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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謝微時,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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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微時看見了倒在地上的方遲。她的頭上還戴著o記的虛擬現實眼鏡,長發混亂地團成一團,盡是灰塵。

她的身體更是令人不忍目睹。襯衫被撕得淩亂不堪,露出裏面白色的胸衣。下半身的褲子都被扯掉了,只剩下一條小巧的白內褲。她的整個身體都蜷縮成一團,時不時地搐動一下。雪白的肌膚上盡是淤青和汙漬。

他移開了眼睛。他是聽見了她的尖叫聲之後,才找到這裏來的。那樣的尖叫聲讓他都覺得揪心。

他對方遲的初始印象並不算很好。

她看起來總是面色陰郁,心事重重;說話行事多少有些古怪,時常還會給他一種自以為是、咄咄逼人的感覺。

但與她接觸得越多,越是能嗅到她身上那種特殊的氣息——一種奇特的,向死而生的氣息。就像一株生長在幽暗之地的水晶蘭,美麗至極,卻又脆弱至極。

他是真沒想到方遲會來救丁菲菲。

以卵擊石的事情,方遲心裏會沒數嗎?

方遲有神經系統的創傷,冰裂對她造成的痛苦遠大於常人。葷抽手裏頭有冰裂的種子,能把她折磨得失去自我意識。她難道會不知道嗎?

但她還是一個人去了。

說她愚蠢也好,說她逞能也好,總之她不是一個正常的女人。

一個不顧一切的瘋子。

……

眼前有強光射來,晃得謝微時頓時什麽也看不見。

葷抽這回找來的那些打手,顯然不是普通的烏合之眾,還會用手電筒晃人眼睛這種先發制人的招數。

只不過,這一次他也不是操了個酒瓶子隨隨便便就來的。

他走隨機路線,不斷閃避那些強光的追逐。長鋼筋、鐵釬一股腦地捅過來,帶著尖銳而冰冷的鋼鐵氣息。

這顯然也是那些打手們的戰術。他們忌憚謝微時的三/棱/刺/刀——這是管制刀具,市面上根本不可能買到。這種東西的殺傷力驚人,血槽加上方形貫通傷,基本上不可能自行完成止血。一般被三/棱/刺/刀刺傷的人都死於失血過多。

謝微時一路後退,退到了那些大型車床的後面。那些車床表面罩著厚厚的鐵銹,稍稍一碰便大塊崩落。這裏曾經是一個流水線紡織工廠,所有的機器都呈長蛇一般彎來拐去地分布著。

那些打手們追過去,才發現那些長長的鋼筋、鐵釬、棍棒在其中都施展不開。甚至連手電筒的光都被各種阻擋,不再能輕而易舉地找到謝微時。

“啊!——”的一聲嘶叫。眾打手循聲追過去,卻見有一個人被捅了個對穿,鮮血汩汩地流出來,在廠房黯淡的光線下就像是黑的一樣。

又一個。

那個打手眼睜睜地看著鋒利的三棱錐從胸前透出,尖銳的疼痛遲來一步,又被刺骨的寒意蓋過。三*棱*刺*刀輕而無聲地拔了出去,像一片雪絮。當身邊的同夥發現他倒地時,謝微時又不見了蹤跡。

神出鬼沒,很快又有好幾個人中招。那一身漆黑宛如烏鴉的裝束,在這廠房中著實難以辨別。

“在那邊!都圍上去!”

幾個經驗豐富的打手頭子很快意識到不能再那樣分頭作戰,喝令著剩下的幾號人圍聚成圈,一步步困住謝微時。

眼看著無路可退,謝微時拿刀別住一個閥門,爬上了一旁的染料機。他一刀挑開染料機上頭密封的染料桶,將那個大桶踢了下去。桶裏面貯存的染料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早已經看不出來本來的顏色,將下面幾個打手劈頭蓋腦地淋了個通透,那種惡臭而且極富刺激性的氣味熏得所有人都差點嘔吐起來。謝微時趁機逃了出去。

他的目標是葷抽。

葷抽就站在車床的外面,忽的只見一道黑影從機器叢中穿了出來,鋒利的刀尖閃著寒光,直指向他!

他本來是悠哉樂哉地觀戰,謝微時的劣勢太明顯了。可誰料到情勢這麽陡轉直下?

葷抽連忙後退,把手裏的兩把尖刀擲向謝微時,謝微時側身避過,這時候那近十來號一身惡臭的打手也暴怒了,詛咒著天地爹娘追了過來。

就在謝微時躲閃那些打手之際,葷抽幾個箭步沖到了方遲身邊,撈起不省人事的她,從地上撿了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放下刀!”

