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站在門洞前的走廊上，看著阿飛的身影順著臺階而下，慢慢往外走去。

他知道，阿飛是希望他請他進去坐一坐。若是平時，他會很高興這樣做。可是今天，他卻不想了。

阿飛比他大兩歲。在天空還是一只幼獸滿山亂竄的時候，阿飛最喜歡陪它們這些幼獸玩耍。

獸人的生活很平淡、枯燥。以獸人的實力，填飽肚皮很容易。肚皮飽了之後幹嘛呢？有伴侶的陪著伴侶，沒伴侶就自己開發玩樂的方法。

阿飛用來打發日子的方式，就是陪幼獸玩耍。在它們面前展示自己做為獸人的實力。

他在它們面前一躍而起，以閃電般的速度將獵物捉住，然後把軟綿綿的獵物屍體單手拎著，得意地看著它們笑。他還會在三兩下之內把比他腰圍還粗的大樹攔腰撥起，讓這群幼獸們對著留下的空洞洞的樹坑驚叫不已……

在天空心裏，阿飛像大哥一般，但更多的，他象征著強大。他的身材在整個族群裏是最強壯的。鼓脹虬曲的股肉，無時無刻不在向人們昭示，他多有力量！

天空進了屋，看到媽媽正忙忙碌碌地找東西招待李哩。

李哩端坐在石凳上，面帶微笑，就像突然碰見好朋友的媽媽一般，禮貌，既不過分熱情，也不過分冷淡。

花姨從角落裏翻出好些秋季收藏的果子，有大有小，有圓有扁。她抓了滿滿幾大捧放在桌子上，熱情地請李哩吃。又端出幾個小碗，充當杯子，裏面裝了一大半的淺綠色液體。

“喝呀。”花姨伸著手，示意李哩喝那個碗裏的水，“先吃點果子。待會兒他爸就回來了，我就能做晚飯了！”

李哩看著放在她面前的小碗，是由不知道什麽動物的殼做成的。四四方方，口稍深，有點像以前在超市見過的不規則形的碗。

李哩端起來，嘗了一口，酸酸甜甜。這股甜能嘗出來有蜂蜜的味道，那酸就不知道是什麽做的了，但喝著挺爽口。

“很好喝。”李哩笑得甜甜的。

“喜歡你就多喝一點。”花姨花瞇瞇的，伸手將桌上的果子又往她面前撥了撥。

“媽，你們身體還好吧？族裏有什麽大事嗎？”天空走進來，坐在李哩旁邊，端起桌上預備給他的那一碗水一飲而盡，隨後抓起果子，剝出果肉遞給李哩。

李哩接過果肉，先是遞給花姨，請她吃。花姨反被嚇一跳，連忙擺著手說不要不要。隨後又愛憐的看著李哩，似乎在心裏對李哩有了更多的好感。

李哩將果肉扔進嘴裏，脆脆地，還挺好吃。一邊慢慢嚼著，一邊聽著天空和花姨絮絮叨叨地講著他在外面的經歷。

李哩一邊聽，一邊悄悄地觀察著這間屋子。

屋子很大。看來天空小時候就是和父母一起住在這裏的。即使花姨兩夫妻都變成獸型，這裏也擺得開。

進口處就是一個充當門的洞口，但上面沒有門板，也沒有門簾，就光禿禿的一個二米多高的洞口。門旁邊開著一扇窗，說是窗，是因為這是個小型的洞口，人是鉆不出去的。天空年幼時或許能從那鉆過。

屋內有桌有椅有床，但沒有竈！墻角處有一塊用濕泥圍著圈出來的小地方，地面已經發黑，泥也幹涸焦黑。看來，這個地方像是平時生火取暖用的。

在床邊不遠處，擺放著一個大大的石盆。盆內有幾截枯枝和一些灰燼，看來這是個火盆。

“哩哩，”花姨見李哩並不怎麽說話，擔心冷落了她，便開口喚了她一聲。

“嗯？”李哩收回目光，看向花姨。

“你家裏人呢？”

“不在了，死了。”黑毛死了。最初的首領公獅也已經死了，做為一個曾經被李哩嚴重懷疑過的“父親”對象，雖然李哩不願承認它，但目前看來，和她有關系的人，真的都不在了。

這樣說，應該沒錯吧？

“哎，花姨不該提這個。”花姨摸摸李哩的頭頂，似在安慰她。回身又將果子往她面前推。

“呵呵。”李哩看著她笑。

“我聽說天空回來了？”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道聲音，隨後是一個男人的腳步聲。

“爸！”天空驚喜地叫了一聲，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去迎接他。

“呵呵，我兒子長大啦！真正成人啦！族裏很快就能給你分派一間單獨的屋子，你可以找老婆了！”那男人爽朗的說著，伸手拍打著天空的背脊，“聽說你帶回來一個女獸人？外面那些人都在議論呢。”

門外面也來了一群人，他們並沒有進來。有的扒著門縫，有的躲在窗下，偷眉悄眼地看著屋內，不時響起小聲的議論聲。

李哩回過頭一看。只見門口處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他四肢粗壯，臉闊鼻挺，一副中年男人的相貌。和天空站在一起，明顯比天空矮了半個頭頂。

