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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個母親嗎?

陳瑩的胸脯上下起伏著,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他傷心。

耳邊傳來沈溶敲門的聲音,他貼著門道:“瑩瑩,肯定是有什麽誤會,你開門,我帶你去見母親,那裏有舅父寫得信,瑩瑩,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我馬上就去陳家提親,假使你不出來,我就一直等著你。”

哪怕自己說了這樣的話,他還是盡量的溫柔著,想到這些年的相處,他對自己的付出,她對他的期盼,陳瑩的眼淚流得更多。

可這終究解決不了什麽,她哭得會兒,從袖中拿出帕子來,正要擦一擦眼睛,卻發現有一雙黑色的靴子面前這裏走過來。

她嚇一跳,擡起頭看到了蕭隱。

男人不知是何時來的,也不知是從哪裏進來的,面色陰沈,像被寒冰凍過一樣。

她驚訝的忘記了說話,眼看著他走過來,一下握住她的肩膀。

原來這女人是與沈溶私定過終身的!難怪那麽狠的咬他,就是怕沈溶看見罷?蕭隱終於明白了來龍去脈,蔣震申,劉雲珍,這一切都是因為沈溶這個人。

陳瑩張大了眼睛。

明亮的眼眸紅紅的,還有淚水在打轉。

他聽到李綜稟告,說柳玉榮見陳瑩又一個人出去了,正當覺得無趣,便是尋到了這裏,從窗口進來就瞧見她在哭。

她絲毫的不察覺,哭得那麽傷心,肩頭縮起來,低垂著頭,好像世上最軟弱的女人,他冷笑一聲:“怎麽,是嫁不成沈溶了嗎?”

都被他說中了,還有何話,瞧見他眸中的奚落,陳瑩咬了咬嘴唇,扭過頭。

外面沈溶又輕輕敲門,想哄陳瑩。

就在這剎那,蕭隱一下將門打了開來,陳瑩猝不及防,正想掙紮,卻被這霸道的男人摟住了腰,難以動彈,在沈溶看來,她幾乎是倚在了蕭隱的懷裏。

☆、030

太過震驚, 沈溶感覺心跳都停止了。

明明裏面只有陳瑩一個人,怎麽蕭隱也會在呢?

“瑩瑩,”沈溶失聲,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瑩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

她好像根本沒有辦法解釋, 就算說蕭隱是跳窗進來的,可他為何非得跳這個窗呢,為何要對她摟摟抱抱?剛才沈溶可是從沈夫人那裏聽說了香山的事情。

只怕會越描越黑。

見陳瑩不解釋,沈溶心口發痛,他從來都很相信陳瑩, 哪怕她被劉家陷害,送去給蕭隱,但只要不是她的意願,便不會怪她,然而她絲毫的不解釋。

他怔怔的立在那裏, 只覺身上的皮肉好像被鋒利的刀在剮似的,痛徹心扉。

大梁國的榜眼,此時就是這樣的反應嗎?他求她開門,說要提親,信誓旦旦, 可卻連把陳瑩搶過去的勇氣都沒有,蕭隱冷笑聲,拉著陳瑩離開。

他的手握在她手腕上,力氣十分的大, 一直走到樓梯口,才停下腳步。

兩個奴婢看見這一幕,都不知出了什麽事情,惴惴不安的跟在後面,石燕大著膽子道:“姑娘,是不是該回去了?”

陳瑩沒有說話,回頭看去,只見不遠處,沈溶還立在那裏,他好像都不會動了。

到頭來,真是坐實了這樁事情,也許沈溶回過神,會以為自己已經失身給蕭隱了罷,或者以為她原本就想巴結蕭隱,或者……

她想了無數的念頭。

今日原不該這樣結束的,哪怕有不舍,有離開的痛苦,也不會讓沈溶看到這一幕,她側頭看向蕭隱,這罪魁禍首!

