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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如夢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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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三

從民政局回來的時候,玉霖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手指碰到挎包,慢慢地打開,拿出妻曾經寫給自己的信,用手撫摸著發黃紙頁上被淚水模糊的字跡,滴落的淚水和字的圖案重疊著,一模一樣地重疊著,擴散著,像兩個緊緊擁抱著的戀人。

他心懷淒楚地想起自己曾經的妻,曾經那個自己深愛的女人。那紙頁仿佛還透著妻子身體的氣味,他翕動著鼻子貼了上去,用溫熱的嘴唇輕輕地吻了一下,仿佛那紙頁上突出了妻子的嘴唇和他的嘴唇緊緊地吸合在一起。舌尖輕抵著紙頁,感覺到了淚水的鹹澀。“妻,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人了,以後會是誰的呢?”

“妻……”玉霖輕聲地喃喃著,淚水湧出眼眶,滑落到臉上。一遍遍地閱讀著她的日記,那每一個字都火炭般地燙疼了他的心。

“妻……”玉霖再一次淚流滿面地喊著。

只是一個聲音在回蕩著,沒有了回答,沒有。

絕望地睜開眼睛,看了看朦朧的四周,空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沒有。整個世界在他的眼前旋轉著,閃動著奇異的光彩,使他感到眩暈。世界上的所有事物在眼睛裏顛倒了過來。他問著自己:“我還活著嗎?”在那些旋轉的事物中間,他看見了一個潔白的身體。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躺在他懷裏。那個優美的軀體是妻的嗎?

玉霖感覺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像死了一樣……在眩暈中被幻覺折磨著,他伸了伸胳膊,舒展了一下腰肢,感覺心口像塞進了一大塊石頭似的難受。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用手攏了攏頭發,對著墻上的鏡子發呆。臉看上去有些蒼白,像一張白紙。或者說,就像一個紙人似的坐在鏡子前面。

樓房遠處的汽車喇叭發出尖銳的叫聲。那叫聲從樓房中間撕裂般的穿透,從他的身體裏穿過,裹卷著悲哀和沮喪。他想象著汽車的車輪從自己的身體殘忍碾過,然後,自己整個身體碎了。

雪下的很大,玉霖在窗戶旁邊看著,直到外面一個人都沒有了,他的心就像這個淒涼的冬夜,一下子空落了下來。冷冷清清的。眼睛裏含著淚水,感覺整個人都陷入了寒冷的淒涼之中。

回憶著剛才的夢境,怎麽能那樣呢?那應該是美好的啊!他深深地責備自己,充滿內疚。一顆心像一片飄零的落葉在秋風中飄落,飄落在秋水之中。躺在了床上,像贖罪似的閉上眼睛,等待著。眼淚順著眼角流了出來,滴落在開滿花朵的床單上,被淚水打濕的床單看上去更加鮮艷,透著幾分的淒美。

他哭著,任眼淚流出來。

“你知道嗎?我是多麽的愛你,妻。”

“怎麽可能?”

“是真的,你看我這心上有道烙痕,你閉上眼睛用心去看,一個紅色的‘妻’字就刻在我血紅的心中間。”半年前,玉霖摟著妻的身子,抓著她的小手,吻著她的額頭說。

妻閉上眼睛說:“嗯,我看到了那個紅色的字。”然後淚水打濕了他的胸口。含著眼淚問:“字會消失嗎?我怕有一天再也看不到了。”

他從兜裏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打開,亮出那白色銳利的光芒在妻的眼前一晃。“來!你選一個你認為能證明我愛你的地方,刻下你的名字,妻。”

妻看著他,沒有接過他幾乎要送到手裏的刀,嗚嗚地哭了起來。伸手把他手裏的小刀扒拉到地上,一下子抱住了他。妻的心臟在感覺他的心臟,兩個心臟是那麽急促地要融合到一起,像兩只奔跑的兔子在向一個共同的方向奔跑著。

