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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相逢君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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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飯莊,坐落在蘇州城最繁華的平江街上。

長江鏢局宴請鎮遠鏢局的場子開始時,正是華燈初上時。

展昭和麥芃打扮得毫不起眼,除去展昭出眾的外表,兩人像是任何一對出門閑逛吃飯的書生和書童。

四海飯莊不比白日裏的清凈,大概是因著多了許多鏢局裏的豪爽漢子,平日裏慣於喝酒劃拳,談天說地,此時雖然顯得拘束,卻也安靜不下來。

進門之後,展昭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既不引人註目,又能將整個大堂的動靜收入眼底。只見大堂正中坐著的兩人,一個紅巾紮頭,是鎮遠鏢局的總鏢頭鄭飛遠。另一人面白如玉,細皮嫩肉,據在案上的雙手十指修長,不住把玩一柄翠玉小刀,刀柄上鑲滿寶石,看起來價值不菲,正是長江鏢局的總鏢頭諸葛淩雲。

只一眼,展昭就看出來,這白面漢子精氣內斂,雙目湛湛有光,內功修為著實不低,如果動起手來,鄭飛遠在他手下應該過不了十招。

再看鄭飛遠,卻是一改展昭初見他時的意氣風發,顯得十分焦急不安,不過這一點倒是很正常——長江鏢局的地位在江南甚至甚於鎮遠鏢局在中原,淮水以南的生意被鎮遠鏢局接了,簡直就是在打長江鏢局的臉,這一頓飯,倒是算得上鴻門宴了,有了諸葛淩雲坐鎮,鄭飛遠加上手下弟兄,滿打滿算還不夠人家塞牙縫,不緊張簡直是不可能的。

而不正常的地方在於——鄭飛遠上首,還有一個空位。

展昭皺了皺眉,這頓飯既然是長江鏢局請,諸葛淩雲又坐了主位,鄭飛遠坐上首便是理所當然,那空出來的這個上首位子,又是留給誰的呢?

展昭饒有興致地看著宴席上心情截然不同的兩人,鄭飛遠的焦急,確實更像是在等什麽人出現,而諸葛淩雲看起來雖然鎮定,但碧玉小刀卻始終沒有離開指尖,似乎隨時都要脫手激射而出。

來的究竟是什麽人呢?會讓兩個見識過大場面的江湖漢子緊張成這個模樣,一定不是什麽小角色,展昭微微笑起來,只是眼神從兩人身上移了開去,轉臉的時候,仿佛瞟到拐角處的一個背影,那條路,似乎是通往廚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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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蘇不二到了四海飯莊,要數今天最為熱鬧,矮矮胖胖的吳老板甚至親自跑到廚房來,十二分激動地拍著蘇不二的肩膀,告訴他:“蘇老弟啊,俺知道你本事大,這頓飯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來,四海飯莊以後的生意可就要靠你啦。”

蘇不二不動聲色地卸掉了肩膀上的那只胖手,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仍舊沒有一絲變化,仿佛就算來吃飯的是皇帝老子,他都不會皺一皺眉頭。

但等到飯菜都做好送上桌之後,蘇不二在圍裙上隨意擦了擦手,竟然第一次踏出了他幾個月來從未離開過的後廚。

大堂裏有很多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俊的醜的黑的白的,似乎蘇州城裏所有的鏢師都擠到了這家四海飯莊之中。只不過蘇不二知道,這一頓宴席,是長江鏢局宴請鎮遠鏢局的場子,明面上是為鎮遠接風,但是——蘇不二的眼睛瞇了起來,這一頓飯,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一定會有人來砸場子。

蘇不二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口中喃喃自語:“會是哪一個呢?”

他的目光忽然停下,整個人也僵住。

他看向的方向,是大堂中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桌邊只坐著一個文秀書生,旁邊跟了一個小廝。

蘇不二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下了,心裏似乎有個聲音在響:“走,走,走,不要再多看一眼。”但腳下卻像是生了釘子,半步都挪不動,目光呆呆地落在那書生臉上,再也移不開來。

那是展昭。

蘇不二的腦子僵成了一塊鐵,上午麥芃闖進來之後,他就猜到,或許會見到他,如果不是緊接下來的這場宴席,他一定會忍不住跟著麥芃去看個究竟的。

這一眼,明明有所準備卻仍像是毫無準備,蘇不二腦中瞬間一片空白,直到一聲爽朗的大笑把他拉回現實。

蘇不二下意識擡頭,頭竟然有些發暈,手心裏滲出汗來,他克制著把目光移向門口,只見一條大漢跨進門來,十月裏的天氣,他卻仍半敞著衣襟,歪戴著帽子,腰裏還別著一桿又粗又長的旱煙。

蘇不二呆呆地看了那大漢半晌,腦子裏卻仍混亂的無法思考,耳中模模糊糊地聽諸葛淩雲和鄭飛遠的聲音,恭恭敬敬,說的是:“三姑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乞見諒。”

三姑娘?蘇不二這才發現,這條大漢胸脯高聳,腰肢很細,濃眉大眼卻並不難看。原來是個姑娘,卻偏偏要做男人打扮,蘇不二轉了轉眼珠子,腦子終於活泛起來,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個三姑娘,應該和富貴山莊的田七爺脫不了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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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饒有興味地看著這位忽然冒出來的“三姑娘”,心知這姑娘大概就是鄭飛遠等來的救兵了,一個小小姑娘,竟然會讓縱橫長江一帶的“鬼見愁”諸葛淩雲心生忌憚,倒著實是一件怪事。