蕭隱絲毫不在意,挑眉道:“你是有什麽話與沈溶說嗎,本王可以代勞。”

現在還能說什麽,只能讓這一切過去了,陳瑩咬了咬嘴唇,對蕭隱真是莫可奈何,這男人,要說真是自己的克星,卻救過自己,要說不是,可他又總觸犯到自己。像這次,簡直是莫名其妙,他怎麽會突然來找她呢?還是從窗口進來的!

他到底想做什麽?

陳瑩大著膽子問:“王爺是有什麽要緊事兒嗎,不然為何無端端出現在這裏?”

與一個女人能有什麽要緊事,能比得上政事嗎?不過是臨時起的一個念頭,蕭隱淡淡道:“本王願意來就來。”

可今日皇帝皇後前來白河,他一個王爺怎麽也應該陪著觀舟罷,陳瑩見他不說真實的原因,心頭一動,忍不住朝他打量一眼。

男人身材高大,要她仰視,見她看來,更是露出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樣,面色顯得淡漠,陳瑩眉頭擰了擰道:“剛才的事情還請王爺不要說出去,不管予小女子,還是王爺,都有不好的影響……”她離開他手掌,“在此已耽擱許久,小女子告辭。”

見到他總是要急著走,蕭隱想到此前誤會她勾引自己,倒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他道:“你不記得本王說的話了嗎,本王要留你待到何時,便得待到何時。”

陳瑩無言。

這男人實在是太過張狂了,怎麽說她也是陳懷安的侄女,朝廷重臣的親戚,他一個王爺能如此對待嗎?她心裏有氣:“我嬸娘會尋來的,等會告知叔父,叔父也會著急。”

拿陳懷安來壓他?蕭隱微微瞇起眼睛,徑直扣住她的手就往樓下走。

陳瑩著急,忙朝石燕使眼色,張嘴說了兩個字。

認出她在提醒自己去找陳懷安,石燕輕聲與彩雲道:“你跟著姑娘,我等會兒得去通知老爺。”說完這句,眼見走下樓,她尋到個機會隱入人群中,急忙忙朝觀舟臺走去。

蕭隱腳步大,走得飛快,陳瑩幾乎是踉蹌著跟著,眼見出了樓,人漸漸多了,她連忙從彩雲手裏把帷帽拿過來戴上,這樣比起將自己的臉露出來總是好多了。

美人兒遮嚴實了,再也看不見,蕭隱嘴角微微挑了挑,倒是沒有反對。

李綜看到主子出來,眼見還多了個姑娘,知道是誰,倒不好請示了,便也跟在身後。

蕭隱朝著河邊而去。

遠遠的,見到一個男人拉著一個女人走向游舫,太子趙括滿是驚訝,他雖是惠妃生的,但總在蕭氏身邊,自小便與蕭隱相識,十分熟悉,忍不住笑起來。也許上元節那天,蕭隱說去見絕世美人並不假,只這個姑娘是誰家的呢,他可是一點兒都沒有聽說。

男人朝著那頭望,蕭月蘭奇怪:“你在看什麽?”

她的眼力全然沒有趙括的好,甚至於幼時書看多了,眼睛比尋常人都差一些,太遠的看不清楚。

小姑娘的眼睛微微瞇著,好像月牙兒一樣,她原本就生得像她母親,五官極為的柔美,趙括目光落在她鵝黃色的衣襟上,誇讚道:“你今日真好看。”

聲音低低的,有些沙啞,蕭月蘭卻不屑:“好看有什麽用,色即是空,便是生得再美如天仙,也不過是具無用的皮囊。”

她是從來不在意樣貌的。

趙括原先手裏拿著一枝花,聞言沒有遞過去,笑著道:“我送你的佛經你收到了罷?是不是又徹夜看完了?”