但是,她的到來還是滲入了玉霖的生活。

夏季到來的第一個星期天,她邀玉霖一起吃飯,是在飯店三樓一個靠窗的雅間裏。玉霖要了一杯冰鎮啤酒,她喝紅酒,姿勢十分優雅。氣氛恬靜的雅間裏,只有兩個人。

窗外,一棵高大的香樟樹在微風中輕輕擺動,不時搖散一地的光影。

盈盈端起了酒杯,直直的看著玉霖,臉上充滿期待的表情。玉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卻不敢迎合她灼人的眸光。

恍惚中,玉霖忽然覺得心裏重重的震動了一下,就像一枚胡桃被一下子敲開了外殼,堅果的那種微涼清爽的淡淡香味立刻彌漫了整個內心。那種感覺,仿佛一個魔法時空,讓人有點魂不守舍了。

“怎麽,你不喜歡喝啤酒?”盈盈問。

“我喜歡二鍋頭。”玉霖笑了笑。

撒謊總是掩飾不了。盈盈咧嘴笑了一笑,正準備替玉霖添上一杯啤酒,可是手肘卻碰到了玻璃杯,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最初的那杯。啤酒傾倒了大半杯在大紅桌布上,有點慘不忍睹,盈盈的眼神有些黯然,玉霖想,她應該是為這杯打翻的啤酒而神傷了。

“就這樣陪我坐一坐吧!”盈盈有點無奈的說。

這個下午,在很長的時間裏,她一動也不動地坐著,閉著眼,呼吸像大海的潮水,平穩地一起一伏。下午的陽光穿過窗玻璃灑在她身上,輕得透明,把周圍的空氣都變成淺金色了。玉霖仔細地端詳著她,還是那樣的幹凈、清爽,未經任何修飾的模樣依然楚楚動人。

她的身後,風從四周的空隙裏吹進來,米黃色的厚窗簾微微鼓起,而時間仿佛停止了流動,緩慢、稠,那一刻,玉霖覺得一切都溫柔得說不出。

分手的時候,天漸漸的暗淡下來。走出飯店的一剎那,盈盈擡頭看了看這幢建築最高處塗抹的一個草莓冰激淩廣告。盈盈笑了一笑,朝玉霖揮了揮手,然後鉆進了自己的汽車,絕塵而去。

看著盈盈遠去,玉霖佇立著,心底裏還是有幾分失落。玉霖青春的漂流瓶,該駛往何處。

想起這麽一句話:是誰,與我冥冥之中擦肩,又是誰與誰來不及說再見,是哪一年,讓一生改變,又是誰,遠離我一千年。

如果說三年前玉霖與盈盈的交往是朋友關系的話,那麽這一次的相處多少還是帶一點懷舊感覺。許久不見,盈盈少了幾分脆弱與青澀,卻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特別是她果敢堅強的辦事作風,不得不讓他由衷的佩服。在遠方的這段時間,盈盈還好嗎,他沒有問她。這個傷感的話題也許會揭開那些塵封的往事,玉霖不想觸及,但私下裏猜測,盈盈應該過得並不好吧,一個人因錢而嫁,即使她沒有沈魚落雁之貌,怕也會在日後夜深人靜之時,覺得實在是委屈了自己。錢是冷的,心是熱的,再多的錢也不能溫暖一顆心,特別是一顆脆弱、敏感、無奈、浪漫的女人心呵。

沒事的時候,就去酒吧雅間裏看書,於玉霖來說,這是打發時間的最好方式了。

愛讀書,這是盈盈早就知道的。玉霖想,在書中可以聽見心靈的所有喁語,他認定,那就是天使降臨的聲音。盈盈也一定喜歡讀書吧,要不,她怎麽會在默默的在他身邊呢?