謝微時頓時定下了腳步,舉起了雙手,三/棱/刺/刀仍然亮閃閃地在他手裏。

“你他媽放下刀!”葷抽大聲吼道,“再不放下我殺了她!”說著,手中的刀就在方遲脖子上一抹,細白的脖頸上登時一道長長的血痕,鮮血涔涔地流了下來。

“哐啷”一聲,謝微時手中的刀落了地。

那群打手趁勢而上,想要對謝微時下手。忽的只聽見警笛聲大作,警察已經逼近了這片廢棄廠區。

那群打手一猶豫,葷抽扛上了方遲,說:“弄死他!然後撤!”

“葷抽。”

葷抽驀地一怔。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年輕然而低沈,充滿了某種誘惑力。他不由自主的擡起頭,把目光聚焦在了這個說話人的身上。

他沒有看清這個人的動作,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在十幾米之外,越過那群被染得看不出來顏色的打手,對準了他。

這是槍嗎?

為什麽會有槍呢?

這小子算什麽東西,又不是警察。

葷抽忽然覺得有點魔幻,有點不真實。那把槍很小,不到持槍的手掌大。去你媽的,假的吧,什麽破玩意兒。這些念頭一瞬之間閃過葷抽的腦海,令他的大腦做出了置之不理的判斷。然而,他的頭顱還沒來得及轉動,槍口冒出了一縷白煙。

是帶有消/音/器的微型/手/槍。很窒悶的一聲“噗”,葷抽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聽見了那個短促的聲音,僅有的光明便消失了。子彈並沒有留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便穿透了他僅存的那一只眼睛,在他的大腦中炸開了花。

那些打手們都驚呆了。仿佛時間凝固於那一聲槍響。他們來不及思考太多,警笛聲已經高低起伏地響到了數百米之外的位置。

“撤!”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那群打手立即作鳥獸散。

謝微時撿起地上的三/棱/刺/刀,看了一眼地上葷抽屍體旁邊的方遲。他有數秒的猶豫,但隨即便跨過了她。

警察很快就來了,她會得到最好的治療。無論如何,她還是一個活在光明中的人。

然而他只走出了一步,腳腕便被緊緊抓住了。

謝微時低頭,訝異地發現竟然是方遲。

她頭上的虛擬現實眼鏡剛才已經被甩掉了,她匍匐在地上,長發拖在灰塵裏。一只手抓著他的腳腕,另一只手也艱難地伸過來,抱住了他的腿。

“帶我走……”

她虛弱地說,氣若游絲。

警車頂燈的紅藍色已經映亮了這間廠房的墻壁。

謝微時去掰她的手,說:“警察會送你去醫院。”

“……”她仍然死死地抓著。

“別糊塗了。這回我沒辦法送你去醫院。”

“帶我走……”

她又說了一遍。她抓得那麽緊,謝微時竟然掰不開她的手指。

“謝微時……”

謝微時怔住了。

他本以為方遲讓他帶她走,是她無意識中作出的求救的反應。然而她竟叫出了他的名字。這還是她無意識的反應嗎?

她知道是他。她是清醒的。就算他現在完全遮住了臉,她還是知道,是他,謝微時。

那麽她為什麽寧肯求助於他,也不肯讓警察救她?

謝微時想不明白。但他知道方遲是有著明確自己的想法的人。他下定決心,半蹲下來,說:

“好。我帶你走。”

腳腕松了。

謝微時咬牙,將三*棱*刺*刀背在身後,垂手俯身,將方遲抱在了懷裏。這時候才覺得她好小好輕,觸手冰涼而光滑。她雖然渾身被弄得臟汙,卻仿佛仍然有白蘭一般的幽淡香氣,在這惡臭的廢棄廠房中是一種異質的存在。

向死而生嗎?

謝微時抱緊了她,撿起地上她被扯掉的褲子,避開警車前來的方向,從廠房偏門的窗子跳了出去。

……

丁菲菲在出租屋中緊張得來來回回地走。窗外街道上每出現一個人影,她都要撲到窗臺上去看是不是謝微時。

他說他要去救那個叫方遲的姑娘,讓她回去休息。休息,她休息得了嗎!她還沒來得及問他要怎麽救就被掛了電話,她現在擔心他擔心得要死!

葷抽他們那邊那麽多人,他不找幫手怎麽搞得定?可是他能找誰呀?找警察嗎?他最不可能找的就是警察了吧!謝微時從來獨來獨往,連父母都不聯絡,還哪來的朋友可以找啊?他難道又要單槍匹馬地去嗎?

丁菲菲著急上火,都在想要不要去求爸爸幫忙。眼看就要十二點了,她都換好了鞋準備出去找她爸,心裏想著就算被打被罵被看不起都忍了,卻聽見敲門聲響了起來——

“丁菲菲,開門!”

這低低的人聲,正是她等的那一個!聽他聲音,也沒有受傷的跡象,丁菲菲感覺是中了大獎,眼前的黑天突然唰的亮了!她猛地彈跳起來,一把拉開了門。“謝微時!你可算回來啦!”她大聲嚷嚷。

謝微時背上卻背著一個人。旋風一般地進了屋,把背上的人擱在了床上。

丁菲菲定定地看著床上的女孩,愕然問道:

“她、她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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