,其實,也避無可避,怕無可怕了。

醒來,夜色正濃。

睜開雙眼的第一個反應,以為自己在睡夢中被人擡到廟裏去了。

因為房裏的墻壁,窗門都貼上符張,橫也有,直也有,斜也有,倒也有,那一張張寫滿符咒的黃紙,瞧得我滿心疙瘩。

我喊:“媽,媽!”

媽媽聞聲而至。

“你醒啦?”媽媽趨前,摸摸我額頭,神色稍慰的道:“浩敏,擔心死媽了,好啦,退了燒,觀音菩薩保佑。”

“天,怎麽把符張當墻紙呀?”

“你還不是全靠這些神符保命!”

“嫂嫂呢?”

“我哪裏曉得她上哪兒去了?我顧自己女兒都來不及。”

“她出去很久了?”

“我出去神廟討疊符張時還見她歪倒在客廳唉唉哼哼,回來便不見她了。”

“她會上哪兒去呢?”

“浩敏,不是我這做家婆的黑心,管她去哪裏生也好死也好,總之這次羅太太的死,你是無辜的,是你嫂嫂連累了你。”

“媽,我睡了的時候,電話可有響過?”

“沒有哇。”

要來的,終歸會來,羅太太的鬼魂若是千方百計要上門邪祟,縱有滿屋滿壁的符咒,也驅之不去。

門鈴在這時候響起。

我對媽媽作無奈一笑:“不會又是啥先生啥太太,在夢裏得到羅太太的指示,摸上來找嫂嫂算帳吧!”

呵哈,居然不是。

但門開處,卻見嫂嫂披頭散發,臉色死灰,雙目紅腫,嘴角涎著唾沫,奄奄一息的被兩個女人左攙右扶的帶回家來。

其中一個女人如是滔滔不絕:“阿鳳和羅太太是好朋友哩,兩人情同姐妹,下午她到羅太太的靈堂,哭個天崩地裂,話都說不出一句,又是用頭撞棺木,又是猛磕地板,任誰勸都勸不住呀,羅太太的屍體已送到殯儀館,今晚超渡,明天便安葬了,嚴老太太,你的媳婦傷心過度,也就別讓她再到喪禮來了,講心一句,瞧你媳婦哭靈的勁兒,任是鐵石心腸也要同哭一聲,羅太太生前交到這麽一個好姐妹,算是她的福分了,她自己的老公都沒怎麽哭呢,這年頭,老友比老公要有人情味呵……………”我和媽媽唯有服侍嫂嫂躺下,讓她睡去,才掩上房門。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媽,您也累了吧?早點睡,嗯?”

“你也早點睡去。”

“我遲一點才睡,我等哥哥的門。”

“浩敏,你哥哥哪用你等門,你是在等…………電………話………吧…………………”知女莫若母。

“浩敏,你要跟羅太太的鬼魂談判?”

“媽,我們理虧,沒資格談判,不過開心見誠問她,想怎麽樣而已,總勝過日夜擔驚受怕,提心吊膽受煎熬,長痛不如短痛。”

“那麽,媽陪你等。”

嫂嫂的房裏傳來一聲慘嚎。

原來她魘著了,想必夢到羅太太來索命。

她在床上翻滾著,掙紮著,唯不曾醒來,但嘴裏發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幹嘔聲。

我太息:“瞧她現在這個樣子,也怪可憐的,媽,您那兒子此時此刻,恐怕正在花天酒地,左擁右抱,有說有笑,也許笑的正是家裏的黃臉婆,說的也正是她!”

媽媽不覺哽咽的垂下頭來:“陳玉鳳是對我們母女過份了些,刻薄了些,想深一層,她之所以待薄家婆小姑,也無非那股郁氣憋在心頭難受,不發洩在咱母女身上,又能找誰作出氣筒呢?”

我苦笑:“她另一個宣洩的方式就是打惡作劇電話。”

媽媽澹然:“這到底是誰的錯?”

母女倆,就在昏黯的燈光下相對而坐,等一只冤死鬼的電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電話鈴聲不再響動。

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母女倆誰也不說話,即使說話也只是讓那長段的沈默得到一點點的休息。倒是嫂嫂的房裏,久不久,便傳出她在夢魘中打幹噎的聲音。

等呀等,等到墻角的落地大鐘開始報時,沈重的當當………………十二聲巨響………半夜十二點了。

在一片嗡嗡的餘響中,那鐘擺猶自在我的兩只耳朵之間蕩來蕩去。

趕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朗朗大響。

我幾乎是撲上前抓起話筒。

電話那頭是完全沈寂的,聽筒裏墊底的是我自己的沈重呼吸聲。

不管那莫名的空白,我急急的道,流水式的臺詞:“羅太太,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死得好冤,好淒涼,你的死,我和嫂嫂都要負責任,但現在,我嫂嫂也給唬得剩下半條人命了,至於我,我知道這場劫數是躲不過的了,你要我的命,我也只好賠上,但請你以後不要再來騷擾我家,一切不關我媽的事,況且她年紀一把,受不起驚嚇的,如果你手下留情網開一面,讓我嚴浩敏茍活,以後初一十五清明中元生忌死忌,我當給你磕頭跪拜上香焚箔……………………………”沒等我說完,電話掛了線。

媽媽顫聲追問:“怎啦?”

“她收了線。”

“會不會再打來呢?”

