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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七個房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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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星期六

在那個房間裏醒來的時候,我不知身處何處,感到很害怕。我能夠看到的只有一盞昏黃的電燈,發出黃色的、微弱的光,照著周圍的一片黑暗。四周是鋼筋混凝土砌成的灰色墻壁。這是一間狹小的正方體房間,連窗戶都沒有。我似乎被人關到了這裏,並且發生過昏迷。

我用手支著身體坐起來,這時按在地上的手掌傳來水泥地的冰冷和堅硬。我轉頭看了看四周,結果頭痛得厲害,要裂開了一般。

突然我的背後傳來哼哼聲,回頭一看,原來我的姐姐躺在我旁邊,正跟我一樣按著頭呢。

“姐姐,你沒事吧?”

我搖著姐姐的身體,於是姐姐睜開眼睛看了看我,坐起身,跟我用同樣的姿勢看了看四周。

“這是哪兒?”

不知道。我搖了搖頭。

這個房間裏只有一盞□□的電燈垂在天花板下面,光線比較暗,其他的什麽都沒有。我不記得我們是怎麽來到這個房間的。

我能記得的就是我跟姐姐當時正走在郊區一個百貨商店附近的林蔭道上。姐姐要照顧我,直到媽媽買完東西。這對我們倆來說都是件讓人不愉快的事,因為我都十歲了,根本不需要人照顧,自己一個人就行了。而姐姐呢,她好像也不想管我,想自己玩。但媽媽不允許我們兩個人分開行動。

我和姐姐倆人在不愉快的氣氛中走在散步的路上。路上鋪著磚頭,構成了一定的圖案,路兩旁是舒展著枝條的樹木,給路人帶來了陰涼。

“你要是留在家就好了。”

“什麽呀?真小氣!”

我和姐姐倆人經常對罵。她都快成高中生了,竟然還跟我一樣吵架。就是這一點讓人覺得奇怪。

我們正走在路上的時候忽然後面的樹叢裏有人說話。我們轉過頭去,但還沒來得及看清什麽,就感到頭上一陣劇痛,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這個房間裏了。

“好像有人從背後襲擊了我們,然後我們就昏過去了……”

姐姐站起來,看了看手表。

“已經到星期六了……現在恐怕是夜裏三點。”

姐姐的手表是數碼的,她特別喜歡這個手表,碰都不讓我碰一下。表盤是銀色的,上面有個小窗戶,顯示著今天是星期幾。

房間的高度、寬度、長度大概有三米,正好成立方體的形狀。房間的表面沒有任何裝飾,只是灰色的、堅硬的水泥,電燈的亮光在墻面上落下模糊的陰影。

只有一扇鐵門,但門把手都沒有。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厚重的鐵板直接嵌在了混凝土的墻壁裏。

門的下面有一條五厘米左右的縫隙,光線透過縫隙反射到地面上,可能是門外邊的燈發出的光吧。

我把膝蓋跪到地上,想透過縫隙看看外面有什麽。

“看到什麽了?”

姐姐一副期待的口吻問我,不過我只是搖了搖頭。

四周的墻壁和地板都不太臟,沒有積著灰塵,可能最近有人打掃過了吧。我感覺我們好像被關進了一個灰色、冰冷的箱子。

屋裏唯一的照明——那盞電燈吊在天花板的正中央,我跟姐姐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的時候,兩個人的影子就會在四周的墻壁上走來走去。電燈的亮光太微弱了,屋裏的角落裏還留有揮之不去的黑暗。

這個正方體的房間只有一個特點。

地面上有一條五十厘米寬的溝。如果把門這一面當成正面的話,那這條溝正好從左手邊的墻壁下方開始,一直延伸到右手邊的墻壁下方,橫穿了房間的中央部分。溝裏流著渾濁的水,水從左向右流淌著。溝裏的水發出異樣的味道,接觸到水的水泥部分已經變了色,變成了一種可怕的顏色。

姐姐拍打著門大聲喊道:

“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門很厚,再怎麽拍打也不會凹下去。拍打鐵塊時發出的無情的聲音,似乎在說人的力量根本打不開這扇門。沈悶的聲音在房間裏回響著。