那是她的心頭好,蕭月蘭高興道:“你是從哪裏尋來的?拘留菩薩的手劄,聽說是已經消失於世上了,我昨晚看了,很是獨到,便是有些晦澀的難以明白。”

這等年紀的姑娘,沒有哪一個是喜歡看佛經的,多半都願意裝扮自己,女為悅己者容,嬌嬌俏俏,與意中人花前月下,小鳥依人,不像蕭月蘭有這般奇怪的喜好,趙括道:“我自然有辦法,等你看完了,我再尋一些給你。”

蕭月蘭點點頭,又問剛才的事情:“你還沒說你在看什麽呢。”

“沒有什麽,我是看到游舫。”趙括邀請她,“龍舟賽很快就要開始了,我們不如去游舫上看罷?我去與父皇,母後說一聲。”

他與蕭月蘭青梅竹馬,兩個人的事情,皇上皇後都是首肯的,故而便是有些親密,他們也不太管,只要不是失禮。

也許婚事明年就要辦了。

蕭月蘭卻不想去:“游舫那裏總有達官貴人請了歌姬,實在是太吵了,不如你自己去罷,我在這裏陪著姑姑。”

“你不去,那我去還有什麽意思,我陪著你吧。”趙括也打消了主意。

兩個人說得會兒話又走回去。

蕭氏正與一位姑娘在閑談,側面看去,那姑娘鼻子高挺,嘴角微翹,看起來十分的甜美,蕭月蘭認出是齊家的姑娘齊月,連忙上去道:“你何時過來的,我還以為今日見不到呢,聽說你前陣子染病臥榻。”

齊月是惠妃的侄女兒,她抿嘴笑道:“不過是小病,早就好了。”她朝趙括瞄一眼,“你與殿下去哪裏了,剛才娘娘還同我說,恐怕是要跟豫王爺一樣不見了。”

聽出來姑姑的怨氣。

哥哥是不像話,來這裏與姑姑,姑父打個照面就走了,原本姑姑今日見許多姑娘,定是要讓他好好看一看,可結果呢,又是沒有辦法!有時候,蕭月蘭真覺得蕭隱好像條滑不溜秋的魚,要抓它只會惹你生氣。

“姑姑,哥哥肯定是去看龍舟了,他每年都要押註的,不會走遠。”

蕭氏搖搖頭,就算押註,還不是瞧不見人影兒,這侄兒,真是不太想管他了,也許正如惠妃所說,早晚他都要成親的。

才從邊疆回來,恐怕是還沒有習慣京都,等到他越過越舒服了,男人還能不想要女人?蕭氏朝旁邊的趙軒看看,他從小身子骨弱,照樣都要大選呢,不過幸好這些年遵從父親的承諾,對她一直都很好,宮裏眾多女人,到頭來在他身邊也就只剩下自己與惠妃,惠妃又體貼知禮,真是沒什麽好抱怨的。

她笑著與趙軒說起話來。

遠處,龍舟隊都在準備了,就等一聲令下。

陳瑩坐在游舫裏,默不作聲。

蕭隱強行帶她來,她不至於嚇得哭哭啼啼,可要裝作十分歡喜去哄他一個王爺,恐怕也做不出來,更何況,才發生那種事情。

這時候,最難受的只怕是沈溶了。

早知道今日這結果,也許在浮山時,她被他相救就該一走了之,不該謝他,不該再見他,這樣,不會慢慢生了高攀的心思,不會想著做侯府的少夫人,不會想與他琴瑟和鳴,沈溶也不會因為她這種身份的姑娘,而弄得左右為難。

皇上欽點的榜眼,如今該是多麽風光呢?

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蕭隱卻聽見了,掀掉她的帷帽,將李綜剛剛遞過來的銅盤放在案上道:“今日有十二只龍舟,你要押哪一只?”

