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斜斜掛在天邊，已進入傍晚時分。

空曠巨大的平地上升起了好幾個火堆。正中間是最大燃得最爆烈的一個大火堆，它周圍環繞著一圈小火堆。人們三三兩兩圍坐在小火堆前。

每一個小火堆上都架起了獵物，香味在空中飄散。紅艷閃爍的火光，和天邊的太陽一起將人們的臉蛋染得紅紅的，大家臉上都帶著笑。

阿飛沒有靠近火堆，他陰沈著一張臉坐在角落裏。不遠處，是幾個未結伴侶的年輕女獸人，阿陽臉上帶著笑，一臉向往地看著正走過來的李哩。忽然，她扭頭看了阿飛一眼，隨即又回過頭來，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曉綠鼓著腮、嘟著嘴，一臉不高興地坐在阿陽身邊。她實在是不適合這個表情，五官被鼓起來的兩頰擠得快要無處安身。

當天空和李哩走過來時，石頭叔滿面紅光，臉上歡喜無限。他站起身，迎了兩步。一旁的族長看見了，朗聲道：“天空！李哩！好孩子，過來這邊。”

說著，他就往最中間的那個火堆走去。天空牽著李哩在後面跟上。石頭叔和花姨、美麗則就近找了個小火堆插了個位子坐下來。

族長站在最中間，李哩和天空則分別在兩邊，族長一手牽李哩，一手拉著天空，笑著看向下面的族人。

李哩頭戴花環，辮子上細細密密地纏繞著花枝，一件本來很普通的裙子，中間系著綠枝條做成的腰帶，綠枝上還綴著不少綠色葉子呢！

她就那麽站在眾人眼前，婷婷玉立。背後的夕陽將她的發色染得更加金黃，像是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光。身前跳躍的火苗，給她的臉蛋也鍍了一層紅光，她眨著大眼睛，嘴角含笑，靜靜地望著下面。

阿飛看得一陣心疼。他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想來想去，也只能懊悔自己當初怎麽不和天空一起去出去歷練呢？如果在天空之前認識她，那情況也許會不一樣吧？

阿陽雖然看著前方，眼角卻分出一絲餘光，密切地註意著阿飛。看到阿飛的痛苦神情，她心裏既替他難受，又為她高興，更為自己高興。

下面沒有伴侶的男獸人們，眼也不眨的緊盯著李哩，仿佛想趁著這機會將她看個夠。同時在心裏無比羨慕天空這小子。

天空今天難得的第一次圍了一件獸皮裙。這是前幾天李哩給自己做新裙子時順手給他做的一件。天空當成寶，愛惜得不得了，不到最後一刻決不穿上。他頭上也戴著一個花環，是他媽媽親手做的，只不過這個花環取材自周圍的小野花，花朵不像李哩頭上那頂那麽珍貴，花環也細得多。

天空臉上帶著笑，一臉控制不住的激動與興奮。他雙腿微微分開，站在族長身側，等待著族長給他倆舉行儀式。

他的心裏湧動著一股熱流，直到此刻，他才覺得自己完完全全算個大人了。他有伴侶了！他也能組建一個小家庭了！今後，他有了他想要保護和愛惜的人！在族長和族人們的面前，在神的註視下，他向神保證，他將會保護、愛惜她一輩子！

族長牽著兩人的手，笑著朗聲道：“今天，是個好日子！今天，我們族群裏又將有一件喜事！天空！李哩！他們兩人將結成伴侶！今後，他們會為我們的族群，帶來更多的小生命。我們的族群將會越來越壯大！”

