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視鏡裏, 喬眠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口紅沒了。就算在一起生活了六年，她也沒見過老男人這一面。

喬眠望著沈雲黎，眉眼間全是玩味：“原來我叔是這麽給女人擦口紅的, 林郁晨知道嗎？”

不得不說, 喬眠是個破壞氣氛的高手，也是個自虐高手，讓別人不痛快, 自己更不痛快。

不出意料的, 沈雲黎的臉緩緩沈了下去，而喬眠卻依舊滿臉都是笑意, 只不過到沒到心裏, 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準再提她了。”沈雲黎啟動了車子。

而喬眠卻仿佛沒有聽見，自顧自地脫了高跟鞋將腿翹在前面，漫不經心地逛著腳丫, 一邊望著窗外的風景，一邊美滋滋地喝著粥。

喬眠已經提前看好了幾個房子，和房東約好了時間。第一間是最便宜的，喬眠看了之後覺得挺滿意，沒有現在住的大但也很幹凈，和學校的距離也在接受範圍之內。

懶得再去看剩下的, 喬眠當場就簽了合同。

只不過在付錢的時候，沈雲黎要去付的時候，被喬眠拒絕了。

看她在合同上行雲流水的簽上自己的名字，支付房租……沈雲黎心裏一陣失落和難過,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小公主長大了，而且是被他逼著長大的。

對於她繼續租房子，沈雲黎內心是不情願的，他想讓她回國，如果她不願意待在海市，那他們可以一起回A市的家。

但他什麽都沒說，關系剛緩和了一點，沈雲黎不願意再出任何差錯，她做什麽他都順著她，就算她要在法國再待幾年，那他陪著就是了。

沒想到房子這麽順利就定下來了，這一天喬眠沒有什麽計劃，坐在車裏，她以為沈雲黎會把她送回家，卻沒想到來到了熟悉的地方。

車停了，喬眠望著窗外的亞歷山大三世橋，有些楞神，過了片刻才緩緩下車。

這座橋不知道記錄了喬眠多少身影，然而每次都形單影只的漂亮少女，這次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

兩個人並肩站在橋上，望著緩緩流淌的河水。可能藏著心事，從看過房子後沈雲黎就沒怎麽說過話，再次遇見她之後，她的很多情況沈雲黎都不知道，很多，他也不知道怎麽問。

“不回國了嗎？”沈雲黎終究還是問了。

遙望著遠方城市繁華的建築，喬眠目光好像停滯了，過了片刻她淡淡地開口：“沈雲黎，你知道我是從哪天離開你的麽？”

6月27號，她的十八歲成人禮，淩晨五點最後一條消息之後，再也沒有她的消息，沈雲黎藏在眼底的裂痕又浮現出來了。

“不是6月27號。”喬眠喃喃地開口，目光依舊落在遠處沒有焦距，好像在回憶什麽，“剛到巴黎的時候，沒有錢，很餓，幾乎所有的錢都買了機票，兩天只能吃一個面包，過了幾天後，我賺到了第一筆錢，就在昨天你看到的那個小餐館。”

“沈雲黎，從那個時候，我就徹底離開你了，只要我不願意，我就永遠不會回去。”

沒有報覆的快感，也沒有怨恨，喬眠很平靜，平靜地訴說過去，平靜地告訴沈雲黎現實。

所有的錢都買了機票。

每個字都像圖釘一樣按入沈雲黎心臟，將第一次得知她選擇了機票的痛，又清晰地溫習了一遍。

“甜甜，”沈雲黎喉結微動，喉間好像混入了風沙，“我很高興，能看到現在經濟獨立的你，無論過程怎樣，但至少以後，誰也不能再去左右你。”

“但是甜甜，我也說過了，我們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如果你不願意回去，那我就在這裏陪你。”沈雲黎伸手扣住她的腰，將她的腦袋按在懷裏，撫摸著那頭軟軟的發。

“陪我，公司不要了嗎？”

喬眠將臉埋在他胸膛，聲音悶悶的，說不感動是假的，她不知道自己堅硬的外殼還能堅持多久。

她以為這輩子都不能原諒沈雲黎，這個給予她一切又將一切都奪走的男人，喬眠真的不想原諒，即使她愛得深沈。

但他就像流淌的熔巖，短短幾天就將她心裏的寒冰迅速瓦解，每個縫隙都充斥著他的溫度。

“沒有你重要。”沈雲黎輕吻在她的額頭。

比起唇上的吻，喬眠更受不了額頭的輕吻。那種不帶任何□□，滿滿都是呵護疼愛的吻，只讓人把心都沈進去。

推開他的懷抱，喬眠依舊面無表情：“我走了。”

沈雲黎拉住她：“再待一會兒。”

多雲的午後，風還是很愜意的，喬眠往右邊移了移，和他隔開點距離。

宏偉壯觀的橋上，男人穿著深藍色的襯衣，名貴的衣料，遠遠望著有些不易接近的冷漠，而身邊的少女，漂亮的風情，明艷的讓人移不開眼。

沈雲黎知道，她一直很要強，不論是以前的成績，還是剛剛自己交房租的倔強，她一直都很要強。所以沈雲黎一直不敢問她的學業。

一切都是因為他，她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有些事情不止喬眠，或者喬眠都可以原諒沈雲黎，但沈雲黎自己不會，這輩子他都會活在愧疚當中。