在來的馬車上,陳敏就與她說過了賽龍舟的事情,只她沒有放心裏去,倒沒想到這王爺還詢問她押註。

“我哪裏知道。”陳瑩還在氣著呢,但也不敢氣太大,蕭隱是王爺,橫行無忌,她扭過頭,“我第一次來白河,並不知道那些龍舟。”

他不讓她避開,伸手將她臉掰回來,一字一頓的道:“李家,楊家,白家,鐘家……”將十二只的名字都說全了。

兩人相對而坐,他一雙眼眸近在咫尺,陳瑩被他看得臉紅,隨口道:“白家。”

“為何選白家?”他問。

“我喜歡白色。”陳瑩道,“別的姓兒可不是顏色。”

也只有女人會那麽想了,蕭隱嘴角挑了挑:“押註可不是只看姓,你怎麽不問問往前都是哪一只龍舟拔得頭籌。”

陳瑩輕哼一聲:“我又不押,倒是王爺押錯了輸錢。”

話音剛落,蕭隱就把她頭上一支珠釵取下來扔在銅盤裏,又扔了銀錠,與李綜道:“陳姑娘押白家,本王押楊家,你送過去。”

那是她自己很喜歡的一支珠釵,雖然不太值錢,可卻很漂亮,白色的夾雜著淡淡的黃,好像柳絮封在其中,這是好幾年前的了,父親母親與她一起選的。

“這不行!”她叫起來,想要取回。

蕭隱一下按住她的手。

白色修長的手指磕在花梨木的案上,襯得那顏色更為深沈了。

李綜疾步走出去。

看陳瑩氣憤,咬著銀牙,蕭隱嘴角挑起來,不知為何,他今日好像十分的想要看到她這種神情,生氣卻拿自己沒有辦法。

男人的手像鐵鉗,陳瑩深呼了一口氣:“我荷包裏也有銀子,王爺若非要我押註,我可以拿銀子換那簪子的。”

“是沈溶送你的嗎?”蕭隱問。

他的眸色看起來有些危險,陳瑩剛剛要否認,卻想到他這一次次尋自己而來,總不會無緣無故,柳眉一揚道:“是不是沈公子送的,難道對王爺很是重要?”

蕭隱瞇起眼睛。

這一刻有點像野獸要吃人一般,陳瑩心頭一跳,垂下眼簾。

李綜剛走到船頭又折返回來,稟告道:“王爺,陳大人求見。”

作者有話要說: 蕭隱:本王在問一次,是不是沈溶送的?

陳瑩:哼,就不告訴你!

謝謝妹子們的投雷,麽麽噠。

胡蘿蔔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6-27 09:2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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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比起袁氏, 陳瑩自然更信任陳懷安,雖然陳懷安這個人她一點不喜歡,但關鍵時候, 肯定是比袁氏要靠得住,故而便是讓石燕去傳信。

聽說侄女兒被蕭隱帶走, 陳懷安有一些驚訝,但也不是十分的意外。

上元節,常翊被打,老夫人與袁氏先後都來說過,想讓他找相熟的官員調查這件事情, 其實,常翊是最清楚不過的人,卻裝作不記得,想不起來,必是出於害怕。後來有位官員告訴他, 那日晚上,蕭隱曾在巷口出沒,他就已經知道了。

常翊那麽想娶陳瑩,定是被蕭隱逮住了打一頓。

對於這個外甥兒的行為,他不同情, 倒是蕭隱,他心想恐怕是跟陳瑩有了說不明道不清的東西,不然何須出手?

從來都沒有聽說豫王是個喜歡打抱不平的人。

今日他又不按常理,將陳瑩帶到游舫, 陳懷安立在甲板上,看著李綜走過來,暗想他應該跟蕭隱說些什麽才好。

“王爺請您進去。”李綜手裏還托著銅盤。

看到一支玉簪,陳懷安眉頭挑了起來,那好像是陳瑩的!

他走進去。

見到叔父,陳瑩露出求救的表情。

陳懷安上下看她一眼,才向蕭隱行禮道:“王爺雅興,倒不知剛才押了哪一只龍舟?”

