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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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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澈的抄寫方法還真是好使。轉眼沈白璃已經被不同的先生罰抄了三次金剛經,可是後兩次她都在宿舍睡得逍遙。

這日她又被禮學先生罰抄道德經,在藏經閣對著那厚厚的一本唉聲嘆氣。卿澈也在藏經閣做作業,但她沒選禮學課,逃過一劫。

沈白璃像上次一樣,用薄草紙和飽蘸了墨汁的毛筆抄寫。還未抄到一半,虛空中顯出個人形。可不正是禮學先生溫厚德?

沈白璃略顯窘迫。手裏的一沓紙,藏起來也不是,繼續寫也不是。

溫厚德臉色陰沈:“上次罰你抄金剛經我便覺得可疑。這次可被我抓了現行。你還有什麽可辯解?”

沈白璃低頭不語。溫厚德冷笑了一下:“下個月鹿鳴驛要選一個交換生去魔界學塾交流學習。既然鹿鳴驛約束不了你,我看你還是到魔界去學一學。”

這下卿澈都有些變了臉色:“溫先生,這個抄法是學生教唆的。如果要懲罰,還請連學生一並罰了。”

卿澈是出了名的讓先生頭疼的學生,溫厚德其實認得她。但他只作沒認出來:“你不上我的課,我對你沒有管轄權。你想領罰還是去找你的任課老師。”

原來仙魔兩界雖然近千年來大戰沒有,但總是小摩擦不斷。雖然兩族試圖建立更加健康穩定相互信任的關系,還開始互換學生,但是誰都清楚一旦到了人家的地盤,命運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交換生制度開始五十餘年,每年仙魔二界都會交換一兩個學生。累計幾十個學生裏,目前平安歸來的不到一半。溫厚德恰好掌管仙界交換生選擇和登記。

選擇交換生一直是個費力不討好的活。鹿鳴驛的學生家世背景都不差,真真是哪個都得罪不起。相對而言沈白璃已經算是爹不疼娘不愛的。更何況她在罰抄中作弊被抓現行,受點懲罰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罰抄作弊和去魔族交換二事通知給敖沁和沈水生的時候,倆人的反應出奇的一致:“小小年紀就投機取巧?正該嚴懲。如何懲罰全憑鹿鳴驛做主。”

於是不過一個月,沈白璃便收拾行李踏上去魔界的道路。

魔界與仙界爭搶地盤許多年,邊境上有許多仙魔混居的村莊。護送沈白璃的仙官就在這樣一個村莊辦理了交接手續。魔界送來交換的學生是個男子,長身玉立,高鼻深目,媚眼如絲,渾身上下都透著妖異。沈白璃心裏暗暗感嘆:“魔界之人果然如先生所說,不那麽‘正經’。”

雙方交換學生的過程簡直如交換人質一般。待沈白璃被交到魔官手裏,原本淡定的她也生出許多憂慮。

魔官倒是十分溫和:“沈姑娘不要擔心。五十多年來我接待了幾十位交換生。他們現在都過得很好。我們魔界雖然不敢像仙界一樣標榜自己是君子,但是我們懂得友誼都是建立在利益平衡之上。沒有特殊情況我們不會為難你們的。”

沈白璃知道仙界中魔界的交換生一般都不會去頂尖的學塾,而且重要的課他們是不能選修的。所以沈白璃在鹿鳴驛許多年,甚至都沒見過一個魔界的學生跟自己一起上課。

魔官和沈白璃一道乘了一輛馬車。馬車外部十分普通,但內部算得上舒適。座椅都包著獸皮,還有幾個毛絨絨的獸毛抱枕。

魔官名叫蕭駱,才一萬多歲,已經是沈白璃要去的雲霽書院的講師了。沈白璃嘴上客氣著“蕭先生年輕有為”,心裏卻是十分不屑的。鹿鳴驛的老師至少也有十幾萬歲,都是飽學之士。一萬多歲的小魔,就算是天才,水平恐怕也比不上幾十萬歲的神仙的十分之一吧?

雲霽書院雖然規模不大,但是風格與鹿鳴驛迥異。仙界講究清靜無為,道法自然,生活中時時透露出苦行的味道。就說那鹿鳴驛宿舍,一個房間八個學生,一排宿舍只有一個公用盥洗室。晚上想要學習只能去藏經閣挑燈夜戰不說,半夜回到宿舍還很可能連洗漱用的熱水都沒有了。鹿鳴驛除了仙術課之外,任何場合都不能使用仙術。沒有熱水都不能用仙術熱一下,只能從井裏打出冰冷的井水來用。雲霽書院便十分不同:學生們的宿舍都是雙人間,每個房間還有獨立的盥洗室。學生在課外使用非傷害性術法也是允許的。走到宿舍門口,沈白璃就看到很多宿舍窗口飛舞著發光的蝴蝶、房頂點綴著閃爍的星星,比樸實的鹿鳴驛花哨太多。

為了防止仙界學生抱團,交換生都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學塾。雲霽書院加上沈白璃也只有兩個交換生,另一個是已經來了幾年的杜冰。蕭駱還要備課,便把帶沈白璃參觀書院的任務交給杜冰。杜冰是個高個子的沈默大男孩,年齡比沈白璃還小幾百歲,是因為在仙界學塾裏和另一個男仙有逾越了友誼的感情才被罰到此地的。