許多次,當玉霖沈浸在書本中時,總會莫名其妙地猛一擡頭,沒有任何原因,那是一種感覺,仿佛有奇跡在召喚——這時候,盈盈一定是迎面站在玉霖的跟前,看見玉霖發現她了,就立刻輕揚眉角,露出幹幹凈凈的笑臉來。玉霖曾經最熟悉著迷的笑臉,那笑容是玻璃的顏色,一點都不張揚,可是那麽燦爛。她的愉快感染了玉霖,像幹的海綿吸收清水一樣飛快,玉霖的心也隨之一片陽光。

於是,想起幾年前每次見面時,玉霖總是為盈盈買好的草莓冰激淩,甜甜的味道,讓人久久難以忘懷。再就是那些草莓,即使加入了蜂蜜,也一樣有酸酸的味道。

玉霖的心卻好似一顆青梅,只要看到盈盈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那種酸澀就無限蔓延,哪怕有待他如蜜糖一樣的其他女人在身邊,也無濟於事。

幾場寒潮過後,天氣幹冷了許多,這段日子,玉霖的生活像是被重新安置到純凈水裏,一切天高雲淡。盈盈身上年輕的氣息讓玉霖像呼吸到了新氧,生活也漸漸變得有規律了。

盈盈開了個酒吧。

喜歡與玉霖網上聊天,這是很久已前就已經開始的事。盈盈的網名並沒有改變,還是玉霖們最初相識的那個。每到夜裏,上網,戴耳麥,用視頻,聲音及影像傳及的終點,她小聲地與玉霖說話,開心地笑。這個時候,玉霖發現她臉上竟有著輕描淡寫的幸福,這個高貴的小女人,居然溫順得像一只小貓。

一百零五

她有些心驚地看著,猛地松開了玉霖,嘆息地搖了搖頭,接著,又哭了起來。玉霖發楞地看著她,不知道怎麽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眼睛不停地轉著,看著妻,仿佛要把他的眼睛深入到她的身體裏看個明白,他伸出一只胳膊要摟著妻,妻拒絕了,用手推開。

“你怎麽了?”玉霖有些緊張地問。

“忘記我,忘記我們的日日夜夜,忘記我們的歡笑……”妻說。

玉霖嗚咽著說不出話來,牙齒咬著嘴唇。一顆血滴從嘴唇上滾落下來。感覺到鹹。

“你什麽也別問了?反正我們已經不可能了!”妻說。

“為什麽?為什麽?”玉霖幾乎吼叫起來,憤怒地用他粗壯有力的大手晃動著妻羸弱的身體,妻子的骨頭都發出嘎巴嘎巴的響聲了,整個身體幾乎要散了架。

但妻只是流淚,身體在他的大手的晃動中劇烈地顫抖著。她感覺到他的身體也在顫抖著,不,不是顫抖,是一種因為疼痛引起的痙攣,對,是痙攣。看來,他是真的傷了心。心就像一個瓶子,被打碎了,碎了。你說他能不疼痛嗎?

妻想安慰他一下,但她知道,一切在此時都是徒勞的,徒勞的。他松開妻,發瘋地向公園遠處跑去,像一只瘋狂的野獸,痛苦地嚎叫著,一頭紮進了陰暗的樹蔭裏。

妻眼睜睜地看著,本想追上去,可是她不能,不能那樣。妻的牙齒在使勁地把嘴唇咬破,感覺著疼痛。只有疼痛可以刺激她冷靜下來,只有冷靜,她才能真實地去面對他對自己的愛。

玉霖的飛奔驚起一群在樹枝上棲息的鳥雀,它們撲楞著翅膀驚恐地飛向蔚藍色的天空,帶起一片嘈雜的鳴叫。妻透過綠色,朦朦朧朧地看見他淚流滿面的臉,在樹林中閃爍,痛哭著。

幾個遛彎的人,向這邊看著,沒有說什麽,只是驚訝地看著玉霖。一個老女人坐在木椅上咿咿呀呀地唱著什麽。碧綠的樹葉在風中像青色的海浪,起起伏伏,淹沒了她的老公……她看見玉霖跑出公園,爬上一個小坡。在坡上是一條柏油路。