“楊家的。”蕭隱請他坐下,並不提陳瑩,好像她不在旁邊一樣,陳瑩暗惱,這瞬間覺得自己好像是什麽東西似的,她看向陳懷安,希望他能快些將自己帶走。

陳懷安倒不急,緩緩道:“去年陸家奪魁,意志昂揚,陸公子醉酒不慎摔入河中溺斃,陸家大受打擊,今年是不可能了……楊家的話,比之鐘家或有勝算。”

陳瑩聽得心頭一沈,那她那支簪子是不是再也拿不回來了?

小姑娘的臉滿是擔憂,蕭隱看在眼裏,心想她自己選的白家,便得自己承擔,他與陳懷安道:“難不成陳大人也押了楊家嗎?”

陳懷安笑起來:“下官無此嗜好。”

那是光參不賭了,蕭隱側過頭看向船外。

河中此時傳來號角之聲,響徹天空,十二只龍舟早就祭過河神,蓄勢待發,一得令便是全力前行,在眾多船槳的滑動下,寬闊的長河泛起了巨大的浪花,像一條條的白練蔓延在河面上。船員們這種激烈的爭鬥,引發了百姓們興奮的歡呼。

剎那間,河兩岸站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

陳瑩也忍不住聚精會神的觀賞起來。

船廂裏一時寂靜無聲,一直到有龍舟仿若離弦的劍一般沖過去,奪得魁首,蕭隱才拿起案上的酒盞放至唇邊,問李綜:“是不是楊家?”

“是。”李綜道,“多虧得楊家新請來的船員,聽說在閩南一帶很是厲害。”

那二人說話時,陳瑩看向陳懷安,心想他居然沈得住氣一句不說,還陪蕭隱看完了賽龍舟,原本她以為陳懷安一來就會想法子把自己帶走呢。

“恭喜王爺。”陳懷安此時笑道,“王爺與皇上心有靈犀,皇上剛才也押了楊家,不過皇後娘娘是押了許家的。”他側頭問陳瑩,“你是押了哪家,若是跟隨王爺,這會兒應是賺了缽滿盆滿了。”

陳瑩惱道:“我押了白家。”

聽出她的怨氣,蕭隱將酒盅在手裏轉了轉。

“那真是可惜了,白家遙遙落後。”

但凡押註,押定離手,簪子怎麽也拿不回來了,可她原本怎麽會去賭呢,都是蕭隱強迫的,她忍不住朝這個男人瞪了一眼。

她這容貌宜喜宜嗔,怎麽都好看,蕭隱並不動氣,相反,他唇角隱隱含笑。

真是稀奇的事情了,便是朝廷重臣,都沒有哪一個敢瞪蕭隱,陳懷安看在眼裏,又與蕭隱說得幾句話道:“下官這侄女兒第一次來觀龍舟,難得有王爺相請,委實榮幸,只出來久了,恐怕內子著急。”他招呼,“瑩瑩,起來罷,我們該回去了。”

話說的不疾不徐,不輕不重,蕭隱看向陳懷安,發現他神色也是平靜的,好像是在說一樁再平常不過的小事兒。想到朝堂眾位官員對陳懷安的評價,嘴角微微挑了挑,這個人他第一次去陳家時就已經領教過了,但凡拿大事小事相問,陳懷安都是回答的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正因為如此態度,便是想找茬也挑不出毛病,他淡淡道:“你叔父來接你,本王便不留了。”

陳瑩連忙站起來。

誰料蕭隱又道:“既然你叔父說榮幸,那以後該是要多多益善了。”

這又是什麽話?難道他還想一次又一次將自己隨意帶走嗎?陳瑩氣惱的看向蕭隱,他盤腿坐著,不似站著時那般挺拔,看上去甚至於有幾分慵懶,但那眼神卻幽深銳利,不容人拒絕。

真是奇了怪了,堂堂王爺就沒有事情做了嗎!

陳瑩輕哼一聲:“叔父如此出於謙遜,王爺莫瞪鼻子上臉,下回真要相邀,煩請王爺遞帖子過來,我再考慮去不去。”

蕭隱側眸,仗著她叔父在,突然膽子變大了。

怎麽,想他光明正大請她去王府嗎?

