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下班的時間點，楚墨霖叫了餘安進來交代了下，說是要提前走，下午可能也會晚一點來。餘安答應著，心中有點疑惑，雖然自從有了女朋友，老板不再那麽工作狂，基本也不加班了，不過上班時間一般都會按時到，下班也是準點走，而且中午的話，兩人也不太會碰面，每天慣例的電話也剛剛才看老板打過。老板的私事，不會隨意打聽，餘安把工作態度端得正，心中好奇，但不會多過問什麽，一想，老板也沒什麽特別的行程安排，送了老板出去，看看時間，餘安開始暗自盤算了一下午飯要吃什麽。

黃清冉下榻的酒店在一個繁華路段，離事務所有一段距離，楚墨霖跟她約在了酒店的餐廳，到的時候，黃清冉已經在等待了，跟著侍者走過去，看著窗外的黃清冉轉過頭來，還未到餐桌旁，黃清冉站了起來，對著楚墨霖有些拘謹，邀他入座，楚墨霖微微低頭問好，還是先請黃清冉坐下了，這才坐下。這裏是個西餐廳，侍者還候在一旁等他們點餐，黃清冉先問楚墨霖的意思，循著習慣點了，黃清冉點的也少，侍者一走，兩人就沈默下來了，楚墨霖淡定自如，不疾不徐的喝了口水，黃清冉卻等不及，看不出楚墨霖的表情，有點忐忑的開口

“小禾還好嗎”

楚墨霖放下杯子，他看得出面前的人臉上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了的些許憔悴，問話也是出於真心，對於黃清冉的立場，他無緣置喙，不過從他的立場來說，該有的，對長輩的禮儀尊重，他不會失禮半分，無論如何，她都是方禾的母親，但是僅此而已了，雖然不希望方禾對這段親情心懷遺憾，只是就目前而言，這個女人卻無法給方禾她想要的，就是，再一次選擇放棄了方禾，就是這樣，楚墨霖也無法對這個女人產生更多正面情緒來。

“不太好，情緒不太好，身體也不太好”

沒什麽好隱瞞的，楚墨霖也不掩飾自己言語中的那點責怪的意思，黃清冉聽著，面上閃過一絲焦慮，滿目深沈傷感，想說什麽，接著又底下頭去。正好侍者上菜，打亂了這氣氛，楚墨霖點點頭，牛排是他習慣喜歡的那一種，不過聞著氣味，卻不怎麽有胃口，方禾不喜歡吃西餐，連帶他也吃的少了，黃清冉也還是恍然，對食物也提不起勁，看著楚墨霖不動手，還是扯起一絲苦笑，輕聲問他

“不合胃口？”

“黃女士，其實我想說的很簡單，我會一直陪著小禾，我們會結婚組建家庭，但是您，我當然不應該阻止您什麽，但是您的出現對小禾來說，確實是一種傷害”

楚墨霖做不了什麽粉飾太平的你來我往了，他必須把這些話說清楚，不過只是這麽一句話，黃清冉的臉色已經煞白，楚墨霖只是稍一停頓，而又繼續

“或許您對小禾是懷抱著某些善意，不過事到如今，是小禾的選擇，也是您的選擇，希望您可以為自己的選擇負起責任來。小禾我會照顧好，您請放心”

這是楚墨霖的立場，也是他的態度，對方禾的維護使得他與黃清冉之間不得不產生一種對立。他不了解黃清冉，但是他了解方禾，這件事不能夠算是解決，但至少能讓它平覆下來，在這個方面，他希望黃清冉也能夠認同，其實這算是目前黃清冉唯一能夠為方禾做的了，既然不能身為母親留在她身邊，那至少也不要讓她困頓在這樣一些傷痛裏無法好好生活，也無所謂原不原諒了，或許歲月流淌，將來的再見能夠平心靜氣，接受以這樣的形式存在的一位在生命中相遇的一員，一切只是時間，他希望黃清冉能夠明白。

鮮少有人能讓楚墨霖為了一次對話都如此費心，字裏行間的意義與深思，黃清冉自然聽得明白，能有這麽一個人為方禾盡心盡力，千萬倍勝過她這個做母親的，這讓她稍稍放心，也讓她更加愧疚，而且她不得不接受楚墨霖的說辭，以及那些想法，這些事實，對她來說未免殘酷，卻難以逃避。

桌上的精致菜色都已經涼透了，可是絲毫沒有被動過。黃清冉保持著偏頭看著窗外的姿勢一動不動。這個城市，她已經二十多年沒有回來過了，變得太多，變得她完全陌生，那一場錯誤的開始，她懦弱的逃避所有，包括方禾，但是對於可以說有著不可推卸責任的那個男人，她卻從來沒有後悔遇見過，追求一種夢想中真摯的感情的過程，是她一生最為堅強的堅持，所以一旦出現對的人，被她抓到手中，也讓她最不能割舍，而對於可以說是這種堅持開始的地方，更多的因為方禾，讓她惶惶不安，甚至避之不及，可是那麽多年了，總還是回到了這裏，意料之中的狼狽不堪，卻也讓她坦然的再面對這個城市，面對那種歉疚，一縷清晰的牽念留在這裏，永存她心。

