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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桂花栗子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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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芃倒吸一口氣,正要開口,展昭忽然擡手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端起酒杯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酒。

麥芃噎了一下,不由自主壓低聲音:“怎麽了?”

話音剛落,忽然聽到“潑啦啦”一陣馬蹄聲,轉眼已經近了,麥芃擡眼看時,只見一群錦衣大漢騎馬馳來,後面跟著幾輛大車,不知擱著什麽貨物,車兩邊豎著大旗,上面龍飛鳳舞寫著“鎮遠”兩個大字,看來是鎮遠鏢局的生意趟子。

為首的大漢頭上紮一條紅色頭巾,在陽光下顯得頗為紮眼,應該便是走鏢的鏢頭,只聽他一聲呼哨,身後的幾個鏢師齊齊勒馬躍下,動作整齊漂亮,麥芃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喝了一聲彩。

十餘人拴好馬,留了三兩個人看車,便往小酒家走過來,他們一進來,原本空蕩的地方登時滿滿當當,除展昭麥芃這一桌,剩下的三張桌子都坐滿了人。只聽這群大漢都操著北方口音,吵吵嚷嚷的,讓老板上燒刀子,再撕幾只雞下酒。

麥芃忍不住“嗤”的一聲笑,搖頭低聲道:“跑到江南喝燒刀子,一群……”他“俗人”兩個字剛要出口,就被展昭一個眼神噎了回去,同時近旁的一個大漢哼的一聲,顯然是聽到了麥芃的揶揄,瞪起眼睛沖著麥芃粗聲粗氣道:“看啥看,就你長眼啊!” 說著在桌上用力拍了一掌,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結,一看就是練家子。

麥芃心下大樂,照他這性子,又仗著有展昭在邊上撐腰,沒事都巴不得鬧出點事來,何況讓人家挑釁到門口。他立馬回瞪過去,手裏酒杯正要狠狠往桌上頓,手腕上忽然一緊,展昭右手抓住他手腕,左手順手往他嘴裏又塞一塊糕,一面跟旁邊的那個大漢客氣地笑了笑,一面輕描淡寫地跟麥芃說了一句:“吃你的糕,休息一會兒咱們上路。”

麥芃險些讓嘴裏的糕噎個半死,連灌了好幾口酒才咽下去,等緩過來,旁邊幾個大漢早開始吆五喝六地喝酒劃拳,眼風都沒往他這兒掃一下。良機就這麽錯失了,麥芃淒涼又幽怨地看了展昭一眼,卻發現展昭神色若有所思,眼神更是完全沒往他這兒瞟,只好嘆一口氣,抓了幾塊糕默默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原來展昭冷眼看來,這群大漢倒像是走暗鏢子的,明面上拉著的幾車貨物都是幌子,真正的細軟都藏得妥帖,掩人耳目又不惹人懷疑,而這些所謂的暗鏢,往往不是防仇家生事,就是怕官府追查,來路大都有幾分不可告人。

鎮遠鏢局這些年聲名日盛,展昭在開封也有所耳聞,卻不想如今鎮遠的生意居然都做到了江南,可見鎮遠的魏老鏢頭倒是人老心不老。只不過,鏢局之間生意路子各有劃分,江南一帶的生意向來是長江鏢局承攬,今日這樣的情況倒也少見。展昭心中不由暗想,這一趟鏢,只怕不像是表面上那麽簡單。

展昭一面喝酒,一面暗暗註意身邊的動靜,只聽那群大漢除了喝酒劃拳,便是聊一些沿路所見的風土人情,滿口說的都是江南的風景如何,吃喝如何,美女又如何,這些人言語大多粗俗,展昭聽得頗不耐煩,正準備喝完酒招呼麥芃上路,忽然聽到紅巾大漢旁邊一個漢子壓低聲音道:“鄭大哥,那東西……放那兒安全嗎?”

