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海市又下雪了。喝出來的氣是白的。心情一陣蒼茫。

大個子，抱起瞑月出車門。放在輪椅上。“瞑月冷嗎？”

瞑月搖搖頭，“還好。”

小八摸了摸瞑月的手，“手怎麽這麽冰。暖寶寶不熱了。”隨後從袋子裏抽出暖寶寶，“你捏捏，過一會就熱了。”

瞑月雙手攥著暖寶寶，捏捏小八的手指，安撫道，“我冬天手冰很正常。”

小八還是不怎放心，化不開的擔憂樣。

瞑月擡頭看面前的別墅，呼了口白氣。“進去吧！”

典型的中式別墅建築風格。

別墅門口攔著警誡條。明初拉起警戒線，大個子抱起瞑月連同輪椅。推開木門，“咿呀呀——”刺耳。

步入花雕的石板路。

四合院的格局。

正面是主客體。

門口攔著警戒線。

明初扯了下來。

瞑月坐在輪椅上被大個子扛著，一晃一晃得，放下石板路上推著，“案發地在哪？”

明初說：“書房，在二樓。”

瞑月說：“那上去吧！大個子放下輪椅吧！扛著太重了。”

“欸。”大個子放下輪椅，又把瞑月抱了起來。

明初在前又拉開了樓梯口的警戒線。回頭，囑咐到：“小心臺階。”

小八折疊起輪椅，扛起，隨大個子後向前擡腳。上樓梯。

走在長廊上，走廊很黑，明初開啟走廊燈。走廊很濕冷，陰氣很重。瞑月抓緊蓋在身上的毛毯。

轉過走廊轉角到達書房。

房門前也掛著警戒線。扯下。

開門，“唰——”刺出一股陰涼之氣。刺得瞑月全身一抖。大個子感覺到，將瞑月往身上緊了緊。

裏面黑漆漆一片。看不真切裏面的裝潢。

明初先進入，開燈。“等等先別進來。裏面味道不太好。我開個窗，透氣。”

大個子止步。

瞑月說：“放我下來吧！”

大個子把瞑月放在輪椅上。

明初拉起窗簾，開窗，冬日的寒氣直紮進來，涼氣帶著寒風雪花開刮，書房裏隱藏的陰晦之氣瞬間消散了不少。“可以進來了。”明初掩上了點窗戶，留一點小縫隙。小八推著瞑月進去。

瞑月這才可以看看屋內四周的擺設。

古色古香，先映入眼簾的是茶座桌椅，茶座桌椅之後是個屏風似的書櫃，擺放著零零碎碎的書和花盆植栽。繞過書櫃後就是書桌，筆墨紙硯各一套。書桌後還有個書櫃。

“掛在哪？”

明初指了指自己的頭頂上的橫梁。

瞑月往上看。橫梁中間有點凹陷。橫梁底下正好是個被踢翻的茶桌。

瞑月發楞地盯著橫梁看。

瞑月推動輪椅扶手上的方向靶，往前推，電動輪椅輪子自動行至翻到的桌子，轉過頭看向將書桌與客廳間隔開的書櫃，瞑月把方向靶向右推，行至書櫃。稀稀疏疏的書。瞑月摸上櫃子，沾了一指的灰。搓搓手指，彈掉。

明初說：“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瞑月抽出一本書，看看抽出的位置，書放的原來位置與周圍木色有細微的色差。瞑月看向窗戶，“這個書房是朝南吧！陽光很充足。”

“是，書房放的都是書，一到梅雨天氣就潮濕，這裏個位置陽光很充足空氣也很流通。”

瞑月點點頭。瞑月再摸上書櫃。

“餵——你們是誰？”

瞑月轉過頭，手抱著書，放回原來位置。

來人穿著便衣，見沒人搭理他，他急了，“餵說你們呢！說話，你們誰啊！這裏被封了你們不知道嗎？”

大個子明初狠眼刺他，來人被刺一身機靈。

瞑月放好書，推動方向靶，轉過身，“我來自己家有什麽不可以的。警察叔叔。”

來人指指自己一臉驚訝顯然對自己的稱呼很不滿，道：“什什什麽？叔叔？”

瞑月眨幾下眼，點個頭。

“我我有那麽老嗎？”

瞑月上下掃視了他一眼，肯定道：“有——”

來人突然想到什麽，“等等你怎麽知道我是警察？”

瞑月歪頭，詼諧笑，“身上有條子的氣味。而且來這裏，除了自家人就是警察了吧！”

來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還挺聰明的嘛！我姓林，單名個一個‘數’字。數學的數。”

“什麽？”瞑月突然想到也有這麽一個人也叫這個名，搖搖頭，“你父母給你取了個很不好的名字。”