“不曉得。”

嫂嫂的房門忽然打開,但見她拼命揪著自己的頭發,光著腳板,面容青蒼,嘴唇灰紫,眼神黯淡無光,見到媽媽,便問:“羅太太的電話,是不是?”

見了我,又問:“是羅太太打來的?”

那一晚,我等至天亮,電話沒有再響過。

那一晚,哥哥也沒回來。

翌日上午,嫂嫂娘家的人得到消息,便趕上門,由她的兩位兄弟拖拽著送去醫院,嫂嫂被拖著踏出我們嚴家的門口時,披頭散發,雙目怒睜,一雙手仍死勁的抓住被她用菜刀斬得稀爛不堪的電話機,沸沸揚揚的罵:“我都換了新號碼,有本事你打呀,去閻王那裏告狀呀,我驚都未驚過,我………鬼…………都………不…………怕…………!”

就這樣,嫂嫂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哥哥單方面申請離婚獲準。

話說回來,打從嫂嫂揮著菜刀把電話機斬個稀爛不堪的那刻開始,我清楚地意識到這是嫂嫂的世界末日,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專打搗蛋電話氣焰熏天的陳玉鳳了。

我和媽媽也是在嫂嫂給她娘家的兄弟拖拽著送去醫院不久,收拾了簡單的行李,當日便搬了。

媽媽淌眼抹淚的對我說:“浩敏,我等不及到年底你畢業找到工作才搬出去住,那間屋子,我呆不下去,我怕我也會發神經,我先把棺材本墊出來就是了。”

我們母女在學校附近租了間小房棲身。

房東太太在客廳裏有裝置一架電話,她不止一次笑容可掬地道:‘嚴小姐,你要用電話請自便呀,不用客氣,你的同學朋友親戚什麽的要打電話來,也可以的。”

但我從來就不把租房處的電話號碼給任何人,甚至也沒有去記住那號碼。

經過羅太太一役後,我一聽見電話朗朗作響,整個人,總禁不住的麻一麻。

我連見到電話機都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沖動。

媽媽呢?

搬出來後,她倒是快活,輕松了。

她老是慶幸:“浩敏,是不是?一搬出來後,啥陰影也給擺脫了。”

至於嫂嫂,在哥哥的陪同下,有回我和媽媽一起去探望她。

她被關在一間小房裏,披頭散發,面黃肌瘦,形容憔悴的卷縮在角落裏,膝上擺著一架玩具電話。

她用哭笑不分的聲音在講著電話哩。

“餵,林先生嗎?”

“我姓龍,我老公姓楊。”

“什麽事?你的事加上我的事呀,你老婆勾引我老公!”

“沒有證據我敢打電話給你呀?好,哪日你老婆和我老公再去幽會,我給你打報告,咱聯手捉奸……………………”我不忍聽下去,含淚轉身。

媽媽唉聲連連。

哥哥呢?

他哭呢,雙肩輕抖,雙手掩臉。一頭哭,一頭走。

媽媽示意我上前幾步撫慰哥哥一兩句。

我依示走前幾步,一手輕輕搭在哥哥的肩上,另一手,趁他不防,猛然拉開他掩臉的手,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臉上不但沒有一滴眼淚,而且漾滿了半輕視半帶勝利的笑。

“做戲!”我朝地上啐了一口,拖了媽媽疾步離開。

哥哥做戲,是意料中事,但我做夢也沒想到,他比做戲更絕。

絕得無譜。

那是三個月後的事情。

是日晚上,我為了替媽媽取一些東西,要回舊居一趟。

我留有鑰匙,所以沒有知會哥哥一聲,便逕自上舊居去,門開處,但聞一片笑聲,歌聲。

屋裏一班人,有男有女,在唱卡拉OK,唱的是“友誼之光”。

我一眼就認出,當中一個中年男士,就是曾經偕同太太登門直斥嫂嫂不是的李先生。還有,另一對璧人,不就是劉氏伉儷嗎?我死死哀哀的瞪著屋裏一班男男女女在同歡共唱,立在原地,心裏只管嗡嗡的發空。

然後我緩步走向哥哥,不由分說,拉他到露臺處說話。

“嚴浩正,你要甩掉陳玉鳳,大可直言。”

“浩敏,你說什麽?”

“你明白我說什麽的。”

“浩敏你……………”

“你在電話機裏裝上竊聽器是不是?抑或錄音器?”我悲哀的道:“你原本的計劃是怎樣的呢?找人恐嚇她?勒索她?好啦,搞出羅太太事件,你逮著這個大好機會,來個天衣無縫的電話追命,嫂嫂果然就給你三兩下手腳嚇瘋了,如此幹凈俐落的便把她名正言順的給撇了,高招高招,只是嚴浩正,你怎麽這麽快就得到羅太太遭車撞亡的消息?”

哥哥不語。

“是媽媽害怕我會受到警方盤查,才急急在第一時間打電話告知你事情的真相?”

一定是。

“那晚上的電話插蘇,也是你偷偷插回去的吧?還有電話裏傳來的那一聲幽幽嘆息,也是你安排的,倒是那夜狺狺的犬吠,不過是巧合。”

一定如是。

哥哥的臉色便是答案。

我離開舊居時,並沒有乘搭電梯,而是一頭走一頭掉淚的啪達啪達地往下狂奔,在其中一個轉彎處,身子往下一挫,渾身發軟,就勢蹲了下去,蒙住臉痛哭失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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