那紅巾大漢鄭大哥正是鎮遠鏢局的總鏢頭鄭飛遠,聞言咳嗽一聲,瞪了那漢子一眼:“咱鎮遠辦事,什麽時候出過岔子。”說完臉色一正,壓低聲音道,“你口緊些,江家的這單生意一定要拿穩了,要是出了岔子,咱們當腦袋都賠不起。”說著又笑著拍拍那漢子的肩膀,大聲道,“你們老實喝酒,今兒在城裏宿下,告訴兄弟們好好休息,已經到蘇州府了,事情辦完咱們在城裏耽兩天,讓兄弟們也找點樂子。”兩人哈哈一笑,就此扯開了話題。

展昭微微一笑,站起身沖著麥芃道:“走吧。”說著二人會賬牽馬,往城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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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麥芃落腳的客棧叫寒山客舍,並不大,但是很舒適。

麥芃對這個客棧十分滿意,事實上,他認為這裏的一切都顯得非常可愛,桌椅床榻很舒適,茶壺碗盞很精致,尤其在洗完一個舒服的澡之後,連店小二的臉都變得格外可愛起來。

唯一不可愛的,就是展昭。

原本說好安頓好後就告訴他之後幾天的日程安排,但沐浴完換上一身幹凈衣服後,麥芃就再也沒有見到展昭。

這個擅自行動的家夥。

麥芃揉揉鼻子,有一種被拋棄的淒涼感,在執行任務方面,展昭似乎從不願和誰搭檔,而他的本事也讓他不需要搭檔。所以,這次展昭破天荒地讓自己跟著,麥芃受寵若驚的同時,也清楚的明白,這一次,大抵展昭有什麽必須用到他的地方罷。

那這次不告而走,大概就是不需要他了,麥芃撇撇嘴,既然不需要他,也就是說,他可以隨便出去玩了吧。麥芃悄悄打起了小算盤,先頭跟店小二聊天的時候,他說,平江街上有一家四海飯莊,最近新來了一個大廚,那手藝,簡直讓四海飯莊幾天之內就聞名四海,尤其是一道松鼠桂魚,是為蘇州城裏不可不嘗的美味。

這種機會,他麥芃怎麽可能錯過。

問清了道路,麥芃就轉出了客棧,往四海飯莊去了。蘇州城的街道大都窄窄長長,路邊就是流水。或者說,流水就是蘇州城的街道。灰白兩色的低矮房屋依水而建,偶爾有屋檐垂下紅色燈籠。整個城鎮,像是一副悠閑的水墨畫。

麥芃悠悠閑閑地走進四海飯莊,驚奇地發現,飯莊中的人竟然多得嚇人,而即便是這麽多的人,整個飯莊仍然顯得十分安靜,相對而坐的人們斯斯文文地吃喝,低聲地談笑,麥芃連腳步都不由自主放輕了。

怪道人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果真是個天堂一樣的地方。麥芃踱進店內,選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便有小二奉上清茶糕點,麥芃端起茶碗,便覺撲鼻一陣清香,茶水淡綠,浮著一粒粒深碧色的茶葉,心知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產茶葉,本地人叫做“嚇煞人香”,早年跟著師父來蘇州時,他小小年紀未見過這樣生滿纖細絨毛的珠狀茶葉,還以為是毒*藥,嚇得怎麽都不敢喝,倒也算是應了這“嚇煞人”的名字。

依著店小二的介紹,麥芃點了松鼠桂魚、翡翠蝦鬥、雪菜燴面,湯品要了太湖蒓菜湯,糕點要了木瀆棗泥麻餅,桂花栗子酥。樣樣都是蘇州名吃,四海飯莊的招牌,滿滿當當擺了一桌,麥芃一個人對著各色美食深深吸了一口氣,胃口大開的同時隱隱有一種報覆的快感,哼,讓你單獨行動,現在有好吃的你也沒有份兒!