“啥？你歧視我的名字。你說你叫什麽？”

瞑月不理他，看一眼小八，小八到瞑月身後，推輪椅，“外公的去世有快一個月了，這裏也差不多解封了吧！警察叔叔可不要用這個忽悠我。”

林數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見人已離開視線，趕忙追上去，“餵餵餵！你們別走啊！你們是不是楊伯伯的家屬，錄個口供啊！”

“楊伯伯？”小八停下，林數趕到他們面前。

“你跟我外公認識？”瞑月問。

林數說：“認識是認識，但不太熟，我爸跟楊伯伯比較熟。”

“有多熟？”

“當年楊大小姐的那個案子就是我爸接手的。楊伯伯有私下找我爸查。就是這樣。”

瞑月抿嘴。

“不過很可惜，查來查去，就是難產拉！”

瞑月勾一道唇角冷笑一聲，“呵，確實看起來挺熟。”

林數摸摸頭，“欸~~不是該我問你嗎？怎麽都是你問我了。”

瞑月推動了下方向靶，小八跟上，推起來。“不想回答你的問題。”

“欸~~你別走啊！”

明初在前，大個子迅速抱起瞑月，小八折起電動輪椅。

明初上車，大個子將瞑月放進車裏，鉆入副位。小八緊隨其後坐到瞑月身邊，關上門。正要關上窗，飄進一張名片。林數在窗外，比劃了下打電話的姿勢。嘴巴張了張，窗關上，沒聽見他說什麽。

小八撿起遞給瞑月。瞑月看著名字——林數。

這個名字真不好。

車子轟隆隆呼嘯而去。

煙塵吹地林數直咳嗽。塵土迷了雙眼，紅了眼睛。

嗔怪道：“這，真是怪人。我又不是病毒，有必要這樣嗎？”

小八看窗後的林數，奇怪道：“瞑月，怎麽急著走？”

“我曾聽老管家說過外公曾托警中的好友秘密調查我媽死因，他當初也是懷疑媽不肯能自殺，可最後警中的好友判定是自殺。”瞑月手肘撐著窗口，沈思。

明初在前開車，通過後視鏡看著瞑月，“你的意思是，林數口中的父親就是前統領警中的好友。”

瞑月看向後視鏡裏的明初，“我只是猜測，畢竟外公警中的好友又不是只有一個。需要查一查。”

“是。”

大個子自言自語道：“林肅，林數。”

瞑月說：“你也覺得很巧？”

大個子搖搖頭：“兩個風馬不相及的人。”

瞑月搖搖頭，“不一定啊！如果有點關系的話，名字相同就有那點意義了。就比如我和我媽的名字。”

大個子轉過頭：“什麽意思？”

三人雙雙看向瞑月。

“我有個大膽的猜想。”瞑月盯向前方。“林卿煜和林數是叔侄關系。林卿煜有個兄弟的話，這個兄弟就是外公當年接手媽的案子的人。他可以為林卿煜打掩護。我的猜想會不會太大膽。”瞑月摸摸眼角傷疤，“六爺都能看出媽的傷口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推落所致，傷口在後腦勺，警察應該也會看出來吧！我覺得自殺判定太草率。”

車子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明初和大個子同時發言，“不會。”

大個子先說：“雖然猜想大膽，但有這種可能。”

瞑月問：“可以查查林卿煜母親在林卿煜之前還有沒有一個孩子？”

明初說：“會比較困難，畢竟幾十年前的事。我盡量。”

瞑月想了想，“或許有個更便捷的。”

明初問：“什麽？”

瞑月說：“親緣鑒定——蕭哥和林數。”

三人再一次看向瞑月心裏無比震驚，瞑月思維很跳躍，轉得很快。

明初說：“好。”

“要取樣吧！”

“是。”

“你想要怎麽取？他可是警察。”

明初沈默一會，正要開口。

瞑月先說：“我們可以用溫柔點的方法。”

小八說：“現在回去他應該還在。”

“不用回去，這裏有他的電話。”瞑月揮揮手上的名片，“我們可以請他喝杯下午茶。”

小八撥通林數電話，約到了市區，高級咖啡廳。

林數如約而至，開著黑炫重機，頭戴黑褲安全帽，“轟隆隆——”一身黑色皮衣。脫掉帽子，甩了甩頭發，瞑月瞇眼，從這人身上看到另外一個熟悉的偉岸身影。

他把安全帽掛在重機耳朵上。跨步走進來。小八伸手招呼他。

他咧嘴笑得很是燦爛。“想通啦？肯錄口供拉？”大咧咧地坐下。雖然大咧咧地笑，但眼神四面八方地掃視，不留任何一處。警察的職業習慣。

瞑月端起咖啡，小嘬一口，“看夠了嗎？這裏安全嗎？”