“甜甜……”沈雲黎喉間有點澀，“你，想不想繼續讀書？”

而仿佛怕她拒絕，沈雲黎又接了一句：“學費可以當作你借我的，或者我幫你找好的攝影師？”

言外之意，不要跟著譚時了。

沈雲黎只以為她一個人在國外，生存已經很艱難了……

望著男人極力隱藏都藏不住的愧疚，喬眠輕揚嘴角：“法國綜合理工大學，還有一年要畢業了。”

沈雲黎楞在原地，對她的話還沒緩過神，她笑得很淺，卻和身上的黃色波點裙一樣明媚。目光將她整個人籠罩住，那麽瘦的她，怎麽可以那麽堅強，這一刻，沈雲黎都不敢碰她……

喉結上下滾動，沈雲黎靠近她，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龐，小心翼翼地觸碰，然後還是緊緊地抱住了。

男人的眼角濕潤了。

這一刻，他不知道該感謝誰，感謝喬雲海從小把她教育得那麽好嗎？還是感謝譚時付給她高額的薪資……

沈雲黎不敢相信，她一個人在國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生活都要把她壓垮了，這種時候她還沒有放棄學業。

“甜甜，謝謝你。”

最終，沈雲黎心底最感激的還是喬眠，否則，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彌補。

雖然不知道他的情緒為什麽這麽起伏，不過喬眠大致可以猜出來一點。

被他緊緊抱著，喬眠幾乎要喘不上氣，她忽然有點感慨……

當初，知道她考上大學的時候，譚時也是那麽高興。她承認當初接近譚時，確實是想利用他忘記沈雲黎。或者說，他們是互相利用。

三年前，沈雲黎怕她太小將來後悔，說讓她多經歷一些事，以後會有比他更好的人。

喬眠清楚記得當時她說：以後的歲月裏不管遇到多少人，都比不上你。

沒想到一語成讖。

譚時也好，學校追她的男孩子也好，所有的感情都不是那麽純粹，有段時間喬眠要崩潰了，難道她真的不配擁有愛情嗎？

沈雲黎對她好是真的，但傷害她也是真的。

愛她最深的人，傷她至死。

“不用謝。”喬眠推開了他，“這是我自己的人生，從今以後，沒有一個人值得我辜負自己。”

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沈雲黎為她的成熟感到欣慰，卻又因為自己和所有人都被分在其他人這一類而無力。

“你回國吧，不用在這裏和我耗著，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喬眠語調平靜。

這種有意無意的疏離，沈雲黎很不喜歡：“甜甜，別趕我走。”

喬眠仿佛沒聽見：“沈雲黎，我確實愛你，或者說愛過你，但我也不會原諒你。今後就順其自然吧，無論以後如何，我都很感謝那六年你對我的好。”

這種像極了告別的贈言，沈雲黎很想堵住她一張一合的唇：“甜甜，我不會回國的，我會在這裏跟你耗到死，另外，七夕快樂。”

隨著沈雲黎話落，不遠處巨大的LED屏廣告牌換了……

Miss Sweet.

甜甜，我想你。

巨幅的海報裏，畫面是那麽熟悉，粉色的飄窗、粉色的雙人床……所有模糊的東西裏，只TIANTIAN的幾個字母散發著淡淡地光暈，雖然微弱，卻把整個模糊朦朧的畫面照亮了，包括那個站在窗前淪為黑色剪影的落寞男人。

目光有些呆滯，喬眠哽咽了，她不敢開口說話，這一刻，她承認她很想家。

A市的家，他們兩個人的家。

才不是像沈雲黎說得只要他們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在喬眠心裏，只有A市那個是他們的家，她恨死了巴黎，這個生活了三年的城市，她待得每一天都不快樂。

喬眠的每個細微表情，都落在了沈雲黎眼裏，雖然她依舊那幅冷冷清清的樣子，但波動的雙眸還是出賣了她。

今天是Zero香水七夕限定版全球上市的日子，因為是大中華區負責的，所以以北京時間為準。

北京時間20:00點，夜幕降臨霓虹燈亮的那一刻，全球上市。

但由於時差，到巴黎就變成了下午兩點。

“甜甜，那時候我是真的怕這輩子都找不到你。”沈雲黎不想逼她太緊，他想讓她自己慢慢從殼裏走出來。

“低頭。”喬眠斂了斂眼眸的情緒，望著沈雲黎。

沈雲黎不明所以，但還是微微彎腰，低下了頭。

喬眠踮腳，對著那雙薄唇狠狠地咬下去。

疼痛瞬間蔓延，沈雲黎卻被激動淹沒了，吻也好咬也好，這是她第一次以正常的情緒親近他。

沈雲黎正要去吻，喬眠卻離開了。

“我想吻你可以，但是你吻我不行。”

喬眠轉身，沈雲黎望著她的背影楞住，然後連忙跟上拉住她的手。

“那你還想不想吻我？”

喬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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