他正要說話,陳瑩卻不給他機會,拂袖疾步而出。

蕭隱臉一沈。

見到這幕的陳懷安莞爾一笑,朝蕭隱行禮:“下官告辭了。”

一直走到甲板上,陳瑩才長長籲出一口氣,剛才她可是鼓足了勇氣說的,就為挫一挫蕭隱,誰讓他那麽囂張。

看她臉色發白,陳懷安想到石燕說的話,暗想這個小姑娘也不容易,才應付完沈家又遇到蕭隱,他讓陳瑩戴上帷帽,從搭在河邊的木橋走下來。

小姑娘的身影窈窕,風一吹衣裙飄飄若仙,齊月在遠處看到,驚訝萬分:“竟然有個姑娘呢,月蘭,她從王爺的游舫上下來了。”

龍舟賽一完,姑娘們都去河上觀景,齊月與蕭月蘭一陣子沒見,前者又喜歡游船,蕭月蘭便打算請她去游舫多說會兒話。正往前走呢,聽到這個,蕭月蘭瞪圓了眼睛,使勁兒的看,可她看不太清,問道:“是哪家的姑娘,你幫我仔細瞧瞧。”

“帶著帷帽呢,不過她身邊有個人……啊,是陳懷安陳大人。”

蕭月蘭微微擰眉,哥哥今日只露了個面就不見了,難道是在游舫上,可游舫上怎麽會有姑娘呢?他從來都不沾女色的,她十分想不明白,連忙叫護衛去查。

齊月抿嘴笑:“指不定是好事兒。”

蕭月蘭心想,這恐怕不能高興的太早,哥哥的心思誰也摸不準!

她拉住齊月:“我們快些去游舫吧。”

她得去試探一下。

兩位小姑娘疾步而前,等她們來到木橋上,陳懷安與陳瑩已經走得很遠了。

在僻靜的地方停下來,陳懷安問:“沈家的事情怎麽說?”

陳瑩一驚,詫異的看向他,但很快就明白定是石燕告知的,她搖搖頭:“算了。”

就算沈溶相信她,也不會有多好的結果,畢竟沈夫人是他母親,這種血肉關系難以割舍,打斷骨頭連著筋,她可不敢冒險。

她也不需要沈溶付出那麽大的代價……

陳懷安沈吟,想到沈溶送信的樣子,只怕對陳瑩情根深種,且他念書一路順暢,被點榜眼,頭腦必是清明的,等醒悟過來,不容易罷手,遂問道:“假使沈公子來見我,你想讓我說些什麽?”

真的是走一步算十步,他想得太遠了,陳瑩怔了怔,半響道:“只要能讓他斷了念頭,叔父能說什麽就說什麽罷……”她頓一頓,“不要太過傷人,他很好。”

她眼睛有些濕。

陳懷安答應。

兩人又沈默下來。

後來倒是陳瑩又先開口,這幾次遇到蕭隱,他都對她任意妄為,雖說沒有嚴重到毀了清白,可將來如何,難說的很,到時候她該怎麽辦?這回有陳懷安,下一回呢?她斟酌言辭道:“不知叔父您是如何看待豫王這個人的?”

陳懷安轉過身。

陳瑩咬一咬嘴唇:“都沒人管得住他!”

小姑娘滿臉的懊惱,可便是生氣著,也是驚人的妍麗,蒙著面紗,那張臉都好像盛開的牡丹,讓人想一探究竟。

對於男人來說,是有些不好抗拒,陳懷安道:“你想做王妃嗎?”

陳瑩一下瞪圓了眼睛。

才因為沈家弄得一腔愁緒,她哪裏還有空想嫁人的事情,別提是什麽王妃了!