我傷心起來,站在那一動不動。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從這裏出去呢?姐姐身上的包也沒有了。姐姐雖然帶了手機,但放在包裏了,所以現在根本沒辦法跟媽媽聯系。

姐姐把臉貼近地面,對著門下面的縫隙大聲叫喊。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從身體的深處發出呼救的喊聲,喊得渾身是汗。

這次好像遠處有人的聲音,於是我跟姐姐對望了一眼,明白了除了我們這附近還有其他人。但是那個聲音不太清楚,聽不清內容。就是這樣我還是有點放心了。

我們拍、踢了一會門,不過根本沒用。最後我們都累了,睡了過去,早上八點鐘的時候醒了過來。

在我們睡著的期間,有人穿過門下面的縫隙塞進來一片面包和盛著幹凈水的碟子。姐姐把面包撕成兩半,把其中的一半遞給了我。

姐姐很在意塞面包進來的那個人,因為肯定是那個人把我們關在這裏的。

橫穿房間的那條溝,在我們睡著的時候仍在不緊不慢地流淌著。溝裏發出物體腐爛的味道,讓我覺得很惡心。水面上漂著蟲子的屍體和殘羹冷炙,橫穿這個房間,向遠處流去。

我想上廁所了,於是告訴姐姐。結果姐姐看了一眼門,搖了搖頭,對我說道:

“看來沒人會把我們放出去,你就尿到這條溝裏吧。”

我和姐姐都在等著從這個房間裏出去,但等了又等,仍然沒人來把門打開。

“到底是誰、出於什麽目的把我們關到這裏的呢?”

姐姐坐在房間的角落裏自言自語道,我則坐在溝的另一側。灰色的水泥墻壁上有電燈形成的亮光和陰影。我看著姐姐疲憊的臉,傷心起來,我想早點離開這個房間。

姐姐又朝門下面的縫隙叫喊,結果聽到了人的回應。

“果然有人。”

但是由於回音,根本聽不懂那人在說什麽。

而且一天之內好像只有早飯,那天在那之後就再也沒人送吃的來。我跟姐姐抱怨說我肚子餓,結果姐姐訓了我一頓,說“這點餓給我忍著”。

由於沒有窗戶,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通過看表知道現在是傍晚六點左右。這時門的外面傳來腳步聲,有人過來了。

坐在角落裏的姐姐猛地擡起頭,而我則跟門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腳步聲在不斷靠近,我感覺有人在朝著我們被關的這個屋子走來。這個人一定會向我們解釋他為什麽這樣對待我們。我和姐姐都屏住呼吸等待著門被打開。

但是結果跟預想的並不一樣,腳步聲從門前徑直走了過去。姐姐臉上輕松下來,貼近門,向著門下的縫隙喊道:

“等一等。”

但是發出腳步聲的人沒有理姐姐的叫喊,還是走遠了。

“他看來根本沒打算把我們從這裏放出去。”

我害怕起來,這樣說道。

“不可能的。”

姐姐這樣反駁道,不過通過她的臉就能明白,她也是嘴上這麽說而已。

從在這個房間醒來的時候算起,現在已經過去整整一天了。

在這期間我們聽到了很多聲音,有開關鐵門的聲音,機器的聲音,聽起來像人的聲音,還有腳步聲等等。但這些聲音由於回音,都聽起來像動物的吼叫聲,感覺整個空氣都在震動著,根本聽不清楚。

不過我跟姐姐所在的這個房間一次都沒被打開過,我們於是又靠在一起進入了睡眠。

第二天星期天

睜開眼睛的時候,門下面的縫隙處又放著面包,但沒有裝水的碟子。昨天塞進來的碟子還在這個房間裏,於是姐姐猜測可能因為我們沒把碟子遞出去所以沒有水喝。

“真是可恨!”