他和天空一起走進來，看到李哩的瞬間，倒抽了一口冷氣。

李哩被他的抽氣聲驚得一跳，急忙站起身來，輕輕地叫了聲“叔叔好！”。

他不會是認識我吧？還是認識我家人？無數的小說裏不是這樣寫過嗎？見了故人之子，驚覺相貌相似，所以震驚不已……

“你長得真好看！”天空他爸走近幾步，站在李哩面前，細細地打量她。那目光裏並無任何猥褻成分，只是單純的好像見到從未見過的漂亮花兒一樣。

“呵呵。”李哩害羞地低下了頭。這種時候，若對方也是個女的，她倒還可以大大方方地回一句“你長得也美呀”。

可對方是天空他爸。作為一個未曾謀面的陌生男人，李哩只能這樣反應了。

“爸！”天空見李哩害羞了，不滿意地沖他爸叫嚷，又扭頭沖門外的人吼道，“出去，都出去！圍在我家幹嘛？”

門外的人索性也不躲閃了，大聲哄笑起來，笑完了才慢慢地散開。

“呵呵。知道你護著。”天空他爸在桌邊坐下來。

“別理他。”花姨護著李哩，“你叫他石頭叔好了。”說完，還瞪了對方一眼。

“我這名字不好嗎？石頭可是最堅硬的東西。”石頭叔伸手拿起花姨的水杯，將裏面的飲料一飲而盡，“不過啊，現在石頭也能打破了。瞧瞧我們的屋子，可全是石頭！哈哈！”

李哩發現這個家庭的人都很開朗，熱情，難怪會養出天空那樣的兒子來。

“走吧，下去吃飯了。李哩第一次來我們家，得將她介紹給族人認識才行。說不定族長還會找來呢！”石頭叔問都沒問過李哩，你以後是不是就要住在我們這了啊？在他心裏，既然是兒子帶來的，那當然屬於自己兒子了！

說到這，石頭叔給了兒子一個讚許的眼光。我的兒子就是有眼光！有能耐，有本事！也許是大草原上唯一一個完美女獸人，就是他兒子帶回來的！

“聽說天空帶回來一個女獸人？我來看看。”門口又進來了一個人。

“族長！”天空以及他的父母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李哩楞了楞，只好也跟著站起來。

門口進來的那人，看上去明顯較老，臉上歲月的痕跡更重，頭發花白了一半，但他一點也沒有老態龍鐘之氣，聲音渾厚，氣勢很強。走起路來，步伐嬌健。

被稱為族長的人，進來後，徑自走到李哩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她，甚至還繞著她轉了一圈。也許是想看看她是不是360度無死角吧。

“呵呵。好！好！”族長高興地笑了，“我是族長，歡迎你來我們這，以後就安心在我們這住下來。天空，以後好好照顧她，有什麽難處來找我說。”

“是！”天空恭敬應了。

“嗯，都下去吧。該做飯了，等下正好把她介紹給族人認識。”

族長走在前面，花姨石頭叔跟在後面。李哩綴在最後面，心裏有點忐忑。不知道這個族群的其他人會不會願意接納她，他們好不好相處？不過，天空一家人倒是挺好相處的。

一行人順著臺階往下，來到樓前的空地上。天邊的夕陽正在垂死掙紮，不肯落下。晚霞給大地抹上了一層金邊。空地場上升起了一個巨大的火堆。

空地旁邊是一排石鍋石竈，鍋竈下面的柴禾燃得正旺。鍋裏飄蕩著食物的香氣，這味道比李哩之前吃過的更要美味一些。

圍在竈旁邊的是幾個年老的女獸人，還有幾個成年男獸人。更多的男獸人則圍在場地中央的火堆邊上。一些幼獅正繞著場地跑來跑去。

族長一出來，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放在這一行人身上。其他人都泰然自若地走過去，唯有李哩不太自在，她能感覺到有許多人都把視線投註在她身上。

她緊緊握著天空的手。天空察覺到她的緊張，低頭小聲說：“別怕。我在呢！”

“嗯。”李哩給自己打打勁，擡起頭，盡量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族長領著他們來到火堆邊，他往正中央走去，回頭示意李哩跟上。天空和他父母則留在原地不動。

“沒關系。去吧！”天空在背後悄悄推了推她。

李哩順勢跟了上去。到了這種時候，縮頭已經來不及了。

“咳……”族長站在最中央，先清了清嗓子，見大家都看了過來，這才開口慢慢說道，“這是我們族新來的一位成員。她叫李哩。從今以後，她就是我們族群的人了！”

下面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天空拍得尤其響亮。

“以後，希望大家多多關愛一點，好好相處。大家也看到了，她進化得異常完美。不要說你們，就是我，活了這把年紀，也沒見過。可以想象，她將來一定能孕育出最優秀的後代！”

下面又是一片掌聲。李哩的臉紅了。族長開頭說得很好，只是後來越來越……她什麽時候混成生存的價值僅僅體現在生產出優秀的後代上面了？

“她已經變身，說明她成年了。沒伴侶的可要抓緊了啊！呵呵！”族長一邊說，一邊略微點著頭。下面的男獸人們早就起哄了！

“族長，聽說他是天空帶來的。她是不是要跟天空結成伴侶啊？”

“就是啊。到底是不是啊？不是的話，我可要出手了！”

……下面一片亂糟糟，眾人七嘴八舌，差點將天邊吵翻，夕陽也聽不下去了，沈入地平線，夜色奪回了大地的主權。

阿飛坐在火堆邊，定定地看著李哩。他結實強壯的身軀在人群中很顯眼，像座小鐵塔一般讓人不容忽視。

天空面帶微笑，對說出前面那話的人投以讚許的目光。小子，你有眼光！又對說後面那話的人投以警告的一瞥。想挖我墻角？真當我們家沒人嗎！

李哩被這一群人的起哄弄得面紅耳赤。她以前一直是小平凡的存在，從來沒像今天這樣，仿佛黑暗中的明珠一般，很不適應，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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