“你好好想想吧。”陳懷安意有所指,“相信你能應付。”

陳瑩看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回不過神。

王妃……

蕭隱這種態度,是要娶她嗎?她眉頭擰了擰,突然想到在上元節,他咬自己的時候,渾身不由一個激靈,嫁沈溶,是青雲直上,嫁蕭隱,恐怕是羊入虎口。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

這中間幾是花了半個時辰,袁氏雖然在意女兒的終身大事,領著陳靜,陳敏與眾位夫人見面,但心裏還是惦記陳瑩,暗自揣測沈夫人請她去,到底是為什麽,可誰想到送陳瑩回來的竟然是陳懷安。她吃了一驚,迎上來道:“老爺,您不是在陪皇上,皇後嗎?”

“龍舟賽已經完了。”陳懷安淡淡道,“正好遇到瑩瑩。”

這麽巧?

袁氏不太相信,但她也不可能去質疑陳懷安的話,便道:“那我們就回去罷。”

陳敏本來一直等陳瑩看龍舟賽的,還想與她好好講解講解,誰料左等右等她不回來,這會兒見著陳瑩,撲上去就道:“你是跟沈夫人去看龍舟了嗎,竟然那麽久!你可押註了?”離得近了,她看到陳瑩眼睛紅紅的,一下掀開附在帷帽上的面紗,吃驚萬分,“堂姐,你哭過了嗎?誰欺負你了?”

此前流了淚,消得的沒有那麽快,陳瑩掩飾不及,被袁氏瞧見了。

“我,我是眼睛了進了沙子了。”她只好胡亂找借口。

小姑娘顯然是哭過了,還哭得很厲害,袁氏想到那沈家嬤嬤說的話,嘴角忍不住翹起來,拉開陳敏:“你怎麽又毛手毛腳的,瑩瑩要真哭過,定會同我們說委屈的,哪裏要你瞎操心,是不是呀,瑩瑩?”

嘲諷之色一掠而過。

是在笑她嫁不成沈家吧,袁氏的心思陳瑩清楚,一下又有些惱火,袁氏從來都覺得憑她配不上沈溶,這回是如了心願吧?

陳瑩心想,可就算如此,她也絕不會嫁個袁氏以為“配得上”的男人!

她輕輕一笑:“就是去看龍舟,我為了看遠一些把臉露出來,誰料弄到沙子,我揉得狠了,都疼了。”

“那真是傻了。”陳敏笑道:“你要看的遠,就該去游舫上,哎,我竟然忘了這茬,等明年,我們去坐游舫罷?”她拉住陳懷安的袖子,“爹爹,好不好?”

陳懷安道:“去游舫可以,你不能再摔到河裏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陳瑩驚訝,問陳靜。

陳靜道:“她的事兒可一大堆呢,我們坐車上慢慢說。”

陳彰這時也牽著陳佑回來了,小孩子見到姐姐眉開眼笑:“堂哥不止帶我去看龍舟,我們還抓了魚呢,你瞧。”

後面小廝手裏竟有個魚兜,往裏看,還真有兩條小魚。

陳靜抿嘴一笑,印象裏,弟弟從來都不會去抓魚的,大約是因為多了個小堂弟,才想做個哥哥的樣子哄他高興。

“說起釣魚,我們這個月應該去農莊避暑,那邊的小河裏,魚才多呢!”陳敏已經躍躍欲試了。

陳彰瞧一眼陳懷安,小聲道:“我要念書呢。”

慈母多敗兒,所以陳懷安是個嚴父,陳彰從小就怕他,姐姐們玩樂,他只能眼巴巴看著,幾乎是沒有閑游的時候,今年因為陳佑來,父親好像才松了一些。

兒子低頭垂目,灰心喪氣,陳懷安看著他,想到這些日子,陳彰的字寫得比以前好了,讀通的學識也多了,便是道:“不要太貪玩,去三日就回來罷。”

陳彰一下心花怒放。

憧憬著去農莊裏玩兒,幾個孩子們嘰嘰喳喳朝馬車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喲,高興吧^_^