姐姐不無後悔地說道,拿起碟子。她本想把碟子扔到地上的,但還是忍住了。如果摔壞的話,說不定再也喝不到水了。姐姐可能是出於這樣的考慮吧。

“必須想辦法從這裏出去。”

“但是怎麽才能出去呢?”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結果姐姐看了我一眼,然後又把視線轉移到了橫穿房間的那條溝。

“這條溝肯定是給我們當廁所用的。”

溝的寬度有五十厘米,深度有三十厘米。從一側的墻壁下方延伸出來,通到另一側墻壁的下面。

“這條溝要是我爬的話就太小了。”

姐姐的意思是如果是我爬的話,還能通過。

看了姐姐手腕上戴的表,知道現在是中午。

結果是我要按姐姐說的那樣,從溝裏爬出去。如果這樣能到達這個建築的外面的話,就可以向人求救。即使到不了外面,也可以多了解一些周圍的情況,姐姐是這樣考慮的。

但是我可不想爬那條溝。

為了進溝裏,我脫得只剩下內褲,就是這樣我還是有點接受不了。我必須進入那渾濁的水裏,這讓我覺得很痛苦。姐姐似乎也了解我的感受。

“求求你了,就忍一忍吧。”

我邊猶豫邊把腳伸進溝裏。挺淺的,腳底馬上碰到了溝底。溝底粘粘的,特別滑。水只到我的膝蓋下面。

墻壁裏的溝的入口呈四方形,形成一個黑黑的洞。洞口很小,不過我應該能爬過去。我在班裏個子是最小的。

溝繼續在墻壁裏延伸著,形成一個方形的隧道。我把臉靠近水面,想看看前面的情況,結果一陣惡臭撲鼻,使得我也沒法看到隧道前面的情況。我只能自己潛到水裏,親眼去看看。

如果身體卡到墻壁裏的隧道的話,可能發生危險的情況,所以姐姐把我的上衣和褲子還有兩個人的褲帶系到一起,做成了一根繩。然後把繩用鞋帶系到我的一只腳上,如果情況看起來比較危險,她就會往後拽繩子,把我拉回去。

“我應該往哪邊走呢?”

我看了看左右兩邊的墻壁,問姐姐道。溝裏的水按照流淌的方向可以分為上游和下游,分別在兩側墻壁的下方形成兩個洞。

“你想走哪邊就走哪邊吧,不過如果你覺得到處都有隧道的話,就趕快回到這裏。”

我於是選了上游的方向。如果把有門的那面墻當作正面的話,那我選擇的就是左手邊那個方向的洞口。我走到墻邊,把身體縮到水裏。臟水逐漸從腳向身體蔓延,直到包圍了我的全身。那種感覺就像有很多小蟲子順著我的身體表面向上爬,然後把我的皮膚都腐蝕了。

我憋住氣,緊緊地閉上眼睛,然後把頭塞進水流過來那個方向的方形洞裏。洞很窄,頂部也很低,我匍匐著往前爬的時候後腦勺正好頂到隧道的頂部。

我勉強在混凝土構成的方形隧道裏爬著,感覺自己就像在往針眼裏穿線一般。由於水流的速度並不快,所以逆水而行比較容易。

幸運的是我在流淌著水的隧道裏匍匐了兩米之後,忽然感覺不到之前一直頂著我頭和後背的頂部了。這條溝好像通向了一個寬敞的地方。

有人尖叫。

雖然我很討厭臟水流進自己的眼裏,但還是勉強睜開了眼。一瞬間我還以為回到了原來的那個房間。情況跟剛才一樣,這裏也是一個小房間,四周被灰色的混凝土包圍著。而且溝繼續往前延伸,橫穿了房間的中部。我以為我跳進溝的上游,結果又從下游回到了原來的房間。

不過並不是這樣。姐姐不在這個房間裏,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人。這個人看起來比姐姐大一些,也是個年輕的女人,不過我沒見過。

“你是誰?”

她尖叫著問我,一面往後退,似乎很害怕。

我在我跟姐姐所在的房間裏進入溝裏,順著上游的方向前進了兩米左右,又來到了另一個房間。這個房間跟剛才的構造完全一樣,裏面也關著人。兩個房間什麽都一樣,溝繼續往前延伸著。而且應該不止這一個房間。

我向這個困惑的女人說明了情況,告訴她我跟姐姐兩個人被關在了溝下游的那個房間裏。接下來我把腳上的繩子解下來,準備繼續往上游方向走。結果前面又有兩個跟剛才一樣的混凝土房間。