族長說完，後退一步，將兩人的手遞到中間，合握在一起。

下面的人群頓時爆發出笑聲和掌聲。石頭叔欣慰地看著，花姨高興得眼淚都出來了，悄悄用手背抹去。

“把吉祥物擡上來！”族長將兩人的手合握在一起之後，就松開了自己的手。

幾個族人擡著一頭巨大的獵物過來了。那獵物看起來很像火雞，比地球上的火雞大了十幾倍！它有長長的脖頸，雞冠鮮紅，嘴巴彎曲尖銳，身上毛色像青羊，有兩只腳，背後還有一對翅膀，此刻，那對翅膀被綁得緊緊的，兩只腳也被綁得死緊。

它閉著眼睛，癱倒在地上，如果不是胸膛還有微微起伏，多半會以為它死了。看來它只是昏過去了。

李哩知道今天晚餐的獵物都是族人幫忙獵到的，但她沒想到居然會看到這個稀奇物種。她自詡已經很了解這裏的生物了，竟然又開了一回眼界。

圍坐在小火堆面前的族人們，在吉祥物出場時，紛紛站起來，圍擾過來。李哩趁勢悄聲問天空這只“火雞”是哪來的。

天空含笑看著倒在地上的吉祥物，微微低了頭，也悄聲回道：“昨天我和爸爸還有阿樹他們幾個人一起去了後面的森林深處。它很狡滑，跑得快，會飛，最重要的是數量少，不好找。”

他露出一點羞澀的神情：“還好，被我捉住了。這是個好兆頭，看來神也想將它賜給我們！”

李哩看了一眼火雞那結實剛勁的利爪。這家夥會飛，輕易不露面，數量又少，看來捉住它應該費了不少心思。不過天空瞞得可真緊啊，一點口風也沒透給她。

族長笑呵呵地看著族人：“我們族群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吉祥物了。天空，你真是好樣的！”

其餘人眼饞地看著那只火雞，特別是未找伴侶的那幾個女獸人，看著火雞就像看著巨大的鉆石戒指一樣。李哩瞬間悟了，原來這只雞在儀式中還能扮演這麽重要的角色。

就跟前世一樣，並不是人人結婚都能買得起超大克拉的鉆戒一樣，女人們少有不眼饞的。

“開始！”族長下了命令。

一個族人拿來石刀，遞給天空。另外的幾個族人分別按住火雞，省得它一會兒掙紮亂動。天空捏著石刀，彎下腰，左手拎起它的脖子，右手一劃，手起刀落，火雞的脖子上立馬汩汩地流出鮮血。

年長的幾個女獸人動作麻利，早在天空動手前，就端著一個盆等著了。她們先接了三小碗的鮮血，任由火雞的血往地上的盆裏流。

她們將三小碗血分別遞給族長、天空和李哩。

族長端著碗，慈祥地看著他倆：“喝了這碗血，以後你們就是被神祝福過的伴侶了！”族長一飲而盡。

天空也跟著一口將這碗血悶了。李哩看這情況，大意是她也要喝完的。本來以為這東西會很腥氣，沒想到她的深呼吸、閉眼，打定主意要像喝中藥一樣把它幹掉這些準備工作都沒派上用場。

因為這血不怎麽腥，反而有一股說不出的香甜。喝完，她甚至還咂咂嘴，回味了一番。

“好，好！”族長看他倆喝完了，高興地拍打著天空的肩膀。

那邊，火雞的血差不多流完了，滿滿一大盆。獸人們動作迅速，端著盆喝一口，再傳給下一位，像傳花鼓一樣，族人們輪流將這血喝完了。

分享完吉祥物的血，接下來就是扒皮上火烤了。這些用不著天空，也不用族長吩咐，和天空關系好的幾人自動上去將這事承包了。

花姨圍在旁邊，收撿著火雞身上扒下來的皮毛，用一張大的獸皮包嚴實了，捆得緊緊的，對李哩說：“等下我替你拿回去。這是好東西，得留著。你看著做什麽都可以。”

“謝謝。”李哩甜甜地笑了一下。猶豫了好久，還是沒叫出來。按她前世的想法來看，兩人結婚了，其實她應該把花姨叫媽媽的。但此時還真是改不了口。再說，這裏的人好像並不看重這個，也許是他們沒這方面的想法。沒有任何一個人提醒過她這方面的事。