☆、032

回到陳家差不多是巳時。

家裏就老夫人和呂氏沒有去白河, 老夫人有興致,叫呂氏與她一同包了些粽子拿到廚房煮,這會兒正當好了端上來。

袁氏一進去就瞧見呂氏, 這些時日,她的身體越發好了, 肌膚如白玉般的潤澤,烏發梳著簡單的傾髻,插支玉簪,十分的雅致。她笑起來:“大嫂沒有去真是可惜了,那麽熱鬧, 不信你問瑩瑩,她是同沈夫人一起看龍舟的。”

聽到這話,老夫人與呂氏都看向了陳瑩。

這樣當面說出來,只怕是要自己難堪,她哪裏同沈夫人看龍舟了, 根本連面都沒有見,不過陳瑩並不想讓袁氏得逞,自己丟臉,她發出一聲嘆息:“沈夫人也不知怎麽了,總是欲言又止的, 還說沈公子如何如何好,這與我又有什麽關系。”她走上前拉住老夫人的衣袖垂眸道,“祖母,下回沈家再送什麽來, 您可不要收了。”

柳眉微顰,很不願的樣子,好像是沈夫人看上她,要讓她做兒媳婦,但陳瑩並不肯。

袁氏氣得咬牙。

這小姑娘說謊真是順暢!

老夫人蒙在鼓裏,只以為這孫女兒眼光太高,拿喬了,心想這孩子年輕,有點兒不知天高地厚,在京都想找比沈溶還要好的年輕男人,得去哪裏尋呀?再說他們家又不是名門望族,陳瑩也不是公主,她有空得勸一勸這孫女兒。

將陳瑩攬到身邊,老夫人笑道:“沈夫人這樣尊貴的,你莫得了便宜還賣乖。”又朝幾個孫子孫女招手,“都與我說說龍舟賽如何,是哪家得了第一?”

“是楊家。”陳敏搶著道,“可惜我沒能押註,不然我就要押他們家呢!”

陳靜好笑,這妹妹是馬後炮,她那時候分明猜是陸家的。

老夫人朗聲笑起來:“是嗎,你那麽厲害?”

孩子們都圍上去說話。

呂氏朝陳瑩看。

知道母親在擔憂,陳瑩走過去,靠在她身邊輕聲道:“娘,你往後不用再擔心沈家的事情了,我想通了,與他無緣。”

到頭來還是這個結果,呂氏心裏難受,她仔細看陳瑩,發現女兒的眼睛有些紅,看來是哭過了,他們在浮山幾年的感情,肯定不容易。

是沈家不願意吧?那是意料之中的,雖然沈溶為人真誠,但人與人總是不一樣的,女兒到底是受了家世的拖累,只是被棒打了鴛鴦,如何不痛?

見呂氏露出傷心的樣子,陳瑩連忙笑起來:“娘,我沒什麽,在白河可高興呢,明年你一定要同我去看龍舟賽。今日佑兒同堂弟還在河邊抓到兩條魚,這樣大的河,也不知怎麽逮到的!”

歡聲笑語,像是絲毫的不在意。

呂氏心知她堅強,心知她什麽都藏在心裏,就如丈夫去世那年,陳瑩的表現,她好像很快就從悲傷中走出來了,總是安慰自己。她越發覺得難過,只她要哭了,女兒更傷心,便輕拍一拍女兒的手:“明年我一定同你去看龍舟。”

陳瑩親昵的靠在她肩頭。

因時辰差不多了,老夫人很快就吩咐奴婢擺飯上菜。

“今兒閑著,特意做了些粽子,只覺手真是不靈活了,想當初在浮山,我一天能做好上百個呢,懷安他們爺兒仨能吃上五六天。”

袁氏笑道:“這種粗重的話,您何必自己做,家裏那麽多下人。”

“總是不一樣的。”老夫人心想,那時候家人都在,而今只剩下陳懷安了,他又能吃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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