也就是說從我和姐姐所在的房間逆流而上,前面一共有三個房間。

每個房間裏都關著一個人。

第一個房間裏有一個年輕的女人。

接下來的那個房間裏關著一個長頭發的女人。

處於最上游的那個房間裏關著一個頭發染成紅色的女人。

所有人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被關到這裏了。其他人都是大人,只有我跟姐姐兩個小孩。不知道姐姐是怎麽樣的,不過我的身體很小,可能就被當成姐弟組關了進來。看來我沒被當成一個人計算。

頭發染成紅色的女人所在的那個房間再向前的話,溝裏面有鐵柵欄,沒法再往前了。我回到自己原來的房間,把一切情況都告訴了姐姐。

我的身體幹了以後還是有臭味,也沒有水洗澡。結果房間變得更臭了,不過姐姐並沒有抱怨我。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在的這個房間,從上游數過來的話是第四個,對吧?”

姐姐自言自語道,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有很多房間連在一起,而且每個房間裏都關著人。這讓我很吃驚,不過心裏也有了底。似乎有很多人跟我們處於相同的處境,這對我來說是一種安慰。

而且所有人剛開始看到我的時候都很迷惑,不過不久就露出了喜色。似乎他們已經被關了好幾天,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沒有人幫她們把門打開,她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處於什麽樣的情況,墻壁的對面是什麽樣。所有人的身體都不夠小,沒辦法在溝裏爬。

我準備再次進到溝裏、離開她們的房間的時候,所有人都懇求我再回去一趟,告訴她們我看到的情況。

大家都不知道誰把自己關到這裏的,因此她們很想知道自己被關到了什麽地方、自己什麽時候能出去。

我把上游的情況告訴姐姐之後,又下到溝裏,這次是往下游的方向走。那裏也跟剛才的情況一樣,有很多昏暗的混凝土房間相連。

順著下游爬,最先到的那個房間跟其他房間的情況都一樣。

裏面關著一個女孩,跟我姐姐的年齡差不多。她剛看到我的時候也是吃了一驚,然後聽了我的解釋之後馬上就激動起來。看來她跟大家一樣,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被帶到了這裏。

我繼續順著下游走。

又到了一個方形房間,不過這個房間的情況跟剛才有些不一樣。雖然房間的構造基本是一樣的,但這個房間裏沒有人。空空如也的房間裏只有一盞微弱的電燈發著光。之前所到的房間裏都有人,所以看到這個房間裏沒有人後我覺得很奇怪。

溝繼續向前延伸。

我從這個空空如也的房間向下一個前進。沒有人給我拉著腳上的繩子,不過我並不在意。下游肯定還是很多小房間,所以我就把繩子放在了姐姐所在的那個房間,沒有帶來。

從我跟姐姐所在的那個房間算起,下游方向的第三個房間裏有一個年紀跟媽媽差不多大的女性。

她看到我從溝裏站起來後,似乎並不怎麽吃驚。我覺得到她的情況有些奇怪。

這個女人一副憔悴的模樣,蹲在房間的角落裏,全身發抖。我剛才以為她跟我媽媽的年紀差不多,原來是看錯了,她實際上可能要年輕一些。

我看了看溝的前方,墻壁下方的方形洞口處有鐵柵欄,沒法再往前走了。看來我已經到了下游的終點。

“你沒事吧?”

我有些擔心這個女人,於是詢問了一句。她肩膀顫抖,用恐懼的眼神看著全身滴水的我。

“你是誰?”

她的聲音很微弱,看來身上已經沒有一點力氣了。

她的情況跟其他房間裏的人明顯不一樣:她頭發蓬亂,有很多頭發散落在水泥地上,臉和手都被汗漬弄得很臟,眼睛和面頰下凹,看起來就像一具骨架。

我告訴她我的身份和我正在做的事。我感到她灰暗的瞳孔裏閃過了一絲光彩。

“也就是說這條溝的上游還有活著的人?”

活著的人?我不太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

“你也應該看到了吧?不可能沒看到!每天晚上六點,這條溝裏都有屍體漂過去……。”

我回到姐姐所在的房間,先向她說了溝下游的情況。

“那一共有七個房間連在一起,對吧?”