他默默帶著沈白璃走在宿舍走廊裏。近距離參觀時沈白璃才發現仙魔二界最大的不同:仙界講究男女之大防,鹿鳴驛女生宿舍在校園最西邊,男生宿舍在最東邊。兩邊基本上課後便不會有機會交流。而且仙界等級森嚴,先生們的住宿條件要比學生好許多,住處也相隔很遠。雲霽書院男女生宿舍都在同一片,很可能女生宿舍隔壁就是男生。杜冰便住在沈白璃隔壁。而且雲霽書院的先生們住在學生宿舍,區別是先生們住的是單間。沈白璃的舍友是個嬌小妖艷的魔界女子,叫林可兒。她對沈白璃的熱情倒是比杜冰高漲許多,拉著沈白璃問東問西,還邀請她晚上一起去喝酒。

鹿鳴驛是嚴格禁止學生喝酒的。沈白璃對林可兒的提議其實有點動心。但是杜冰一記冰冷的眼刀,沈白璃只得乖乖說道:“我剛搬來,還有很多東西要收拾。明早就要上課,今晚我還是趕緊收拾好東西早點休息。謝謝你的邀請。”

林可兒也不強求,自己化好妝離開了。

杜冰站在一旁看著沈白璃收拾東西,終於舍得開口打破令人尷尬的沈默:“你想好選修什麽課了嗎?雲霽書院能選的課本身就不多,武學類許多都不能選修,術法課學了也沒什麽用。”

“為何術法課沒用?”

“我們修習仙術修的是氣,講究無欲無求方能大成。魔界的術法修的是念。豈不聞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執念既成,道心乃失?心魔越重反而越容易修習魔道。但這就意味著你要把你的仙術推翻重來。也不知仙家內丹能不能用來修習魔道。”

沈白璃若有所思地點頭:“那我們還有什麽選擇?”

“理算學,包括天文地理;醫學,包括藥理毒理煉丹;哲學,都是他們魔道的一套歪理。另外有一些低年級的武學課程也是可以選的。”

“這雲霽書院竟然沒有琴棋書畫課程?”

“禮樂類課程也有一些,但都屬於興趣愛好小組,不能算學時。我把我第一年的課表給你瞧瞧。”

沈白璃對著課程清單糾結到半夜,林可兒才回到宿舍。她似乎喝得有點多,說了很多意味不明的話。沈白璃唯一聽懂的部分是她呢喃了三遍蕭駱的名字。

第二天一大早,沈白璃頂著黑眼圈去教室。她選了理算學、哲學、醫學和短兵器入門。巧的是,短兵器入門的講師便是蕭駱。林可兒也在這堂課上。

沈白璃是插班生,這一節課聽得雲裏霧裏。臨近下課,蕭駱點名叫她和班上一個叫藺書的男生比比匕首,點到為止。

全班哄堂大笑,似乎和藺書比試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藺書人如其名,渾身上下都是書生氣。聯系到班裏的笑聲,沈白璃覺得事若反常必為妖。她十分忐忑,打起二十分精神應戰。

果不其然,藺書使起匕首十分厲害。若說他靜時溫潤如玉,那動起來簡直驚為天人了。沈白璃明白蕭駱是存心想讓她出醜,反而比平時比武更加賣力。若真論手上功夫,她未必是藺書的對手。但是藺書只是見招拆招,沈白璃則是拼了性命。

蕭駱也沒想到沈白璃第一天來上課便是一鐘找事的態度。眼看著藺書三番五次謙讓,沈白璃卻越發咄咄逼人,蕭駱也來了脾氣。他喝退藺書,自己拿了把匕首走上擂臺。

沈白璃冷笑道:“好一個魔族,老師竟來欺負學生了。”

蕭駱揚眉:“老師給你演示一下招式難道還有錯了?再說,你們仙族背後說我們魔族不講禮數,毫無規矩,當我們不知道麽?今天就讓你見識下以大欺小。”

沈白璃無話,只得拿起匕首,先發制人。

二人試探著來來往往幾個回合,沈白璃也有點佩服這位蕭先生的武學造詣了。在仙族,一萬多歲的小仙在實戰中很少能是沈白璃的對手。

蕭駱表情閑適,似乎只是隨意使了幾招,沈白璃就已經有點氣喘地和他膠著在一起。

沈白璃知道自己不能輸:第一天第一堂課就被人拿捏,以後在雲霽書院還怎麽混?於是她改變戰術,開始只攻不守。蕭駱一臉似笑非笑,只守不攻。下課鈴響起,學生們紛紛收拾東西去上下一節課。蕭駱和沈白璃還鬥得難解難分。

沈白璃不想下節課遲到。如今的形勢,很顯然是大家都對她懷有敵意。上課遲到的話還不知道先生要怎樣罰她。她是寧折不彎的性格,此時鉆了牛角尖,開始搏命的打法。

蕭駱有些慌了:俗話說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蕭駱只是想給她點顏色瞧瞧,怎麽最後變成了生死決鬥呢?這些心思還沒轉完,沈白璃已經達到目的。她人合身撲向蕭駱的匕首,拼著重傷讓蕭駱也掛了點小彩。

蕭駱的匕首紮在沈白璃左肩上。她就像沒事人一樣捏了個訣止血,一把拔出匕首扔在地上:“蕭先生,學生今天是想告訴你,我仙族個個都是有血性的仙,絕不是你可以隨便欺負的。以大欺小也罷,恃強淩弱也罷,在我這通通行不通。不僅行不通,而且以後若讓我看到你欺負其他仙族子弟,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蕭駱望著小臂傷口有些發懵。還是沈白璃主動走過去為他止血包紮:“學生此番冒犯了先生,實在是對不住。日後你盡可以找回來。學生還有課,先告辭了。”

蕭駱望著沈白璃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小姑娘十分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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