“別跑,小心車,你停下來啊,快停下來啊……”妻哭著喊著,可是玉霖好像沒聽見似的,他驀然的坐在馬路上,看著面前穿梭的車流。

妻瘋狂地向玉霖跑去,穿過樹林,那突兀的樹枝刺疼了她的臉,幾乎險些刺瞎了眼睛。臉被刺得流血了。血腥味飛舞著,樹枝上冰附的冰淩在她的撞擊下,紛紛折斷落地:“玉霖,你下來,下來,你不要傻了,我們根本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妻一次次地跌倒在冰冷堅硬的青磚路上,又爬起來。身體幾乎不受大腦的指令,機械地向玉霖坐著的馬路奔跑著:“老公……老公……”喊叫聲在公園上空回蕩著,是那麽的淒厲、悱惻。那聲音從她的胸膛裏跑出去,跑向玉霖,緊緊地抱住玉霖。那聲音炸開了的胸膛,一片血肉模糊。朦朦朧朧的血霧在眼前彌漫著。

一輛急馳的汽車從轉彎處開過來,沿著道路兩旁的邊緣行進。像一只兇猛的動物奔跑過來,尾部冒著白煙,升起來,在蔚藍色的天空上留下一抹灰白色的痕跡。隨著疾馳,淡淡的白煙被風吹散……突然汽車發出失聲的尖叫,劃開燥熱的空氣,就像一把鋒利的明晃晃的大刀,在空氣中劈開,可以聽見燥熱的空氣被劈開後發出的碰撞的響聲,劈劈啪啪。

妻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幾乎要跳了出來。嗓子已經喊啞了,發不出聲音。一種特殊的力量在腳下,三竄兩跳爬上了馬路,一把摟住了玉霖的身體,從路上滾落到路邊的綠化帶。

汽車帶著呼呼的風聲,從身邊飛馳而過。妻抱著玉霖,像抱著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的孩子在哪裏?玉霖趴在她的身上,妻眼睛看見的是車輪,飛轉的車輪,除了車輪,還是車輪,碾壓著馬路,飛嘯地開過。

妻就那麽抱著他,抱著,看著他滿是淚漬的臉上落滿了灰土。一滴眼淚掉在妻的臉上,砸得她的臉很疼,淚滴順著臉上那些被樹枝刺破的傷口滲透進去,蜇得她的臉布滿網狀的疼痛。

“你救我幹什麽?我想死。”玉霖趴在妻的身上說著,說的是那樣的冷酷無情,眼睛裏充滿哀傷。“愛就像一個人的生命一樣,沒有了愛,活著只能是行屍走肉。”他喃喃著。妻哭了,看著他,雙手在撫摸著他的頭發。

“你怎麽能這樣說話?比我好的女孩子多得是,你不要這樣……”妻眼含著淚,看著他說,“不要傻了,相信愛情的人是無知的,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愛情。這個世界除了男盜女娼,還是男盜女娼。”

玉霖有些發楞地看著妻,他的眼睛裏是那樣的純凈。

妻知道自己的話傷害了他,這樣也好:你一定感覺我是一個憎恨這個社會的人,其實我不是。我也不知道,怎麽會說出那樣的話,是為了打擊他對我的愛嗎?叫他死了這條心嗎?

一百零六

冬天漸漸到了,北京的天氣已是十分寒冷。玉霖減少了去酒吧的次數,又恢覆了以往貧窮而高傲的生活。玉霖想,怕是自己要用沈默,來冷凍一種傷悲吧,是否有熔解的那一天,還不知道。誰能明了,這張孤獨的假面,要如何反射生活。

在家裏,一邊看書,一邊煮面。水溢出來,玉霖把爐子關掉,合上書,看著霧濕的玻璃窗,倍覺貧窮與孤單。空洞的房間裏,他思緒萬千,眼神游移。忽然之間感覺是,還有必要與盈盈聯系嗎?其實她遠走他鄉的時候,就已經將一切背叛了,而今的延續,或者已經多餘。

可是,要命的是,還是不能拒絕她對玉霖鋪天蓋地的好。歲月之手,雖終翻過青春的日歷,總有一些微笑,在心的一隅,無法抹去。

許多時候,盈盈敲門的時候,是這天的清早,她總是提著袋子來到玉霖的房間,用裏面的青菜、魚肉、啤酒填滿玉霖空空的廚房,並且會為玉霖做一頓豐盛的早餐。她裝做對一切都很熟練,不讓他插手,但玉霖還是一眼識出了她的偽裝,這分明是近段看書惡補的廚藝。

翻炒鍋的時候,她的手被燙了一下,疼得直皺眉頭。玉霖嚇了一跳,勸她放下,她錯愕了一下,笑了,“不要緊!”