姐姐說完這句話,為了讓我比較容易說清楚很多情況,於是給每個房間分了一個號碼。從上游開始算起,逐個標上號碼,我和姐姐所在的房間是第四個,最後見到的那個女人所在的房間是第七個。

之後我開始猶豫要不要告訴姐姐第七個房間裏那個女人說的話。如果就這麽相信那個女人的話,然後告訴姐姐的話,姐姐可能會覺得我是個傻瓜。就在我猶豫的時候,姐姐發現了我的情況。

“還有什麽情況嗎?”

於是我小心翼翼地把從第七個房間裏的女人那聽來的話告訴了姐姐。

按那個女人的說法,每天晚上一到固定的時間溝裏就有屍體漂過去。屍體從上游漂向下游,緩緩地漂過每一個房間。

我在聽那個女人所說的這個情況時感到很迷惑,為什麽這麽窄的溝裏能裝得下人的屍體呢?而且第七個房間之後有鐵柵欄擋著,沒法再往前了。如果有屍體漂到那裏的話應該被擋著呀。

但是那個憔悴的女人是這樣回答的。

漂過來的屍體都被分割成很小的一塊,能夠通過鐵柵欄的間隙。所以只有很偶爾的才會被擋在鐵柵欄外面,其他的都能從每個房間裏漂過,最後漂到外面。聽那個女人說她從被關在那個房間開始,每天晚上都看到有屍體的碎塊穿過房間。

姐姐聽我說到這些,眼睛睜得老大,盯著我。

“她昨晚也看到了?”

“嗯……。”

我們昨天沒註意到有屍體從溝裏漂過去。不,不可能沒註意到,昨天晚上六點的時候我們還醒著呢。不管呆在房間的哪個位置都能看到中間的這條溝,如果溝裏漂著什麽可疑東西的話,我們當時肯定會覺得奇怪的。

“上游的那三個人也這麽說了嗎?”

我搖搖頭。提到屍體的只有第七個房間裏那個憔悴的女人,難道只有她因為幻覺看到那些情況的嗎?

但是我忘不了她的臉,她的臉頰深凹,眼睛周圍是黑眼圈,目光暗淡,讓人看著像死人。她的表情像在懼怕著某種東西。關在其他房間裏的人跟那個女人之間有明顯的不同,那個女人肯定有過不好的經歷。

“你覺得她說的是真的嗎?”

我這樣問姐姐,不過姐姐只是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太清楚。我感到極其不安。

“到了那個時間的話我們就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了。”

我和姐姐坐在墻邊,把身體靠在墻上,等著她手腕上的表指到傍晚六點。

手表的分針和時針終於連成了一條直線,分別指在“12”和“6”上。手表的銀色指針反射著電燈的亮光,宣告了這一時刻的到來。我和姐姐屏住呼吸盯著房間裏的這條溝。

房間的外面似乎有人在走來走去,這讓我和姐姐心神不定。聽到的腳步聲跟六點這個時刻難道有什麽關系嗎?不過姐姐並沒有向門外邊的人叫喊,可能她認為喊也是白喊吧。

遠處似乎有機器運作的聲音。不過溝裏根本沒有屍體漂過來,只有無數蚊蟲的屍體浮在渾濁的水面上。

第三天星期一

我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了。有食用面包被從門下面的縫隙處塞進來。我們昨天把自從第一天早餐以來就一直放在屋裏的裝水的碟子從縫隙處塞到了門外。因此我們今天有水喝了,看來我們的做法是明智的。可能那個把我們關在這裏的人每天早上給人分面包的時候會帶著一個裝了水的茶壺吧。他給每個房間分一片面包,同時給遞到門外的碟子裏倒上水。我想象著一個不認識的人這樣挨個地走到七扇門前發面包和水的情景。

姐姐把面包撕成兩半,然後把大的那一半遞給了我。

“有件事要拜托你。”

姐姐又讓我到溝裏爬來爬去,向別的人打聽情況。我再也不想下到溝裏了,不過姐姐說我不這樣做的話就要把面包還給她,我不得已只好聽她的話。

“你需要向她們打聽的有兩件事,一個是她們是幾天前被關到這裏的,另外一個是她們有沒有看到屍體從溝裏漂過去。你去向她們打聽一下這兩件事。”