甚至連天空也沒說過什麽。她打算還是叫“石頭叔”和“花姨”好了。

吉祥物上了火堆，之前小火堆上面架的獵物差不多熟了。眾人各自捧著獵物大吃。李哩和天空一家也圍著一個火堆坐下來，天空很照顧她，撕最嫩的部位給她吃。

不一會兒，吉祥物也可以出鍋了。由年老的女獸人動手，將吉祥物的肉分成均勻的若幹小塊，每位族人面前都分了一塊。

族長和天空以及李哩面前被分到的最大。這也許是族長地位的體現，以及新人在這一天能享受到的特權。

李哩嘗了一口肉，有點小小的失望。被大家吹捧成這樣的吉祥物，她還以為它的肉多麽好吃呢。事實上，和別的獵物差不多。不過，它的血倒是真的挺好喝。

吃完烤肉，酒被擡上來。此時，族人們的高興情緒到達了頂點，看來他們平常不怎麽容易弄到酒。

每位獸人面前被分到了濃濃一碗美酒。男獸人們舉止豪爽，幾口就喝光了，又去桶裏重新添一些。女獸人們則含蓄多了，她們都是小喝幾口，剩下喝不完的就轉贈給男獸人幫忙。

喝了酒的獸人們，興奮起來，圍著火堆又唱又跳。唱得毫無曲調，跳得毫無章法，但大家還是從他們的身上感受到了快樂的情緒。

快樂的情緒會傳染。下去跳舞的人越來越多，天空喝了三碗酒，他緊盯著李哩，胸膛一起一伏，被下面快樂的人所感染，他心中也湧動著熱流。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對李哩做什麽。只好嚎叫一聲，也跟著下了場，跳起舞來。

圍著大火堆跳舞的男獸人們，又唱又跳，間或拍手或拍屁股，個個怪模怪樣，很像抽筋的大猩猩。李哩看得樂不可支。

跳舞的人們，腰間的毛發順勢飄蕩起來，隱隱露出下面的物體。李哩沒有尖叫，也不好去捂眼，幹脆將視線聚集在他們臉上。同時在心裏慶幸，幸虧今天天空穿了一件獸皮裙，有獸皮裙壓著，他想走光也走不了！

阿飛獨自坐著，和這欣喜的氛圍格格不入。他悶頭喝了五六碗酒，雙目發紅，眼神也迷離起來。

阿陽看著傷心的阿飛，她心裏氣憤不平，也跟著喝了一碗酒。旁邊坐著的曉綠才喝了半碗，也不知她想到了什麽，竟然小聲哭了起來。

這哭聲吸引了一位男獸人的註意，過來哄她。也不知說了什麽，哄得曉綠又開心起來，兩人圍坐在一起，咯咯地小聲說笑。

阿陽沒去湊這個熱鬧，靜靜坐在原地。當她註意到阿飛站起身，往外面走去，她匆匆喝完了碗裏最後一口酒，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儀式舉行到現在，正是高/潮時候，個個喝著唱著跳著，沒人註意到這兩人的離去。

天邊的太陽沈下去，月亮還未升上來。遠遠的能看到若隱若現的零星幾顆星星。身後傳來人們大聲歡笑的聲音，這聲音刺激的阿飛越走越快，他想離這遠一點，再遠一點。再也不要聽到那些聲音才好。

離了火堆的光亮，外面一片漆黑。阿飛從小生活在這裏，就算閉著眼睛也不會找不到路。他熟門熟路的來到河邊，靠著一塊大石頭坐了下來。

阿陽緊緊地跟上來，腳踩在地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阿飛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他沒出聲，也沒回頭，只靜靜地看著遠方。他一點也不關心那是誰。能是誰呢？反正不會是李哩。只要不是李哩，是其他的什麽人又有什麽所謂？和他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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