外面的光線好像越發強烈了，黃清冉擡手虛掩了一下雙眼。

因為精神狀態不甚穩定，這段時間方禾的身體狀態也是起落不定，這不剛剛才補回來一些，遭遇了黃清冉來這茬事，明顯又不太好了，只是方禾倔，只是那一天在家空閑了，之後又堅持去看店，自從楚墨霖去和黃清冉談過之後，那邊就沒什麽動靜了，過了兩天楚墨霖收到消息，黃清冉離開了，楚墨霖第一時間告訴方禾，像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方禾眼神有點迷茫，微微張著嘴，楞楞的半天才嗯了一聲，楚墨霖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方禾也順手兩下就把自己的頭發撓的亂七八糟，眉頭皺了起來，楚墨霖把作亂她的手握下來，撫平她緊緊蜷起來的手指，一下一下輕輕摸著她的手背，又一邊幫她把頭發理順。慢慢地方禾的僵硬有些軟化下來，手上的勁都卸了，乖巧地任由楚墨霖抓著，手指回應的輕觸了他的手幾下，試著想把手抽回來，只是楚墨霖不放

“我沒事”

以為楚墨霖還在擔心，方禾空著的另一只手又拍了拍他，楚墨霖還是沒松手，還朝著方禾傾過身子倚著，腦袋擱在方禾肩膀上，方禾這就隨他了，伸手摟在楚墨霖的側腰，適應著動了動，讓楚墨霖在這種束手束腳的姿勢下能夠稍微靠得舒服一點，楚墨霖的頭發掃在臉頰邊，有點瘙癢，方禾下意識的皺了皺鼻子，聞到了更多的熟悉的男人的氣息，前一秒還有些覆雜凝重的心情，突然被治愈了很多，一下子的輕松，讓方禾恍惚，大概像很多次發生過的那樣，她和楚墨霖依偎在家裏的沙發上一起睡著了，只是這一次做了一個不好的夢，而現在，已經醒過來了，她被圍繞在楚墨霖的氣息裏面，她被他擁抱守護在這方溫暖的天地

“我沒事”

聲音小了一點，仿佛夢醒時分的囈語，悵然若失而又如釋重負。這樣的經歷恍然如夢，現在她要醒了。

方禾惦記著要去水族館看海豚，楚墨霖也沒忘，便盡快抽了時間出來，楚媽也帶著楚珣過來了。不是很熱鬧的時間，水族館人不多，雖不擁擠，卻有幾分冷清了，面對大片的玻璃後面藍幽幽的水，魚群也懸浮著，楚媽頗有興趣的一路和楚珣交談那些或漂亮或奇怪的魚，聲音不大，卻有些空曠的感覺，方禾望著幽幽的深水睖睜，呈現有點放空的狀態，隨行的腳步心不在焉，全憑楚墨霖牽著她走，楚墨霖也沒有攪亂她，只是前面的兩人講到有趣的地方，便雙雙回頭看他們，楚墨霖迅速應接，方禾才從陷身中出來，為剛剛的魂不守舍感覺奇怪，並沒有具體出什麽樣的想法，大概只是因為環境影響，與被絢麗的魚群吸引相同的性質，腦海突然被水裏的次元拖進去了。方禾不知道自己竟然還真能解釋個其所以然來，微妙的還有點神奇內涵，這倒把她自己逗笑了，裂開嘴輕輕笑出聲來，楚墨霖奇怪，先前是一路發楞，也不知道想什麽，不過方禾一直都是小心思活絡，這樣的時候發個楞什麽的，再正常不過了，楚墨霖也挺習慣的，隨著兩人交往時間的增加，就算楚墨霖不過問什麽，方禾越來越習慣主動和他說她的想法，這開始楚墨霖顧忌著她或許又想起她媽媽的事情，秉持著不打擾，不想人突然又笑起來了，倒讓楚墨霖頓時有種摸不到頭腦的感覺了，忍不住伸手指戳了戳方禾的額頭，方禾擡頭看他，一見男人眼中的疑惑，片刻挑了挑眉，嘴咧得更開了，前頭兩人還在朝後看著，看著楚墨霖和方禾完全沈浸在自己的粉紅泡泡小世界裏面，楚媽對他們融不進話題的行為了然一笑，沒有再多問什麽，拉著楚珣往前，示意小孩不要再往後看了，小孩一臉不讚同的表情，有點不高興後面兩人的不配合，楚媽伸手捏了一下他的側臉，楚珣立馬瞪大眼睛去看楚媽了——這一招也是楚媽跟方禾學的，原先只有方禾還好，自從楚媽也加入，現在簡直防不勝防，可楚珣就是習慣不了，控制不住反射性的面部表情，反而讓人覺得更有趣。楚媽忍不住笑呵呵的對視楚珣溜圓的大眼睛。

海豚表演吸引的人多了一些，楚墨霖他們坐在前排，甚覺有趣，方禾跟楚珣一致的向前探著身子，看水池裏的海豚矯捷的游泳表演，很入迷的樣子，鼓掌也很使勁，看起來確實開心到了，這自然挺好，從海洋館出來，兩人還意猶未盡的，不等楚墨霖說話，楚媽就先敲板了下次還來。方禾拍了許多海豚的照片，晚上回家就迫不及待的抱著電腦全部整理好了，楚墨霖看她真是喜歡，便抱了人說下次帶她去海裏看，本來生長生活在內陸，沒出過什麽遠門，也還沒見過海，方禾聽楚墨霖這麽一說，就記在心裏了，她知道楚墨霖會兌現，自然期待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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