我按照姐姐說的做了。

先是去上游的三個房間。

她們看到我之後都放下心來。我問了她們姐姐讓我問的那兩件事。

我本來認為被關在一個沒有窗戶的空間裏很難計算出自己在這裏呆了多長時間,不過她們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這關了幾天。雖然也有人沒帶鐘表,不過因為一天只送來一次飯,所以只要數幾頓飯就可以知道被關了幾天。

接下來要去下游。不過發生了一件怪事。

第五個房間還像昨天那樣,有一個年輕的女人在裏面。

但是昨天空空如也的第六個房間裏也出現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我是第一次看到。她看到我從溝裏出來之後大聲尖叫,哭著喊著。她好像把我當成了怪物,我費了好半天才跟她解釋清楚。我告訴她我跟她一樣也被關在這裏,只是由於我身體比較小,能夠在溝裏移動,所以才會出現在她面前。解釋了半天她終於明白了怎麽回事。

這個女人好像是昨天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這個房間裏的。當時她在河堤上跑步,在她跑過一輛停在路上的白色貨車旁時,突然頭部被擊中,然後就昏過去了。她用手按著頭,似乎被襲擊的地方還在疼。

現在我要去第七個房間。接下來又發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昨天這個房間裏有一個憔悴的女人,她還跟我說有屍體在溝裏漂的事情,結果現在房間裏哪兒都沒那個女人了。她從這個房間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冷冰冰的鋼筋混凝土表面形成的空間。電燈空洞地發著光。

不過奇怪的是這個房間好像比昨天來的時候還要幹凈,根本看不出這裏曾經關過人。墻壁和地面上沒有一點汙漬,只有電燈在灰色的混凝土平面上投下亮光和陰影。

我昨天在這裏看到的女人難道是幻覺嗎?還是我弄錯房間了呢?

我回到第四個房間,把自己見到的、聽到的都告訴了姐姐。

姐姐讓我問的第一個問題,大家的回答各不相同。

被關在第一個房間裏的染了發的女人今天已經是第六天了,因為有人送了六次飯,所以應該沒錯。

第二個房間裏的那個女人今天是第五天,第三個房間裏的是第四天,被關在第四個房間裏的我和姐姐從醒來之後,今天是呆在這個房間裏的第三天。

處於我們下游的第五個房間的女人今天是第二天,而昨天夜裏在第六個房間裏醒來的那個女人由於今天的早飯是第一次,所以她是第一天。

第七個房間裏的那個女人在這裏關了多少天了呢?我還沒來得及問她,她就消失了。

“難道她出去了?”

我這樣問姐姐,不過姐姐只是回答了句“不知道”。

至於第二個問題——“有沒有人看到屍體漂過去”,所有人都是否定的回答。沒有一個人看到有屍體從溝裏漂過去。不僅如此,她們聽到我的問題之後,看起來都很不安。

“你為什麽要這麽問呀?”

每個房間裏的女人都這樣反問我。她們認為我掌握了特殊的信息,才這麽問她們的。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因為她們都不能像我一樣了解到其他房間的信息。所以她們只能去想象,想象隔壁可能是電視臺呀游樂園什麽的,就通過這些胡思亂想來打發時間。

“以後我會告訴你的。”

我盡快地向她們問完問題,然後就這樣簡短地結束了對話。

“不行,我不會讓你過去的。難道你是把我關在這裏的人的同夥?你說其他房間也關著人,也是說謊的,對吧?”

當我想離開第一個房間的時候,那個房間裏的人這樣對我說,然後進到溝裏,背對著去下游的墻壁站著。她的腳正好堵住了洞口,這樣一來我就沒法離開這裏了。

沒辦法,我只好把昨天在第七個房間裏聽到的情況以及姐姐讓我問她們這個問題的情況都告訴了她。她臉色變得蒼白,然後說了句“真笨,這怎麽可能”,接著給我讓了道。

問了一圈的結果是所有人都沒看到有屍體從溝裏漂過,看來果然是第七個房間裏的人在夢裏看到的。這樣就好了,我想道。

第七個房間裏那個憔悴的女人說她在每天同一時刻都會看到屍體漂過,但上游的、已經在這關了幾天的人都說沒看到屍體,真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