三姑娘沖諸葛淩雲拱了拱手,道了聲失禮,便大剌剌在上首坐下,神態自若,顧盼飛揚。雖然著一身男裝,卻仍不掩她眉目間的秀麗,更有一股勃勃英氣,與普通閨閣女子大是不同。席間皆是粗魯漢子,便有人忍不住偷偷盯著她看,她也不害羞,直直瞪回去,倒是唬得三四人紅了臉低下頭去。

原來,三姑娘芳名田甜甜,是富貴山莊田七爺的女兒,相貌雖出眾,卻半點也不人如其名,自小便膽大潑辣,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器她都要碰一碰,尤其是一雙鴛鴦刀,更是舞得出神入化,等閑十幾個大漢都近不了身。只不過,三姑娘本事雖高,卻也不至於讓“鬼見愁”放在眼裏,諸葛淩雲真正忌憚的,是三姑娘背後的富貴山莊。

富貴山莊的田七爺當年白手起家,做藥材生意,只用了三年時間便已讓蘇州城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了通仁藥鋪,知道了他田七的名字。隨後的幾十年裏,田七爺的生意越做越大,通仁藥鋪從遍布江南一直開到了京城天子腳下。腰纏萬貫,嬌妻美眷,田七爺一度是蘇州城百姓一眾心向往之的典範,田七爺的富貴山莊更是人們夢寐以求的地方,甚至有人說,富貴山莊裏的地下隨處都埋著金磚,先挖到者顯得,因此在富貴山莊圍墻腳下扒土的人也是絡繹不絕,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然而老天爺對田七爺的眷顧似乎還不至於此,他的八個子女,五個兒子三個女兒個個都有出息。兩個兒子在外地做官,大兒子更是在京城朝中奉職,好不風光。三個女兒裏,兩個皆嫁得好郎君,日子過得舒心美滿。現在仍留在田七爺身邊的,就是他最小的女兒,也是最疼愛的女兒,田三姑娘,田甜甜。

展昭此時自是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只聽田甜甜向諸葛淩雲粗聲粗氣道:“諸葛前輩,田某不請自來,到也不是平白來惹人嫌的。”她故意頓了頓,等四周都靜下來,才提高聲音接著道,“只不過,我田家的生意既是鎮遠鏢局攬下的,這場宴會,我田家若不來人,似乎便是不給諸葛世兄面子,因此家父吩咐,一來許久不往來,想諸葛世兄問個好,二來送些見面禮,不成敬意,還望諸葛世兄笑納。”

展昭在一旁聽得暗暗好笑,這三姑娘看著豪爽,卻也並不是個楞頭青,一口一個諸葛世兄,又把父親田七拉出來,開口又是問好又是送禮,讓諸葛淩雲應也不是,不應更不是,兼之對方又是個年輕姑娘,諸葛淩雲無論如何不能失禮,一張白臉登時泛起了紅。

三姑娘笑起來,果然笑得很甜,她拍了拍手,門口立刻出現了四條大漢,擡著一口箱子走了進來。

“嘭”的一聲,箱子落地,顯見的分量不輕,三姑娘輕輕的擺了擺手,其中一個大漢便伸手打開了箱子。

廳中眾人忍不住都伸長了脖子,想看看富貴山莊送的禮會是什麽樣子。

“喀”的一聲,箱子蓋打開了,只見諸葛淩雲的臉色一下子變了,箱子裏面竟然躺著一個人!

死人!

田甜甜的臉色也變了,變得毫無血色,箱子裏的東西顯然不應該是這個,她嘴唇動了動,剛要說話,旁邊忽然有人驚呼出聲:“副總鏢頭!是副總鏢頭!”

諸葛淩雲謔地站起,嘎聲道:“司徒兄弟!”一個縱身躍到箱邊,擡手便將最近的一個大漢打翻在地,那條大漢還不及反應,便已癱在了地上。

田甜甜終於找回了聲音,箱子裏傳來的血腥味讓她一陣反胃,她只聽到自己的聲音難聽得不像是自己的,剛叫了一聲:“諸葛總鏢頭。”已被諸葛淩雲打斷:“不敢當,這份見面禮我長江鏢局收下了。”說著便俯身抱起箱中的屍身,冷冷接著道,“富貴山莊的心意,我等……”一句話沒說完,臉色忽然一變,仰天重重摔了下去。

這下所有人臉色都變了,長江鏢局的人謔啦啦站起,有的立馬伸手去扶諸葛淩雲,田甜甜面色一冷,擡手一撥,那人登時跌了出去,田甜甜大聲道:“你們總鏢頭已中了毒,碰到了你們也會中毒!”

長江鏢局的人哪裏肯依,有人便指著田甜甜的臉罵道:“不要臉的賤貨,只會使些下三濫的招式,有本事明面上亮招子,下毒算什麽狗屁本事!”

有第一個人就有第二個第三個,這群粗魯漢子罵出來的話哪有好聽了的,田甜甜何時受過這種侮辱,臉一板,喝道:“給我打!”

屋裏的四條大漢一聲應喝,雖然寡不敵眾卻也絲毫不懼,一拉架子便要動手。

眾人正劍拔弩張,忽聽一聲暴喝:“住手!解藥藥方在此!”

眾人下意識向聲音來處看去,只覺眼前黑影一晃,一個人大鵬鳥般從他們頭頂掠了過去,一片黑影壓將下來,卻是一片油膩膩的破布被那人甩下來,也不知是圍裙還是抹布,上面像是寫滿了紅字。

這一下變動突兀之極,屋中靜了一瞬,只見角落又是人影一閃,一個書生打扮的人緊跟著先前的身影追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中秋節快樂╭(╯ε╰)╮,本來想碼個中秋番外,但是手機發文真心好虐,我還是吃月餅去吧~

乃們說我是吃蛋月燒,晉月燒還是蘇月燒呢,好糾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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