他哈哈兩聲，“職業病職業病。這裏挺貴的吧！”又向四周看了看。

瞑月放下咖啡杯，“楊家產業，我也不知道。”

侍者端上了杯果汁。

瞑月上下掃視林數，這下是認真的觀察面前的人，不經意間想重他身上看到某人的影子，仔細看看，其實又不太像，應該說很不像。哎——她是不是瘋了。

林數帶著X關機一樣的眼神，在觀察坐在對面的瞑月，眼角有個觸目驚心的疤痕看像是意外所致，但不影響整體容貌，應該說沒有使五官變形。略顯剛硬黝黑濃密的眉毛，明眸大眼，櫻桃般的紅唇，嬌翹可愛的鼻子。嬌小可人的身形，完全是他的菜。但，那眼眸就如深潭一般的幽深，深到看不見底，她看起來很沈靜穩重，不是個喧鬧的人，甚至讓他覺得她不茍言笑，即使勾起唇角那笑容也未達眼底，裏面藏了很多故事。他暗想這不應該是這樣的少女一樣的女生該有的。她坐輪椅，是腳不方便嗎？

瞑月勾勾唇角，又是這樣的微笑——陌生疏離，“你不是有很多問題嗎？怎麽不錄口供了？”

林數這才緩過神來，有點局促的尷尬的，拿出皮衣裏的小本子和筆，視線回避似的避開瞑月的註視，掩飾性的擡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抓抓額頭，狀似思考狀，“呃……你你跟楊父什麽關系？”

瞑月輕松地端起碟子，拿起小勺子，攪攪咖啡，“他是我外公。”

林數記下，“呃，嗯……等等你是楊瞑月。”林數驚訝地指向瞑月。

瞑月聳聳肩，不置可否。

林數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你啊！在滑雪場受傷的那個。”再次看看瞑月，看起來摔得很慘。“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瞑月自嘲扯扯嘴唇，輕扶過眼角疤痕，不以為意輕笑道：“確實是我不小心。”刺眼，“我自找的。”

林數這時覺得不應該這麽說，這不是提醒瞑月臉上的傷痕。但脫口而出的話現在也挽回不了。只想先換個話題，“你為什麽去那？”

瞑月回答：“那棟別墅現在是我的財產，我去看看很正常。”

林數點點頭。“也對。”

瞑月擡眼，挑起眉，歪頭。“你去那又去做什麽？”

“欸——不是應該我問你嗎？你怎麽又問我了？”

“互相交換。這個案子已經定了。你這麽做是逾越了，私闖民宅。總得給我個理由吧！”瞑月放下咖啡杯碟。

林數想想也是，“我只覺得有點奇怪。沒別的。”

“怎麽奇怪了？”

“楊伯伯的體內有少量的安眠藥還有酒精，我們再查他書櫃裏有一整瓶的安眠藥。如果是我想自殺肯定選舒服點的死法，上吊死多痛苦啊！還得掙紮痙攣再掛掉。”

瞑月看向坐在她兩側的明初和明覺。

林數旋轉了下手上的筆再補充：“我是覺得多此一舉了。”

瞑月盯著他的臉犀利地反問：“所以你覺得有人預謀？”

林數對上瞑月的視線搖搖頭無奈道：“條件不合啊！屋裏只有他一人，連其他人的皮屑都沒有。我只是按我的想法來想覺得奇怪而已。有可能楊伯伯覺得等安眠藥和酒精發酵太慢了，來個快準狠的。嗚呼歸天。”林數攤開手。

瞑月又端起咖啡杯：“自殺的人，是上不了天堂的。”

林數又旋轉了下手上的筆，“而且他得了肝癌，晚期。因為絕癥自殺的老年人比比皆是，承受不了化療的副作用，擔心連累家人，不希望看到家人痛苦。這些都是自殺的理由。而且他年齡也大了，想到這一層也很正常。”林數拿起果汁，咕嚕咕嚕喝完。

瞑月看他喝幹。盡收眼底。

目的達成。瞟眼明初。明初了然。

小八起身，推輪椅。

“你們這是要走了？我還沒問完啊！”

瞑月用紙巾擦了擦嘴角，懶得看他。“你應該聽你爸的話，案子都定了，就別查了。”

林數睜大眼，嘴成“哦”，“你怎麽知道我爸說這話？”

瞑月也是驚訝，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這更讓瞑月確認心中的懷疑。

小八推著輪椅往外走，明初明覺跟上。

上了車。

開離咖啡館。

停到了裏咖啡館不遠的路邊。明初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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