我嘆了口氣,用之前做的那條繩子擦拭我在溝裏弄臟了的身體。我的上衣和褲子都被做成了繩子,所以一直只穿著內褲。不過即便如此,由於房間裏比較暖和,我並沒有感冒。那條繩子平時也沒什麽用處,被放在房間的角落裏,偶爾被我拿來當毛巾用,來擦拭我的身體。

我抱著膝蓋躺在地上睡覺。□□的水泥地,直接躺在堅硬的地面上睡覺的話,肋骨會硌得生疼,不過沒辦法,只能這樣。

我覺得我應該把這種不確定的、不明所以的信息告訴給其他人,因為她們只能了解到自己能看到的範圍內的情況,會感到害怕的。

但是如果她們聽了我的話,或許會更加不明所以,想到這個我開始感到困惑,到底告不告訴她們呢。

姐姐現在坐在房間的角落裏,凝視著墻和地面的相交處。然後用手抓住了什麽東西。

“掉頭發了呢。”

姐姐指尖捏著下垂的長發,這樣說道,似乎感到很意外。她為什麽這麽鄭重地提到這個呢?我搞不明白。

“你看看這個,頭發的長度。”

姐姐站起來,似乎想再確認一下撿到的頭發的長度,她捏住頭發的兩端,把頭發拉直。那根頭發大約有五十厘米。

我終於明白姐姐想說什麽了。我和姐姐的頭發都沒那麽長,也就是說這是我跟姐姐以外的其他人的頭發。

“這個房間在我們來之前是不是有人用過呀?”

姐姐臉色鐵青,自言自語道。

“肯定是……,不,可能是……。我的推測可能是胡說八道……。不過你也應該註意到了,上游的那些人被關的時間比較長,而且每個房間都比接下來的房間多一天。也就是說我們這些人是依次被關進來的,從那頭的房間開始。

姐姐重新註意到了每個房間裏的人被關進來的天數的差異。

“那她們被關進來之前房間是怎麽樣的呢?”

“她們被關進來之前?不是空的嗎?”

“是啊,是空的,再往前呢?”

“空的之前還是空的呀。”

姐姐邊搖頭邊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想想昨天的事。在昨天這個階段裏,我們從在這個房間裏醒來之後算起是第二天。處於我們下游的第五個房間裏的人是第一天,第六個房間裏可以認為是第零天,所以是空的。但是第七個房間裏的呢?如果考慮到排列順序的話,應該是負第一天,對吧?負數你在小學裏學過吧?”

“這當然學過了。”

但是事情太覆雜了,我還是不太明白。

“知道嗎?根本沒有人被關在這裏是負一天的。按我自己的推測,昨天這個人被關到這裏已經是第六天了。那個人是在第一個房間裏的人被關進來的前一天關進來的。”

“那她現在在哪呢?”

姐姐不再走來走去了,她停下來,看著我,說不出話。猶豫了一陣之後,告訴我那個人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昨天還在那裏的人,今天就消失了,然後又有人進來。我把每個房間的不同和姐姐所說的話對照起來想了想。

“每過一天,沒有人的房間就會向下游遞進一個,如果遞進到了最下游,那又會重新從上游開始。七個房間代表一周的時間。”

每一天都有一個人在房間裏被殺死,然後被扔進溝裏流走。旁邊空的房間裏又會有人被關進來。

按順序一個一個殺掉,然後再重新補充人。

昨天第六個房間裏沒有人,今天就有了。有人被綁架到了這裏,填補了空的房間。

昨天第七個房間裏有人,但今天就沒有了。她已經被殺死了,然後扔到了溝裏。

姐姐一邊咬著右手大拇指的指甲,一邊念叨著,就像念可怕的咒語似的。她目光空洞,眼神沒有焦點。

“所以第七個人才能看到溝裏有屍體漂過。按照這個順序依次把人關進來的話,即使有屍體被扔在溝裏,那個房間上游的人也看不到。這樣考慮的話,第七個房間裏的女人說的話根本不是夢或幻覺,她看到的屍體是在她之前被關到這裏的那些人。”

昨天的時候只有第七個房間裏的女人看到了屍體,姐姐這樣解釋給我聽。我感覺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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