不習慣這種親昵的相處,兩個人尷尬地笑了,玉霖想,如果沒有那個人的話,他還是可以考慮和她在一起的。

一段時間以來,玉霖拼命地看書,記得一本書有人這麽說過:有的人註定在一個偶然出現在你的生命裏,卻要你用一生的時間將他遺忘,這句話玉霖是深有同感的。

高速路,承德避暑山。

坐在盈盈的小車裏,看著她穩穩地打著方向盤,看著車身兩邊疾逝而過的樹木,聽著腳下沙沙的車輪聲,玉霖的心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可有時,心又像一只順風而飛的鳥,輕快得想要跳出來。

說實話,玉霖有些不屑盈盈,但與她在一起,又似乎感到另外的一種愉悅。

她的才思和柔善,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的風華,似風般飄忽,似水般柔和,玉霖可以拒絕嗎?

黃昏的時候,玉霖們來到最高的山頭,背風而坐,身邊是肅穆的山,手邊是幾罐啤酒,一頂布帽,男人憂郁的香煙,夕陽把遠處的天際染成橙黃,人在那樣的環境裏坐著,連呼吸都覺得輕。

回家的時候,盈盈好像意猶未盡,就約玉霖和餘子健一起去“雲海”歌舞廳跳舞。燈影晃動的舞池裏,玉霖有些眩暈。盈盈約玉霖跳舞,他搖手拒絕。

於是她把手伸向餘子健,約他跳舞,是古典而溫柔的華爾茲。寂寥的藍光輕漫地灑在小包廂的中央,盈盈的裙裾在腳步移動的時候,像花朵一樣盛放,拍打她白皙好看的腿。玉霖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們的步伐輕盈,配合得天衣無縫,卻將玉霖的視線剪裁成碎片。

恍惚間,一個邪惡的計劃在玉霖心中漸漸形成。

舞會結束後,盈盈感覺有點頭疼,餘子健就開車送她回去,然後請玉霖吃飯。玉霖不想喝酒,可餘子健喝,而且是高檔的洋酒,玉霖用飲料敬餘子健,他毫不推辭,一連痛飲了幾杯。幾個回合下來,餘子健就有了幾分醉意,最後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看到餘子健的這個樣子,玉霖不但快樂,而且,漸漸的,玉霖有些可憐他了,站在玉霖面前的富豪,原來,也有悲傷的時候。

朦朧中,餘子健拉著玉霖的手,說:“盈盈離婚了,你知道她是為你才又來這個地方的,我知道你對她有許多的成見,你就把她讓給我吧,有什麽條件你盡管開口。”

說完,他掏出一疊人民幣。

盈盈住房的鑰匙,是她送給玉霖的。將餘子健送到盈盈家裏的時候,她正睡得香。

在車上,玉霖告訴餘子健,今晚他就可以把他送到盈盈的身邊。

餘子健雖然不信,但酒還是被驚醒了大半。

打開盈盈臥室的門,玉霖有點猶豫了,與盈盈那些快樂的時光,那些純美的心動,一切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呢?也許,也許在那一次告別之後,一切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盈盈熟睡的樣子很好看,玉霖打量了一下,便移過了眼,這時,玉霖才突然想起,她今晚,也許今生,其實是別人的。心裏有痛,細卻尖銳,慢慢如萬千螞蟻齊齊啃嚙,不一會兒,玉霖的心痛成一片。可轉念一想,該心疼嗎,盈盈,值得他心疼麽?

在盈盈的客廳裏,掛著一張男人的畫像,畫像裏的男人有一雙略顯滄桑空茫的眼睛,有些模糊。玉霖隱約地覺得有些面熟,但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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