這一頓飯真吃的舒心舒肺,險些連舌頭都咽了下去,喝下最後一口湯,麥芃看著小盤子裏的糕點時,覺得自己的胃真是像無底洞一樣,以前竟然沒有發現,可見是沒有吃過什麽好東西……

伸著指頭點了半天,麥芃拈起一塊桂花栗子糕,還未送入口中便已聞到一陣桂花清香,麥芃怔了怔,竟然莫名覺得這香味有些熟悉,這糕點的桂花形狀也十分的熟悉,似乎不久前剛剛見過……

待得送入口中,軟糕香糯可口,除了桂花香,栗子糯,竟然還有一絲淡淡的芝麻香氣,麥芃僵住,這個味道,自己絕對嘗到過。

楞了片刻,麥芃忽然跳起來,一把抓住正要上菜的小二,劈頭就問:“後廚在哪兒?”那小二嚇得險些把手裏的菜扣到腦袋上,半天才哆哆嗦嗦指了個方向,麥芃想也不想,拔腳就沖了過去。

對於任何一個飯莊,尤其是有名氣的飯莊來說,後廚都是一個神秘又神聖的地方,這樣的地方,一定是不允許外人闖進去的。

因此,麥芃闖進後廚的時候,把裏面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最先回過神來的,是一個挺腰凸肚的大師傅,顯然不是頭一回見這場面,眼睛一瞪兩手一叉,語氣惡狠狠的:“又是哪兒跑來偷師的?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哎呦,打人了,來人啊……”

麥芃懶得理這幹閑雜人等,往前沖了幾步,左看右看後廚裏都是一群男人,高矮胖瘦,沒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心下大急,索性扯開喉嚨喊了一嗓子:“木藜,我知道是你!你出來!”

後廚裏幾個人面面相覷,靜了一下,隨即哄哄吵吵起來:

“什麽木藜,有這道菜?”

“餓死鬼投胎吧,討飯討到這兒來了。”

“看樣子像找人吧,木什麽?咱這兒哪兒有姓木的?”

“有事兒找掌櫃的啊,別找我們啊,我們就洗洗碗收拾收拾菜。”

“還說什麽啊,他都把老張頭兒打了,快去叫人。”

麥芃腦子轟隆轟隆的,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這麽肯定,伸手抓過來一個人,扯著嗓子問他:“你們新來的大廚呢?讓她出來!”

那個人抖抖索索的,聲音都顫了:“好漢饒命啊,不是我,不是我!”說著使勁兒扭頭,看著身後喊,“蘇師傅,蘇大哥救我啊!”

麥芃擡頭看向那人身後,只見一個黑黑瘦瘦的漢子上前來,沖他抱了抱拳,小心翼翼道:“這位好漢,不知道找小人何事啊?”

麥芃怔住,訥訥道:“你,你是新來的大廚?”

黑瘦漢子點點頭:“正是小人,小人蘇不二,敢問好漢高姓大名?”

麥芃舌頭都打了結,心說完了,這下不光糗大了,還把人給打了,連忙打了個哈哈,拍著蘇不二的肩膀笑道:“久聞蘇兄的大名,今日得嘗蘇兄的手藝,果然名不虛傳啊。只不知蘇兄這一道桂花栗子糕是得傳哪一家的手藝?”

蘇不二臉色不大好看,拍開麥芃的手,皺眉道:“小人這是家傳的手藝,不知兄臺此來究竟何意?”說著伸手指了指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張師傅。

麥芃臉上一紅,伸手在懷裏掏了半天,訥訥道:“我認,認錯人了,不好意思啊,這點銀子算是賠罪了,咱回見,回見。”說著扭頭一溜煙跑了出去,留下蘇不二捧著銀子目瞪口呆。

眼看著麥芃離開,眾人才吵雜起來,有人扶起老張頭兒,有人跑出去找掌櫃,剩下的一圈圍在蘇不二邊上,七嘴八舌的問:

“蘇大哥,這人什麽來頭?”

“不會是尋仇吧,你看他打人……”

“是來偷師的吧,我看他那雙眼睛,賊忒兮兮的。”

蘇不二摸著銀子垂下眼睛,淡淡說了一句:“沒準兒,我長得像他的親人吧。”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說,有一種擦肩而過,叫做被隊友放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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